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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蛇传故事主题演变及成因探究

2019-11-13许娴琳萧莎

海外文摘·艺术 2019年19期
关键词:害人美色白蛇传

许娴琳 萧莎

(嘉兴学院南湖学院,浙江嘉兴 314001)

白蛇传即白蛇变人,人蛇结合故事的统称。白蛇传故事原型基于中国的蛇崇拜文化,蛇作为一种神秘、生命力顽强且适应能力强的动物容易引起了原始先民的重视,成为他们图腾崇拜的对象,如《山海经》中大量人面蛇身的蛇,又如早期神话中的女娲和伏羲的形象等等。白蛇故事中的蛇女形象以及人蛇结合的故事就是在这一文化的影响下产生的。

1 白蛇传故事的主题演变

白蛇传故事经历了长时间的演变:魏晋初起、唐代萌芽、宋代雏形、明代成型、清代成熟。白蛇这一形象从起初给人带来威胁及祸患的蛇精,害人嗜血,面目狰狞,逐渐变成深情、温柔、善良且依恋凡人的美丽女子;故事情节也从诡异恐怖的妖界向日常平凡的人间逐渐靠拢;而主题思想更是产生了从惩恶扬善到歌颂真情的巨大演变。这一演变的背后蕴含了丰富复杂的时代、社会、文化等方面的原因,使白蛇故事越来越贴合民众的日常生活,符合他们的道德观念,契合他们的文化心理,越来越为普通大众所喜闻乐见。

在白蛇传故事的演变过程中,故事共经历了四种主题:蛇精暴虐害人——远离美色——心存善念——追求真情。

1.1 蛇精暴虐害人

魏晋时期,出现了蛇幻化为人的故事,且多为男性人类。从此蛇精的形象开始走向世俗人间,但并未脱掉邪恶、荒淫及暴虐的兽性,纯粹为害人而生。如《幽明录》的《蛇鼾》篇讲到蛇妖变幻人形奸淫人妻,以及《续搜神记》的《太元士人》篇中的蛇精变为豪门子弟诱娶、伤害凡人女子。这些故事中的蛇精表现出暴虐、荒淫无耻的特点,是残忍势力的代表,形象丑陋、行事阴鹜,使之徒生不寒而栗之感。因此魏晋志怪小说中关于蛇精故事的主题往往是体现人类与蛇之间的对立与冲突,突出蛇精的暴虐恐怖。

1.2 远离美色

与魏晋时期的蛇精不同,唐宋时期的蛇精往往以女性的形象出现。这些“蛇女”是荒淫和邪恶的化身,她们变为美女迷惑男性,以吸食精血为生,害人成性。

唐代谷神子的《博异志》中有一篇名为《李黄》的小说,写陇西男子李黄贪恋蛇女的美色与之同居,归家后觉满身腥气,后化为一滩水唯有头存,他的家人经打听才得知蛇女宅院里的树下常有白蛇出入,才知是此蛇害死了李黄。此篇后附的另一官宦子李琯与蛇女的故事也是类似的,李琯最终被蛇女害得“脑裂而卒”。

南宋话本《西湖三塔记》中的奚宣救助蛇女幻化的女孩卯奴,却差点被其母亲白衣娘子挖心肝下酒。这些故事中的蛇女是荒淫和邪恶的化身,它们幻化为美女,出现在人间与人类接触主要是为了吸食男人精血,因此鲜明地传达了美色害人、远离美色的主题思想。

1.3 心存善念

白蛇传故事在明代基本定型,以冯梦龙《警世通言》中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为代表。白蛇在小说中具备了凡人的性情,不再是纯粹害人的妖物,白蛇虽起初以美色诱人,也曾使用妖法害人,但其目的是与许宣终身相守,呈现出重情专一的妇女形象,这也使整篇小说充斥着情与理的冲突。《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使白蛇传故事的主题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它将关注点开始从白蛇妖性的邪恶恐怖转变为对具备真情的白蛇的同情。因此,此时白蛇传故事的主题落脚点放在了心存善念上,告诫世人只有心存善念才能获得最终的幸福。

1.4 追求真情

到了清代,白蛇传故事的文本载体较之前更为丰富,除了小说之外,戏曲作品中也出现了白蛇传故事,且主题发生了更为明显的变化。黄图珌所作的《看山阁乐府雷峰塔》是今存的第一部以白蛇故事为题材的戏曲作品,情节与冯梦龙小说基本一致,而女主白蛇多了一丝美善的光彩,为后来方成培的《雷峰塔传奇》奠定了基础。方本展现白蛇美丽动人且敢于追求爱情,作者称之为“白云仙姑”,他将其塑造成仙化品格的蛇妖,极力肯定她与许宣的真情,在章回中使用了“觅配偶的白云姑多情吃苦;了宿缘的许晋贤暴悻抛家”一类的标题,鲜明地表现了作者的思想倾向。这一时期的白蛇传故事的主题更多地倾向于反对封建礼教的歧视和束缚、宣扬歌颂并追求真情的先进思想理念。

