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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主义视阈下的《云街》解读

2019-09-10周红霞张佩

关键词:象征主义人物塑造主题

周红霞 张佩

摘要:《云街》是当代澳大利亚著名作家蒂姆·温顿的代表作之一,讲述了两个普通澳大利亚家庭经历无数风雨磨难后重构生活,最终完美和解的故事。象征主义手法在《云街》中的物品、人物及情节三方面的运用使其人物塑造和主题表现更加完美,对《云街》的分析也为解读蒂姆·温顿的小说提供了一种不同的视角。

关键词:《云街》;象征主义;人物塑造;主题

中图分类号: I 106.4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9-895X(2019)03-0248-06

DOI: 10.13256/j.cnki.jusst.sse.2019.03.009

Interpretation of Cloudstree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ymbolism

ZHOU Hongxia,ZHANG Pe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Wuh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Wuhan 430081,China)

Abstract:

Cloudstreet is one of the masterpieces by Tim Winton,a contemporary Australian writer.It chronicles two ordinary Australian families which managed to rebuild their lives and gradually reconciled as one after numerous twists and turns.Symbolism in such three aspects as ;objects,characters and plots helps to perfect characterization and interpretation of the theme in Cloudstreet,and the analysis provides a different perspective of understanding of Tim Winton’s novels.

Keywords:

Cloudstreet;symbolism;characterization;theme

澳大利亞作家蒂姆·温顿(Tim Winton,1960—)曾先后4次获澳洲最高文学奖项“迈尔斯·富兰克林奖”(Miles Franklin Literary Award),两次入围英语文学大奖“布克奖”(The Man Booker Prize),被视为“澳大利亚国宝级”(National Living Treasure)作家。《云街》(Cloudstreet,1991)是其十分重要的小说之一,使得蒂姆·温顿赢得1992年的“迈尔斯·富兰克林奖”,并位列澳大利亚人最喜欢的50本小说排行中的第一位,受到文学批判家们的广泛关注。在一部20年来首部由澳大利亚本土学者和海外学者一起撰写的评论作品——《蒂姆·温顿作品评论集》(Tim Winton:Critical Essays,2014)中,菲奥娜·莫里森(Fiona Morrison)从语言的丰富性、微妙性和复杂性的角度,对《云街》进行了评论;迈克尔·格里菲斯(Michael R.Griffiths)则从历史角度着力思考《云街》里战后的澳大利亚普通家庭生活,尤其是工人阶级以及少数群体的处境。另一方面,关于温顿作品的论作也开始在国内出现,现有的对于《云街》的研究多是从后殖民主义的角度解读主题,如徐在中从小说的“平淡”中解读出了人与人、人与环境之间的“爱”与“和解”的主题[1],尤其关注土著人的现状和困境[2];或是从人物方面,如詹春娟解读了《云街》中女性的形象[3],而徐瀛则是对该小说中的人物特色[4],也对人物身份问题进行了分析[5],近期从空间叙事学的角度探究身份建构[6]的论作也开始出现。目前《云街》并无中文译本,国内关于此小说的研究仅处于起步阶段。

蒂姆·温顿的小说,往往“通过一个寓言式的故事,用极短的篇幅,极俭省的笔墨,近乎白描的手法,写出了当今社会繁华背后的现代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和寂寞,以及人与人之间那种‘咫尺天涯’的隔膜感。平白的文体背后潜藏着发人深思的‘大义’,这就是温顿的风格。”[7]这一特点在《云街》中体现得尤为突出,作品主要描述了两户家庭,在遭遇了各自的不幸之后,搬到云街经历波折后终于走出困境的故事。小说语言虽通俗但蕴意深刻,许多事物都带有象征主义的色彩,如小说中独特的人物特征、反复出现的“水”“风”和“黑色的身影”等,给读者留下深度的思考空间。

运用象征主义对小说进行研究,有助于更好地分析小说特点和理解小说主旨,同时,从写法上探究温顿的小说特色,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他的小说。“象征手法是通过借助事物之间的关联,将一些抽象的情感、思想和概念用具体的形象来表达。通过象征手法的运用,抽象的品质精神转化为被感知的具体形象,含蓄而又巧妙地将一种不便于言说的意境表达出来,寓意深远。”[8]81 也即,“根据事物之间的某种联系,借助某人某物的具体形象,以表现某种抽象的概念、思想和情感。”[9]因此,本文试图从物品、人物、情节的三个方面探究《云街》所表现出的象征主义手法,体会作家如何将抽象的、难以捉摸的意境借助具体的事物表现出来,以小见大地引领读者的思维由具体到抽象渐渐领会和感悟,从而体会出作品之主题,最终达到其写作目的,同时震撼读者的心灵,令人产生无尽的思考和遐想。

