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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德刀

2019-07-25丁真

鹿鸣 2019年6期
关键词:丹妮

丁真

闹钟铃声被设置成单调的下课铃声。当它高到一定分贝的时候,音高和音强变化混乱,在安静的清晨,嘈杂、刺耳,应急事件让大脑内的肾上腺素和血清素水平急剧变化,心慌、气急、窒息感。

但我却是例外。此刻,我正在欣赏这短暂又持久的高分贝,且沉迷其中。

时钟指向6点整。

不意外。我总是在闹钟定时响铃之前醒来,尔后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至下课铃声在耳边聒噪地欢腾。

薄荷味的牙膏,小小的牙刷,又细又长的软毛刷,从上牙床到下牙床,从左侧口腔至右侧口腔,这样上下左右刷了一遍,又重复一遍。接着漱口,一遍,又来一遍,结束了刷牙全过程。

洗脸也是如此。左脸至右脸,额头至下巴、脖子、耳后,一遍,再重复一遍。

我不否认我有强迫症,我喜欢有序、对称地去生活。这说明不了什么。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强迫症,无非有些人隐性,有些人轻微,有些人严重而已。强迫症现象在这个世界各个角落随处可见,每天出门去,走到家楼下总感觉楼上房门没锁,紧接着返回家察看,发现房门已锁,遂放心,再次出门去——这,也是强迫症现象的一种。也正因为强迫症是如此普遍,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怪胎。

刮了两遍胡子后,我到餐厅的冰箱里,拿出了一块儿长方形的三明治,揭开了包裹着的保鲜膜,从刀架上抽出一把三德刀,在三明治上左右比劃了许久,确定了等分的尺寸后,才下刀将这块儿长方形三明治切成两个完美的正方形,一块儿是今天早上的早餐,另一块儿,则是留给明天的。

一块儿边长10公分的正方形三明治,配上一杯130毫升的牛奶,经过我的反复实践,证明这个是刚刚好可以让我的胃饱腹至上午的十一时三十分左右,然后,我就可以在十一时三十分的时候进行午餐,不浪费一分一秒,补充身体的能量。

餐桌正前方是一个18吋的索尼电视机,这是我10岁时,父亲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父亲是远洋船长,在那个年代,因为父亲的职业,我们家在镇上是有钱人家,活在他人羡慕的眼光里。

电视机里在播放一段录像。一个体格肥硕的中年妇女,穿着黄红大格子的宽松睡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用只剩半截玫红色指甲油的食指,正戳向对面的那个身穿白衬衫藏青色西裤体格健壮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

录像是无声的,但从妇女的口型变化之快,大约也明白,多是市井之中的脏话。

录像到这里,发生了惊人的转折。中年男子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三德刀,快速大力地插入中年妇女的左胸。

中年妇女倒下了,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身子底下,一摊血慢慢漾开,血痕越变越大。

画面倾斜了几秒,突然镜头发抖着掉到了地上,整个画面颠倒了过来。一个少年的裤腿和球鞋进入了画面,挡住了镜头,就这样,一直到录像结束。

我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刚好七点。于是伸手关了电视,将桌上装牛奶的量杯拿到水槽里,清洗了两遍,再仔细擦干了两遍,最后把手洗干净,来到了衣柜前。

没有什么可选择的,清一色的白衬衫和藏青色长裤。但今天是星期三,星期三有星期三的白衬衫,它与其它日子的白衬衫不一样,我认得它,它的领子在七件白衬衫里,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发黄,当然,除了我,别人都看不出。

我在家门口整衣镜前穿戴完毕——其实有没有整衣镜都一样,家里所有的镜子,我都已经用不透光的厚厚白纸糊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租来的房子,自己装修的话,我根本不会在房间里装任何一面镜子。因为,我讨厌我自己。

戴好近视眼镜和手表,穿上黑皮鞋,我抬腕看了看这只破旧的石英表——它是父亲给我的生日礼物——时间刚好七点三十分。

我出了门,锁上。又打开,再次锁上。确认上锁无误后,才离开家,走下楼。

我工作的地方,是一家规模极小印刷厂。地址就在这条街笔直走到尽头的转角。根据我的测量,我每走一步的步伐长度是1米左右,手机计步器显示从家门口到厂门口,每天是3575步到3580步之间,因此,我估算全程是3580米,误差不超过5米。

