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春燕

随着上海市第二轮新编地方志书编纂工作的推进，越来越多的志书完成初稿，在市级评审验收过程中，笔者发现新编地方志书在宏观与微观、规范与特殊、完整与局部关系的处理上仍有所欠缺，特执笔略述浅见。

宏观与微观

所谓宏观，就是事物整体的综合的情况和基本规律，总的趋势和事物发展的横断面；微观则是事物横断面上的点，事物发展过程中的各个阶段的个体情况、典型事例。①周宏文：《试论续志编纂的十大关系》，《广西地方志》2006年第4期。二者既相互对立，又相互统一。

宏观与微观二者关系主要体现在地方志编纂中的规划制定、资料选取、编纂记述等方面。规划制定层面，从20世纪80年代初，上海首轮新编地方志书编纂工作起步，至2005年，编纂出版了一部10册、46卷，近1100万字的《上海通志》和10部县志、12部区志、110部专志，总字数1.6亿字。可以说，在上海首轮志书的起始，就在志书编纂规划上对志书进行了宏观和微观记述上的区分。《上海通志》是宏观角度对上海的总体记述，它的内容主要是面上的情况，而为了补充《上海通志》中微观内容的不足，又规划了10部县志、12部区志（中观）和110部专志（微观）。上海市第二轮地方志编纂为续志，采取的是小篇平列体，包括上海市志、上海市级专志和区县志三个系列。《上海市志（1978—2010）》从行业、专业等宏观角度出发编写，区县志则从区县的条块来编写，为了补充行业划分的不足，又设计了专志（部门志），以补充对实体部门单位微观层面的记述。这是从上海地方志书整体规划设计上来体现宏观与微观的相互区别和相互补充，二者既对立，又统一。

从资料性上来说，地方志书是全面系统地记述本行政区域自然、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历史和现状的资料性文献。资料性是地方志的基本属性。地方志资料包括宏观资料，也包含微观资料。宏观资料是全面、综合、较高层级、经过加工提炼的资料，是从整体的角度来阐述事物本身。宏观资料涉及面广，可以从整体上对事物进行把控；微观资料具体、细化，深入肌理，能保持历史或者事物本来的面貌。

《上海通志·经济综述》就采用了大量宏观资料：

1995年，国内生产总值2462.57亿元，人均国内生产总值18942元，列全国第一位。工业总产值5349.53亿元，占全国5.4%，列全国第四位。农业总产值182.47亿元，占全国0.9%，列全国第二十五位。固定资产投资额1601.79亿元，占全国8.2%，列第三位。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970.04亿元，占全国4.7%，列第七位。外贸出口总额115.77亿美元，进口总额74.48亿美元，均列全国第二位。全市财政收入702.46亿元，占全国11.3%，列全国第三位。港口吞吐量16567万吨，占全国21.5%，列全国第一位……

以上宏观数据的列举，展现了当时上海在全国经济中的突出地位。同样，再看看微观材料在志书中的作用。比如：《上海租界志》第一篇第二章第三节华籍居民，志书首先用文字阐述了1840年以来，上海华籍居民在华界和租界的分布变化情况，后附了几张表格，其中之一是：

1930年公共租界华人省籍统计表单位：人

这张表格记录的是一个年份（1930年）各省华人在公共租界的人数，精确到个位，可以说相当详细，从表格的数据排序可以看出，江苏籍人数最多，其次是浙江和广东。表面上看是1930年公共租界的华人省籍的情况，同时也从侧面反应了当时整个上海地区华人省籍的大致情况。

宏观资料对微观资料进行概括和抽象，数以千计的微观资料则通过对事物个体的生动记载，形象地展现了整个事物发展的面貌。比如，在《上海市志》中，有学者就是通过对树木株距资料的研究，测算出当时的道路长度和宽度，显示了当时的市容市貌。这是一个微观资料展现宏观情况的典型案例。