一、物品象征——人际隔阂

《云街》中,最容易让人联想的是物品的象征,一些与人物生活和命运相关的象征物的选择往往体现作家的匠心。这也恰恰符合“‘象征’原是指一种持有象征物的主体互为确认的信物。几经演变,现在則具有了‘用一种形式作为一种概念的习惯代表’的含义,凡是能表达某种情绪、某种观念的符号或物品都可称之为“象征”,象征从而被引申为任何观念或事物的符号表象。”[10]

主人公莱斯特·兰姆(Lester Lamb)一家原本居住在玛格丽特河边的小镇上,因为儿子费希(Fish)不慎溺水变成智障,不得已搬迁到佩斯城里的云街,租住了萨姆·皮科尔斯(Sam Pickles)一家的另一半房子。兰姆一家的勤劳忙碌与皮科尔斯一家的懒散消极形成鲜明对比,以致于作为女房东的多莉(Dolly)“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会如此憎恨兰姆一家,虽然他们一直都很礼貌友好,像群蜜蜂一样干劲儿十足……”本文中的小说引文内容均由笔者译自:Tim Winton.Cloudstreet.London:Picador,1998.为避免繁琐,全文只标注页码。[11]55,这样的对比让多莉似乎感到无地自容,而不愿同他们交流,甚至因此两家处于隔阂的状态,云街的庭院分割开来的篱笆正是他们之间隔膜的象征。即使是隔着篱笆互相观望彼此的生活,“直到黑夜降临,萨姆也不愿同他的邻居说一句话”(p.97),只是“将手肘倚靠在栅栏上”(p.97),望着“站在篱笆另一旁”(p.97)的兰斯特,客气地寒暄。他们看似居住于一个大家庭,但是并未心系彼此的家庭生活,或给予对方关心和帮助。随着两个年轻的主人公——萨姆的女儿罗丝(Rose)和莱斯特的大儿子奎克(Quick)的结合,两家人走入彼此的生活,最后分割两家的栅栏被拆除,象征着社区中人们分歧的消除,一个和谐的整体社会建立起来了。

小说里的房子和街道具有典型的象征意蕴,展现了西澳风貌,“云街里的世界更加完美地呈现了人们的个体以及社区身份。”[12]当兰姆一家刚来到云街,“走在大街上,没有人停下手中的活计向他们打招呼……兰姆一家就这样一路无言,所到之处,唯有人在嘀咕他们是可笑的杂种。”(p.44)房子散落的街道实质上也是一个小社会的缩影,本地人嘲笑外来户,甚至鄙夷、谩骂移民的错位社区文化,“我过去常常听到它在悲叹,不是风,地板或是土地,我说服自己是马,但内心里我知道是村庄(country同义国家)”“就像这房子(house)”(p.235)。作为孩子们的母亲,奥瑞尔(Oriel Lamb)此刻也感

觉“就像夜里走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不知道要去往哪里。”(p.235)外来移民居无定所的漂泊,到屈居同一屋檐下归属感的缺失,使得他们彼此不信任,不理解。而在这所房子(国家)里居住的人们也会像奥瑞尔一样怀疑这片栖息地,“我读了报纸,兰斯特。他们在说谎。他们会把孩子们送往任何战场,并不惜任何代价。”(p.235)房子和街道正是澳大利亚社会中一种真实的社区生活状态的象征,在这个错位文化的社会里,人与人交流匮乏,战后的人们对这座大“house”的信念动摇不定。

