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肖锋

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前几天我就有了这样一种荣幸，帮助了一个受伤的八旬外国老头。

我在温哥华“陪太子读书”，疫情期间回不了国。那天早上去散步，在林间小道发现一位老人躺在地上，自行车斜在了一边，人已经动弹不得。他的脚脖子已严重扭曲，好像骨头已经戳出了肉，只是被袜子包着看不清楚。毫无疑问，老人骑车时跌倒，摔得不轻。

“你需要帮助吗？”我问。这里可不兴老人倒了不能扶，况且林子里只有我和他，没得选择。“当然”。他的声音很虚弱。我要了他家里的电话，打了三次都是语音留言，又另要了一个号码，也是无人接听。

此时，一对遛狗的夫妇路过，也是华人。我们合计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得叫911了。这边的规矩是事先要征得伤者同意，因为叫911是要花钱的。在加拿大，一次911急救服务要花四五百加币，相当于2500元人民币。老人点头说“可以”，我们这才呼叫了911。

911问了一堆老人情况后派车，并告诉我们要不断跟老头说话，以免伤者昏迷过去。交谈中，得知老人叫Ben，患有帕金森病。我问他今年多大了，故意往年轻里猜有六十多了吧（我估计他七十多岁），听说已八十多了，还是吃惊不小。他骑的这种加重自行车，国内戏称“二八大驴”，我搬起来都挺费劲。华人夫妇中的男士也是玩骑行的，他说这样的车连他都不敢骑。好一个不服老的老人啊。

七八分钟后，救护车到了。这里地处树林地带，我们过去一人领路，将抬着担架的救护人员接过来。救护人员一到位，就开始一系列专业化的操作。女救护员问了怎么伤的、伤在哪里、痛不痛等，当前疫情期间还问了最近是否有咳嗽、胸闷等症状。男救护员就用剪刀剪开裤子，给他包扎止血，然后吸氧、打强心针，以备拉到医院接受下一步的手术治疗。我在一边插嘴想帮着解释，被救护员叫停，并让一干旁观者站远一些。那意思很明确，现在是专业人士时间，请回避吧。救护人员简单处理伤口后，记下我的电话，就把老人抬走了。

这时我才想起再打电话通知他家人，这回终于有人接了。老太太有些慌，我请她放心，因为医护人员已经做了妥善处理。后来老人的儿子又打电话来，寻问他父亲在哪家医院（想必医院还没联系家人）。

那天下午，Ben的儿子来取“二八大驴”時告诉我，老人一切安好。他说，劝过老人不要骑车，尤其不要骑这种重型车，可有什么办法呢，老头就是这么不服老。第二天，他特意送来一张已付费的披萨卡，并附了一封古色古香的感谢明信片，上面写道：“为您的善意而感动，因您的仁心而感到生命的升华。”看到这张明信片我被深深打动。

我住的这个地方是温哥华小有名气的“台湾村”，通常中国老人带孩子，加拿大老人拾掇园子，还有更不服老的就去骑行，去野游。隔壁的布莱尔是个退休警察，整天穿着裤衩（用我的五岁多的女儿的话说是“整天光着身子”），上蹿下跳地收拾园子和房子。人家天生抗冻，真不是一个种。隔壁的隔壁是老比尔，94岁了，打扫门前大树的落叶成为某种仪式，一日三回。老比尔的妻子，我女儿说人家老得都说不成话了，可人家照样开车乱转悠。

东西方人对生命的理解不同，导致活法不同。西方人活到老、折腾到老的劲头，这次我又有了深切的体会。祝Ben先生早日康复，还能骑车，还能放飞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