温泉背后的日本史

2020-10-23徐瑾

中国新闻周刊 2020年37期

关键词：石川温泉日本

徐瑾

《泡汤：温泉与日本的一千年》

作者：[日]石川理夫

译者：晓瑶

出版：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方寸

出版时间：2020年7月

定价：69元

温泉文化或者说“泡汤”，可谓日本独有。国人去日本，除了买买买之外，也开始逐渐理解这一享受，对于日本温泉排名甚至名汤、秘境，也津津乐道。

有个作家朋友去日本旅行多次，心得之一，就是去偏僻之地，住日式温泉旅馆。即使像我这样怕麻烦的人，去日本也会留意酒店是否有大浴场，是否是自然温泉，这样可以使得旅行中的休憩更好。

那么，日本温泉文化起源何时，背后又有什么秘密？日本温泉评论家石川理夫的著作《泡汤：温泉与日本的一千年》，可以说兼具学术趣味与探究热情，也为我们厘清了很多误解。比如很多人认为男女混浴以及裸身入浴是日本传统，其实二者并不是，穿着浴衣入浴才是正统，江户时代澡堂的混浴，目的往往是为了赚钱。

日本到底何时开始利用温泉？现在不少温泉动辄说自己历史上千年，但石川理夫认为这些可能有真实的成分，也可能是传说。真实的历史记录如何？

最早的历史记录首推《三国志》的倭人志，其中提到倭人有丧礼后穿白衣入浴的习俗。至于日本本土的最早历史记录则首推《古事记》，该书于公元712年完成，其中提到伊余汤，即今天的道后温泉。

温泉的历史，伴随了日本人文化、信仰和历史塑造的整个过程。

日本平安时代，温泉历史记录大量涌现。平安时代末期，温泉疗养记录也不断出现，温泉地名成为日本传统和歌中的新潮流。到了日本镰仓幕府时代，关东温泉就不断进入历史记录。战国时代，战争频繁，温泉疗养对交战双方的休养生息都有不少作用，武功赫赫的战国大名会发布保护温泉的禁令。丰臣秀吉时代，出现了赏赐温泉汤女的记录，这些汤女的职能就是引导客人入浴。德川幕府时代，热海成为德川家领地，对于热海的热爱成为德川家一大传统，热海温泉曝光度大为上升。

到了近代，铁路促成了温泉的振兴。温泉的趣味、使用、挖掘和开发日益走向平民化，这和社会经济的发展相一致。

众所周知，日本温泉资源丰富，这主要是由于日本列岛位于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之上。但有火山并不一定意味着有温泉，除了地下热源与地下水，温泉还需要有通往地表的通道。日本地热资源仅次于美国和印度尼西亚，火山列岛有无数断层，加上作为地下水源头的雨雪也很充分，如此一来，日本的温泉资源可以说得天独厚，几乎遍布全国各地。

但温泉并不总是温柔可人的。地下水涌出地表那一刻往往热气磅礴，硫磺气体蒸腾，有近乎地狱的恐怖感，所以日本多有坏人坠入温泉密布的山间地狱的传说。

对于日本人来说，温泉可能是地狱，也可能是极乐世界。神社寺庙的选址也往往与温泉有关，佛教等宗教的引入对于温泉的挖掘和保护起到了作用。

即使如此，日本的温泉资源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曾出现温泉枯竭、造假等新闻。可见，温泉的维护并非仅凭先天资源就可以，需要很多代人的努力。中国台湾和大陆的一些地区也有类似的地理条件，为何这些地方的温泉没成气候？很大原因，恐怕还在于维护上。

温泉之类的水源往往属于公共资源，从世界各地来看，这类公共资源最容易被浪费，这就是所谓“公地的悲剧”。日本同样如此，不少温泉属于全村共有，不同之处或许在于，这些村有自治权，是小共同体，反而能够从维护温泉长远发展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在江户时代，传统村落衰落，但温泉村落往往继续保留自治村落的形式。明治初期，政府将一些地方的温泉纳入国有，遭遇地方居民反对，甚至引发民众请愿，有的地方通过设立地方财团法人的形式保留了当地居民对于温泉的所有权。

这种权限与日本古老的封建传统也有关系。在封建藩国内，并非简单的“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石川理夫指出，藩主与藩国内的温泉有三种关系：一是藩主偶尔去温泉疗养;二是从温泉收取税收;第三种则是温泉地设立藩主专有的别墅和温泉领地。

从历史记录来看，藩主在温泉停留期间往往会留下费用的记录。管理藩主温泉的店主（汤户）地位不低，有允许称姓和带刀等武士待遇。这些细节虽然琐碎，但是可以看出，对温泉从业者的尊重，有助于这个行业数百年的繁荣。

你看，以温泉为线索，我们再去审视日本，会发现一些更底层的历史低音，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