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新华 刘东梅

内容提要：外生型产业集群通过招商引资在我国各地迅速成长，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是本土中小企业快速成长和提升竞争优势的捷径，但需突破网络嵌入壁垒。本文从有限理性的视角，借助演化博弈模型，刻画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的四种情形，及其不同的演化路径和演化稳定策略，其中仅在一种情形下，博弈双方均选择合作策略作为最终的演化稳定策略，意味着实现了网络嵌入。随后通过因子的敏感性分析，探寻破解嵌入障碍的内在机理，提出基于信任的关系治理有助于本土中小企业弥补交易成本局限，促进其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基于信息共享的学习机制形成与契约、信任机制的优势互补，有助于本土中小企业提高关系租金，放大网络嵌入的价值。

关键词：外生型集群;网络嵌入;过程治理;演化博弈

中图分类号：F26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148X（2020）07-0054-09

一、引言

相比于大企业，中小企业的发展通常缺乏足够的资源和能力支撑，尤其难以获得有关先进技术、竞争对手、市场、潜在的供应商及合作者等关键领域的重要信息，制约了其成长速度。全球性产业转移与我国改革开放的耦合，在我国各地催生了大量的外生型产业集群（也称外源性产业集群），如武汉的光电子产业集群、重庆的物联网、智能制造产业集群，贵阳的大数据产业集群等，为区域带来了前沿技术、先进管理及企业间交易机会等溢出效应。本土中小企业若能借助一定的渠道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有机会向集群内的跨国公司和大型企业学习先进的知识、技术和经验，将有助于其快速成长。

从微观层面看，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的过程，其实质是该企业与网络内特定企业关于合作与否的博弈过程，由于受企业有限理性的限制，该博弈过程类似于一个生物系统的演进过程，即随网络环境、政策制度及企业内部的资源变化和结构调整，不断优化策略选择，以策略试错、模仿以及复制进行调整直至达到最优均衡状态。

近年来不少学者开始从有限理论的角度探讨社会合作行为，如Brown and Vincent（2008）[1]用演化博弈论的分析方法对组织间的合作行为进行研究，并在博弈模型中加入了博弈对象之间的利润分享和成本分摊，据此证明了可以通过改变激励结构来使得演化博弈模型由非合作变为合作。于斌斌和余雷（2015）[2]基于演化博弈理论分析了集群企业的创新模式选择的内在动态决策机理，发现企业间的合作行为会影响创新模式的选择。而周旻（2012）[3]、毛磊（2013）[4]、兰娟丽和雷宏振（2015）[5]等针对产业集群中的企业间合作演化进行了分析。韩姣杰和周国华等（2012）[6]从演化博弈的角度研究了项目团队的多主体合作行为，对比代理人在完全理性条件下和互惠条件下的行为选择，发现互惠偏好并不必然会促进项目团队合作和团队绩效，但可以提高利润分享的激励效果。杨陈和孙金花（2016）[7]从双元隐性知识视角分析了技术创新联盟的动态演化。吴玲和高虹（2017）[8]对传统数字出版战略联盟的演化博弈分析，探讨传统出版业数字化转型中如何维护联盟稳定性。

现有的文献主要针对既有网络内企业之间的合作问题，对本土企业嵌入外生型集群的研究，主要关注的是嵌入后对企业发展的影响[9]，而少有文献考察本土企业的嵌入过程。基于此，本文拟着眼于嵌入过程，以本土中小企业与外生型产业集群网络内企业的合作问题为研究对象，将有限理性作为假设前提，使用演化博弈模型刻画策略演化过程，得到企业间合作状态的演化稳定策略（ESS），并通过因子的敏感性分析，提炼影响企业网络嵌入演化初始状态的关键因素。在此基础上，以破解嵌入障碍为目标，提出本土中小企业的治理机制。

