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智鹏 郝丽 王艳 王娟 张玮扬 王瑜 赵小兰 王正珍

1 北京体育大学（北京100084）

2 南昌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康复医学科（南昌330006）

3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910医院健康管理中心（福建362000）

4 重庆颐和健康管理中心（重庆400038）

脂肪性肝病（fatty liver disease，FLD）是一种由环境、遗传等多种因素引起肝损伤，并以肝细胞脂肪变性和脂肪堆积为特点的临床综合征，它被视作2l 世纪全球最重要的公共卫生问题之一[1]。根据病因学，将FLD分为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nonalcoholic fatty liver disease，NAFLD）和酒精性肝病（alcoholic hepatitis disease，ALD）以及特殊原因脂肪肝，其中NAFLD 占绝大部分[2]。现阶段，在美国及欧洲等西方发达国家和地区，NAFLD 的患病率在20%～50%之间[3]。同时NAFLD 在我国的患病率也呈逐年上升趋势，目前普通成年人NAFLD患病率为20%～30%，其中15%左右为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后者10年内肝硬化发生率为20%，而脂肪性肝硬化转化为原发性肝细胞癌等的概率为35%左右[4]。众多研究已经证实，NAFLD 是导致胰岛素抵抗、代谢综合征和心血管疾病等一系列慢性非传染性疾病的独立预测因子之一[1]。

2017年，美国肝脏疾病研究协会（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the Study of Liver Diseases）发布了关于NAFLD 的最新版诊疗指南，该指南从公共卫生角度出发，强调体力活动是NAFLD防控及辅助治疗的重要措施[5]。体力活动可以降低胰岛素抵抗、转氨酶水平、血脂异常和空腹血糖受损的风险，并且对糖脂代谢有益，这些因素的异常都是NAFLD发展的危险因素[6]。骨骼肌是胰岛素葡萄糖发生生化反应的主要部位，而胰岛素抵抗和葡萄糖吸收过程在NAFLD 的致病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7]。研究发现，骨骼肌产生多种激素和代谢活性因子，如肌生成抑制素、白细胞介素-6、鸢尾素，它们可能参与调节胰岛素抵抗和脂质代谢[7-9]。由于这些因素参与了NAFLD的发生发展，我们推测肌肉力量可能与NAFLD的发生发展有关。

握力是一个能够反映个体前臂和手部肌肉力量的身体素质指标，其测量工具容易获取、操作简便，测试成本低，测试的信度和效度能够得到充分保证，且已经被证明可以有效替代整体肌肉力量测量结果[10]。有学者提出，握力指标能够有效预测年轻人及中老年人群未来的心血管疾病发病率、全因死亡率等[11-12]。有研究对来自瑞典全国各地区的1142599名16～19岁青少年男性进行了长达24年的追踪调查，结果发现肌肉力量不足是导致青少年男性在成年之后发生过早死亡（患心血管疾病等）的主要原因之一[11]。人体握力的大小与其自身的运动能力、整体身体素质及是否经常参与日常体育锻炼密切相关。因此，握力测试可以在慢性疾病运动干预研究领域发挥重要作用。

本研究从我国江苏省南京市、福建省泉州市、重庆市等地招募一千余名成年男性，并对其身体形态、身体成分、握力、心肺耐力及相关血液指标进行检测，而后分析握力与是否患有FLD 之间的关系，以期从运动干预促进身体素质发展防控慢性疾病发生的角度，为我国大众健康领域个性化运动处方制订研究工作的进一步开展提供理论基础。

1 研究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研究对象招募工作基于中国健康基金会项目“健康体适能测试与运动管理多中心应用研究”进行。全体研究对象招募自江苏省人民医院、福建省泉州市中国人民解放军第910医院、重庆市西南医院，共1126名成年男性。研究对象均为来自城市地区的男性，无心血管、肺部、肌肉骨骼系统等疾病，并在参加本次实验前签署知情同意书。根据是否患有FLD，将研究对象分为FLD组（224人）和非FLD组（902人）。

