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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夜”意象

2020-01-19宋德发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黛西了不起的盖茨比菲茨杰拉德

仲 娴,宋德发

(湘潭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了不起的盖茨比》是一部夜意象十分丰富的小说。就如同书中说到的那样:“the history of summer really begins on the evening”[1]4,“夜”是整部作品的开端,也是贯穿全局的线索。夜意象所蕴含的象征含义和审美感受是十分深厚复杂的。但是“夜意象不像其他意象那样,有形状、有颜色、有声音、有味道,是具体可感的,夜只是一个时间概念,在艺术形态上具有抽象化和感性化的特征”[2],也就是说,夜只是作者为文本架设的大背景。为了体现这一抽象的概念,作者除了直接用“夜”这一语词以外,还会使用大量与夜有关的物象来营造夜的环境,比如:灯、星星、月亮、梦等等。这一点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体现得淋漓尽致:由鸡尾酒、爵士乐、霓虹灯组成的各式狂欢晚会;清冷的月光下,盖茨比无数次驻足遥望海对面的黛西;盖茨比死后“我”在梦境中遇到的荒诞死亡……每一种夜色都蕴含着作者的审美表达及主题情感象征,表现出作者对“爵士时代”整个美国社会精神荒原的沉思。

一、红夜:喧嚣与迷惘

“红夜”的定义由感官的物质体验出发,指由艳丽的霓虹灯、哄闹的舞会等元素组成的繁华夜晚。它不同于明月高照中夜晚的宁静,也不同于漆黑一片中夜晚的压抑,它所传达的是一种反叛于传统的活力与刺激。这样的夜晚是城市的另一副面孔,人们游走在音乐、酒精和喧嚣中,追求欲望的宣泄和情感的爆发。

20世纪20年代,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大发战争财的美国经济实力激增,进入了空前的经济繁荣和物质丰富的时代。同时,帝国主义战争的剥削与压迫的实质日益暴露,人们不再相信原有的正义、信仰以及传统的清教徒道德,转而追逐金钱并幻想一夜暴富,追求物质上的满足和及时行乐成为一种社会风尚——这样的时代被称为“迷惘的一代”,也被菲茨杰拉德称为“爵士时代”。菲茨杰拉德写道:“那是一个具有魔力的时代,一个艺术的时代,一个放纵的时代。”[3]

《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故事便根植于这个时代,文中大量有关“红夜”的描写使作品呈现出纸醉金迷的荒诞感。如:纽约红男绿女穿梭往来,充满活力奔放的刺激情调。又如:暴富后的盖茨比为了吸引曾经的恋人,在自己的豪华别墅中举办酒会。在酒会上,乐队、歌剧、鸡尾酒、烟花、舞蹈等等热闹的因素齐齐聚集,人们盛装打扮从纽约的各个地方不请自来,各式各样身份的人在盖茨比每周一次的大型聚会中欢聚庆祝,“整片空气都欢腾起来,充满了欢声笑语,充满了脱口而出、转身便忘的寒暄,充满了素不相识的女人之间热情无比的交谈。”[3]35再如:“我”、汤姆·布坎南和他情妇的朋友们喝酒厮混的夜晚……在这些夜晚里,人们已经抛却了自己的社会角色,不管是珠光宝气的吉普赛姑娘还是愤世嫉俗的大学生,不管是头发稀疏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还是婚姻失意的女人,不管是西半岛的贫民还是东半岛的绅士……人们忘乎所以,不用顾忌家庭、学业和身份地位,只管参与到享乐与放纵之中。菲茨杰拉德花费大量华丽的语言来描述这样一种“红夜”,正是用它来象征“爵士时代”喧嚣和浮躁的美国社会。《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对纽约各式喧嚣夜晚的描述,不仅是作者对现实情境的一种真实再现,更表现了“爵士时代”的都市男女身上所具有的强烈的热血与激情,一种精神深处的迷狂与沉醉状态。

从意象的主客观特征来看,“喧嚣”只是“红夜”由物象带给人的感官冲击,而其背后蕴藏的则是作者对于“爵士时代”精神危机的一种预警和思考,是“喧嚣”之后人们无所适从的“迷惘”。在文章中作者第一次借“我”的视角对纽约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繁华大环境进行描写时,“我”的感受是大都市是“迷人的暮霭”使自己感到“孤独”“惆怅”,这也是作者第一次对喧嚣的现实生活发问:看似繁华的社会之中游荡着“我”这样迷惘、不知所措的灵魂。

