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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元代水浒戏看梁山泊文化蕴涵之演进

2020-09-24吴宪贞

菏泽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梁山泊水浒梁山

吴宪贞

(济宁学院中文系,山东 曲阜273115)

提及梁山,人们总习惯性将之定位为水浒故事的渊源所在,是梁山好汉的聚义之地,而对于梁山所包蕴的丰富的地理、文学之意蕴却鲜有探讨。因此,选择元代水浒戏中梁山水泊为视角,将梁山泊的历史地理和文学的变迁演进进行梳理,或许能对水浒文化的认识和研究提供某些思路。

梁山泊英雄好汉的故事和传说,自南宋以来就为世人以不同的载体广泛流传。其中戏曲在其间占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地位。在元代,梁山好汉的故事成为元杂剧重要题材之一,涌现出一个以东平为中心的创作水浒戏的山东作家群,他们利用“地利”之便,大力创作水浒戏。据元人钟嗣成《录鬼簿》载录,元杂剧中的水浒戏达30多种,仅东平籍剧作家高文秀就有以黑旋风命名的杂剧8种,可惜大多都遗失不传。现在流传至今、完整的元代水浒戏仅存6种,分别是《李逵负荆》《双献功》《燕青博鱼》《大妇小妻还牢末》《争报恩三虎下山》《鲁智深喜赏黄花峪》;另外,剧文已失,尚存剧目的有22种。从现存的剧本和剧目中可大略知道,这些元代的水浒杂剧都是以梁山好汉为主角、以不同的关目和情节演绎着梁山好汉们杀富济贫、广行忠义的故事。而这些杂剧故事的源发地都以水泊梁山开场,又以团聚梁山结束。现就仅存的六种元代水浒戏有关梁山的戏文摘录如下:

高文秀《双献功》:

(正末云) ……我将着这两颗头上梁山,宋江哥哥根前献功走一遭去。

康进之《李逵负荆》:

老汉姓王名林,在这杏花庄居住,开着一个小酒务儿,做些生意。……俺这里靠着这梁山较近,但是山上头领,都在俺家买酒吃。

【混江龙】可正是清明时候,却言风雨替花愁。和风渐起,暮雨初收。俺则见杨柳半藏沽酒市,桃花深映钓鱼舟,更和这碧粼粼春水波纹绉。有往来社燕,远近沙鸥。

[云]人道我梁山泊无有景致,俺打那厮的嘴!

【醉中天】俺这里雾锁着青山秀,烟罩定绿杨洲。

(末同鲁智深押二贼上云)那两个贼汉,擒拿在此,请哥哥发落。

李文蔚《燕青博鱼》:

某、姓宋名江字公明,绰号顺天呼保义。曾为郓州城县把笔司吏,因带酒杀了阎婆惜,迭配江州牢城营。因打梁山经过,遇见晁盖哥哥,救某上山。哥哥晁盖三打祝家庄身亡,众兄弟就让某为头领,聚三十六大伙,七十二小伙,半垓来的小喽啰。……今某放众头领下山三日,……有燕青,告了一个月假限,去了四十日。……

(宋江云)……将二人绳缠索绑,到梁山明正典刑。

李致远《大妇小妻还牢末》:

今东平府有二人,乃是刘唐、史进,他二人有心待要上梁山泊来,……一齐的同上梁山。

(刘云)将这两个泼男女拿到梁山上杀坏。与李孔目同见宋江哥哥去。

无名氏《争报恩三虎下山》:

(宋江词云)只因误杀阎婆惜,跳出郓州城,占下了八百里梁山泊,搭造起百十座水兵营,忠义堂高搠杏黄旗一面,上写着“替天行道宋公明”。聚义的三十六个英雄汉,那一个不应天上恶魔星。……赢了时,舍性命大道上赶官军;若输呵,芦苇中潜身抹不着我影。某宋江是也。俺这梁山上,离东平府不远,每月差个头领下山打探事情去。前者差大刀关胜下山,……

【随尾】谢得你梁山泊上多忠义,……

无名氏《鲁智深喜赏黄花峪》:

俺这梁山,寨名水浒,泊号梁山,纵横河阔一千条,四下方圆八百里。东连大海,西接咸阳,南通钜野金乡,北靠青济兖郓。有七十二道深河港屯,数百只战艘艨艟;三十六座宴台,聚百万军粮马草。声传宇宙,五千铁骑敢争先;名播华夷,三十六员英雄将。俺这粱山,一年喜的是两个节令:清明三月三,重阳九月九。时遇重阳节令,放众兄弟每下山去赏红叶黄花,……