其次,“水”在小说《云街》中也喻指特定的含义,起着重要的作用。比尔·阿什克洛夫特(Bill Ashcroft)曾撰文探究温顿作品中水的隐喻性解读,认为水是意义的象征,是归属感的源泉[13]。小说中费希溺水后心静如水,水是心境的真实写照,对现实世界有着“无声”地洞察,但是他唯一不认识的人是母亲奥瑞尔,而且他经常念叨着“water”,当医生指着奥瑞尔问“她是谁,费希?”(p.65)他盯着墙壁上油画里跳着、畅游于水流中的鱼回答道“水(The water!)”这暗示着“水”与“母亲”具有相似性,因此,可以说“水”象征着“母亲”。而费希(Fish)如同他名字的寓意“鱼(fish)”一样,向往自由地在爱的河流中畅游。水就是万物之源,它孕育着万物、滋养着万物,更以博大的胸怀容纳万物。母亲给予人们生命,又将她的生命融入到孩子们成长的血液里,也唯有母亲能最大限度地包容和接受孩子们的一切,唯有母亲的双臂永远向孩子们敞开,任子女在爱的河流中嬉戏畅游。水的意象在小说中不时地出现,这种“象征既包孕着精神的意蕴也寄寓着具有审美张力的形式意义,它凭借着自然界的具体形象表达与之感应的抽象意义或深刻哲理,使读者在特定的语境和感受中直观地寻求潜在的思想真实”[14]86。水意象对事件发展的推动只是多种叙事动力的一部分,温顿选择性压缩在费希出场的关键时刻强化了它的象征意味和叙事推动功能。

此外,小说《云街》中,“帐篷”的出现也极具象征含义。作为母亲的奥瑞尔,倔强、勤劳地支撑起这个家,然而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却成了“智障”,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否定了自己的爱,这样的现实让她难以接受。她开始怀疑自己,逃避现实,白天一味地忙碌,夜晚就在院子里支起帐篷,“禁锢了自己的灵魂”(p.307),“厌倦了尘世的凡人”(p.307),即使这样的她令人失望,她依旧“像个战士一样,想要寻找一切的答案”(p.307)。将自己同家人隔离开来的她,并未获得心灵上的平静,反而造成大儿子奎克的不理解,小儿子费希就医后依旧不认识自己的苦恼,甚至,她开始怀疑上帝,动摇自己的信仰,无论她多么勤劳能干,同家人的隔阂让她始终沉浸在自责中,每晚在微弱的烛光下祈求、祷告。这顶帐篷正象征着无法获得认同感的中年人在面对困境时试图用“保护壳”来包裹自己,回避现实、自我孤立,向上帝寻求慰藉,以此获得心灵的救赎。

小说中,篱笆、水和帐篷等象征物的使用奠定了小说大的环境背景。在黑格尔看来:“象征一般是直接呈现于感性观照的一种现成的外在事物,对这种外在事物并不直接就它本身来看,而是就它所暗示的一种较广泛较普通的意义来看。象征就不只是一种本身无足轻重的符号,而是一种在外表形状就已可暗示要表达的那种思想内容的符号。同时,象征所要使人意识到的却不应是它本身那样一个具体的个别事物,而是它所暗示的普遍性的意义。”[15]12这些象征物也无一不与人的孤独体验和自我审视相关,给人以普遍意义上的启示,在大的社会背景下,人与人之间避免不了产生交流的隔阂,这时候,“应当勇敢地面对现实,面对孤独;人更应学会独处,在独处中进行反思。只有学会理解和原谅,才能坦然迎接新生活”[16]。而且,温顿在采访中也谈到:“‘孤 立’和‘疏 远’,中世纪的人也称‘异化’,其实是人的主要问题。作者所关心的问题是究竟什么能够促成一个故事,是这种人与人之间理解上的断层,是人与社会之间的分离,还是人自身各方面的‘孤立’。”[17]单就这点来看,《云街》里水、篱笆、帐篷是将人与人、人與社会以及人与自身“孤立”“疏远”的典型象征物,而交流让人找回自我,找回内心的平静,达到与社会这个“大家庭”的和谐。

二、人物象征——身份危机

在小说《云街》中这样交流有隔阂的环境下,人物角色的身份设置也体现出温顿的小说特色。温顿关注社会中的小人物,“我一直都对隐士、孤独者和局外人很感兴趣,他们都无法适应社会,或者说他们不愿意去适应所在的社会。”[17]作者塑造人物的独特视角,使得笔下的人物身份及其命运具有一定的象征意蕴。