将“喧嚣”与“迷惘”两个主题表现得更为鲜明的是作者对酒会的直接描写:盖茨比的酒会上,人们肆意交谈、疯狂舞蹈,可是作者用“vacuous”(空洞的)来形容聚会中宾客们的开怀大笑;在热闹的舞会,一个与丈夫打过架的女人一会儿用颤抖的声音唱歌,一会儿难以抑制地哭闹,认为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是悲惨的;喧嚣的舞会之后,盖茨比一个人孤独地向客人挥手告别……这些细节描写犹如喧闹中凄凉的悲歌,是作者对现实的一种直接审视,挖掘了人们在看似欢乐圆满的现实中内心的一种孤独与悲哀,隐藏在热闹下的迷惘随之显现。表现这种迷惘的还有作者对“红夜”中伦理道德的矛盾与发问:“我”被汤姆·布坎南强拉去和他的情妇及朋友们聚会,在那个晚上,布坎南肆意和情妇梅特尔·威尔逊厮混——而两个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家庭。我忘记了自己是黛西的表哥,与一群不正当的人喝酒买醉,在这里婚姻和道德仿佛都不存在,人们在酒精的催眠中放纵交欢。而最后汤姆·布坎南因梅特尔提到黛西而发火施暴,我对自己沉沦享乐而产生自厌情绪……沉沦时的狂欢,清醒后的失意或愤怒,这些前后迥异的态度不仅是文中人物的心理活动,更来源于作者思想的矛盾交织,也是对“爵士时代”中人们游走沉沦与清醒之间迷惘状态的侧写。

文学的敏锐性总是使得作者在社会变动之前嗅到危机并通过文字展现出来,菲茨杰拉德通过“红夜”的意象组合和对比,从精神层面挖掘出美国青年在享乐主义、金钱主义主宰下内心的躁动不安与痛苦,表达“爵士时代”人们遭遇信仰缺失精神危机时的迷惘。

二、月夜:孤独与渴望

袁行霈在《中国诗歌艺术研究》中提到:“一个意象不止有一个相应的词语,诗人追求新的意象,也追求新的辞藻。”[4]在中国古典诗歌中,诗人往往用不同的物象入诗,表达相同的意义,即形成意象重叠。其中,“月”与“夜”当是中国古典诗歌中最经典的组合。如:“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寒月摇清波,流光如窗户”等等。以“月”写“夜”丰富了诗歌语言的暗示性,唤起读者联想和想像,使情感的展现更为朦胧蕴藉。

同时在中国古典美学中,大多数时候的月夜不仅仅是一种环境描写,它还代表着人们能够从黑暗的社会现实中走出来,从浮躁的时代潮流中走出来,去直面心中的孤独与渴望。所以月夜不同于红夜的喧嚣和迷惘,它更像是对某一个生命个体的审视,带有极强的感性化特征。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出现了大量的月夜描写,这些描写以盖茨比与黛西之间的距离的拉近、错过为逻辑线一一展现。

“我”第一次见到盖茨比时,“盖茨比在月光下的码头静静站着,他突然做了个动作——以奇怪的方式朝着幽暗的海面伸出双臂。我敢发誓他在发抖,尽管离我很远。我不由地朝海面望去,结果除了一盏绿色孤独的绿灯外,什么也没有。”[3]19而海的另一面,就是黛西家所在的地方。这时的盖茨比虽然已经拥有了财富,却无法以正当的理由和身份出现在爱人面前,为黛西举办一场场豪华的酒会却始终不见她来,所以他只能在夜里以一个偷窥者的姿态望着海那边。幽暗的海面、清冷的月光以及孑然一身的盖茨比,三者意象的重叠使盖茨比求而不得的孤独无所遁形,与之相呼应的是他在孤独中对爱人日益深重的渴望。

