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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三人行:关于“风险”的对话(续I)

2019-12-13陈东辉陆健瑜谢谢跃

上海保险 2019年10期
关键词:风险风险管理

陈东辉 陆健瑜 谢谢跃

【编者按】本栏目从上期(2019年第9期)开始组织关于“风险”概念的对话,邀请业内资深人士就风险概念发表自己的认知和观点,开题者为张非非先生,本期刊登陈东辉、陆健瑜和谢跃先生的“铿锵三人行”,试图进一步探讨风险的规律。

别忘了“如果”

陈东辉,瑞士再保险(中国)有限公司总经理。

“风险是个好东西”是一个判断句,如果以句号结尾,则过于笼统和不精确。在英文表达中,一定会加上条件或者转折:“风险是个好东西,如果……”或“风险是个好东西,但是……”

中文的表达习惯往往不喜欢后置,通常是在风险之前加上修饰定语和限定状语:“……的风险,在……的条件下,对于……,是个好东西。 ”

以下举三个例句。

例1:“可量化的风险,在能找到对价的条件下,对于掌握定价权的一方,是个好东西。”

换言之,不可量化的风险,无法交易、无法转移,不是个好东西;在信息不对称的条件下,对于掌握信息较多的一方,即掌握定价权的一方,风险是个好东西;而如果信息完全对称,则无法获得溢价,风险就不一定是好东西。例如车联网完全普及之后,每个人驾车的风险基本完全透明,信息基本对称,购买车险的风险分散意义大打折扣,风险就不再是那么好的东西了。

例2:“可分散的风险,对于能够比较顺利地聚集同类风险的风险经营者而言,是个好东西。”

也就是说,系统风险不是个好东西,因为一般而言,系统风险无法分散、转移或对冲,谁来承担成本都类似,当然,系统风险对应的系统有大小,放入更大的系统中就可能得到分散。例如巨灾债券,将保险行业的系统性巨灾风险汇入资本市场之中,就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分散和对冲。再例如,贷款保证保险对应的个体信用风险容易分散,是个好东西,但背后隐含的经济周期系统性风险,就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例3:“仅带来财务损失的风险,对于拥有足够资本且愿意接受资本的机会成本的风险承担者而言,是个好东西。”

如果只限于考虑财务损失,那么风险和资本基本上是一回事。换言之,不能用财务损失衡量的风险,例如生命死亡的风险或者时间损失的风险,无法转移和交易,绝对不是好东西。另外,风险只有对于“有钱人”,而且是这个钱不需要投在别处去获取更高回报的“有钱人”而言,才是好东西。这两个条件缺了任何一个,风险都是没用的东西,甚至是个坏东西。

总之,简单地说,“风险是个好东西”的口气太过于财大气粗。风险之所以好,并不在于风险本身,而恰恰在于那些啰哩啰嗦的修饰和限定。

风险管理的三个前提

陆健瑜,资深精算师(FSA),香港精算学会前主席。

风险管理已经成为精算师们所讨论的一大热门话题,但很多精算师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究竟在讨论什么。我想强调三点:

一、风险并非都与数学模型有关

精算教育训练中针对风险管理的内容都与数学模型有关,比如在欧盟SolvencyⅡ中已经充分使用的复杂数学模型。但现实生活中的风险管理却包含着更为广泛的议题,远远不只是数学模型中所讨论的那些风险问题。

以下是几个典型的非数学化的风险例子。

货币操纵欺诈:2015年,美国、英国和瑞士的多家大型银行(花旗集团、摩根大通集团、苏格兰皇家银行、汇丰银行、瑞士联合银行集团)因操纵货币市场汇率,被罚款总额超过40亿美元。

反洗钱:2014年,多家大型国际金融机构因洗钱被罚款数十亿美元。

违规销售:英国几家大型银行和保险公司因销售误导被监管机构处以大额罚款。这或许是保险公司目前面临的最大风险。

监管违规:这是所有保险公司共同面临的较大风险。

贪污受贿:这也是一项较大风险。

政治风险:在进入新兴市场时尤为重要。

网络风险:黑客等。

声誉风险:对大公司尤为重要。

自然巨灾:地震、海啸、飓风等。

流行性疾病:如SARS、MERS等。

二、风险并不限于我们的预知范围

只有当人们已知某项风险存在时,才有可能去管理它。如果压根就不知道风险是否存在,管理也就无从谈起。这就是美国前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先生(Donald Rumsfeld)所称的“未知的未知”,或者是Nassim NicholasTaleb在其《黑天鹅》(Black Swan)和《被随机性愚弄》(Fooled By Randomness)中所描述的“黑天鹅”现象。

