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释意理论对解决外交口译中汉英转换障碍的作用

2020-03-18许易行

文教资料 2020年34期

许易行

摘   要: 由于外交活动的特殊性质,口译在外交活动中起到重要作用。如何使外交人员的发言有效准确地转化为另一种目标语言,并使译出语产生和源语一致的内容和等同的效果?兼顾外交用语的交际性和政治敏锐性,是每一个外交口译人员需要考虑的问题。以塞莱斯科维奇为代表的释意学派,认为释意是口译的实质。口译的关键过程,在于在理解源语语言的基础上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并用目的语进行重新表达。该派的理论对于外交口译实践,尤其是解決汉英语言转换过程中的障碍,有指导意义。本文运用释意理论,对2020年全国两会总理记者会的汉英译例进行分析,研究该理论对外交口译活动的作用。

关键词: 释意理论   外交口译   汉英转换障碍

外交活动不仅是国与国之间相互交流、开展合作、进行博弈的重要渠道,还是一国表达政治立场、展示国家力量、塑造国家形象的最佳窗口。因为外交活动面向外国受众,所以外交口译是这一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外交活动的特殊性和政治敏锐性决定了外交口译比一般口译活动更富有挑战性,口译人员不但要如实地传达源语语言的内容,还要兼顾译出语的效果和政治性。在众多翻译理论中,释意理论(the Interpretive Theory/the Sense-Based Theory)对外交口译具有极其重要的指导作用,通过分析外交口译的译例能发现外交口译处处体现释意性。

在对自身丰富的口译实践进行观察分析和研究总结的基础上,塞莱斯科维奇与勒代雷共同创立了释意理论学派。释意学派主要探讨口译与非文学文本笔译的原理与教学。不同于当时盛行的结构主义语言学派仅从语言学的角度探讨翻译问题的做法,该派认为翻译不是简单的语言转换,而是一种交际行为,是译者通过语言符号和自己的认知补充对原文意思所作的一种解释;译者应追求的不是语言单位的对等,而是原文意思或效果的等值。该派理论直接来源于创始人丰富的口译实践,其观点对于口译研究有着重要的指导作用。

1.释意理论的基本观点

1.1三个翻译层次、语言对应(correspondence)和意义对等(equivalence)

释意学派认为人类语言能力有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人类普通共有的语言机制,第二个层次是人类使用特定语言的能力,第三个层次是个人在特定场合使用语言的能力(龚龙生,2008)。在这一基础上,释意学派把语言划分成了语言、话语和篇章三个层次,并提出了翻译的三个层次——词义层次、话语层次和篇章层次(同上)。词义层次的翻译即字对字的翻译,话语层次的翻译翻译出的是原语词汇、词组、短语、句子语言形式的语言意义,篇章层次的翻译是指译出语言含义和认知补充相结合而产生的意义,即话语语段意义或语篇意义。释意理论将词义层次和话语层次的翻译称为语言对译(linguistic translation),在这两种层次上进行翻译的结果只是简单的语言对应,而将篇章层次的翻译视为真正意义上的翻译,认为在篇章层次上进行翻译才能达到意义对等(许钧,袁筱一,1998:192)。

1.2翻译过程

释意理论的核心是区分谈话中的语言意义(linguistic meaning)和非语言意思(non-verbal sense)。译者要传达的不是语言符号的意义,而是讲话人在话语中所表达的非语言的意思(刘和平,2006)。释意学派认为:翻译的目的应为传递意思,译者所译的东西应为篇章所传达的信息内容,应该是意思而不是语言本身;翻译并非基于对原讲话者语言的记忆,而是基于译者对其所传递的交际意义的把握和转述——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应该脱离原文的语言形式(即脱离源语语言外壳,deverbalization),用目标语言(targeted language)对原讲话者表达的意义进行重组。基于这一认识,释意理论提出了核心的三角模型反映翻译过程:

根据这一模型,释意理论把翻译过程分为三个阶段:对源语语言的理解、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和重新表达。第一阶段为对源语语言的理解,在这一阶段译员不仅要理解源语语言表面上的含义,还要理解相关隐藏含义。第二阶段为脱离源语语言外壳,译员在理解分析完讲话者说的话后应该立即有意识地摆脱语言符号的束缚,在脑海中只记住所表达的思想内容,即语言符号所产生的认知和情感意义(刘和平,2011:29);第三阶段为重新表达,在这一阶段译员要用目标语的语言符号造出新的句子,并且这些句子要能够有效地传达出原话语的全部内容。

2.外交口译中主要汉英转换障碍及实例分析

笔者结合2020年两会总理记者会上的口译例句,探讨释意理论如何在外交口译的汉英翻译情境下,妥善运用,解决汉英转换障碍。

2.1语义转换障碍

英语属于印欧语系,汉语属于汉藏语系,相同的语义在英汉两种语言中使用不同的语言符号和语言组织形式,并且受到语言所处的社会背景和历史文化的影响,语言符号延伸出了丰富的语境含义。基于上述原因,不同语系的语言之间存在语言符号不能直接转换的问题,这时候就会产生语义转换障碍。

李克强:现在因为防控疫情,各国之间的交流合作明显减少,如果再持续下去,世界经济会更加严重衰退,这是危险的。如果世界经济不能够恢复增长,可能将来连疫情都很难防控。

译员:There has been a significant deceleration and decline of exchanges and cooperation between countries because of the containment requirements. Should such a trend continue, the global economy will be pushed into deeper recession and that is something dangerous. And if the world economy cannot resume growth, it may be even challenging to sustain the COVID-19 response.