1.2 研究方法

1.2.1 身体形态及血压指标测试

采用恒康嘉业HK6000 身高体重计测量全体研究对象的身体形态指标。测量方法：研究对象赤足，去除厚重衣物，立正姿势，两眼直视正前方，足跟、肩胛间与立柱接触，头部保持正直，身高精确到0.1 cm，体重精确到0.1 kg。BMI 根据公式[体重（kg）/身高（m2）]计算。测量血压指标时，要求研究对象在安静舒适环境下静坐5～10 分钟，而后由实验人员采用鱼跃牌水银血压计测量其血压情况，测量3 次，取3 次的平均值为最终血压值。

1.2.2 握力测试

采用恒康嘉业HK6000 握力计测量绝对握力。测量方法：研究对象转动握力计的握距调节钮，调至适宜握距，然后用优势手最大力紧握上下两个握柄。测试两次，取最大值，记录以kg 为单位，保留小数点后一位。而后根据绝对握力/BMI，计算其相对握力。

1.2.3 心肺耐力测试

根据《ACSM 运动测试与运动处方指南（第九版）》[13]推荐，选用YMCA 方案测量全体研究对象的心肺耐力（cardiorespiratory fitness，CRF）水平。该方案功率自行车第一级负荷为150 kg/（m·min），转速50 rpm，每级运动至少3 min，根据前一级的心率决定下一级的运动负荷，连续测试2～4级。选取连续两级稳定心率达到110 次/min 以上的两点心率和功率推算研究对象的VO2max指标。

1.2.4 生化指标测试

生化测试指标包括总胆固醇（total cholesterol，TC）、甘油三酯（triglyceride，TG）、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low density lipoprotein chesterol，LDL-C）、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high density lipoprotein chesterol，HDLC）和血糖。测试时间为早上，要求研究对象处于空腹状态，抽取其肘部静脉血5 ml，以3000 转/min 的转速离心5分钟，分离血清后，分出上清液立刻使用全自动生化分析仪进行生化指标分析。

1.2.5 脂肪性肝病的诊断

脂肪肝声像诊断采用日本TOSHIBA B 超声诊断仪，探头频率3.5 MHz，由超声科医生参照中华医学会肝病分会脂肪肝B 超标准判断，具体标准如下：（1）肝区附近场弥漫性点状高回声，回声强度高于脾脏和肾脏，少数人表现灶性高回声；（2）远场回声衰减，光点稀疏；（3）肝内管道结构显示不清；（4）肝脏轻度或重度肿大，肝前缘变钝[2]。

1.3 统计分析方法

采用Excel 2010 及SPSS 20.0 软件对收集到的数据进行录入和分析。首先对全体数据进行正态性检验，并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法比较FLD组与非FLD组研究对象在年龄、身体形态、心肺耐力、血压和相关血液指标的差异，数据以平均数±标准差（±s）的形式呈现。而后采用百分位数法P33、P66两个截点将全体研究对象的握力分为3 个不同等级，通过单因素方差分析（ANOVA）比较不同握力组各指标的差异，并进行趋势性检验。根据年龄将所有研究对象分成A组（＜30岁）、B 组（30～39 岁）、C 组（40～49 岁）、D 组（≥50 岁）4 组，通过单因素方差分析比较不同年龄组研究对象的握力及趋势性检验各组的握力情况。建立Logistic 回归模型，调整年龄、身高、体重、BMI、CRF、血压及相关血液指标等因素，分析3 个不同握力等级与是否患有FLD之间的关系，计算风险优势比（Odds Ratios）及其95%置信区间（CI）。设定显著性水平为ɑ=0.05。

2 结果

2.1 研究对象基本情况及分组

本研究共招募1126 名研究对象，且均完成了所有测试项目。研究对象基本情况见表1。将研究对象分成FLD组和非FLD组。两组除CRF、LDL-C外，其余指标均存在统计学差异（P＜0.05）。FLD 组研究对象的年龄、体重、BMI、舒张压（diastolic blood pressure，DBP）、TC、TG和空腹血糖（fasting blood glucose，FBG）指标高于非FLD 组（P＜0.01），身高、相对握力、收缩压（systolic blood pressure，SBP）和HDL-C 指标低于非FLD 组（P＜0.05）。

表1 研究对象基本情况

2.2 不同握力水平研究对象基本情况

以百分位数法P33、P66两个截点将握力分为3 个不同等级，Level 1=0.56～1.39 kg/kg·m-2（低水平），Level 2=1.40～1.72 kg/kg·m-2（中等水平），Level 3=1.73～3.02 kg/kg·m-2（高水平）。将研究对象根据不同握力水平分成Level 1、Level 2、Level 3 三组。结果显示，除SBP 外，随着握力的增加，年龄、体重、BMI、DBP、TC、TG、LDL-C、FBG 呈下降的线性趋势（P＜0.05）；随着握力的增加，身高、CRF、HDL-C 呈上升的线性趋势（P＜0.05）。

