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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寒疫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防治

2020-04-22蔡秋杰张华敏王乐陈志威曹洪欣

中医药信息 2020年2期
关键词:浙贝母疫病肺炎

蔡秋杰,张华敏,王乐,陈志威,曹洪欣

(1.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发展研究中心,北京 100700;2.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北京 100700;3.中国中医科学院研究生院,北京 100700;4.中华中医药学会,北京 100029)

疫病也称瘟疫,《黄帝内经·素问·刺法论》有“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避其毒气,天牝从来”的论述。根据疫病的病邪特点,发病特征,疫病主要有寒疫和温疫之分。历史上随着疫病理论由伤寒向温病的不断发展,以及现代医学对流行性传染性疾病的不断认识,疫病理论渐臻完善。笔者结合寒疫特点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以下简称新冠肺炎)的临床特征进行阐述,并结合治疗与预防案例分析,以期深化中医对新冠肺炎认识,提高临床疗效,从而有效控制疫情发展。

1 寒疫概要

1.1 寒疫与伤寒

早在《素问·热论》中就有“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的记载,其“伤寒”意为“伤于寒”,是根据病因对以发热为主要临床表现的外感病命名。《难经》中“伤寒有五”的论述,拓展了“伤寒”内涵。东汉张仲景《伤寒论》建立外感疾病辨证论治体系,其“伤寒”不仅指感受寒邪引发的疾病,而且是所有外感病的总称。后世医家对《伤寒论》不断传承发展,使六经辨证一直有效的指导着中医治疗外感疾病的临床实践[1]。历代医家基于伤寒理论的传承创新,通过疫病的诊疗实践,不断丰富发展逐渐形成了寒疫理论。

对寒疫的认识始于伤寒疾病。张仲景《伤寒论》序中有“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2],可知其发病率及病死率非常高,结合当时的社会及气候因素[3-4],可以认为张氏宗族所患伤寒非普通外感伤寒,概属疫病范畴。晋代王叔和《伤寒例》指出“从春分以后秋分节前,天有暴寒者,皆为时行寒疫也”[5],提出寒疫概念及非其时有其气的发病气候特征。宋代庞安时《伤寒总病论·时行寒疫论》提出治疗寒疫方剂圣散子方[6],方有辛温解表的麻黄、防风、细辛,和中化湿的藿香、石菖蒲、白术,温中散寒附子、良姜、肉豆蔻等,从药物组成分析,此时行寒疫属感受寒邪而致当以温热药物治疗的伤寒病。明代吴有性《温疫论·伤寒例正误》认为寒疫就是冬日之伤寒,“交春夏秋三时,偶有暴寒所着,与冬时感冒相同,治法无二,但可名感冒,不当另立寒疫之名”[7]。以上可见,明代医家在实践中已认知寒疫,提出寒疫概念,但没有把寒疫从伤寒中分离出来,没有认识到寒疫“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的流行性、传染性特征,混淆了瘟疫与伤寒外感疾病以及流行病和传染病的区别。

清代医家对寒疫认识更加深刻,逐渐脱离非时之寒的伤寒范畴,成为一类瘟疫疾病的概称。叶霖《难经正义·五十八难》提出“寒疫初病……与伤寒异处,惟传染耳”[8],明确寒疫与伤寒的区别在于具有传染性。凌德《温热类编·卷六》指出“风温、湿温、温病、寒疫等症,皆类伤寒耳。病热虽同,所因各异,不可概以伤寒法治之”[9]。明确寒疫并非伤寒,不可用治伤寒之法治疗寒疫。

可见,从《伤寒例》提出寒疫后,随着对伤寒与疫病认识的不断深入,医家对寒疫的认识也由感受非时之寒而致的地域性外感寒邪之病,发展为感受具有寒邪性质的疫疠之气引起的传染性疾病。