在厂里我负责的是印品印制完成后的加工工作,包括装订、折页、覆膜或UV,模切、烫金或起凸,然后送去打包。

说我们的厂规模很小,是因为工人只有四个,出片、打样、拼版的是一个小姑娘何菊,瘦瘦小小的,一副发育不成熟的样子。上机印刷的叫陈英兰,如果是平时,可能对她的性别还会有所犹豫,但在厂里,当我们都穿蓝灰色大褂每天工作10小时甚至更长时间时,你绝对不会认为她是女的。还有一个工人就是打包、司机兼联络员,平时他很少在厂里,每天只是上午10点和下午4点来厂里,看到我装订好的印刷品,就会打包好送到客户那里。当然,如果有加印或急印的货,他会提前通知我们,总之,他是我们唯一的对外窗口。

我们的薪水很少,这也情有可原。本身这就不是什么高技术含量的工种,我们都只是熟练工而已,没有任何一个雇主会大方到愚蠢的地步。

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我身子左侧传来。

“你好,请帮我捡一下那个玩具,可以么?”

说话的是一位银发女士。她坐在车的后排座,那部蓝色的轿车,就停在我身子左侧的路边,车窗都敞着,前排没有人,可能驾驶员停车后到附近短时间办事去了。后排车门被打开,除了这位银发女士,还有一个约摸五六岁的男童,很显然这个圆溜溜的玩具从车里滚出来之后,这位老态龙钟但穿着打扮很高端显然受过良好教育的老太太试图打开车门去捡回来,但她不能做到既不离开座位又能捡到玩具,而她不离开座位的原因,不是因为年事太高腿脚不便,而是怕起身后旁边的孩子会有意外。

我在这个圆溜溜的玩具前蹲了下来,仔细观察。

我很难明白这个圆溜溜的玩具是干嘛用的,更不用说它叫什么。我没有妻子孩子,连女朋友也没有,我不可能知道这些玩具的名称用法,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内心想帮助他们的冲动。对,是冲动。在我的一生中,我遇到的所有人和事,我对他们或它们,不是无感,就是感情特别强烈,强烈到理性控制已极其微弱。

眼下我遇到了困难。我极少不戴手套就去碰他人的东西,尤其是放在了公共场合的东西。据研究表明,流通物品经多人触摸后,手上的细菌会粘附在物品上,当这些物品通过专业机构培养皿48小时培养后,培养基上会密密麻麻布满大小不一令人头皮发麻的细菌,粗略估计,细菌各类达几百种,致病的有十多种,表面依附细菌数量达几千万。

我思考了片刻,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儿洗得干干净净甚至有些发白、折得整整齐齐痕迹清晰的手帕,展开,再展开,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起了地上的那个玩具,将它,连同包裹着的手帕,一起放在了女士的手里。

“哎,手帕——”这位女士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我已早早与她保持了一定距离,并朝她摆摆手,示意手帕不要了。

这时,我看到右前方的单元楼里出来一男一女。男人走在前,约四十岁的样子,身材相貌保持得更好,他步伐很快,三步两步来到路边这部蓝色轿车旁,打开车门,弯腰坐进驾驶室,拉上保险带点火拉手刹踩油门,动作一气呵成,车子加足马力一溜烟开走,完全没有和这个赶到车边企图和他握手道别的女人对上一句话,或者是对上一眼。

女人有些失望,她娇小的身形在黑色西装套裙里僵硬了许多,踩在细高跟鞋子上的小腿肌肉,略微在颤抖,直到——她看到我。

如果说180度大转变,是指一个人的态度变化从反到正、從正到反的幅度,那么,面前这个女人,看见我后的表情转变,应该是100到120度之间。

“我叫丹妮。”她伸出了右手。

我迟疑了。我从来不和人握手,除非戴着手套。

她有些尴尬地收回了右手,拿出一张名片,双手拿着,恭敬地递给我:“你好,我叫王丹妮,我是这个楼盘的销售经理,你如果关心楼市,应该知道这个盘卖得很好。我们现在只剩下一套房子,今天是有点儿早,我的同事们还没来上班,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现在很优惠哦,存10万元抵18万元的。”

丹妮。

我的思维开始迟钝起来。大脑皮层的滞缓让眼前的情景变得恍惚而不真实,连语言输出都感到困难。

我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进入了那幢楼。光线是眩目的,周遭景物是模糊的,她的上下嘴皮不断地触碰,不断地释放出奇怪的符号,将我逼进了一个压抑死板的空间。

我开始恐惧,紧拽衬衫的双手手心大量出汗。我感到孤单又无助,这种近距离相处,非常煎熬,头渐渐发重,遍布的脑神经每一条都紧绷着。

我快缺氧了。我需要帮助!谁来救救我?我的内心开始呼救。

我双手用力按住两侧太阳穴,强迫自己的大脑恢复思考,可整个头皮都没有感觉。我加大了力度,企图刺激到头皮,但是没有成功。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我来说,是漫长无力的,直到我踉踉跄跄跌撞着出了这幢楼,都回忆不起之前发生的事。