在地方志的编纂中，经常出现重视面上的宏观记述而缺乏关注细节的微观记述的弊病。比如，医院志对国际学术会议的记载，只有一句话：1988年5月—2009年5月，医院30余次承办国际学术会议……只是简单列举几个会议名称，此类建议列表详细列明会议召开的时间、名称、规模等信息，以便从微观角度审视国际学术会议的发展变化情况。这个变化情况的记述需要微观过程中的资料来展现。当然，也存在只记录个体情况，而未对资料进行面上提炼总结的情况，比如医院志，内科系统章第一节大内科架构，只有一个内科历任主任、副主任任职情况表，却未阐述医院大内科的来龙去脉和发展情况，就是缺乏宏观面上资料。因此，适当的面上情况的说明也非常必要。

一本高质量的志书一定是宏观与微观记述并存的志书，志书不仅要记录事物宏观面上的情况，体现一地事物发展的规模、发展脉络，而且也要记述微观的关键或转折时的具体的典型的情况，透视事物的深层内幕。没有宏观记述，看不到森林；没有微观记述，看不见树木。因此，二者相互依存，缺一不可。

规范与特殊

规范指明文规定或约定俗成的标准。①《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商务印书馆，2005年8月北京第340次印刷，第513页。特殊指不同于同类事物或平常的情况②《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商务印书馆，2005年8月北京第340次印刷，第1336页。。一个是普遍情况，一个是异常情况。志书的规范，指从历史上延续至今的一些规定和要求。特殊则是志书个性化的要求。规范是志书成其为志，而不是“史”或其他种类书籍的基本要求。特殊则是志书本身区别其他志书的特点所在。二者既相互对立又相互统一。

在规范上，分为三方面。一是法规层面的。2006年，国务院总理温家宝签发的《地方志工作条例》是一个从国家层面对地方志工作提出的规范。2008年，中国地方志小组制定《地方志书质量规定》。2010年，上海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发布《关于印发〈上海市第二轮地方志编纂规划〉的通知》，同年，上海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制定《〈上海市志（1978—2010）〉编纂实施方案》《〈上海市志（1978—2010）〉编纂行文规范》等，都是从法规上做的要求。

二是编纂流程上，志书的编纂一般分为以下几个阶段：拟定大纲、资料收集、资料卡片制作、资料长编编辑、初稿撰写、分纂、总纂等阶段。每一阶段有相应的要求：在资料的搜集上，要求地方志资料应全面搜集各种资料，包括中外文献、档案、实物、口碑资料等，对于各种资料，不能网罗并蓄，有闻必录，必须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做好入志资料的整理、查核、考证，在此基础上，严格按照《关于编辑上海市级志书资料长编的若干要求》③上海市第二轮新编地方志书编纂规范文件。撰写资料长编，标明资料来源，着力写好样稿，为全面开展初稿撰写打下基础，好的样稿对于同类内容的撰写具有示范作用，明确撰写标准、撰写条目，甚至标明详略区分，写好初稿，然后分篇分纂，最后总纂合成。志书完稿后，严格按照《上海市地方志书评审验收办法》④上海市第二轮新编地方志书编纂规范文件。，开展“一评、二审、三验收”，经过两轮市级专家评议审定，地方志部门验收后，按照《〈上海市志（1978—2010）〉出版印刷版式规定》⑤上海市第二轮新编地方志书编纂规范文件。，完成出版。可以说，志书的每一步编纂流程都有规范在指导，也是这样严格的规范，使志书的质量得到保证。

三是撰写规范。在资料收集、资料考证和文字表述上必须客观、严谨、慎重。清乾隆《娄县志》卷首《新志发凡十则》中，陆锡熊提出好的志书：“务从简括，期于文约事核，要在刊削繁芜，易资审览。”就阐明了志书编纂不是简单的资料汇集，而是要去粗取精、核查考证。比如，杨浦区园林管理所修志小组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发现：