1.2 寒疫的发病

疫疠之气是寒疫发病的主要原因,气候寒冷是寒疫发病的外在条件。

寒疫是由疫疠之气引起的传染性疾病,发病症状相似。刘松峰《松峰说疫·卷二》提出“二曰寒疫……众人所患皆同者,皆以疠气行乎其间”[10],强调寒疫是由疠气引起的传染病。吴鞠通《温病条辨·寒疫论》“世多言寒疫者……时行则里巷之中,病俱相类”[11],指出寒疫传染性和发病症状相似的特点。

气候寒冷有助于寒性疫疠之气的滋生而发生寒疫,如张三锡《医学六要·运气略》指出“湿令大行,脾土受伤,民多寒疫”[12]。而非时之寒或过度寒冷不但利于寒性疫疠之气衍生,而且易耗伤人体正气导致寒疫流行和暴发。

1.3 寒疫临床特征

寒疫一般以恶寒、发热、头身疼痛为主要临床表现,兼见腹泻、呕吐等症,无汗、不渴、苔腻、脉浮紧为其辨证要点。刘谦吉《伤感合编·外感编》“寒疫之为病,身热头痛,憎寒恶风,舌苔面垢”[13]。吴鞠通《温病条辨·寒疫论》“究其症状,则憎寒壮热,头痛骨节烦痛,虽发热而不甚渴”[11]。黄元御《四圣悬枢·卷四》“寒疫之证,寒热无汗,得之于寒”[14]。张三锡《医学六要·运气略》指出“民多寒疫,多兼泻利,忌用润药,宜渗湿理脾”[12]。

2 新冠肺炎与寒疫

随着新发流行性传染性疾病的不断出现,对疫病研究更加深入,从中医理论与实践认识新冠肺炎,不断提高中医药防治疫病疗效已成为人们关注的重要课题。

2.1 新冠肺炎的寒、湿特性

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临床诊疗方案(试行第六版、第七版)[15-16]新冠肺炎以发热、干咳、乏力为主要表现,少数患者伴有鼻塞、流涕、咽痛、肌痛或腹泻等症状,部分重型、危重型患者可出现中低热,甚至无明显发热;轻型患者仅表现为低热、轻微乏力等。临床中发现多数新冠肺炎患者初起表现恶寒身冷、低热、逐渐发展为高热,傍晚至夜间热甚,伴无汗、周身疼痛、苔白腻或白黄腻等表现,具有发病迅速、传染性强等特征。新冠肺炎疫情发病流行于己亥冬、庚子春时节,据湖北省气象局公开数据,武汉市冬季气候以寒冷潮湿为主要特征。综合分析气候地理特征、发病特点、症状与舌象、脉象等[17-18],新冠肺炎病因病性以“寒”为主,间挟湿邪,寒湿并作,属“寒疫”“湿疫”范畴[19-20]。

2.2 新冠肺炎从寒疫毒邪论治

新冠肺炎患者由寒邪疫毒染易,病邪既有“寒”的性质,又有“毒”邪致病特性,且因地域与人群体质,发病后形成“寒、湿、毒、热、虚”等证素特点[19,21]。因疫毒之邪势猛,侵犯人体,或感邪即发,或感而不发,既有临床症状明显且病毒核酸检测阳性的典型病例,以及疫病与基础慢性病交织,很快进入重症、危重症的危机状况,又有病毒核酸检测阴性半月后发病[22]、或经治疗病毒核酸检测二次转阴、CT检查正常后,复现病毒核酸阳性等复杂现象[23],感而不发或愈后复作,关键是毒邪内伏,内伏毒邪仍具有致病性,当人体正气不足或伏邪势盛而发病。因此无论是感而即发或毒邪内伏均需遵守的原则,一是透邪解毒,针对疫毒邪气性质,从温解论治,化解疫毒毒性,截断病邪传变路径;二是顾护正气,扶正祛邪,正胜则邪退,防止疫毒侵犯脏腑与疫病愈后复发。