【尾声】叵奈无徒歹禽兽,摘心肝扭下这驴头,与俺那梁山泊宋公明为案酒[1]。

由上录戏文可见,元杂剧中的水泊梁山已成为水浒故事展开和收尾的主要场景,戏文多次提及梁山泊的名号,并从地理方位、自然景色和浩瀚阔大等角度进行了渲染描绘。在戏剧传唱中,它不再仅仅是单纯自然地理意义上的一个名谓,而是成为一个充满自由、平等、友情、仁爱的洞天福地,成为了一个替天行道、公平正义的化身。至元代杂剧,梁山泊的文化意蕴渐趋丰满,它实际上已有了一个从地理名谓到文学视域的升格,进入到文学的观照,由一个实在的、纯自然的地名客体而慢慢升格为文学意蕴浓厚的叙事场景,使得水泊梁山成为中国文学史上一个永恒的记忆。到元末明初小说《水浒传》积累成型,不管人们注意不注意,水泊梁山已经成为“八方共域,异性一家”的令人神往之地,成为一个丰满的文学定格,成为水浒故事最高的诗意所在。由此观之,一个自然的梁山经过几百年的文学滋养,已渐渐升格为一座文学丰碑,家喻户晓。在这一升格过程中,元代水浒杂剧无疑是这一升格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元代水浒戏中所描写的“八百里梁山泊”是元代剧作家来自历史的记忆还是自己真实的观摩?如果以此为线索,进行历时性梳理,可能会更翔实地展现梁山和水浒故事历史、地理向文学的变迁。

梁山和水泊关联在一起,成为一个专用地名,有一个相当漫长的演进过程。梁山之名,古已有之。在汉代,据载本为良山,后因避讳,改为现在之名梁山。《史记·梁孝王世家》:(梁王)“北猎良山。”索引:《汉书》作“梁山”。正义:《括地志》云:“梁山在郓州寿张县南三十五里,即猎处也。”[2]到南北朝郦道元《水经注·济水》也有梁山的记载:“济水北经梁山东,袁宏《北征赋》曰:‘背梁山,截汶波’,即此处也。”[3]至隋朝,区域规划设有东平郡,统辖六县中有“须昌,开皇十六年置。有梁山。”[4]至唐末这里还发生了战争,据载:昭宗乾宁二年(895年)“辛未,朱全忠自将击朱瑄,战于梁山,瑄败走还郓。”[5]可见至五代之前,梁山还是一个独立的称谓,和泊、水泊没有任何的关联。

“泊”字之称,应属今山东境内水的特定称谓,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解曰:“泊,齐、鲁间水也”。成书于宋仁宗宝元二年(1039年)的《集韵》解曰:“泊是陂泽。山东曰泊”。据现代科学研究,后世所称“梁山泊”其渊薮可溯之于《左传》的“大野泽”。南北朝时期称巨野泽。唐代“大野泽在巨野县东五里, 南北三百里, 东西百余里”[6]。其后,“五代后晋开远元年(944年),大野泽向北扩至梁山以北, 向东并南旺湖、蜀山湖。”[7]“梁山泊”连称的文字记载最早见于《资治通鉴》:后周世宗“显德六年(959年),浚五丈渠,东过曹济、梁山泊,以通青郓之漕。”[5]后周是五代十国最后一个朝代,由此可知,至迟在五代后期,梁山和泊字已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个见于史书的专用地名称谓。其成因应该与“以梁山为中心的水泊的形成和黄河的绝溢及其变迁有着密切的联系。”[8]