在上述例子中,汉语中“防控”一词出现了两次,但是对应的英语翻译有所不同。第一处译成了“containment”,第二处译成了“response”。汉语中“防控”一词的意思是“预防控制”,按照字面意思翻译成英语应该为“prevention and control”,在这两处译员没有单纯地追求语言上的对应采取这种翻译,而是根据具体语境按照两处强调的内涵意义的不同采取了新的译法。结合后句的“各国之间的交流合作明显减少”可以知道第一处的“防控”指的是各国为了防止疫情从国外流入本土导致本土疫情进一步蔓延和恶化而采取的一系列限制措施,这里的“防控”强调的重点是防止疫情蔓延和恶化,所以译员选择了英语中具有这层含义的“contain”一词的名词形式。第二处“防控”的语境含义更加广泛,指的是针对疫情采取的一系列包括防控、诊疗及后期恢复经济社会秩序在内的应对措施,译员根据这一理解把此处的“防控”翻译成了“response”一词。通过这一例子我们可以看出,译员在翻译时并没有拘泥于源语的语言形式、追求语言对应,而是根据具体的语境在目的语中选取了符合相应语意的词语,实现了释意学派追求的意义对等。

2.2句型重组障碍

连淑能(2010)指出,英语是形合的语言,句子结构之间的逻辑关系通常用连接词和连接手段来显现,语法关系严谨,语言表达较为缜密;汉语是意合的语言,逻辑关系靠意义来表达,词语和句式的组合比较随意、松散。因为上述原因,英语句子会比中文句子在组织上更具有逻辑性,因此在汉译英时,译员需要在目的语英语中对源语的句型进行逻辑加工、重新構建句子的框架,这就是对释意理论中“脱离源语语言外壳”这一过程的有意识运用。

李克强:这次新冠肺炎疫情给世界经济造成了严重冲击,可以说是史上罕见。最近不少主要国际组织都预测,今年全球经济增长是负3%,甚至更多。中国经济已经深度融入世界经济,不可能置身事外。

译员:The novel coronavirus disease has taken a heavy toll on the global economy in a way rarely seen before. Major international institutions have projected a negative 3 percent global growth or worse this year. As Chinas economy has become deeply integrated into the global economy, it is simply impossible for the Chinese economy to stay immune to such impacts.

李克强这一部分的发言都是并列的短句,并列的短句之间在组织形式上没有显形的逻辑性。第一句话中的“可以说是史上罕见”指的是前句中新冠疫情给世界经济造成了冲击,译员在翻译时把后半句处理成了一个方式状语与前半句合并成了一个句子,将两个短句之间的逻辑关系表现了出来。源语中第二句话由三个短句构成,译员若按照源语的句式组织英语,则句子将显得非常零散且生硬,因此译员在判断出这三个短句同属一个意群的基础上,翻译时合三为一,使译文紧凑简洁。源语中的第三句话依旧是两个并列的短句,而目的语英语译员则将前半部分处理成了由表原因的连词“as”引导的原因状语从句,把源语中暗含的原因关系准确地表达了出来。通过这一个例子,可以看出译员在理解源语的基础上,有意识地提取出正确的语义因子,快速地对源语进行了逻辑加工,在目的语中重新搭建了句子结构,使得译文通顺、自然且表意明确。

2.3文化内涵传递障碍

记者会上,发言人在阐述政府的理念或者表达官方对某一社会问题的看法时,经常会使用各种内涵意义丰富的文化负载词,如古诗词、习语、流行词汇等。中国的民众可能能够准确理解这些诗词、习语、流行词汇背后所蕴含的意义,而国外的媒体和民众则缺乏理解的文化和社会背景。这时候如果译员只关注语言本身,只进行语言形式层面的翻译,就会进入“语言翻译”的误区,使译语听众难以理解,使翻译达不到应有的效果。这种情况下译员需要在理解的基础上脱离源语的语言外壳,结合语言外的认知知识及句子上下文、讲话时的场合和背景进行认知的整合,将源语语言形式负载的话语意义通过便于目的语听众理解的语言形式传达出来,才能实现释意理论强调的“意义对等”。

李克强:其次,我们强调政策资金要直达基层、直达企业、直达民生。新增的赤字和抗疫特别国债资金全部转给地方,省里也只是“过路财神”,要直达基层。

译员:Second, the funds made available will all be used to support primary-level governments and businesses, and ensure peoples livelihood. The increase of budget deficits and funds raised from the issuance of government bonds for COVID-19 control will all be channeled to primary-level governments. Even provincial governments will be just passers-by to these funds.