首先,温顿在作品中善于塑造典型的“温顿式人物”:如《巢》里寻求心灵庇护的汤姆·基利(Tom Keely);《呼吸》里寻求自我救赎之路的布鲁斯·派克(Bruce Pike);《骑手们》中低迷的斯卡里(Scully);等等。在温顿的每一部小说作品中都不难发现这些饱受迷失和孤独之苦的汤姆式中年人物形象。温顿在《云街》中也塑造出了萨姆·皮科尔斯这个遭遇中年“危机”的典型人物角色:人到中年突遇变故,失去工作,被人嘲笑挤兑,失意无奈,整日酗酒赌博,妻子多莉和人厮混,用酒精麻醉自己,大儿子泰德(Ted)突然离开,二儿子强波(Chub)又是一哑巴,唯有女儿罗斯(Rose)从小就打理家务,失去同龄人该有的自由和上学的机会,整日忧思伤感。妻子的放荡使得萨姆更加心灰意冷,沉迷于赌博。当妻子偷偷从他身旁溜走的时候,他只能“咬牙切齿,抑制自己,他知道他不配拥有现有的一切,偶尔,彻夜未眠的时候,甚至可以感觉到房子在呼吸,地板随时就要移走一样。”(p.40)无论是作为丈夫,还是父亲,亦或是社会上正常的成员,他扮演的“身份”都是失败的。萨姆这个角色象征着彷徨失意的中年人,怀疑自己,看似是一个失败者,却不停地想要寻找自我救赎之路与生命的意义。

其次,温顿在《云街》中也塑造出了另一个角色——费希,Fish即“无声角色”。像《天眼》里好奇隐秘的奥特(Ort)一样,溺水后智障的费希困惑而又孤独,经常也会独自一人和圈养的猪交流:“我喜欢它们,兰斯特”“他说话吗?”“是的,我喜欢它们。”(p.30)兰斯特(Lester)看着智障的儿子时不解的眼神与费希好奇地同猪交流的样子形成一种对比。而当兰斯特将费希和猪交流的事情告诉奥瑞尔后,彻夜未眠的她“想起了那只父亲以爱为名屠杀了的猪,只为给她治愈烫伤的伤口,这使她痛苦不已。”(p.131)从这些细节揣摩,不难发现,费希的处境就像是被“圈养起来的猪”,被人视作“无声的角色”,他渴望同外界的交流,而不是被另类保护,被人投以异样的眼光看待。而在奥瑞尔心里,费希智障后唯独不认识自己,这是永远的伤,让她痛苦不已。同时,人与动物,以及上下两代人之间的尊重、交流的缺失,令人心寒唏嘘。费希的出现正是象征着心灵受创的青年。在小说中,他没有任何语言,但是关于他的描述,以及他的转变影响着整个小说的情节发展,他仿佛“清醒”地洞察着周围生活的一切。甚至可以说,他的命运和行为像一根脉络,让人牵挂难忘。他像一个无关紧要的没有“身份”的人一样生活,然而他的命运却往往把作品引入到另一种深度。而且,这些“无声角色”真实的内心世界,极易引起澳大利亚青年一代的思想共鸣,唤起人们更多地去关注人性的情感。

另外,“温顿充分意识到土著文化的价值和重要性,并在多部小说中融入了土著元素。如在《云街》中,有位神秘的土著人物时常出现,给彷徨中的费希指点迷津”[18]。他们时而出现的居无定所,没有“身份”,如同不安的“影子”。“他的投票并未起到一点儿作用,而那些紧握拳头的政客也有可能支持另一条款,效忠于女王,然后面带微笑地让工人们触及‘帽子’的边缘”(p.411)当萨姆抱怨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闪现在他身旁,“你有投票吗?”“没有什么用,这是一个主人决策的国家。”(p.411)这些土著人没有投票权,他们很重视“家”这个整体,在他们看来,萨姆想把房子卖掉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人们不应当使一个整体的家分开,家是强大而重要的”(p.412)漂泊不定的他们渴望有一个固定的家。温顿也曾谈道:“我应该说比起我的苏格兰祖先来,我离土著文化更近,我已经学会离这块土地更近,但这几乎不能与真正的土著意义上的归属相比。我羡慕土著人与大地及部落神灵的同一性。”[19]107失去了土地的他们也就失去了“身份”所代表的一种文化归宿,在“危机”中不安地游荡。“对土著人来说,不是土地属于你,而是你属于土地。土地不是你的家园,它是你的偶像,你的圣地,你的脐带之地。与土地分离就意味着被置于地狱的边缘,卡在生死之间。”[20]黑色的影子在佩斯(Perth)城里隐约闪现,没有归属感,象征着遭遇身份危机的土著人,他们属于这个城市的边缘人,这也正是温顿的作品的关注点所在。

