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仑

（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云南 丽江 674100）

2019年被称为财报暴雷年，多家知名上市公司先后爆出不同程度的财务造假丑闻，让很多投资者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能够提前识破公司出具的虚假财务报表对投资成功有极大的帮助。但大多数投资者缺乏相关的会计知识，不懂如何去看财务报表，更谈不上去识别企业的财务造假；即使投资者具备相关会计知识，在面对审计机构与上市公司合谋造假等极端情景时，他们的知识储备也不足以识破财务骗局；此外面对海量的财务会计信息，即便专业投资者也很难做到全面、高效、及时的发现财务造假问题。为此本文试图探究通过大数据来构建一种高效的可疑财报识别办法。

一、数字规律与财务报表的关系

我们正处在金融科技大变革的时代，大数据的出现一方面增加了财务分析的工作量，财务报表数量有了指数级的增长。但也给我们一个以往难以企及的机会，让我们能够有机会去发现财务报表中的数字规律。

例如高尔顿钉板实验，每个下落的弹珠的路径是无法预测的，但是大量弹珠的分布却表现出规律性。1938年Frank Benford分析和验证了大量数据，提出了本福特定律，在随机生成的大量相关数据中，一个随机数以1为第一位数出现的频次比其他数字出现的频次都高，占到整体的30%左右。该法则被用于进行会计舞弊调查、微观经济数据检验、科学舞弊检测等领域。比如学者对安然财务报表中数字的分析，发现安然公司的财务报表中每股利润数据与本福特定律出现了明显的偏离。利用本福特定律来检查会计舞弊是一个可行的途径，国内也有大量的相关研究。

二、本福特定律的不足

采用本福特定律来识别可疑财报的方式过于简单，仅能够验证数据是否符合本福特定律，但因为存在误报和漏报的可能性，故可能出现以下四种结果。

假设我们有1万份报表，其中有问题的报表为100份，那么即使本福特法则的识别率达到80%，即80%的问题报表都会表现出不符合本福特法则的数字分布。那么我们9900份正常报表中，会出现1980份误报；而100份问题报表中，会出现20份漏报，命中80份。结果我们用本法则进行判断时，我们会得到2060份报告，其中有问题的报表只是80份，导致通过该法则检测的结果，我们只有3.8%的把握该报表有问题。

三、财务报表分类新方法

我们认为危害最大的财务造假应该是公司高层故意造假。我们假设这类公司在伪造财务报表时，为了避免被审计发现，会采取与审计倒查法相同的做账方式，即首先由公司高层确定各项财务数据，比如在历史数据基础上增长15%来编撰，再由会计人员去编造相关的会计账簿、记账凭证和原始凭证。这类做账方式的隐蔽性更强，即使是专业的会计师也很难发现这类报表的问题。但同时这样的危害和破坏力都更巨大。

为此我们希望能够有更加有效的方式来识别财务问题。我们从日常经验中发现，当人们不是如实记录数字，而是需要杜撰数字时，某些数字更容易被记录下来。那么财务造假是否也存在这样的情况，当需要杜撰不存在的数字时，虽然具体的数字无法预测，但是大量杜撰数字汇集起来，可能会表现出规律性。这是本文希望验证的假设并构建一个新型的财务报表分类规则。

我们设想财务造假者可能关注的重点在伪造数字的头几位，对不关键的数位（比如个位数）可能表现出一定的随意性；从而容易出现对某些数字的偏好。当然也有可能财会人员为了避免造假被发现，有意识的回避自身的数字偏好，那么这时候的财务报表中的个位数可能会体现出偏好数字出现频次偏低的情况。但事实上年度财务报表时由大量数字相加汇总起来的，其个位数等相对不重要的数字不应该表现出数字偏好或是偏好数字出现频次偏低的情况。

在证监会对财务造假的高压态势下，造假企业应该是少数，因此核心问题变成了如何从海量公司中找出可疑的公司。基于不关键数位的数字规律，我们希望能够建立一套新的财务报表分类标准，即按照财务报表末尾数字的出现频次将财报分为三类：一类是财务报表中个位数出现明显的数字偏好的；另一类是明显的背离数字偏好；还有一类不表现出数字规律的。通过计算机辅助，能够快速帮助我们将海量公司进行分类，从而找到需要重点分析的公司。

