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思想渊源探析

2020-03-18张馨月

文教资料 2020年34期

张馨月

摘要：儒家文化圈是世界三大国际性文化圈之一，儒家思想不仅影响着中国人的行为，还深深地影响着圈内其他国家的人民。儒家思想的奠基人是孔子，探究孔子的思想渊源有其必然性。本文从孔子的先祖、孔子生活的时代文化及社会三方面探究影响孔子思想的因素，通过梳理孔子的家族史、介绍对孔子有深刻影响的几位先祖、分析具有时代文化特征的几位先贤、探讨孔子生活的社会大背景，分析这些对孔子思想的影响，分析其思想渊源对儒家思想的形成和发展有何影响。

关键词：孔子思想渊源儒家文化影响

孔子在中国，一直是备受推崇的文化巨人，中国古代帝王都有泰山封禅、祭孔的传统。如今孔子学院在世界遍地开花，孔子更是成为世界性的文化巨人，其代表的儒家思想广泛地影响海内外，被各家学者深入地研究。孔子之所以能够形成这些思想，必有其渊源。笔者本着追本溯源的原则，将从以下几个方面探究孔子的思想渊源：

一、先祖的影响

孔子的先祖是殷商王室，周灭商之后封微子启于宋。微子启是商王帝乙的长子、商纣王帝辛的长兄。《吕氏春秋·仲春纪十一·当务》中记载：“纣之同母三人，其长曰微子启，其次曰中衍，其次曰受德，受德乃纣也，甚少矣。纣母之生微子启与中衍也，尚为妾，已而为妻而生纣。纣之父、纣之母欲置微子启以为太子，太史据法而争之曰：‘有妻之子而不可置妾之子。”[1]（261-262）商纣王的母亲生微子启时还不是帝乙的“妻”，根据商朝立嫡不立长的传统，虽然微子启是长子，但并没有资格继承王位。后来周灭商，微子启被周王分封于宋地，孔子先祖遂从王室转为诸侯。

四传至宋湣公，宋湣公将君位传给弟弟而不传给儿子，遭到了宋湣公次子鲋祀的不满，鲋祀弑杀了叔父想奉其长兄弗父何为君。这让弗父何陷入两难，弗父何若为君，则要治其弟弑君之罪，善良的弗父何不愿徒增家国悲剧，并没有接受，而是让其弟弟鲋祀当了国君，弗父何自降为卿大夫辅佐弟弟。孔子先祖遂又从诸侯转为卿大夫。

从弗父何之后便是：宋父周—世子胜—正考父—孔父嘉—木金父—睪夷—防叔—伯夏—叔梁纥—孔子。孔父嘉时期，其族与宋公族五世亲尽，后来就以“孔”为氏，即“孔氏”。宋华父督见孔父嘉的妻子貌美，杀夫夺妻，降其子木金父为士，这是孔氏自盛而衰的导火索。孔子先祖又从卿降为士，此时孔氏一族在宋国仍为“贵士”。

然而，孔氏一族并没有就此逃过一劫，因常受宋君刁难，不得不避祸迁居鲁国。《孔子家语·本姓》中说：“防叔避华氏之祸而奔鲁。”[2]（304）到了鲁国，孔氏一族就成为一般的士族。由此可见，孔子的先世从王室一直降为普通的士，其家族没落史可见一斑。

对孔子产生重要影响的先祖，主要有这几位：

首先，是弗父何。弗父何本可以成为国君，却能经受住权力的诱惑，以天下让。《论语·泰伯》中曾提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3]（176）孔子对于几次将王位让给弟弟季历的泰伯赞赏有加，可见孔子对于能以天下让的先贤是十分崇敬的，而其先世弗父何正是一位这样的人，鲁国的孟釐子说孔子乃圣人之后，就是因为“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嗣让厉公”（《史记·孔子世家》）[4]（141）。正是有先祖如此，孔子才会对以天下让的贤者推崇备至。

其次，是孔子的七世祖正考父。第一，正考父三世为卿，辅佐了宋戴公、宋武公和宋宣公。《史记·孔子世家》载：“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兹益恭。”[4]（141）辅佐贤君是孔子一生的梦想，他周游列国，就是想找到伯乐，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孔子曾叹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论语·子路》）[3]（295）然而在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竟没有一位君主启用孔子能达到三年的，可见孔子壮志难酬的愤懑。第二，正考父曾经整理商代的史诗。《史记·宋微子世家》中曾提到：“襄公之时，修行仁义，欲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契、汤、高宗，殷之所兴，作商颂。”[5]（664）正考父曾得到殷商亡佚的十二篇颂诗，并做了一番整理工作，后来孔子又将其删定为今存的五篇。孔子晚年也整理了古代文献，编订古代文集，这是孔子所做的伟大贡献之一。第三，正考父为人极其公瑾内敛。《史记·孔子世家》中有记载：“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饘于是，粥于是，以糊余口。”[4]（141）正考父曾三世为上卿，三次任命，一次比一次恭敬，第一次任命时鞠躬而受，第二次任命时弯腰而受，第三次任命时俯首而受。走路时顺着墙根走，也没有人敢来欺辱他。每日仅仅是在鼎中做些面糊稀饭以糊口度日。孔子一生所提倡的人生价值观是“温良恭俭让”，正考父即便身处高位，家世显赫，仍能够保持谦虚和勤俭，从不争强好胜，正与孔子所提倡的价值观相吻合。由以上三点可见，正考父是与孔子最相像的，正考父出身高贵却谦虚内敛，家世不俗却勤俭节约、学识渊博，为统治者倚仗重用，正是孔子一生所求之典范，深深地影响了孔子。