二、网络嵌入过程治理的理论基础

本土中小企业突破障碍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是一种本土中小企业的主动性、自发性过程，该过程并非随着时间推移而演进的自然演化过程，而是伴有中小企业策略影响的自发过程。这种自发性主要体现在对嵌入过程的治理上，只有当本土中小企业采用适宜的治理机制有效管理、推进嵌入过程，才能够实现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的目标。为此，有必要通过挖掘网络治理机制，揭示嵌入过程绩效作用的治理机理，探索本土中小企业如何通过治理嵌入过程提升其绩效水平。在采用演化博弈进行治理机制分析之前，先就用于治理机制分析的理论基础进行探讨。

（一）从经济租金到关系租金

作为经济租金的一种特殊类型，关系租金是指经济主体之间必须通过特殊联系，如联盟、合作，且经由共同努力所创造的超过企业独立完成任务所产生的经济租金。在从古典经济学到新古典经济学，经济租金作为要素收入与机会成本的差值，被视为企业经营的最终目标。然而，在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集群所需的合作情境下，关系租金显得尤为重要。

关系租金概念来源于关系专用性投资，即专门用于特定主体之间关系维系的最优整合投资[10]。如果在双边交易中两方主体都进行了关系专用性投资，这种投资会演变为互惠的相互依赖，从而降低每个主体产生机会主义行动的动机，因此降低了企业间合作的成本[11]。从已有研究来看，关系租金对于合作绩效的促进作用已经得到广泛的验证。相关研究指出，关系专用性投资所创造的关系租金会以更低的交易成本与价值链成本，更高程度的产品差异化水平，更快的产品开发速度以及更少的产品缺陷来实现[12]。之所以能够产生这种租金，主要由于主体之间基于这种关系形成了资源互补，促使关系中的主体将生产力边界延伸至更高的位置，从而达到最优状态[13]。此外，关系租金的产生还以主体间的合作为基础，反映出主体间合作关系的动态属性。

企业间合作所产生的关系租金会影响合作的效果。整合资产专用性与关系专用性投资的观点，在资产专用性投资不变的情况下，企业间在合作过程中关系专用性投资越高，所获得的关系租金越高，其间越能够产生合作效应。更进一步，企业间合作的资产属性决定了关系属性，影响着关系租金的多寡。从收益角度来看，企业间合作资产能够为企业创造垄断性租金，原因在于当合作资产表现为有价值且稀缺的生产要素时，该资产用于该合作关系的稀缺程度越大，蕴涵于该关系链的关系租金越高。例如，本土中小企业在技术研发过程中要与外生型集群内企业开展合作时，可能在设备、技术、人力等方面都需要集群内企业的合作支持，而有型设备或无形技术所表现出的稀缺性决定了双方合作所创造的关系租金。另一方面，关系专用性投资还可能产生創新性租金，时常被称为“熊彼特租金”。熊彼特的创新理论指出，新技术、新商业模式、新型组织形式等创新都会为企业带来经济租金，表现为一种创新性租金。企业往往是通过突破性创新或破坏性创新来促进租金的获取，而当这种创新产生于企业间的协同合作时，就会产生创新驱动下的关系租金。

此外，企业间合作还蕴含着互补属性，表现为合作方的资源互补、能力互补、知识互补等，其能够促使中小企业利用集群内企业的互补性资源而创造关系租金，使得企业获得互补性收益。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企业间的关系租金大小还可能来自于合作资产的互补性程度。互补性资源为关系伙伴所具有的特质资源，若这些特质资源整合起来共同创造的租金超过单个成员独立利用资源创造的租金之和，就意味着特质资源间存在互补性。当互补性资源难以在市场上购买时，关系租金更高[14]。因此企业会以特定的组织形式，如战略联盟、准一体化等，将互补性资源限制在组织框架内，使得这些资源不容易在竞争性市场上获得。在本研究中，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在嵌入过程中产生的合作关系体即是这种组织形式，企业通过对嵌入的治理掌控互补性资源以创造关系租金。