五代至北宋时期,黄河决口频繁,因地势关系,多次夺济水河道,所造成的水患大多与梁山泊所属的郓州有关。据史书记载,五代时期,因政权更替频繁,缺乏有效治理导致河患不断。后唐“同光二年(931年)十一月壬子,郓州上言,黄河暴涨,漂溺四千余户。……三年四月己巳,郓州上言,黄河水溢岸,阔三十里,东流。”[90]后晋高祖天福三年(938年)十月,“河决郓州”[5]。晋“开运元年(944年)六月,河决滑州,环梁山,入于汶、济”[10]。到北宋时期,关于黄河决口的记载多见于《宋史》,兹略例举与梁山泊相关者如下:宋“太祖乾德三年(965年)秋,大雨霖,……澶、郓亦言河决。”[11]“太宗太平兴国七年(971年)十一月,河大涨,蹙清河,凌郓州,城将陷,塞其门。”[11]“真宗咸平三年(1000年)五月,河决郓城王陵埽,浮钜野,入淮、泗。”[11]“真宗天禧三年(1019年)六月,滑州河溃溢,岸摧七百步,满溢州城,历澶、濮、曹、郓,注梁山伯。”[11]宋神宗“咸宁十年(1077年)七月乙丑,河遂大决于澶州曹村,坏田逾三十万顷,北流断绝,河道南徙。东汇于梁山、张泽泊,……凡灌郡县四十五,而濮、济、郓、徐尤甚。”[11]“宋神宗咸丰五年(1082年)八月,河决郑州原武埽,……归入梁山泊。”[11]现代科学探测表明,在公元940年至1215年期间, “黄河频繁改道, 洪水数次决入梁山泊致使其湖盆不断扩张, 湖泊扩大为‘八百里梁山泊’, 达到极盛期, 期间湖泊扩张是气候变化和黄河洪水注入共同作用的结果。”[12]由此可见,在宋代,梁山泊在黄河决口的影响下已经汇聚成绵延数里的汪洋巨泊,具备了后世元代杂剧和元明之际的《水浒传》中所描绘的八百里的壮观场面。

那么,元代水浒戏的创作中关于梁山泊的描绘是东平作家群采自宋代的史志还是事实就是如此?历史上从宋到元,梁山泊又有怎样的变迁?是否依旧保持着宋代八百里水泊的壮观?

金朝统治时期,由于缺乏有效治理,河患频仍。据《金史·河渠志》卷二十七载:“大定八年(1168年)六月,河决李固渡,水溃曹州城,分流于单州之境。”[13]形成两支决口南流河道,“一支是黄河主流,向东南入淮。一支即李固渡决口的分流,经郸城、郸城南,嘉祥北,又东南入沛县,由徐州和黄河主流合而为一,形成横贯鲁西南一支黄河岔道。岔道的东边便是梁山泊,此后主流南行全河入淮,岔道水枯渐塞,梁山泊水源断绝淤填日高”[8]。据《金史·食货志》卷四十七记载:“金世宗大定二十一年(1181年)七月,上谓梁肃曰:‘黄河已移故道,梁山泊水退,地甚广,已尝遣使安置屯田’。”[13]由此可知,金时因黄河改道,梁山泊已淤为农田,不复是宋时的巨泊。

到元代,由于黄河未得到根本治理,仍时有决溢,梁山泊亦有回复之势。据《元史·河渠志》载:“元武宗至大三年(1310年)十一月,……即今水势趋下,有复钜野、梁山泊之意。……不出数年,曹、濮、济、郓蒙害必矣。”[14]在其后的1311年至1343年的30多年间,由于该区域常年淫雨不断和黄河不时决口,加之梁山泊低洼的地势,梁山泊又恢复了昔日的水势。直到元顺帝至正四年(1344年),因黄河大溢,造成大水灾,元朝政府痛下决心大规模治理,后派工部尚书贾鲁治理黄河,其后十多年,黄河流复故道,而梁山泊也渐趋干涸,风光不再。

而从现存的元代水浒杂剧看,东平作家群的大多数杂剧作者虽生卒年不可考,但大致都生活在元代前期,元人钟嗣成《录鬼簿》把高文秀、李文蔚、红字李二等人录入“前辈已死名公才人,有所编传奇行于世者”,依《录鬼簿》钟嗣成自序知该书成于元至顺元年(1330年),在至正五年(1345年)作了最后的修改和增补。由此可见,元杂剧中关于梁山泊的描写应该是元代前期剧作家们见到的真实场景。

从梁山的文学蕴含演进来看,梁山从史志地理进入到文学视野,其蕴含呈现出一个日趋丰满的演进,特别到元代水浒戏中的梁山描写已与小说《水浒传》中梁山描写基本无差,其文学蕴含已基本接近后世梁山水泊的名号临界,这与梁山好汉故事的传唱演绎、累积成型成一个同步演进的过程。