透邪解毒法以金柴饮化裁为主,方用截断病势、透邪外出的小柴胡汤:柴胡15~25 g、黄芩15 g、清半夏9 g、党参15 g;温解寒疫“寒”邪的桂枝汤:桂枝10 g、白芍20 g;针对疫毒“毒”,重用金银花30 g、连翘30 g清宣发散以透邪解毒;佐以浙贝母10 g清化肺热、解毒化痰;用党参15 g、茯苓15 g、生甘草10 g,益气健脾扶正;全方寒热并用、虚实兼治,共奏和解表里寒热、扶正透邪解毒之功。

不同地域、体质的人群,疫病演变趋势不同,或寒邪伤阳,或从阳化热,当辨证治疗。对于寒邪疫毒化燥,症见干咳、气促、无痰或痰少而黏、咽痒而痛、舌淡苔黄而干,可合用桑杏汤加减。对于邪毒化热而毒热壅盛,肺失宣降,症见高热不退、恶寒或寒战、咳吐黄痰、气促胸闷、乏力日甚、舌淡紫或舌红、苔黄腻或黄厚为主要表现者,可用大青龙汤、麻杏石甘汤等化裁。毒邪伤及气阴,气阴两虚而心悸、气短、乏力、动则尤甚可加升陷汤。毒热入胃与寒邪伤脾而寒热错杂于中焦,见腹泻、肠鸣、腹胀、呃逆、恶心等,可加半夏泻心汤等。疫情极期如毒热炽盛,肺气郁闭,神志昏蒙,可用安宫丸、至宝丹等;内闭外脱当用开窍醒神、固脱等救急方法[24]。

2.3 验案举隅

2.3.1 新冠肺炎治疗验案

病例1刘某,男,39岁,武汉居民,2020年2月5日初诊。患者初流涕、咽痛、低热3日,继反复高热7日,逐日加重,上午体温37.4 ℃,午后4:00后逐渐高热,夜间尤甚,最高至39.3 ℃,现呼吸困难、咳嗽、咳白泡沫痰且痰中带血、咽喉痛、便溏日2~3次,自服多种抗生素及中成药并曾在社区医院就诊,症状未见明显改善。2月4日CT显示:双肺部多发毛玻璃样改变,其内可见“空气支气管征”,武汉某定点医院诊断其为病毒性肺炎。舌淡稍黯苔黄腻,通过微医华佗云平台就诊,处方:金柴饮加味。组方:柴胡20 g,黄芩15 g,法半夏9 g,党参15 g,茯苓15 g,生石膏(先煎)30 g,连翘20 g,浙贝母10 g,苦杏仁10 g,藕节15 g,桂枝10 g,葛根2 0g,生甘草10g。3剂,每日1剂,水煎服,早晚各服1次。

2020年2月7日二诊:2月5日晚服上方一次后当日热退,未再发热,服用2剂后呼吸困难不显,咽喉痛好转,略咽喉发紧,痰中带血次数及量减少。仍咳嗽频作,咳痰,舌淡稍暗苔白中黄腻。守方随症加减,组方:柴胡15 g,黄芩15 g,法半夏9 g,党参15 g,茯苓20 g,苦杏仁10 g,浙贝母10 g,前胡15 g,紫苑15 g,款冬花15 g,桂枝10 g,连翘20 g,生栀子15 g,生甘草10 g。5剂,每日1剂,水煎服,早晚各服1次。

2020年2月11日三诊:服2月7日方3剂后,咳嗽好转,痰中带血未作,咳痰量减少,白泡沫痰,余症不显。2月7日咽拭子核酸测试阳性(结果报告日期为2月9日),2月9日CT显示双肺炎症略有吸收,舌淡苔白腻根略黄腻。处方:蒿芩清胆汤加味,组方:青蒿15 g,黄芩15 g,陈皮10 g,竹茹15 g,茯苓15 g,半枝莲20 g,桔梗10 g,浙贝母10 g,炒白术15 g,杏仁10 g,生黄芪30 g,连翘20 g,紫苑15 g,生甘草10 g,生姜5 g。5剂,每日1剂,水煎服,早晚各服1次。