（二）基于交易成本的治理机制

交易成本理论主张，由于经济体系中企业的专业分工与市场价格机能的运作，企业之间交易的促成与实施会产生成本，且表现为不同类型的成本。这一情形同样适用于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集群的过程中，即本土中小企业在与集群内企业进行交换与合作时，都会产生交易成本。而在本土中小企业与集群内企业间关系专用性投资相同的情况下，交易成本越小，双方合作的效率越高、效果越好。因此，交易成本是影响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集群的重要因素，基于此，治理机制的选择与实施有助于将交易成本控制在适宜的范围内，减小交易成本对合作的负面影响。

从已有关于网络治理的研究来看，可将治理机制划分为正式契约与关系治理。从交易成本理论来看，正式契约是对经济主体采取特定交易行动时的责任、义务等做出正式的，往往是书面的规定。契约中规定的内容越细致、复杂，说明交易双方对责任、权利、义务等的规定越明确，有助于降低契约执行过程中的交易成本。关系治理不强调契约的书面约束，而是通过非正式的，如口头约定、默会等方式形成约束合作方行为的准则。

早期关于正式契约与关系治理的研究主张，二者呈现出相互替代的关系，即关系治理可能形成对契约的替代。但后期的研究逐渐认为，正式契约与关系治理是相互补充的关系[15]，关系治理有助于弥补正式契约中没有约定的，在契约执行过程中出现的冲突问题;而契约也有助于弥补关系治理中单纯靠信任、情感要素难以维系、控制的机会主义行为及其相应风险。因此，研究开始关注融合多种治理要素的混合治理机制。基于这样的理论观点，本研究利用演化博弈模型，分析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过程中治理机制的选择，通过对嵌入过程中关键治理要素的识别，最终形成对嵌入过程治理的整合治理机制分析。

三、本土中小企业网络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的演化博弈模型

（一）收益矩阵的建立

我们假定某本土中小企业欲嵌入当地建设的一个外生型产业集群网络中，它首要的是通过一定的桥接主体，与外生型产业集群网络中的企业建立关系，二者在互动中进行合作与否的博弈过程。基本假设如下：

假设1：博弈参与者设定为本土中小企业A和外生型集群网络内的企业B，他们通过企业社会关系或政府的介绍建立了联结，以进行某特定业务的合作，双方的合作可能持续进行，也可能鉴于网络壁垒以及彼此对于对方机会主义行为的顾虑而中断，因此该博弈的策略空间为{合作，不合作}。

假设2：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网络的演化，遵循演化博弈理论中博弈行为主体有限理性的假设。即参与博弈的本土中小企业与外生型产业集群网络中的企业不能获得对手的所有信息，也不能完全预测自身决策的结果。博弈参与者只能以一定的概率预测竞争对手的行为，同时以期望值来评估自身收益。这种概率事件的发生，是博弈企业在对自身和对方信息无法完全预测情境下采取的最有效评估方法。在一定时间段内，这种概率事件将趋于演化稳定。

假设3：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网络的演化博弈属于混合策略博弈。相比于纯策略博弈，混合策略博弈的博弈参与者、参与者采取的策略均具有多样性。

假设4：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网络的演化博弈属于多次博弈过程。即博弈参与者在博弈过后不能立即知道博弈的最优结果，而需结合自身经验采用多种策略。

