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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园受教文史楼,今日师生双白头

2020-02-25吴福辉

名作欣赏 2020年1期
关键词:钱理群书目文学史

今天是严家炎老师的寿辰,我自己觉得也像过生日一样。按照刚才说的,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烧进去?我这几年参加过几次严老师的讨论会,我觉得在学术方面,我们赞佩老师,跟随老师。他的贡献,刚才孙老师、钱老师已经说得比较全面了。所以我想换个话头。我建议咱们北大中文系搜集各种各样典故,其中就可以把“严加严”收录进去。因为刚才我们发言的各位,有一半以上都提到。

我们研究生复试的时候,在文学史楼,我就感觉到严老师的“严”。因为当时王先生问的是文学史的问题,而严老师问的是文艺理论的问题。我一听到文艺理论问题就非常紧张。后来一了解我们两次考试,入学考试和复试的题目是王瑶先生、严老师二人出的,严老师可能出的更多一点。那些题目出得多好,现在想起来,以后再没有看到这么好的题目了。那样的题目是又宽又严,你知识稍微窄一点不行,你不说深一点也不行。比如问:“你对《新民主主义论》怎么看?”到现在都是很尖端的问题。复试有好几环,先问你对“五四”的看法,瞿秋白和胡风对“五四”的看法与后来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的看法是不是一样?后面的题目就拐到了《新民主主义论》对我们现代文学研究有什么意义?中间拐好几个弯,很难答,记得我在答复试题的时候,有三分钟脑子是一片空白。怎么答呢?后来我在河南大学,他们要我出题,我一直按照严老师的风格出问题,这令学生们很头疼。有同学问我说,吴老师,能不能不要出了,什么十个知识题,一个题一分。我说不行,非出不可,这是考知识面,少一点都不行的。

我们当时还有十个外国作家的题,都是一分一分的。每个题要答出这个外国作家是什么时候进入中国的,对中国作家影响最大的是谁?我在河南大学那边始终坚持,觉得严老师的题出得好。后来我问了一下别的学校的题,都和北大不一样,他们的题是什么情况?要是你有所准备,你可以答得很好;你要没时间准备,很偏的题目根本答不上来。北大出题的话,谁都能答上来,谁都不一定答得好,更不容易答成高分。所以钱理群进校的时候,他以为考得很差,七十多分,后来结果公布,他却是考得最高的那个。王先生和严先生告诉我们,研究生前两年不做论文。用王先生的口气说,就是不许做论文。严老师也并不鼓励我们马上写论文。我们大概前两年还是继续读书。严老师给我们开了个书目,这个书目我现在还保存着。我们这一届研究生一开始就读原始报刊,这在全国是比较早的。1978年就开始读原报原刊了,这是因为严老师的书目里面有。

后来严老师“严”的一面在我们面前很快就消融了。到严老师家去拜年,严老师居然会和我们论年岁,我第一次知道严老师比我大不太多,我一下子就感到亲切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是一个老学生了,有时一篇文章,我写得稍微有点問题或者稍微好一点,严老师都会给我打电话。我还记得我的第一篇文章刚刚发出来,严老师就说这文章写得还行,就这么一句话,让我非常感动。

我现在还记得这样两件事,都和湖南有关。一个是我们到湖南去开地域文化的讨论会。会开完以后到张家界,我们大部分都在一辆车上。我们先唱中国歌,然后唱外国歌,先唱革命抒情歌曲,后来抒情歌曲唱完了,你没得唱了,就唱文化大革命歌曲,一路高歌前进。我们的严老师呢?他拿了一本书从头到尾都在看,严老师这个功夫可是不得了。我不管你唱,他看他的书,丝毫不受影响。还有一件事,有一年开完了长沙年会以后,我们几个到怀化去,赵园、钱理群、凌宇都在。路上,我们和严老师一块儿玩,一起打扑克,这是第一次和严老师玩。从来没有玩过,怎么敢和老师玩呢?打扑克的时候,严老师完全是非常温暖的一个老师、一个朋友。所以我想把这个印象写到回忆录里去。

我这两天想了,要给老师祝寿,我送什么呢?真没有东西可送。我七十岁以后开始写旧体诗,为庆祝严老师八十华诞写了一首,不是全部符合平仄,但是也没法改,一改意思就不对了,这里就念一下:

燕园受教文史楼,

今日师生双白头。

文卷辨色严上严,

待家七五柔外柔。

天颤武陵歌中仙,

十里怀化牌为友。

蟠桃寿匾虽诚意,

一声珍重浪拍舟。

最后说一句,这个“舟”叫作“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号”。

(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馆研究员,主要从事20世纪30年代小说、海派文学以及市民通俗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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