表2 不同握力水平研究对象基本情况

2.3 不同年龄研究对象握力情况

将所有研究对象分为A 组（＜30 岁）、B 组（30～39岁）、C组（40～49岁）、D组（≥50岁）4组，各组人群相对握力分别为1.66 ± 0.39 kg/kg·m-2、1.57 ± 0.36 kg/kg·m-2、1.57 ± 0.31 kg/kg·m-2、1.47 ± 0.33 kg/kg·m-2。对各组人群的相对握力进行方差分析发现，不同组间有差别（P＜0.001），进一步两两比较发现，除B组和C组在相对握力方面不存在统计学差异（P＞0.05）外，其余年龄组间均存在统计学差异（P＜0.001）。经趋势性检验分析发现，随着年龄的增加，研究对象相对握力水平总体呈下降的线性趋势（P＜0.001）。具体情况见表3。

2.4 研究对象相对握力与FLD的关系

建立Logistic 回归分析模型，以3 个不同相对握力等级作为自变量（0=Level 1，1=Level 2，2=Level 3），是否患有FLD（1=是，0=否）作为因变量，分析不同握力等级对成年男性患FLD的具体影响。模型1仅纳入年龄这一混杂因素，与低水平握力组相比，高水平和中等水平握力组患FLD 概率降低72%[OR=0.28，95%CI（0.17～0.39）]和32%[OR=0.69，95%CI（0.49～0.95）]。模型2纳入年龄、血压及其他生化指标作为混杂因素，与低水平握力组相比，高水平握力组患FLD 概率降低59%[OR=0.41，95%CI（0.26～0.64）]。模型3 在混杂因素中增加CRF，与低水平握力组相比，高水平握力组患FLD 概率和模型2 一致，仍降低59%[OR=0.41，95%CI（0.26～0.64）]。具体情况见表4。

表3 不同年龄研究对象相对握力比较

表4 研究对象相对握力与是否患FLD的关系

3 讨论

本研究从我国部分地区招募了1126 名18～66 岁成年男性，对其身体形态、身体成分、血压、握力、心肺耐力及FLD 相关指标进行了检测，并探讨了这些指标间的关系。结果发现FLD 组及非FLD 组研究对象在BMI、血压及部分生化指标之间存在明显差异，其中非FLD组的握力水平高于FLD组。将握力分成3个等级，各等级比较后发现，除SBP外，随着握力的增加，年龄、体重、BMI、DBP、TC、TG、LDL-C、FBG 呈下降的线性趋势；随着握力的增加，身高、CRF、HDL-C呈上升的线性趋势。另外还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体握力水平呈逐渐降低的趋势。成年男性高握力水平与FLD的低患病率有关。

随着社会经济水平的快速发展，FLD 已逐渐发展成为大众成年人群体中最常见的慢性疾病之一。范建高等对上海市3175名成人抽查FLD 时，发现FLD 的患病率为20.8%，其中NAFLD 占FLD 的比例为92.44%，其他流行病学调查也有相似的发现[2，14-15]，因此，我们可以认为FLD 的发病率近似代表NAFLD 的发病率。本研究从我国南方3 个城市招募了1126 名成年男性中，FLD 的患病率大约为20%，这与已发表的大样本流行病学调查研究结果类似[16]，可以认为本研究在反映成年人FLD患病率上具有一定代表性。本研究将年龄划分为4 个年龄段，发现年龄是影响FLD 发生的一个重要因素，随着年龄的增加，人体患FLD 的几率逐渐增加，这与范建高等研究结果一致[14]。可能的原因是，随着年龄的增加，男性肥胖的几率增大；同时，随着年龄增长，人体功能呈退行性改变，胰岛素抵抗增强，代谢危险因素增加，这些都是人体患FLD的危险因素[17]。