《五角场镇志》记有“中山公园”，地点在原华原路东，虬江南岸，现为长海医院病员休息区，建于三十年代，系华侨富商胡文虎捐资，条件是在园内立一胡氏铜像……我们觉得，国民党尊孙中山为国父，园名“中山”却置胡文虎像，道理上说不通……为此，我们走访了长海医院，发现原名为“中心公园”。又访问了当地几位古稀老人，他们只知道在原市立医院旁有一个小花园，不知园名。为弄清这一字之差，我们去上海图书馆查阅有关市政及园林绿化资料，终于在民国二十四年《上海年鉴》中找到线索：“初市立园林场拟在第二分场（原址在今军工路）中附设树艺标本区……其后，决定在华原路另行辟建”（S二十四页）。复在《上海市立园林场最近二年间进行概要》一书中查到确切地址，“在市中心区市府大厦（今上海体育学院办公大楼）之东南隅，南濒虬江，西靠华原路……土地十亩零一分，拨给本场辟为树艺标本区之用”（第四十二页）。民国二十五年《上海年鉴》（Q二十二、二十三页）记载：一九三五年三月开工布置，并改名为“市中心分场”。最后，又查阅了《星岛日报》1947年1月编印出版的《胡文虎先生六秩晋五寿辰专刊》，胡氏在上海仅赞助建设市卫生化验所（在今长海医院病员休息区对面），故“中心公园”实系“中心分场”，而“中山公园”之说实属讹传。①杨浦区园林管理所修志小组：《考证“中山公园”经过》，《上海修志向导》1991年第2期。

为了核查“中山公园”还是“中心公园”，编纂员翻阅的文书档案有民国《上海年鉴》《上海市立园林场最近二年间进行概要》，报刊有《星岛日报》，还走访了长海医院搜集口述资料，相互印证“中心公园”实为“中心分场”，“中山公园”之说实属讹传，纠正了《五角场镇志》中的一个错误。可以说，修志的过程是一个筛选、考证的过程，哪些资料可以入选，哪些资料需要核查，哪些资料需要补充，每个字词的推敲使用都是一个不断趋于准确的过程。又如，在《上海卢湾城区史》②徐逸波、翁祖亮、熊月之主编：《上海卢湾城区史》，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年6月。第45页记：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上海法租界开辟时，其西至“关帝庙诸家桥”。《卢湾区志》依据民国《上海县志》，书为“褚家桥”。究竟孰是孰非？褚家桥是“褚”非“诸”，褚家桥是跨周泾的两座桥，一在今桃源路口，称北褚家桥；一在今寿宁路口，称南褚家桥，因西堍旧有褚姓大户居住而名。民国初，陆家观音堂（今广场公园上海音乐厅西）曾出土该家族《褚东汀铜墓志》，上海通志馆同仁在考订该墓志时，即言“褚族氏姓繁衍，人才表表，不愧衣冠巨姓，所居在今八仙桥西畔，邻近尚有褚家桥名地者”。③许洪新：《城区史首在史料准确——〈上海卢湾城区史〉若干史料问题商榷》，《上海地方志》2013年第1期。就是通过考证，减少错讹，保存信史。正是地方志编纂一系列规范的要求和编纂者的严格遵循，使入志的资料更加准确，规范的价值得以彰显。