温顿通过运用象征主义的手法描写人物的性格特征,来说明这些特征如何建构起人物间的纽带和联系并最终决定了人物的不同命运。不论是作为家庭环境下的“父亲”“儿子”,还是社会环境下的“边缘化”人物的身份,他们在小说中都有自己的生活危机,象征着温顿式人物在生活中所特有的身份危机、丰富的内心世界,深化了作品的主题和意蕴,从而使作品的感染力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渲染和体现,同时也最大程度上提高了作品的深度和广度。

三、情节象征——追寻回归

有学者指出,象征也具体体现在作品的情

节上,“情节是一种表达思想和感情的艺术,但不直接描述它们也不通过具体意象明显的比较去限定它们,而是暗示这些思想和感情。运用未加解释的象征使读者在头脑里重新创作它们”[21]3。如果说小说《云街》中物品的象征,营造了交流隔阂的生活环境,人物的象征,使得读者去思考个体的生活危机,那么小说情节的走向往往更能体现出作家从未加解释的象征角度去表达思想和感情的艺术。

随着《云街》中情节的发展,家庭中的不幸与纷杂,使得小说中的两个主人翁奎克和罗丝在成长过程中倍感痛苦和孤独,甚至一度逃离家庭,他们对家庭的不满和排斥使得家庭矛盾难以解决。整日沉浸于忧伤和自责中的奎克“每天搜集报纸,关注那些失联后认定战死以及那些用以怀念儿子、父亲和兄弟的告示。虽然他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但是他依旧看到这些名单便忧从中来。整个世界一直在为回到太平而努力,但是总在某些地方的弹坑、碎石、持续更新的名单以及归家的故事从未间断。街上到处是失去亲人的家庭,而且他们也记得战争仍将持续”(p.89)。奎克亲历的现实和心路历程正是整个不安的社会缩影。情感上,令人悲痛的新闻版块让他深感自责,“提醒自己还活着,是幸运的,仍然健康,而他弟弟不是”(p.59)。情节上,以小见大,象征着外面纷扰不定的世界让战后的人们心有余悸,渴望从心灵上得到安定和抚慰;使得离家出走、四处漂泊的年轻人承受巨大心理负罪感,在离家流浪的过程中经历了一系列痛苦的磨难和挣扎,不安和牵挂使他们最终放下心中的负担,领悟到生活的真谛,追寻回归。

从小承担家务活儿的罗丝,虽居住在别人所向往的大房子里,但落魄失意的父亲、酒醉放荡的母亲使得她对这个家毫无眷恋之情,有时候,她会呆望着天空,甚至羡慕“智障”后的费希。在她眼里,费希有自己的世界,无需为尘世纷扰担忧,可以自由感受风一样的自由,拥有自己可以呆望出神的一片天空。辍学后的罗丝感觉自己像是被捆绑在这所房子里一样,因而,对家庭的失望,让她极度渴望逃离这所房子。婚后,奎克和罗丝搬离了云街,罗丝不幸流产,陷入忧伤之中,他们夫妻之间也缺乏言语交流,整日为工作忙碌到很晚的奎克常常感到身心疲憊,毫无归属感。租住地可怕的安静让罗丝开始怀念往日云街的琐碎繁杂,失去儿子的母亲多莉开始想念女儿,随着罗丝和母亲的互相倾诉,往日充满敌意的母女关系最终得以和解。罗丝和奎克决定搬回云街居住,他们的回归也使两个家庭最终走出阴霾,自此,两家人的关系也终于达成了完美的和解,这也象征着在这个看似矛盾不可调和的大社会里,年轻人在经历了成长过程中的困惑、不满与逃离后,最终变得成熟与宽容,追寻回归,变得理解他人,理解社会,寻得最终融入家庭、社会的出路。