再次，是孔子的八世祖母，孔父嘉的妻子。孔子对女子的态度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论语·阳货》）[3]（442）可见孔子对女子是有偏见的，儒家思想中对女子的要求也格外严格，甚至有变态扭曲之势。《礼记·内则》中记载：“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夜行以烛，无烛则止。”[6]（369）但孔父嘉的妻子却并没有遮面，在路上偶遇华父督，并被觊觎。“宋华父督见孔父之妻于路，目逆而送之，曰‘美而艳”“二年春，宋督攻孔氏，殺孔父而取其妻”。（《左传·恒公元年》《左传·恒公二年》）[7]（99，101）孔父嘉的妻子因为貌美又不守妇德而招致全族之祸，孔氏一族甚至为避祸全族迁至鲁国，可见她对于孔氏一族的伤害有多大。《礼记·檀弓》曾记载孔子祖孙三代皆曾出妻，可见孔氏一族对于内妇的要求之严厉，正是这种家族影响，孔子对于女子在礼法和道德上的要求更严格，自然而然地影响了他的学生。后世对于女子的要求，例如未出阁的女子不能和外男接触，要笑不露齿，不能给男子看自己的脚;女子嫁为人妇一生要从一而终、严尊妇德，丈夫死了一生守寡被认为是贞洁的象征;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不需要读书，只需要能够孝敬公婆、侍奉丈夫、繁衍子嗣即可等。这些观念无不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孔子对女子的偏见恰恰始于这位红颜祸水，造就了中国女子几千年被禁锢的悲哀。

孔子虽生于鲁国，但他对于自己是殷商的后裔有深深的认同感，其思想所构建的是和谐的贵族社会，在这个社会中等级分明。他之所以能够饱读诗书，学识渊博，见解匪浅除了自身努力好学之外，也源自家族傳承。

二、时代文化的影响

西周文化奠定了中国文化，尤其奠定了儒家文化的基本品格。周文王、周武王、周公都是孔子所推崇的文化巨人，孔子从他们三人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周武王最大的功绩就是伐纣灭商，建立了周朝，然而武王灭商后两年就病逝了，虽有丰功伟业，奈何寿命不永。孔子虽羡慕，但是更加崇拜的是文王和周公。

首先是周文王。

第一，文王时期，周朝还没有建立，文王已在其所辖地区实行“仁政”，爱民如子。《孟子·梁惠王》曾载：“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8]（24）对于农民不收重税，对于有功之臣给予世代沿袭的俸禄，对于有罪的人不牵连、不连坐，对于鳏寡孤独可怜之人予以照顾，可见文王是一个品德高尚、内心仁慈、施政以仁的上位者，由此其仁政才能闻名于天下，当时贤能之人才能够多投奔文王。

第二，文王治国讲礼让。《史记·周本纪》里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西伯阴行善，诸侯皆来决平。于是虞、芮之人有狱不能决，乃如周。入界，耕者皆让畔，民俗皆让长。虞、芮之人未见西伯，皆惭，相谓曰：‘吾所争，周人所耻，何往为，只取辱耳。遂还，俱让而去。诸侯闻之，曰‘西伯盖受命之君。”[9]（12）虞芮两国之所以能平息争端，互相礼让国土，正是看到了文王治下的人们互相礼让，一派和谐，虞芮两国国君受到了启发。那时系统的礼法制度虽还没有建立，但是文王以礼治国已初见成效。

第三，文王尊老，以“孝”治天下。此“孝”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孝敬父母的“孝”，而是尊重老人。徐刚曾在《“叟”与古代的老人政治》一文提到，尊重老人在当时社会是具有政治意义的，因为老人是“智慧和权力的象征”[10]（370-377）。《孟子·离娄上》曾载：“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8]（101）在《诗经》中也大量提到“孝”，如《大雅·下武》：“永言孝思，孝思维则。”《大雅·既醉》：“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大雅·文王有声》：“筑城伊淢，作丰伊匹。匪棘其欲，遹追来孝。王后烝哉。”[11]（616，636，619-620）故“孝”这一观念并不始于孔子，更不始于儒家思想。

由上可见，“仁”“礼”“孝”在周文王这里已经看到了儒家的核心思想。我们可以大胆猜测，儒家的部分传统思想并不是孔子首创，也不是孔子提出的，而是孔子继承了先贤的思想，并结合当时的社会和自身的经历，逐渐整理并将之发扬光大的，作为一种政治理想和说服上位者的筹码。