梁山进入到文学领域,早在东晋就有记载,袁宏(生卒年约在328-376年间),其《北征赋》有“于是背梁山,截汶波,汛济清,傍祀阿”句,可见当时的梁山已在赋体文学中出现。到唐代,梁山多次出现在唐诗中。盛唐诗人高适在宋地漫游时曾写有《宋中十首》,其四诗云:“梁苑白日暮,梁山秋草时。君王不可见,修竹令人悲。九月桑叶尽,寒风鸣树枝。”[15]又天宝五年(746年)春,高适与卸任的卫县少府李宷分别时,写下了《东平别前卫县李宷少府》,其中有诗云:“云开汶水孤帆远,路绕梁山匹马迟。”[15]中晚唐诗人贾岛《送蔡京》诗有“家在何林下,梁山翠满庭”[15]的诗句。这四处都提到了“梁山”,其中两处都是作为“汶水(波)”的对句出现,未及泊字,可见在唐代前,当时梁山还是作为一个单独的地名使用。在赋体和诗歌中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客体,是实景实物,还没有被赋予诗歌意象的多义性和寄寓性,因而文学意味相对较淡。

随着梁山泊地理景观的形成,梁山泊渐渐进入到宋元的文学视野中,在不同的文学样式中诸如宋元诗、说唱话本和宋人笔记中都有所体现。北宋著名政治家韩琦(1008-1075年)《安阳集》卷五有《过梁山泊》一诗:

巨泽渺无际,斋船度日撑。渔人骇铙吹,水鸟背旗旌。

蒲密遮如港,山遥势似彭。不知莲茭里,白昼苦蚊虻。[16]

北宋苏辙(1039-1112年)《栾城集》卷六中有《和李公择赴历下道中杂咏十二首》,题咏梁山泊者为第十一首和第十二首:

梁山泊

近通沂泗麻盐熟,远控江淮粳稻秋。粗免尘泥污车脚,莫嫌菱蔓绕船头。谋夫欲就桑田变,客意终便画舫游。愁思锦江千万里,渔蓑空向梦中求。(时议者将干此泊以种菽麦)

梁山泊见荷花忆吴兴五绝

南国家家漾彩舲,芙蕖远近日微明。梁山泊里逢花发,忽忆吴兴十里行。

终日舟行花尚多,清香无奈着人何。更须月出波光净,卧听渔家荡桨歌。

行到平湖意自宽,繁花仍得就船看。回头却向吴侬说,从此远游心未阑。

花开南北一般红,路过江淮万里通。飞盖靓妆迎客笑,鲜鱼白酒醉船中。

菰蒲出没风波际,雁鸭飞鸣雾雨中。应为高人爱吴越,故于齐鲁作南风。[16]

另一北宋大诗人陈师道(1053-1102年)《后山集》中亦有《梁山泊》诗一首,写隆冬时节乘舟经梁山泊所见,节录如下:

奔隤水势壮,犦胅波头立。前行後浪促,突起旁抶射。奔腾万骑来,倏忽一箭疾。摧残蒲苇尽,簸荡鱼龙泣。私忧地轴脱,已分梁山没。向来万斛重,不作一叶直。[17]

除诗歌外,梁山泊又多见于带有小说性质的宋人笔记记闻中,宋元佑年间在世的刘延世《孙公谈圃》卷下载:

先是寇依梁山泺,县官有用长梯窥蒲苇间者。恭敏下令,禁毋得乘小舟出入泺中。贼既绝食,遂散去。[16]

宋人邵博(约1122年在世)《闻见后录》卷三十载:

王荆公好言利。有小人谄曰:“决梁山泊八百里水以为田,其利大矣。”荆公喜甚,徐曰:“策固善,决水何地可容?”刘贡公在坐中,曰:“自其旁别凿八百里泊,则可容矣。”荆公笑而后止。[16]

南宋人洪迈(1123—1202年)笔记小说集《夷坚志乙志》卷六《蔡侍郎》条亦载:

(蔡侍郎)回望某云:“汝今归,便与吾妻说,速营功果救我。今只是理会郓州事。”夫人恸哭曰:“侍郎去年帅郓时,有梁山泺贼五百人受降,既而悉诛之。吾屡谏不听也。今日及此,痛哉!”乃招路时中作黄箓醮,为谢罪请命。[16]