本研究采取握力指标来反映成年男性个体的力量素质（身体素质），并探讨了FLD 组与非FLD 组研究对象之间不同握力水平与是否患FLD之间的关系。握力作为一种能够反映和预测个体身体健康情况的身体素质指标，已经在公共卫生及体育科学领域被科研人员广为使用。相对握力（绝对握力/BMI）能够有效校准因不同个体身体质量指数差异从而导致的测量误差，更可以作为握力指标测试的有效补充，用于预测人体在未来是否易患心血管疾病等慢性疾病[18]。Leong 等开展了一项持续4年、针对全球17个不同收入水平国家、总数达14万人的前瞻性研究，发现握力指标能够用于评估普通人群的死亡风险，并认为握力指标测试结果可作为一种简单、廉价的风险分层依据，能够有效预测许多国家和地区人群未来发生心血管疾病的风险[19]。Lawman 等也对4221 名美国人的握力水平与心血管疾病情况进行了调查，发现相对握力和人体心血管疾病标志物之间密切相关[20]。所以本研究选取相对握力这一测试指标是可取的。本研究发现，研究对象相对握力水平随年龄增长呈下降趋势，此结果和健康体适能测试项目结果相一致。另外，本研究选用超声手段诊断FLD，已经证实，超声诊断技术具有高灵敏度、特异性、非侵入性和便捷性等优点，此技术得到了广泛的应用[21]。

本研究发现，在不考虑其它生理生化指标影响的条件下，握力水平较低的成年男性群体，患FLD的风险要比握力水平较高的人群高出30%～70%左右。在调整了其它混杂因素，如年龄、血压、生化指标后，这一数字仍然高达60%左右。体力活动水平是NAFLD 发生的影响因素[5]，CRF 是反映体力活动水平的客观指标。Kantartzis 也指出，CRF可以作为NAFLD发生的独立预测因素[22]。当本研究将CRF 纳入混杂因素后，握力与FLD 之间的关系仍然有意义。由此可以看出，不同握力水平成年男性之间患FLD 的风险存在明显差异，握力越高，患FLD的风险越低。Meng等[23]的研究纳入了2万余名受试者，并对其NAFLD相关影响因素进行了全面的采集，结果发现握力与人群患NAFLD 存在相关性，握力越大，人体患NAFLD的可能性越小，本研究的结果与之相符。也有对照试验验证了肌肉力量和NAFLD之间的关系，Shira Zelber-Sagi等设计了一项实验性研究，他们招募了82 名NAFLD 患者，随后将其随机分为抗阻训练组和牵伸组，然后进行3 个月的运动干预，结果发现3个月后，抗阻训练组患者的全身肌肉力量显著提高，同时其肝脂肪含量有所下降，身体成分和铁蛋白也有所改善，因此可认为通过一定时间的抗阻训练，个体的力量素质提高，抗阻训练可作为辅助治疗NAFLD的有效手段[24]。一篇关于有氧训练和抗组训练对NAFLD影响的文献综述也明确指出，力量训练是治疗NAFLD 的有效措施[25]。因此，今后我们在防治NAFLD时，需要重视力量训练。

虽然本研究能够确定人体的握力与FLD之间存在一定的相关关系，但从生理学角度来看，其作用机制相对复杂，会受到多种内在及外在环境因素的影响。骨骼肌是胰岛素葡萄糖发生生化反应的主要部位，而胰岛素抵抗和葡萄糖吸收过程对NAFLD 的发生至关重要[6]。同时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肌肉可以分泌肌肉激素，这些激素具有内分泌调节作用，其中动物实验已经证实，肌肉分泌的白细胞介素-6（IL-6）的正常代谢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NAFLD 的发生[7]。有研究发现，运动可以诱导肌肉组织分泌鸢尾素，而人体内鸢尾素的代谢水平与个体尤其是肥胖个体的脂肪肝程度明显成反比[8]。此外，鸢尾素等激素还被证实能够调节肝细胞的脂质代谢过程[10]。因此，公共卫生及体育科研人员和实践工作者在未来可以更多地采取运动干预等积极方式，开发相应的个性化运动处方，引导大众人群积极主动参与一些力量训练内容，促进人体肌肉健康发展，使人们的一些力量素质指标如握力等保持在相对较高的水平，进而达到运动促进身体健康、防控多种慢性非传染性疾病的目的。

4 结论

以握力和BMI为基础的相对握力与脂肪性肝病的患病率呈负相关。因此，肌肉力量是脂肪性肝病的一个潜在预测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