当“我”从乔丹·贝克处得知盖茨比与黛西的爱情故事并回到家中时也是一个夜晚,盖茨比点亮整个别墅等“我”回家,确认“我”是否愿意制造机会让他和黛西碰面。书中对它的描述“那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但远远望去的半岛整个一角亮得如同白昼……车子转了个弯,我才发现原来是盖茨比的别墅,从塔楼到地窖都灯火通明。”[3]71这样的夜晚并算不上月夜,但是它和月夜一样充满光亮,就像是盖茨比与黛西的爱情即将迎来碰面的希望。在原著中作者直接用“eagerness”(急切、渴望)来形容此时的盖茨比,表现了盖茨比对即将见到爱人、实现梦想的渴望。

书中的第三次月夜出现在盖茨比的回忆之中。此时盖茨比已经与黛西再次相遇并且陷入热恋,不过这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当汤姆·布坎南以黛西丈夫的身份陪黛西来到盖茨比的宴会之后,盖茨比为自己无法光明正大拥有黛西的爱情而焦躁,于是他开始怀念在曾经的一个月夜,他与黛西情定终生的情境。“银白色”“光辉”“闪烁的星星”使此时的“夜”意象变得浪漫而神圣,象征着盖茨比心目中与黛西的纯洁爱情,也象征着盖茨比心中的神圣理想,与现实相对比,表现了盖茨比对真实拥有爱情、实现梦想的向往与渴望。

月夜也是文章的重要转折点之一,当黛西知道盖茨比不法牟取财富的真相后的晚上,盖茨比在家中守着海对面别墅的灯光,等待黛西的电话以及她对二者关系的最后宣判。原著中这样描述:“……left him standing there in the moonlight——watching over nothing”[1]91故事回到原点,盖茨比依旧在月夜中等候,而这次连那盏象征着“希望”的绿灯也不见了,只剩下“nothing”(虚无)。这里的月夜已经不似先前带着诗意和希望,而是一种没有止境的孤独和无助。非法牟取财富的事实使盖茨比和黛西之间平民与贵族阶级的身份差异再次显现,触手可及的爱人即将离开,盖茨比再次陷入孤独,也象征着盖茨比的梦想在逐渐破裂、走向虚无。

可以说,如果红夜是作者站在上帝视角来描写塑造整个美国社会的迷狂与沉醉,那么月夜则是专属于盖茨比一个人的孤独与渴望。盖茨比出身贫困,但他从小便树立了远大的理想。十六岁时他离家出走追逐自己的“美国梦”,最终在当兵的时候遇到了富家小姐黛西并坠入爱河。可是战争使他们被迫分离,当战争结束后盖茨比发现黛西早已经嫁给了贵族少爷汤姆·布坎南,阶级与财富的限制使盖茨比再一次失去追逐黛西的权利。又一次一无所有的盖茨比开始怀疑曾经笃信的“美国梦”。在金钱至上、享乐主义至上的社会大背景下,盖茨比利用一切手段收敛财富、走向成功,发誓要用金钱将黛西夺回来,得不到的爱人黛西便成了梦想的现实寄托。所以盖茨比追逐黛西的过程并不只是一场爱情角逐,更是对梦想的一次次靠近。而在“金钱主义”时代,盖茨比心中的“美国梦”早已不是依靠个人品性和奋斗获取物质成功,而是不惜一切代价获得成果。在那个阶级固化、全民享乐的时代,像盖茨比这样不屈现状、执着追求梦想的人已经极为少见,所以他是孤独的,正是这种孤独使盖茨比更迫切地渴望成功。安静的月夜就像是作者精心安排的内心独白,诉说着当时像盖茨比一样的美国年轻人们对梦想求而不得的孤独与渴望。

三、黑夜:绝望与控诉

在中国古典意象论的发展过程中,对主体情感作用的讨论一直处在中心地位。其中,刘勰的“拟容取观”说更是极大地提升了意象创造中的主体地位。“由于情与物互相促进而产生意象,因情取物,因意生象”[5],即是指作家早在创作之时,就已经凭借自己的感情对物象进行相应的筛选。因此,读者在阅读时,每一次意象的出现都能够被视作是作者情感的伏笔。