根据这些理论,无论风险管理体系多么好,无论你有多么聪明,仍会有完全超乎预料和“致命”的坏事注定要发生。任何以为大规模经济危机不会再发生的人绝对会非常失望。

三、风险并没有统一的计量方法

由于我没有确切证据来支持以上论点,这些观点都只能算是探讨性的。

中国已经从西方国家学到了很多关于测度风险的方法。欧洲专业人士倾向于尾部风险概率,而美国更偏爱比率因子,虽然两种方法将在一定程度上趋同。

如果美国使用的方法能与欧洲有所不同,那么中国也有理由与美国和欧盟都不同。中国市场并非是一个完全自由市场,多数大型金融机构都为政府绝对控股,没有所谓“市场一致的无风险利率(market consistent risk free interest rate)”,而这恰恰又是西方风险理论的基石。因此,对于未来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我支持使用基于比率因子的简单方法,它的一个额外优势在于可以快速进行调整。

总之,如果欧洲的方法和美国不同,就说明并不存在所谓统一的国际标准。就冲着中国的储备力,也完全有理由相信中国应该采用自己的标准!

(编注:陆健瑜原文为英文,由崔亚翻译)

无风险,不保险

谢跃,资深保险从业者,“茶道燕梳”创始人。

多数人不喜欢风险,因为风险意味着付出并承担不确定性,而我对风险的态度既像老鼠爱大米,也像老鼠怕猫,如果套用“如果你爱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的句式,“山寨”出“如果你爱他,让他喜欢风险吧,因为他很快会发财;如果你恨他,让他喜欢风险吧,因为他很快会破产”。我试图用“六对一化解”来说明如下:

对外:记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读过一本名为《风险管理》的教科书,把保险列入风险管理技术中作为转移风险的一种形式,我非常赞同。当下,业内有人希望把不会发生的事情忽悠成可保风险,然后收取保费,再与相关“中介”分赃,这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既违反行业准则,也违背做人底线,属于“取之无道”的“小人”行为。做保险,一定要谨记“无风险,不保险”的原则,否则就是砸我们行业安身立命的饭碗。

对内:做保险,最忌讳冒险,别人把风险转移给我们,我们要做的事就是管理风险,我们“拿人钱财,替人‘销’灾”,但如果让自己招了灾,那一定不是一个合格的保险经营者。在广泛受到国际、国内好评的中国“偿二代”中,设计的风险“三支柱”第一支柱就是可量化风险,第二支柱为不可量化风险,第三支柱则是难以监管的风险。三支柱的风险管理设计无疑为中国保险业不冒险做出了卓越的顶层设计。

对价:拿人多少钱财,替人销多少灾,实际是个对价问题,规模效应、专业程度、成本管理、销售渠道、客户选择等组成了我们为客户转移风险对价的高低。“价廉物美、方便快捷”还是一切商品及服务竞争取胜的不二法宝,作为风险转移的保险也不例外。

对冲:张非非先生提出的由于天气骤冷,产险公司的车险、财产险等的赔付与能源公司供暖可组成对冲还真的为我们打开了思路,寿险与养老、意外险与医院、车险与汽车修理厂等,包括于一个老段子中:老太开洗车店和卖伞的两儿子对冲天晴与下雨。这无疑是很好的管理风险中使用对冲工具的例证。

对赌:这个词在投资领域里的本意是零和游戏,现在更多地被用于解决信息不对称情况下委托人与被委托人实施“双赢”的协议。当然也有第三方变“接盘侠”,“双赢众输”的情形。

对决:在中世纪的欧洲,大多指绅士或侠客间为名誉(其中很大部分是为爱情)而进行的决斗,真正的“赢者通吃,输者出局”的你死我活的战斗。我将其理解为处理风险的最豪迈方式和最后手段。

化解:保险有一个基本职能是防灾,也就是化解风险,发达国家的同行对此有很多贡献。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人民保险公司也在这方面进行了许多探索,比如:平板玻璃的铁架运输方式、高事故公路的改良、汛期的防汛和冬春季的防火检查等,但随着国内保险主体的增多,保险业防灾的功能反而弱化了,我们更多地倾向于不赔、少赔,而忽略了“防患于未然”“治未病”。我预测,不久的将来,保险业也能为减少风险的发生、社会财富的灭失,维护人民的生命尊严和安全作出应有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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