四、数字偏好问题实证分析

我们先对人们的数字偏好问题进行验证。通过向云南大学旅游文化学院239名经管类专业的同学发放调查问卷。首先让同学任意从0-9中任意挑选一个数字，事先不对同学进行任何提示，这一项旨在检查同学们是否对某些数字有偏好。第二问要求同学们分别杜撰0-9和0-99的数字各一个，要求让这两个数字尽可能的真实、自然，避免被发现数字造假。

至此我们收集到了3列数字，分别是自然选择的0-9数列，刻意选择的0-9数列和刻意选择的0-99数列。我们将其中0-99的数字分解成十位数和个位数两个数列，学生被要求杜撰0-99位数，十位数为刻意选取的，个位数的数字又会表现出一定的随意性。

我们将我们获取的4组0-9的数列分别命名如下：

统计发现自然选择和无意识情境性下，均值为5.14-5.29之间；而刻意选择的情况导致均值下降到3.67和4.56。人们对于数字7有明显的偏好，自然选择和无意识情况下，7都成为了出现频次最高的数字；但当人们需要编造数字时，又会表现出刻意避开7的情况，在刻意选取的两组数列中，7的频次从最高的18.41%下降到7.53%。此外在自然选择和无意识选择的数组中，7、6、8和7、8、9、6的累计占比分别为47.7%和52.3%；在刻意选择数列中，0、5、2累计占比46.44%；5、0、6的累计占比达到46.44%。0和5的占比比较稳定在34%左右。

五、可疑财报筛选规则

（一）财务报表中个位数字0出现的频次超过15%，有意识的回避数字7、8或9，导致均值小于5的为重点怀疑报表。

（二）财务报表中个位数字7、6、8出现频次最高的，0和4出现次数最少的，均值在5左右为自然报表，这类报表中体现出一定的中国传统文化特点，喜好6、8，讨厌4和0。这类报表为次级怀疑报表。

（三）财务报表中个位数字7、8、9出现频次最高，数据分布较为均匀，0和5出现频次中等的为第三级怀疑报表。

（四）如果财务报表中个位数字不体现出上述几种偏好的为其他报表，暂不列入可疑报表。

六、实证检验

接下来是验证环节，我们挑选3只被证监会通报财务造假的企业进行分析；分别是联建光电2014年到2016年的年报①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行政复议决定书（深圳市联建光电股份有限公司）〔2019〕50 号、退市昆机2013年到2015年年报②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行政复议决定书（杨雄胜）〔2018〕63 号、佳电股份2013年到2015年年报③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行政复议决定书（胡凤滨）〔2018〕49 号。分别对公司的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的各位数字进行统计分析。

以下为三家公司3年年报中各类数据的个位数统计表：

在对三家公司三年的财务数据进行分析时，都出现了均值小于5的情况，其中退市昆机在2015年更换了审计机构后，原本对于0这个数字的偏好暂时消失，但表现出对数字7的偏好。

昆明机床的数字偏好符合重点怀疑报表标准。首先报表个位数均值为3.9-4.3之间，偏离中位数5；其次13到14年的财报中0出现频次高于其他数字，并表现明显回避7、8、9三个数字的倾向，这三个数字累计出现频次为22%到23%；此外数字的分布不均匀。

佳电股份主管会计在2015年从梁喜华变更为张军后，财务报表个位数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原本出现最多的数字从0变成了8。另外2013年的财报中2和5的占比极低，累计百分比仅为5%，表现极不合理；该年度数字分布表现出明显的偏态分布，0、4、6三个数字累计占比48%，1、2、5、9四个数字累计占比19%，3、7、8三个数字占比33%。

联建光电的财务报表也表现出多处不合理情况，首先对于数字零有明显偏好，连续三年该数字都是出现频次最高的。其次2015年2、3、4三个相邻数字出现的频次都为8%，到2016年的财报中4、5、6、7四个相邻数字的频次都为8%；连续两年出现这一现象，让人很难不怀疑该公司在编造财务报表方面的连基本的掩饰都没有做。

五、结论

财务造假核心在于编造原本不存在的数字，那么就如同高尔顿钉板一样，虽然捏造的具体数字无法获知，但是当大量捏造的数字汇集在一起时，还是会表现出一定的规律性。本文利用调查获取的数字进行了初步的分析，并结合造假企业的财务数据进行检验；因为样本量还不够大，得出的结论可能存在一定的偏颇，但通过探究数字规律的方法来进行财务数据真实性验证或许能够为拓宽审计思路提供一定的助力，为投资者识别财务造假提供一定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