作为“爵士时代”的代言人,菲茨杰拉德在笔下的每一部作品中都极力渲染它的美好与繁华。但“‘漂亮'往往意味着‘不幸’,而‘不幸’的根源正是因为其外表上的虚假的‘漂亮’。”[6]44菲茨杰拉德出生在并不富裕的中产家庭,这种边缘化的阶层处境使他在金钱的繁华和贫穷的窘迫之中来回游走。“他的直接经验也使得他要永远重视他埋藏在心底的对‘美国梦想’的怀疑和对上层阶级的不信任与敌意。”[6]44盖茨比的“悲剧性”早已是菲茨杰拉德预先设好的结局。因此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虽然大多数重要的情节都发生在红夜与月夜中,但作者仍将大量的黑夜潜藏在行文的细节中,成为贯穿全文的线索。

故事的最开始,作者借“我”到黛西家做客的情节展开整个人物主线的铺陈。对于这个夜晚,书中写到“汤姆和贝克小姐,两人之间相隔几英尺的暮色,漫步走向书房,好像走到一个真实存在的尸体旁边去守夜。”[3]15幽暗的夜色配上荒诞的比喻,使整个画面呈现出压抑的扭曲感。在这样的背景衬托下,布坎南、黛西、贝克这些贵族阶级的享乐者更像是张嘴獠牙的异化者,有着不带骨血的疏离和冷漠。

在黛西与盖茨比重逢后,两人度过了一段火热的时光,但盖茨比的幸福在随后与布坎南的碰面后戛然而止。察觉到黛西频繁的外出,布坎南开始陪同黛西参加周六在盖茨比家的例行宴会。在整个宴会结束时有这样一段描述:热闹的宴会迎来最终的结局,漆黑的夜晚代替别墅的辉煌灯火,布坎南、黛西、我困在黑暗中,依靠门里微弱的光亮等待来接的汽车。在原文中,作者也第一次使用“dark”来描写夜色。困来黑夜的不仅仅是在等车的宾客,还有爱情即将破灭的盖茨比,以及被颠覆信仰的我。

随后,盖茨比、黛西、布坎南便迎来了正面对质。当一切欲望和情感都被撕破时,所有的矛盾便没有了粉饰太平的余地。因此,菲茨杰拉德写道“于是,我们在渐渐凉爽起来的暮色中向死亡驶去。”[3]121随后,布坎南的情妇被盖茨比与黛西驾驶的轿车碾死在马路上。在“夜”意象的审美意蕴中,死亡是最常见、富有代表性的一个,换句话说,“黑夜”就是悲剧的代名词之一。此后菲茨杰拉德迅速以黑夜代替之前的红夜和月夜,将小说带入一种带有死亡气息的绝望之中,以表达作者对金钱社会和阶级社会的强烈控诉。

紧接着,盖茨比黑夜中迎来了爱情和梦想的“死亡”。盖茨比等了一整天之后并没有等到黛西的电话,在漆黑的夜色中,盖茨比向尼克详细讲述他与黛西曾经的爱情故事。而对于夜色,在现有的译本中,大多数翻译家为了语词的通顺将其翻译为“黑夜”,但如果是直接阅读原文则会更倾向理解为带有更强悲剧色彩的“黑暗”:此时盖茨比的爱情已经走入了最后的黑暗,毫无意外地走进了作者预设的悲剧性结局里。对于盖茨比而言,黛西是他追逐的完美情人,承载了他对理想的全部幻想,也是他在逐梦过程中克服困难与痛苦的唯一慰藉。黛西是在盖茨比脑海中被不断美化和神圣化的形象,盖茨比已经分不清是喜欢人还是喜欢幻想后的形象,这是一种不关乎金钱和阶级只关乎信仰的“宗教化”爱情。而现实中的黛西只是一个世俗的、拜金的、贪图享乐的俗人,她的爱情是以物质与地位为基础的“世俗化”爱情。所以在盖茨比去打仗以后她迅速嫁给了贵族少爷汤姆·布坎南;在看到盖茨比豪华房间和各式奢侈品后,流下的眼泪也只是因为错过奢靡而非爱情;当盖茨比贩卖私酒被揭穿之后,黛西绝然离开这个替自己背负人命的男人……这种世俗化的爱情使得黛西无法与盖茨比共同进退、为理想做出巨大牺牲,所以最终黛西没有接听任何一通来自对岸的电话,留盖茨比一个人在黑暗中苦苦等候,悲剧性结局形成。而作者通过黑夜来叙述这一结局也使得文章变得更加绝望,在主题的阐述上更为深刻。

