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瑶

一

或许和有些人不一样，我喜欢过年，喜欢回到家人身边，喜欢在他们最重视的日子里陪他们一起完成美好的团圆。即便是结婚后，我依然雷打不动地回家过年，我享受着家带给我的安全感。

只是安全感往往来源于习惯与重复—走一模一样的亲戚，见一模一样的朋友，吃饭的模式、谈论的话题都一成不变。每一年的春节都像极了每年一次的重播节目，唯一不同的，只有家人在老去，孩子们在长大。

我以为，过年也只能如此了，从未想过还有别的可能。

直到2017年春节前，我早早买好高铁票，准备安排好工作回家过年，结果先生突然病了一场，打乱了既定计划，我决定留在北京过年。于是，怕我想家的父母便匆匆赶到了北京陪我。正是2017年的春节让我忽然发现，其实过年也能有更自在、更好玩儿的方式。

二

从前的新年总是被安排好的，打年三十儿开始，似乎就不需要脑子这种东西了，只要乖乖做个“没有脑子的过年机器”即可。但这一次，父母要来我的家，忽然间反客为主，有了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倒是对春节安排有了跃跃欲试的参与感。

传统的对联、福字，父母自然是带了一堆，先生陪着爸爸在家布置，我便拖着妈妈去了鲜花市场。妈妈原本不以为意，总觉得鲜花并不是什么必需品，结果进了偌大的花卉市场，立刻缴械投降，绣球、洋桔梗、非洲菊、芍药、小苍兰……我跟在妈妈身后抱了满怀。

快递敲门送来贴在猫窝上的对联时，妈妈也同样嗤之以鼻：“为什么要搞这种东西？”可是写着“天增岁月喵增寿，粮满乾坤罐满门”加横批“猫肥家润”的对联一贴起来，还是我妈最先掏出手机一顿狂拍。一边强迫我的猫跟对联合照，一边嘴硬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乱来。”

那一刻我发现，父母往往“口嫌体正直”。别戳破，把我们觉得好的塞给他们就行。

年三十儿晚上陪他们看春晚时，我将储备充足的零食铺满茶几，日本小零食、中东巧克力，还有美国的超大盒坚果，酒也是我常买的果酒和桂花糯米酒，爸妈都好奇地一一研究起来，不免又感叹了一番“如今什么都买得到”的好生活。

其实很多时候，父母的不接受只是因为不知道罢了，他们不知道坐在家里可以买到地球另一端的好东西，不知道不用出国也能吃到国外的零食。解决这种隔阂，只需要我们慢慢地将一样样新事物展示给他们就好。

三

妈妈一直有去国家大剧院看演出的愿望，我和先生便带着父母一起去听了一场热热闹闹的新春音乐会。妈妈特意系上大红色的围巾，化上精致妆容，像认真听课的中学生，一动不动听得入神，结束时拼命鼓掌，每拍一次巴掌，我都能感觉到她的满足。

第二天，我和先生又将父母“绑架”到电影博物馆。其实父母逛起博物馆远比我们认真得多，也投入得多。简介里的每一个字都看了进去，每一件展品都拍下照片，每一小段影片都分秒不落地观看。

紧接着我们去了预定好的郊区民宿。京郊的深山，冬日夜晚会悄悄落雪，窗外朔风凛冽，屋内暖气充足，一家人在落地窗边吃民宿准备好的小火锅，看看电视，玩玩纸牌。那时山里的人家还能放响亮的鞭炮，看着人家门口炸了满地的红纸屑，闻着空气里弥漫的烟火味……

从前我想和妈妈一起去咖啡厅，像闺密一样喝喝下午茶聊聊天，妈妈总说：“哪有我这种年纪的人去咖啡厅的。”可是去过几次之后，她便忽然有了勇气，如今也会邀上自己的“小姐妹”，去喝奶茶，吃自助烤肉，咖啡馆里买杯热饮去看电影。

我总觉得，在我们一味抱怨“妈妈觉得你冷”“妈妈觉得你过得不好”“妈妈将自己的审美与趣味硬塞给你”的时候，我们不如也将我们喜欢的一切硬塞给他们。千万不要低估了父母的接受能力。

四

也许这才是过新年真正的意义—跨过年关，在新一年的开端得到一些新的礼物，获得一种生活的新可能，这样，才能在周而复始的一年又一年之中，真正拥有“新”的一年。

有了2017年的胜利经验，我决定，之后的每一年，都要给父母一些新鲜好玩的东西。

今年春节，我打算送给父母一个新年礼盒，里面是我这一年用过的体验感最好的黑科技产品：除螨仪、烟酰胺沐浴露、护衣留香珠等，凑齐7件。反正网上超市过年期间也能送货，一天一件礼物准时送达，我妈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短途旅行的项目依然延续，这一次的主题是温泉之旅，希望又能够为父母的生活解锁一种新的可能。

每次回家过年，他们便提前一个月开始准备年货，囤在冰箱和储藏间。自己不舍得买的车厘子，过年期间一大箱一大箱为我搬回家；秋天的蟹卡也要留到我回家时再去兑换；春夏的草莓熬煮之后一盒一盒冻在冰箱；为我买好咖啡，准备好牛奶，熬好桃胶，剥好坚果……一趟趟采购，一样样挑选，从不多说一句，只有当我偶尔打开冰箱，才能看到他们沉默的心血。

因此，我总在想，我还能陪爸妈过多少次年呢？或许连40次都不到了。外公离开，我又能回家看望外婆多少次呢？或许连20次都没有了。每每这样想，便会出一身冷汗。父母家人给了我很多爱，这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所以余生的每一个春节，只要不出状况，无论是选择回家还是出游，我一定都会和他们一起度过，而且要有趣地度过，新鲜地度过。

我想，带着一万种有趣的方式参与到過年之中，是我们对家的融入；让父母“尝”一口属于我们的一万种有趣，融入我们的世界中来，才是真正的新春合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