费希经常游离在自己的世界里,被特殊照看的他向往自由,渴望交流,而父亲莱斯特只要一想到这个溺水成智障的儿子,“他有时候宁愿想着这个儿子已经死了,而不是像个孩子一样生活,但是,活着的即是生命,你无法篡夺改变,甚至低估它”。当他找来江湖医生询问一番后,建议把费希送到特殊看护机构的时候,母亲奥瑞尔拒绝了。“费希,快问医生,你要去哪儿?”“Water!Water!”水的声音始终在费希耳边萦绕,“他喜欢站在院子里看鸟儿,喜欢随风飘动的东西。风使他欢快,当风拂过他的脸颊,他微笑着说,‘Yes’。”他渴望像水一样融入正常的、自由的生活中。费希喜欢家人聚在一起旋转着刀柄决定着一些事情的时光,因为他能真正感觉到自己是家里的一员,被家人称赞羡慕,而且是作为一个正常的人,一个可以抉择的成员,给家人带来温馨的感觉。小说的最后,也因奎克和罗丝带着费希去郊游,“回归自然”后的费希清醒过来,急切地跑向水边,“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才感觉我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成为兰姆(Lamb),长久地,完美地,在每个角落,做回自己。”(p.430)费希与水结合,才得以回归自我的情节也恰与之前他不断地念叨水的情节巧妙地呼应,充满象征意味,“这里水含有强烈的宗教含义,因为在基督教里,水意味着重生”[1]。水的融入,让他找寻到真正完整的自己,也寓意着人与自然的和谐。

奎克和罗丝搬出云街组建了自己的家庭,而四周杂乱的环境,令奎克怀念起过去在农场和云街的生活。当他彷徨时,像影子一样的土著人出现了,“他是一个全身上下只围着皮带系着的一条海滩毯”,“‘回去吧’黑人说道,‘这不是你的家,去你自己真正的家,兄弟’”(p.366)。而当奎克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是独自一人。而当奎克为生计奔波,感到空虚的时候,黑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奎克问道“你没有家可以回吗?”“不在这边”黑人指着河对岸昏暗的区域,“你有家可归的,奎克,快回去!”“在山地里,在树下,在城市的‘咽喉’里像项链一样,有成千上万的他们”(p.372)到处游荡。在这样的一个多元化社会,如同米勒的小说《祖先游戏》体现的那样:“这些有着多种文化渊源的人如何被移植到了一块文化的新土上,并苦苦挣扎着要融合进这种新文化。对某些人来说,有一种回到家的喜悦;另一些人则尝到了被拒绝接纳的痛苦;而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喜忧参半,两种感觉都曾有过。”[22]199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着很多的“隐形人(invisible man)”[23],他们无处不在,没有归属感,渴望家园。

他们都曾体验到不同类别的孤独,经历了社会、心理和地理的漫长旅行。“反映出现代社会中另一类的生存选择——孤独者从追寻自由的逃避中升华到生存自由的把握。”[17]生动而又感人的细节,情节转换的象征寓意,都体现出温顿对土著人的文化和生存现状的人文关怀,也为在“逃离”还是“回归”边界彷徨的现代人,以及身为社会底层的边缘人转向主动生存、找寻自我,指明一条道路:现代人应当认识自我、回归自我,相互交流,才能真正理解他人、融入社会。

四、结束语

“一切语言都是隐喻性的和象征性的,即必须依赖隐喻和象征来完成意义的传达。”[24]320象征手法的运用,唤起了读者对小说中具体物品其象征意象的共鸣,深化了普通人物形象的内心世界,使得人物刻画和主旨意境更加深刻而耐人寻味。《云街》中,蒂姆·温顿通过象征主义手法,将想要表达的人际情感寓于多种物品的意象中,通过事物间以及事物与人间的联系,赋予具体事物与人类相似或相近的特征及情感,传达出人际之间,以及人与社区乃至社会间交流的危机。而且,笔者认为,温顿笔下的年轻人和土著人的处境往往牵动人心,具有极

强的象征意味和现实意义。将小说背景置于云街这样一个烟雾缭绕的环境下,选取典型的“温顿式”普通人物,将他们复杂、矛盾的内心世界与嘈杂的社区环境近乎完美地结合起来,这些角色是在家庭生活或是在一个本属于“大家庭”的社会生活中迷失,身份的危机让他们渴望重塑自我,找到情感的归宿。随着小说情节的发展,他们主动或被动地与原本该有的现实生活环境的隔离,使他们在经历了无所依靠的漂泊和孤独之后,渴望身份的回归。作为澳大利亚文学经典的力作,《云街》具有涵盖澳大利亚主要的家庭关系的主题,集成生活的灵感的价值以及体现人际关系的重要性;水,海滩,河流和湖泊也是温顿小说中常出现的场景,将典型人物命运同自然环境结合起来,不难发现,温顿为现代人,尤其是边缘化的少数群体指明一条可能的出路:现代人在多元化文化中,会出现交流危机,迷失自我和彼此不相融的隔阂,渴望找到一种归属感,人们不妨在同自然的接触中获取灵感,找回真我,在交流中理解回归,最终实现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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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辑: 程爱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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