2020年2月18日四诊:服2月7日方3剂(患者自行购买7剂)、2月11日方4剂,偶尔干咳,余症不显。2月11日咽拭子核酸测试阴性(结果报告日期为2月13日)、2月15日咽拭子核酸测试阴性(结果报告日期为2月17日),2月12日、15日CT显示双肺炎症日渐吸收好转,舌淡苔白腻。处方:柴胡陷胸汤加味,组方:柴胡15 g,法半夏9 g,瓜蒌15 g,半枝莲20 g,浙贝母10 g,桔梗10 g,茯苓15 g,紫苑15 g,款冬花15 g,苦杏仁10 g,生黄芪30 g,麸炒枳实15 g,连翘20 g,生甘草10 g,生姜5 g。5剂,每日1剂,水煎服,早晚各1次。随访至3月10日,患者咽拭子核酸测试及肺部CT均未出现反复,无明显不适。

按语:患者长期在海上工作,素体湿气较重,感染新冠疫毒后,寒毒与湿邪相挟发病,患者初用大量抗生素及苦寒中成药,损伤机体阳气,助寒疫邪毒进一步入里化热,灼伤肺叶,出现午后及夜间高热反复、咳嗽、咳白泡沫痰、痰中带血等寒疫毒邪伤肺之症。故以金柴饮化裁,用小柴胡汤尤其是重用柴胡,以辛开苦降,寒热并用,和解表里,透邪转气驱邪气外出并截断邪气进一步入里伤及其他脏腑;针对寒邪病邪及致病伤阳的特性,加桂枝辛温解表助阳、葛根辛甘升阳;针对毒邪,重用连翘佐以浙贝母既解毒又能化痰;因毒邪犯肺灼伤肺络,故用生石膏、藕节清肺热止血;兼用浙贝母与苦杏仁止咳化痰,党参、茯苓、生甘草等扶正化湿驱邪、调和诸药;全方寒热并用,解毒化痰,宣肺益气,共奏截断病势、扭转病机、扶正助阳、透邪外出之功效。

2.3.2 新冠肺炎预防验案

密切接触者1~4例与确诊病例刘某是亲属关系,详情见表1,4位密切接触者与确诊病例同居一室10余日,就近医院检查未能如愿。2月5日,通过平台就诊,4位密切接触者均有不同程度的咽痛、咳嗽、乏力等症状,症状相似,疑似新冠病毒感染高风险,嘱其隔离治疗,密切观察。分别予以金柴饮加味,组方:柴胡15 g,黄芩15 g,党参15 g,法半夏9 g,金银花20 g,连翘20 g,荆芥10 g,浙贝母10 g,茯苓15 g,生甘草10 g。根据体质和症状辨证加减,寒邪较重者加桂枝易荆芥增加温阳之力;咳嗽者加苦杏仁降气止咳;咽痛者加牛蒡子宣肺利咽;兼见伤阴者加麦冬;伤食者加鸡内金;睡眠不佳者加夜交藤等随证加减。每日每人1剂,分早晚各服1次。详见表1。2月10日二诊,4位密切接触者相关症状基本消失,患者为求善后与预防求方,仍守方加味,详见表1。2月18日、22日,3月2日对4位密切接触者回访,均无明显不适。

表1 4例新冠肺炎密切接触者中医药治疗情况表

注:**确诊者为本文确诊病例1刘某。

3 小结

新冠肺炎病情与个体体质以及病毒变异密切相关,表现错综复杂,病情演变与转归不一。中医药早期干预、辨证论治、整体调节对新冠肺炎疗效确切[24],金柴饮加减对扶正祛邪、控制病情、截断病势具有一定优势作用,在新冠肺炎治疗中疗效确切,对密切接触人群能起到防发病或防疾病加重的作用。因此发挥中医疫病理论与辨证论治优势是治疗新冠肺炎的有效途径,也是提高临床疗效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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