此例中的“过路财神”是汉语中的特有词汇,意思是暂时经手大量钱财的人。“财神”的英语翻译为“god of wealth”,如果译员在翻译时只寻求语言对应,把“过路财神”翻译成“the passing god of wealth”或者“the god of wealth who passes by”,则会令对中国文化和汉语词汇缺乏了解的外国听众难以理解李克强总理这一比喻的真实意义。李克强总理这里的意思是,省一级的政府部门并没有权力使用新增的赤字和抗疫特别国债,这些钱只是暂时经过省级政府部门的账面,最终将直达基层政府,由基层政府分配和使用。这里的翻译重点并不是“过路财神”这一文化负载词,而是这一词语在李克强总理说话的语境和上下文中实际表达的意思。这就是为什么译员在翻译时完全摈弃了“过路财神”这一语言外壳,将译文处理成了“passers-by to these funds”。

2.4 从口语化向书面化的偏移

由于记者会的即席性,发言人的发言不可避免地会带有随意性,比如重复、口误、句子结构破碎、缺乏逻辑等,这要求译员具有很强的篇章意识。在充分理解发言人的发言意思的基础上,结合自己的认知补充,选择适当的口译策略,准确传达出发言人想要表达的主干信息。假如译员缺乏篇章意识,就会影响理解与传译的效果,降低整个记者会的效率。优秀的译员在翻译时会脱离源语语言外壳,通过省略有声停顿、纠正破碎的句子结构、省略冗余的表达、强化逻辑关系等方法减少源语中的口语化,使译语发生书面化的偏移(张曦,林慧,2020)。

李克强:1000元在一个中等城市可能租房都困难,现在又碰到疫情。疫情过后,民生为要。怎么样保障困难群众和受疫情影响的新的困难群众的基本民生,我们应该把这项工作放在极为重要的位置。

译员:Their monthly income is barely 1,000 RMB yuan. Its not even enough to rent a room in a medium Chinese city. And because of COVID-19, many families have encountered difficulties. So it is a very high priority on the governments work agenda to meet the essential needs of vulnerable groups and those families who have encountered new difficulties because of COVID-19.

此例中第一句話的黑体部分“现在又碰到疫情”是口语中典型的“半句话”句式,从语法来看表意并不完整。根据上下文,这句话完整的意思应该是“现在又碰到疫情,就更困难了”,译员在翻译时把总理发言中省略掉的后半句意思补充了出来,使译文表意更加完整。标黑的第三句话存在句子结构破碎的问题,正确的句子结构应该是“我们应该把保障困难群众和受益情影响的新的困难群众的基本民生放在极为重要的位置”,在翻译时译员有意识地把破碎的句子结构整合在了一起,有意识地减少源语中的口语性对译语的影响,使译语发生书面化的偏移。

3.结语

外交口译情境中译员并非机械地进行源语和目标语之间的转换,而是在短时间内透过源语语言和字面意义领会其本质(内在含义和交际意义),并将其加工结果用合理的译语快速、等效地表达出来的有机过程。释意理论所倡导的正是有效选取源语文字符号中所要表达的唯一内在意思(交际意义),并抛除源语语言文字符号的功能意义(语言意义),然后按照目的语的语言规则重新组句,借用目标语的文字符号作为工具进行传达。释意理论认为翻译过程中最重要的阶段是“脱离源语语言外壳”这一阶段,这一阶段是第一阶段对源语语言理解的结果,也是第三阶段重新表达的基础。释意理论对外交口译具有借鉴和指导作用,是一种行之有效的翻译策略,并且外交口译实践处处体现着释意性。

参考文献:

[1]Seleskovitch, D. Linterpréte dans les conférenc-es internationales, problème de langue et de communication [M]. Minard, Paris: Lettres modernes, 1968.

[2]许钧,袁筱一.当代法国翻译理论[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

[3]刘和平.法国释意理论:质疑与探讨[J].中国翻译,2006(4).

[4]刘和平.法国释意理论:译介、批评及应用[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11.

[5]张吉良.巴黎释意学派口译理论成就谈[J].中国科技翻译,2009(11):16-19.

[6]勒代雷.释意学派口笔译理论[M].刘和平,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1.

[7]江敏.释意理论指导下官方记者招待会口译策略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2012.

[8]张曦,林慧.汉英交替传译“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归因研究——以2019年全国两会总理记者招待会为例[J].东华大学学报,2020(2):172-179.

[9]龚龙生.从释意理论看口译研究[J].纵横翻译,2008(22):80-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