在以上假设下，设定下文要用到的符号意义如下：

π：持续合作企业获得的利润

a：对方中断而自己仍然合作的损失

b：中断合作的机会主义收入

c：中断合作为企业带来的潜在损失

两企业博弈的收益矩阵如表1所示。

从混合策略的收益矩阵可以看出，参与博弈的本土中小企业A与外生型集群网络中的企业B这两个行为主体的期望收益不再是传统博弈模型中的单一性收益。

（二）演化博弈模型建立及演化过程平衡点确定

企业的网络嵌入过程是在不确定和复杂的市场环境下进行的，企业决策的有限理性不容忽视，在充满机遇和挑战的经济环境下，企业不易判断合作与否给企业带来的复杂影响，只有在持续的博弈过程中通过不断学习、复制和试错进而调整自己的最优策略选择，这个过程体现的正是演化博弈理论的基本思想，因此，可建立演化博弈模型刻画企业嵌入过程中合作状态的演化。根据生物系统优胜劣汰的思想，不同种群在同一生存环境中竞争同一种生存资源时，在演化过程中只有那些适应度较高的种群才能生存下来，而适应度较低的种群则在竞争中被淘汰。这种情况下，当参与者一种策略的适应度比群体的平均适应度高时，这种策略就会在群体中发展，此为复制者动态（replicate dynamics）基本思想。在这一过程中，参与者的策略调整可用“选择策略—演化—选择新策略—再演化”的生物演化博弈“复制动态”模型进行模拟。演化博弈模型中的复制者动态一般有如下假定：博弈参与者某一策略的增長率由该策略的适应度确定，收益越高的策略增长率越大。

以下我们首先在表1的基础上，应用演化博弈理论分析企业合作策略的演化平衡点。假定两企业博弈过程中，企业1采取合作策略的概率为p，企业2采取合作策略的概率为q，于是有：

企业A：

采用合作策略的适应度f合作A=qπ+（1-q）（π-a）。

采用背叛策略的适应度f中断A=q（b-c）。

平均适应度fA=pf合作A+（1-p）f中断A。

企业B：

采用合作策略的适应度f合作B=pπ+（1-p）（π-a）。

采用背叛策略的适应度f中断B=p（b-c）。

平均适应度fB=qf合作B+（1-q）f中断B。

由复制方程，企业1采取合作策略的数量增长率为：

dpdtp=f合作A-fA

同理，企业2采取合作策略的数量增长率为：

dqdtq=f合作B-fB

这样，两企业合作策略的复制者动态方程联立得到一个二维动力系统（Ι）：

此时，（1，1）点是系统的演化稳定均衡点，企业双方均选择合作的策略为系统最终的演化稳定策略（ESS）。

定理得证。

四、影响演化均衡的因子敏感性分析

上述模型中，只有系统的演化稳定策略为（合作，合作），本土中小企业才能形成对外生型集群网络的关系嵌入。定理2揭示了企业能否对网络形成关系嵌入取决于博弈过程中各项支付的相对大小。因此，通过一定的机制调整影响系统演化结果的敏感因子，可使系统策略向我们希望的方向演化，突破企业网络嵌入的障碍。此处以定理2为依据，首先对影响演化结果的因子进行敏感性分析，在此基础上探寻影响均衡的因子的内涵，以及背后对应何种治理机制能够突破本土中小企业的网络嵌入障碍。

定理2的四种情形中，（4）是最理想的演化结果：（合作，合作）是唯一的演化稳定策略，（不合作，不合作）是不稳定策略;（1）和（3）中不含有（合作，合作）的演化稳定策略，是我们尽力避免的情形;（2）中兼有（合作，合作）与（不合作，不合作）的两种稳定均衡，我们在此分析该情形下参数的变化对均衡结果的影响。

定理3 π-a<0，b-c-π<0时，π越大，系统收敛于均衡点（1，1）的概率越大;c越大，系统收敛于均衡点（1，1）的概率越大。即π越大，c越大，越有利于（合作，合作）这一演化稳定策略的实现。

证明：表3揭示的系统的动态演化相图如图一，这里点P表示系统演化过程中的鞍点（p0， q0），假定双方合作的初始概率（p，q）均匀分布在正方形区域OABC中，则系统向均衡点（1，1）演化的概率与四边形APCB的面积成正比。

SOABC=1-p02·1-q02=1-a-πa-b+c

易知该面积关于π单调递增，关于c单调递增。综上，系统向均衡点（1，1）演化的概率关于π单调递增，关于c单调递增，即π越大，c越大，越有利于（合作，合作）这一演化稳定策略的实现。