另,又见于对《水浒传》成书有重要影响的元初无名氏辑成的宋代话本《大宋宣和遗事》,该书多次提到梁山泊,或落草或投奔。在此不再赘述。

元代诗歌中对“梁山泊”亦多有咏及,元代诗人袁桷有多首诗歌描绘梁山泊:“大野猪东原,狂澜陋左里。(《次韵瑾子过梁山泺三十韵》)”[18]“千顷芙蕖送我船,碧香红影弄娟娟。(《梁山泺》)”[18]“梁山水泺八百里,容得碧鸥千万群。(《梁山泺》)”[18]元代画家陆友在《题宋江三十六人画赞》有“我尝舟过梁山泊,春水方生何渺漠”的描绘[16]。元陈泰《所安遗集补遗·江南曲序》载:“至治癸亥秋九月十六日,舟过梁山泊,遥见一峰,嵽嵲雄跨。……绝湖为池,阔九十里,皆蕖荷菱芡,相传以为宋妻所植。……始予过此,荷花弥望,今无复存者,惟残香相送耳。”[16]另有元代贡奎《梁山泺次袁伯长韵》、释梵琦《余与观志能俱以公事赴北舟至梁山泊时荷花盛开风雨大至舟不相接遂泊芦苇中梁山泊》、萨都剌《再过梁山泊有怀观志能二绝》、朱思本《梁山泺》《夜过梁山泺》、张以宁《梁山泺》、胡翰《夜过梁山泺》、汪广洋《梁山泊》等皆以诗咏之。

由上述例举的材料可以看出,在宋代至元初的文学视野中,梁山泊已经得到文人们足够的关注。它已经从一道客观存在的地理景观渐渐地上升为一个特定的文学意象,诗歌中对梁山泊景象的吟咏,已描绘出梁山壮观的风光,注入了不同诗人特有的审美观照。而在宋元笔记和话本中,梁山泊已成为叙事文学的地理空间载体,以语言的张力和丰富的想象赋予它传奇色彩和虚构元素,文学意味相当浓厚。水泊梁山已具有了地理景观和文学意象的双重蕴含,其文学的内涵和外延更是得到了极大地拓展和丰富,到元代水浒戏的大量出现,梁山的地理名谓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人们不再追问梁山在哪里,梁山泊怎么样,它已自然而然成为人们意识中一个似乎约定俗成的文学定格,其文学的演进基本完成,文学蕴含大体定型。

综上,梁山丰富的文学蕴含实得益于元杂剧所言“纵横河港一千条,四下方圆八百里”的水泊。伴随着梁山泊漫长的历史地理演变,它从一个纯粹的一般地理称谓演进到一个意蕴丰富的文学载体,并作为一种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文化景观留存在人们的意识和视域中,值得深思。梁山泊之所以从地名到文学乃至文化的转身和升格,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和地理成因。

首先,梁山到梁山泊的演进,突显了水的作用。说到水,这不得不溯源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正是历史上黄河水道的多次变迁造就了梁山水泊八百里的壮观景象。黄河最早应该出现在先秦古籍《山海经》中,后历代史书皆有对黄河河患的记载,特别是五代到元明时期,河患频仍,多次改变河道,而梁山一带地势低洼,使梁山一带有了成为巨泊的可能。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特定历史地理环境下的黄河,梁山才有了地理意义和文学意味的双重演进,才有了地理景观到文学意象的升格。

其次,梁山泊进入到文学视野,它既是特定历史地理条件下的产物,又与宋代特定的社会文化背景密不可分,因而它具有不可复制性。它永远作为文学的乃至文化的历史遗存流传于后世,供后人借助于文学作品、历史典籍或者其他的艺术形式品读乃至津津乐道,在想象中惊叹,在追忆中重塑,虽有也许的缺憾,但魅力不减,韵味无穷。这也许是梁山泊作为历史记忆中一座意蕴弥久弥丰文化丰碑永载于世的最佳路径。

再次,梁山泊从历史地理到文学的演进也昭示后人,在发掘、开发现存的历史文化遗存时,要切实考虑到它特定的历史积淀和时代背景,要有历史的、科学的眼光,切忌急功近利地以人为实物或实景盲目地再现历史上或文学中的文化景观,因为历史不可复制。与其失之东隅,倒不如让它们作为文化之脉静静地流淌在后人的血液里,成为经典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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