再者是周公。在孔子看来，周公既有文王的文治之能，又有武王的杀伐功绩，是文王和武王的结合体。周公东征消灭了商的残余势力，消除了国内的隐患，维护了国家统一。之后又大量分封诸侯，实行封建制度，制定礼乐制度，建立系统的文官制度、宗法制度，孔子曾赞扬周公：“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3]（64）这里要说的是，周公并不是国君，当时武王病逝，年幼的成王继位，周公是辅佐之臣，摄政7年，后又还政于成王。周公本属王室，又身具治国之能，本可以取而代之，但周公却兢兢业业、克己复礼，将全部心思都用于国家稳定和民族富强之上，此之谓君子，是孔子一生的榜样。

孔子最推崇的是周公制定的礼乐制度。周公将礼制和乐制结合起来，“礼”强调“别”，“乐”强调“和”，“礼乐”有别有和，巩固的是周朝内部的稳定团结。周礼的制定加强了人们的等级观念，建立了一种社会秩序，加强了政治统治，促进了社会和谐。周公治国，求贤若渴，礼贤下士，“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才造就了周朝强大的盛世局面，此之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孔子之所以崇拜这两位先贤，是因为文王具有孔子脑海中君王所有的美德，是最理想的国君;周公建立了最理想的政治制度，构建了强大而美好的理想社会。孔子生活的那个年代，礼崩乐坏，孔子对于诸侯僭越礼制不能忍受，痛心疾首，极力想要回到文王、周公时期的盛世局面，因为那才是孔子理想的社会，是孔子对西周初年体制的向往。

三、社会的影响

孔子生活的时代，礼崩乐坏，各方争霸，百家争鸣，人才辈出。然而鲁国恰恰是周礼保存最完整的诸侯国。出生在鲁国的孔子接受了传统的礼乐教化，对周礼深信不疑，各诸侯国纷纷打破礼乐制度，僭越的行为越来越严重，内外礼乐崩塌让孔子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鞭策着他周游列国，游说诸侯。

鲁国本是周公的封地，因为周公要在京畿辅佐成王，便将鲁国封给了周公的嫡长子伯禽，周公谆谆告诫伯禽：“君子力如牛，不与牛争力;走如马，不与马争走;知如士，不与士争知。”[12]（548-549）“吾闻德行宽裕，守之以恭者，荣。土地广大，守之以俭者，安。禄位尊盛，守之以卑者，贵。人众兵强，守之以畏者，胜。聪明睿智，守之以愚者，哲。博闻强记，守之以浅者，智。夫此六者，皆谦德也。”[13]（117）周公让伯禽理政以“仁”，人尽其才，守身修德，谦虚谨慎，克勤克俭，博闻强记，对士兵要心怀敬畏。这不仅仅是家训，亦是国训。鲁国一脉乃周公之后，后继者承周公遗志，贯彻执行周礼。鲁国国风中饱含着仁、义、礼、智、信，生活在鲁国的孔子自然深受其影响。到了春秋中期，鲁国三卿作乱，礼制也面临崩坏，正是因为鲁国前期的尊礼，才显得鲁国后期的没落更加悲哀。

同一时期，私学逐渐兴盛，思想家层出不穷，迫使孔子要形成自成一派的思想理论。同孔子有过交集的思想家，如子产和老子。孔子特别欣赏子产，《论语·公冶长》中载：“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3]（110）子产去世之时，孔子痛哭流涕曰“古之遗爱也”（《左传·昭公二十年》）[7]（1907），可见孔子对子产的喜爱。再者，孔子听说老子知识渊博，便“出国进修”向老子请教学问，虽然老子的思想和孔子的思想有矛盾的部分，但是由于孔子对于思想有极强的包容性，还是接纳了部分老子的思想，比如“重时”。

现在的一些学者认为，儒家学派的创立应该向前推至文王，因为文王时期就已經有了“儒”，儒家思想萌芽，而到了孔子这里，是形成了体系。这是部分学者的新观点，还需要大量考古发现进行考证。本文探究的是孔子的思想渊源，一方面是想探究孔子这位大儒的思想是如何形成的，另一方面是探究儒家思想渊源。经过分析，笔者发现儒家思想的形成确实要早于孔子，但是儒家学派的创立却要归功于孔子。在将孔子作为文化名人向外“推销”的同时，很有必要清晰地了解其思想渊源。

参考文献：

[1]方勇，主编.刘生良，评注.吕氏春秋[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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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唐翼明，诠解.论语[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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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文锦，释解.礼记释解[M].北京：中华书局，2001.

[7]郭丹，程小青.李彬源，译注.左传（下册）[M].北京：中华书局，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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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司马迁，著.蒋善，辑.党艺峰，整理.史记汇纂[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7.

[10]徐刚.“叟”与古代的老人政治[A].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北京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中心集刊第四辑[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10.

[11]王秀梅，译注.诗经（下）雅颂[M].北京：中华书局，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