随着白蛇传故事的流传演变,诸多因素影响着白蛇传的主题内容,其所呈现的同时也体现着某个时代的特征及其缩影。

2 主题演变的成因探究

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思潮的变化以及说话艺人们的艺术演绎等影响,同时又寄托了民间百姓的美好朴素愿望,使得白蛇传故事的主题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2.1 时代变迁——社会思潮的变化

魏晋时期作为中国历史上最为动荡的几个时期之一,局面异常混乱,阶级矛盾尖锐,就连人们思想都处于极端矛盾之中,国家分崩离析,宗教在社会上盛行。魏晋文人有心无力,没有办法改变现实,思想苦闷,只能寄托于闲谈、寄情于怪诞,以求得内心平衡,志怪小说在此背景下应运而生,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中评价魏晋志怪小说的特点是“粗陈梗概”、“搜奇记逸”。与同时期的志怪小说相似,此时的白蛇传故事形式上篇幅短小,情节简单,人物单一;内容上搜奇记逸,与时人普遍认可的“发明神道之不诬”思想相一致。此时的蛇精妖性突出,害人成性,给人留下暴虐残忍的印象,因此小说中宣扬蛇精暴虐残忍的主题思想是自然合理的。

安史之乱后的唐朝,人们心中战争的伤痛未平,统治阶层需要新的社会理念来支撑大众的思想、整肃社会环境,因此重“理”轻“情”成为当时主要的社会思潮。表现在唐传奇小说中,如元稹《莺莺传》中张生对崔莺莺始乱终弃,时人却认为他“善补过”,未被“尤物”所惑,值得赞扬。对于美貌的人类女性而言,此时的人们尚且持批判和排斥的态度,更何况是本就以美貌惑人、害人的蛇精。更何况科举制度的兴起有力地减弱了氏族门阀的权力,为普通读书人提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入仕良机,女色诱惑在此时难免会对功名的求取带来阻碍,沉湎其中即被视为不求仕进,时人往往以劝人抵挡女色的诱惑,致力科举,像唐传奇名篇《李娃传》、《莺莺传》、《霍小玉》中都曾表现这一主题。此时的白蛇传故事也受到了这一社会思潮的影响,形成了远离美色的主题。

明清之际,以顾炎武、王夫之为代表的思想家极力批判宋以来“存天理、灭人欲”的思想对人性的束缚,要求解放人性,提倡追求真情。袁枚的“性灵说”从拟古的束缚中脱离出来,标举真情、个性,受到了人们的高度认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白蛇传故事中隐藏的“情”在这一时期被迅速释放出来。黄图珌的白蛇传故事已开始让人们对白蛇产生同情之感,也让全本以“情”字贯穿,方成培更是将白蛇的“情”发挥到极致。因此故事主题最终演变成了对真情的执着追求。

2.2 新型载体——传播方式的变化

就白蛇传故事的文本载体而言,有小说、话本和戏曲三类,其中后两者最为普通民众所喜闻乐见,成为故事传播的主要形式。

话本小说是在商品经济的发展和繁荣,市民阶层迅速扩大和崛起,说话、说唱艺术日益繁盛的基础上形成的。说话、说唱艺术偏离了以“雅正”为旨归的诗文创作传统,演述古今故事、市井生活。内容转向世俗化、语言接近口语化。在日渐繁盛的以说话为主活动的社会背景影响下,以及书商艺人对话本小说的改编和出版,白蛇传故事开始扩大其影响力,故事情节更为曲折变化,故事主题开始迎合受众的心理期待。

到了清代,白蛇传故事融入到了戏曲表演当中,以音画的形式进行传播,更扩大了故事的传播范围,同时故事的演变也越来越顺应民众的心理。

2.3 广泛的受众——期待团圆的心理

白蛇传在清代方成培的剧本中被改成了“大团圆”地结局,增加了断桥相会、生子得第、塔叙祭塔、出塔团聚等关键性情节,一改之前说教的目的,变成了宣扬真情的主题。黄图珌版本虽然认为妖与人不同,强烈反对“大团圆”的结局,但是并不被世人所看好。王国维在《红楼梦评论》中揭示了国民心理:“吾国人之精神,世间的也,乐天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戏曲小说,无往而不着乐天之色彩;始于悲者终于欢,始于离者终于和,始于困者终于亨,非是而欲餍阅者之心,难矣”。最终黄图珌拗不过民众对许白爱情真挚美好的期待,设置了大团圆的结局。

此时拥有大量受众的白蛇传故事不可避免地接受民众普遍的心理期待,这对文人创作造成了巨大的影响,而这种思想观念正是在“尚圆”的心理下形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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