此外，欲实现情形（4）这一最理想的演化状态，需要满足条件π-a>0，b-c-π<0。对比各个符号代表的意义，b代表中断合作的机会主义收入，这部分受外部市场大环境影响，不易控制;a代表对方中断而自己仍然合作的损失，由企业的关系嵌入强度决定，一般认为，关系嵌入越强，对行为人的影响越大。在企业网络嵌入的过程中，维持一定的关系嵌入强度也是必要的，以下不再讨论。不难发现，在a，b确定的情形下，增大π，增大c，有利于条件π-a>0，b-c-π<0的达成，即有利于本土中小企业对外生型集群网络的关系嵌入的形成。这与定理3也是一致的。

五、本土中小企业网络嵌入的治理机制

（一）治理机制选择的前置诱因

前述演化博弈分析中，π代表企业合作获得的利润，c代表中断合作行为给企业带来的潜在損失，则增大π、减少c，是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成功的关键。

首先，预期收益π是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的主要驱动力。如果博弈过程中预期收益对企业的吸引力度不足，则博弈发生的可能性会降低。在预期收益层面，本土中小企业需关注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的期望经济收益、成长性、对企业声誉的影响等因素。此外，本土中小企业还需对博弈对手，即外生型集群网络中的企业的预期收益进行预测，和传统博弈论中可以准确预测对手的收益不同，演化博弈论是从概率角度分析对手的预期收益。博弈对手的预期收益同样是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演化稳定策略的关键要素。

其次，中断合作为企业带来的潜在损失c也是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的重要影响因素。通常参与企业间合作，尤其是嵌入型合作关系的建立，企业要投资于一定的专用性资产，而一旦中断合作，这部分专用资产将会难以运用到其他方面，从而构成企业的沉没成本，这部分成本如果过高，企业会考虑潜在的风险过高，而会退出博弈。另一方面，为了参与外生型集群网络的合作，本土中小企业要付出一定的转换成本，因本土中小企业以往的粗放型发展方式难以适应外生型集群网络的要求，其原有的业务范围也多与外生型集群网络内的产业有较大区别，因此，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意味着企业实施重大的转型，包括生产设备、管理方式、文化、技术、员工技能等，均需作出较大调整。如果这种转换成本过高，也会降低本土中小企业参与博弈的积极性，从而放弃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仍然在原有网络中发展和经营。

（二）收益与损失影响下的治理机制选择

立足关系租金与交易成本的理论观点，整合演化博弈分析中的预期收益与潜在损失要素，可建构对于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治理机制的理论框架。

1.基于信任的关系治理

从交易成本角度来看，当本土中小企业进行信息共享的意愿较高，也实施了信息共享行动以及由此引发的高关系专用性投资，信息共享以及投资的专用性会带来较高的交易成本，主要表现为合作方集群内企业做出机会主义行为的风险提高（如利用本土中小企业提供的信息谋取利益），同时本土中小企业的投资沉没成本也随之提高（投资难以转换为其他用途）。因此，在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的初期，交易成本较高。尽管为了促使合作的推进，双方需要就交易签订契约，但对于偶然事件所可能引发的不确定性的担忧，会使得双方因契约内容的商议与修正产生争议，提高契约谈判成本。加之，在契约执行过程中信息共享程度不足，提高了契约执行成本，降低契约的有效性，形成不完全契约。

从关系租金角度来看，本土中小企业主要经由关系传递路径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而关系之所以能够实现传递，来自于本土中小企业对关系主体的选择，即寻找与自身保持紧密关系且具有外部关系资源的主体。然而，关系的传递并非完全的交托，在传递初期往往仍需要关系主体作为“中间人”的媒介作用，使得本土中小企业在关系传递初期所创造的关系租金较低。其原因在于，关系租金中的绝大部分被“中间人”以其处于结构洞经纪人地位所掌握的信息优势与控制优势[19]所占有。因此，整合前述对交易成本的分析，本土中小企业在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之初面临着交易成本随着嵌入过程边际收益递减，而关系租金则呈现边际收益递增的情形，其变化趋势如图2所示。