威尔逊在夜色中盯着远处广告牌上黯淡无光的眼睛,随后起身步行走过盖兹山,到达西半岛,射杀了正准备游泳的盖茨比。至此,菲茨杰拉德从开篇便开始铺垫和渲染的死亡气氛被推向高潮。在盖茨比死去后,菲茨杰拉德笔下的物象几乎全部使用的是暗色调:灰蒙蒙的长满杂草的树丛、连续不停的雨天、葬礼上的黑色雨伞以及盖茨比豪宅上枯萎落败的树藤……这样的意象群组合应和着盖茨比的死亡,使文章呈现出浓郁的悲剧色彩。

“梦”和“月”一样,是“夜”的重要辅助意象,在许多文学作品中梦境的荒诞影射着对现实的强烈批判。在盖茨比去世之后,尼克老是会梦到怪诞的夜景图:“上百所房子,集传统与怪诞于一身,匍甸在一片阴沉沉的天空和黯谈无光的月亮之下……但是没人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也没有人去关心。”[3]158这段话的叙述风格既不像之前宴会的明快与灵动,也不似在谈及盖茨比与黛西的爱情时的深情与忧郁,而是充斥着一股阴冷和恐怖,以及被扭曲的怪诞和冷漠。在尼克的梦境里那个带着珠宝却没有人记得姓名也无人关心的女人就像生前被万众追捧的盖茨比,在死后热闹的别墅变得冷清萧索,生前的朋友和爱人都装作陌生人远离,就连葬礼时来的人都寥寥无几。在这个“夜”意象中,“阴沉沉的天空和暗淡无光的月亮”象征着被金钱主义和享乐主义控制的美国社会,而“醉醺醺的女人”象征着像盖茨比一类被现实扭曲和压迫的“追梦者”,女人最后的结局也表达了作者对金钱社会人情冷漠的控诉与批判。

故事的结尾依旧是在一个夜晚:在尼克即将离开纽约回到西部的前夜,他再一次来到盖茨比的住宅以及他曾经数次伫立期盼的码头,做最后的告别。尼克在脑海中回想盖茨比曾经的神态动作,表达对盖茨比深深的怀念。“他走过了漫长的道路才来到这片蓝色的草坪,他的梦想曾经显得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几乎伸手可以抓住。才知道那个梦已经远去,把他抛在后面……”[3]161回顾盖茨比追逐梦想,作者借“我”对梦破碎的归程提出反思:不是追逐梦想的过程有什么问题,而是梦想本身就不属于盖茨比,失败是必然的结局。对于尼克而言,这也是他“美国梦”破裂的时刻,他满怀希望从西部逃离到东部,渴望开始“美国梦”的征程,却在目睹盖茨比一场更为惨烈的失败后再次选择逃离,也是作者自身形象的侧写。在凄凉冷漠的夜色中,文章走向最终结尾:“于是我们奋力向前,如逆水行舟,直到回到往昔岁月”[3]162。爵士时代,人们终于享受到物质上的富足,却在穷奢极欲中变得越发自私冷漠,只有盖茨比在奋力逆行,梦想能找回曾经那段美好纯真的爱情。作者以“了不起的盖茨比”为名,是怀念更是沉重的反思。

综上所述,菲茨杰拉德采用了喧嚣与迷惘的红夜、充满孤独与渴望的月夜、充满失望与控诉的黑夜为主的三种类型夜意象来塑造文本,使作品在“夜”意象的反复重叠中,呈现出思想主题和情感抒发相互交织的局面。隐藏在“夜”意象下的便是盖茨比悲剧性结局的根源:“美国梦”信徒对生活和爱情的盲目幻想、金钱社会对财富和阶级的盲目追求。全篇以“夜”意象为作者“意志的外射或对象化”[6],表现了美国“爵士时代”群众精神深处的迷狂与沉醉状态,完成了对整个社会精神荒原的严肃批判。这种创造性的想像和独特的艺术世界给读者带来莫大的审美享受,使得这部作品成为20世纪20年代以来美国文学史上不断引起人们的思索、争议并久负盛名的小说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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