如果说规范是志书编纂的基本要求，特殊则是志书编纂上的具体要求。规范，指在志的标准上，它在体例、编纂要求上是志，特殊则指志书在内容上、编排上体现出的特殊性。具体而言，特殊指抓住发展中某些特殊事件、环节、情况等，加以详细记述。在资料的入选标准上，常说要“大、要、特、新、异、奇”，就是说要重大、重要、特别、新颖、差异、奇特。可以说这些都是特殊性的体现。正是有了特殊性，一个地方才区别于另一个地方，一个行业才区别于另一个行业，一个实体才区别于另一个实体。为了展现特殊的一面，可以采取必要的升格、单列等办法，突出所记事物。比如《上海通志》，上海滨江临海，水对上海的影响至关重要，于是将原先放在农业卷作为一章的水利，独立成卷，展现水利在上海城市发展史上的重要作用。大到通志，小到区县志、部门志书，都涉及到对特殊情况的处理。比如在区县志中，《静安区志》第一编是静安古寺，这就体现静安区的特殊性，它是由寺兴区的典型，正因为有了静安寺的存在，“租界筑跑马道至静安寺，形成静安寺路（今南京西路），其后百余年间，因地利之便，以静安寺为中心构成的交通网络成为沪西城市化进程的起点。”静安区也由此发展起来。又如《东浩集团志》为了体现其在围绕2010年上海世博会工作期间（2004—2010年）所取的成绩，特将世博（章）从经营篇中提出升格，独立为篇，展现了东浩集团在世博期间为上海做出的卓越贡献，同时东浩集团之所以成为今天的东浩，也得益于东浩集团抓住了上海举办世博会的历史机遇。又如《瑞金医院志》，1958年5月，上钢三厂炼钢工人邱财康大面积烧伤，经医院全力抢救、成功救治，打破国际上“烧伤面积超过80%无法治愈”的定论。“由于抢救邱财康，广慈医院也建立了我国第一个严重烧伤治疗小组、烧伤病房及烧伤护理组……1963年8月，广慈医院正式成立灼伤科”，直至今天瑞金医院的烧伤整形科仍位列全国前列。正是这些息息相关的特殊造就了如今生机勃勃的上海市、静安区、东浩集团和瑞金医院。

完整与局部

完整指具有或保持着应有的各部分，没有损坏或残缺。①《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商务印书馆，2005年8月北京第340次印刷，第1402页。局部，指一部分、非全体②《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商务印书馆，2005年8月北京第340次印刷，第736页。。二者互相依存，相互统一。从记述上来说，完整性是指记述事物发展过程、来龙去脉要交待全面，横不缺要项，纵不断主线。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地方志书质量规定》第三条志书质量的总体要求：观点正确，体例严谨，内容全面，特色鲜明，记述准确，资料翔实，表达通顺，文风端正，印制规范。其中“内容全面”就是要求完整。记述完整，事物才全面；记述好局部，事物特色才鲜明。如果把志书编纂看作画画，全面是底色，局部则是点睛之笔。

处理记述中完整和局部的关系，就是在志书编纂中要做到记述完整的同时又要体现出事物发展过程中的重要局部环节。比如：《汶川特大地震上海市对口支援都江堰市志灾后重建志》就业创业基地一节，全文4000多字，包含了灾前情况，灾后受损情况，立项、开工、扰民、拆迁、补堪厂房建筑位置、完工，投资情况、功能分区、安全标准、环保等方面，附援建项目基本情况表，以及为解决失业问题，上海市与当地合作的技能培训、经济合作项目、促进就业情况及增收情况等。这一节内容就相对完整地记录了就业创业基地建设的起源发展，建设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以及后续配套援助的内容。其中也包含了局部事件的记述，比如拆迁难度大、施工扰民、勘测不准等问题，都属于事物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事件，在文中也得以体现。

在编纂志书的过程中，经常出现的问题是有头无尾或有尾无头，或者没有事物发展变化的记述，尤其是转折性的、局部性的记述。比如：在某些院校志的编写当中，关于考核情况，有从50年代写起，一直到1986年的人事管理改革，此后直至2010年都没有相关的人事考核情况，属于有头无尾，是记述上的不完整。局部是基础，没有局部的完整是不存在的。因此，整体包含局部，局部影响整体。复旦大学教授巴兆祥在《志稿撰写十忌》中指出“忌资料残缺，全貌不显”，同时也要求处理好“完整和局部”的关系，当然也不能为了突显局部而忽视对整体的记载。

综上所述，宏观与微观、规范与特殊、完整和局部，是地方志编纂中需要处理好的三组关系，他们缺一不可，互相联系，互相补充，相得益彰，彼此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