为了突破高交易成本、低关系租金的限制，推动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应在契约机制基础上融入包含信任要素的关系治理机制解决交易成本局限。信任是指合作各方相信参与合作的任何一方都不会利用另一方的劣势或弱点来谋取利益。这种信任可能建立在能力要素基础上，即经由对合作方信念、资源与能力等方面的评估，确信对方具有承担合作任务的能力，表现为一种可信信任;也可能建立在情感要素基础上，即在经历了首次合作或多次合作后所建立的习惯性、心理性的信任，表现为一种情感信任;还可能建立在态度要素基础上，即以公平、公正的态度作为处理合作的准则，表现为一种善意信任。基于信任的关系治理并非独立于契约发挥作用，而是作为正式契约的互补机制，通过感性上的信任投入，减少在契约条款上的争议以及契约执行中的冲突，而通过理性与情感、态度相结合的信任分析，有助于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弥补合作方预期收益较低的情况。当双方的信任得以建立，关系专用性投资所产生的交易转换成本大幅降低，合作所产生的关系租金提高，产生正向的合作价值，其演变趋势如图3。

由此，我们得到结论1：

结论1 基于信任的关系治理有助于本土中小企业弥补交易成本局限，提高预期收益，促进本土中小企业的集群嵌入。

2.基于信息共享的学习机制

c代表中断合作行为给企业带来的潜在损失，通过增大c，可间接促进企业间信任的达成，即满足嵌入的关系合法性。

融合了契约与信任要素的混合治理机制，有助于解决交易成本对本土中小企业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的负面影响，但对于关系租金的正向作用尚缺乏有效的治理。在此，基于信息共享的学习机制是适宜的治理选择，其中信息共享表现为合作方之间的信息共享，以及中小企业对外部治理机制的公开信息共享两个层面。从前者层面来看，如果参与合作的各方能够通过基于信息共享学习机制的运用，促进合作关系中畅通的信息交流，由于信息不对称所引发的决策障碍以及对预期收益与损失的非正确判断都能够实现最小化。从后者层面来看，向外部治理机制公开本土中小企业在各种合作任务中的相应信息，企业可以借助该机制吸引集群内企业对自身的关注，以及对自身声誉的判断，以弥补功能与关系合法性的不足。同时，也可以借助该机制了解潜在合作伙伴的交易历史，增强对其可信度的判断。因此，学习机制有助于弥合信任机制所存在的难以遏制机会主义行为的局限，通过对合作方的信息共享增进信息交流，借助对外信息披露增强外部监督，有利于促进本土中小企业有效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由此，我们得出如下结论;

结论2 基于信息共享的学习机制形成与契约、信任机制的优势互补，有助于本土中小企业提高关系租金，放大嵌入外生型产业集群的价值。

六、总结

本文在有限理性的视角下，使用演化博弈模型刻畫了本土中小企业对外生型集群网络关系嵌入的实现过程。研究结果表明，四种不同情形下，系统有不同的演化路径和演化稳定策略，其中情形（4）是理想的演化状态，该情形下，企业双方均选择合作的策略为最终的演化稳定策略（ESS），意味着企业实现对集群网络的关系嵌入。之后通过因子的敏感性分析，寻找影响稳定均衡的关键因素，并以此为着力点分析破解嵌入障碍的内在机理，研究结果揭示基于信任的关系治理有助于本土中小企业弥补交易成本局限，提高预期收益，促进本土中小企业的集群嵌入;基于信息共享的学习机制形成与契约、信任机制的优势互补，有助于本土中小企业提高关系租金，放大嵌入外生型集群网络的价值。围绕这两种治理机制建设，本土中小企业可通过提升管理能力、积累关键资源、增强学习和吸收能力、加强企业间信任机制建设等手段，优化嵌入过程，提升嵌入效果，从而加速其成长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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