后背感到黏糊糊的,并且有一种被汗沁湿后散发的酸臭味儿。这股味儿使我的注意力缓慢恢复。

还是老问题。

我知道,这是药物引起的大脑皮质受损,是药物的副作用产生的幻觉。在我青春期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手淫很严重,后来就发展到吃不下睡不着。去了医院后,医生却把我当神经衰弱来治疗,害得我误吃了奥氮平、舍曲林、利必通、希德……一大堆不该吃的药。

想到这儿,我弯下了身子,难过地双手捂住了眼。

那个销售经理呢?

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随她吧!

我缓步向前走去,按照这个速度,恐怕要迟到半个多小时。

到印刷厂门口时,果然如我计算,迟到了37分钟。依照惯例,先要在门口的签到本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用签名这种方式,真是最高层次自欺欺人,要知道,何菊和陈哥(陈英兰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永远不会在没有预排印刷任务的日子里来上班,这种签到,形同虚设。不过,我从来没因此担心我的雇主,尽管这只是一种绝对形式,但有形式,也总比没形式,要来的安心些。

签到本旁边零零落落地扔着几支水笔,透明的笔杆可以一眼看到,各支笔墨水的容量。我挑选了一支墨水最少的笔,完成了签名,然后把其它几支水笔盖上笔帽,放回到抽屉里,只留这支墨水最少的笔在签到本旁边。这些只是我的个人习惯而已,如果没有依照从少到多的顺序把水笔中的墨水耗尽,我就会像吞了一罐浆糊一样难受,而且这种难受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走进车间之前,我顺手把挂在墙上的工作服拿了下来。尽管后背仍然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但我不想让车间里的任何一粒哪怕肉眼看不到的微小细菌沾染到我的衣物。

套上鞋套,戴上口罩、帽子,最后是手套,我进入了印刷车间。

她们依旧没来,预料之中的事。

我一个人待在车间,一种释放感让我沉醉。医生都说印刷厂的味道是刺鼻的,对人身体健康有害,可是对我来说,油墨味、酒精味,还有飞扬的纸粉尘,是多么美的气味!隔着口罩的我贪婪地呼吸着。

我不相信医生,不仅是他们误诊了我的病情,并告诉我说印刷厂工作是有害的,更因为他们的拒诊。

停药两年多以后,我出现了一系列的药物副作用,记忆力时好时坏,脑子一直紧绷着无法放松,思维迟缓、反应迟钝,无法集中注意力,也无法理解他人说话的意思,更别提用大脑去思考了。当我去找医生的时候,他们无一例外地告诉我,这是抑郁焦虑症的表现,要用中西药进行内外兼有的调理,适当体育锻炼,多和家人沟通,保持愉快的心情,生活要有规律。

我绝望了。如果他们不是庸医,就一定是想骗我钱的恶医。我上网查过,网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奥氮平、舍曲林、利必通、希德的副作用,它们会对精神神经系统、肝、循环系统、消化系统产生不良反应,同时还会引起各种过敏反应。

我放弃了医生的建议。尽管我的生活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要规律,但却丝毫没能改善我的现状。

就这样呆坐了三个小时,太阳高度角达到了七十度的样子,我的思维逐渐清晰起来。

那个女销售经理、房产销售经理。

她叫丹妮。

对,丹妮。

屋外阳光刺眼,从破旧疏朗的百叶窗缝隙里,针扎一样地刺穿窗前的老式长木桌。阳光的金色斑点让人晕眩,枸橼酸坦度螺酮片的副作用让我眼睛接触到光线斑驳的阴影时产生了越来越深的朦胧感,我眯上了眼,仿佛进入了梦的第三层空间。

她叫丹妮。

初中三年,她仍然是那个瘦到不经风的样子,每天头发乱蓬蓬的,枯黄的颜色,与稻草一般无二。大大的外套与她的身材极不协调。

在初中毕业晚会进行到一半差不多的时候,丹妮来找我,说是有话告诉我,让我到隔壁那幢楼502教室去一下。

我没有太理解她话里的含义,事实上那个时候我已经被药物的副作用侵蚀,只是这一事实直到那天结束以后我才慢慢发现。

那个时候,受荷尔蒙的影响,在最后这一段不想分离的日子里,许多男生女生迫不急待地抓住最后的机会,向有些好感的异性表白。

但对丹妮,我很清楚,我不会喜欢上她。事实上,我从没有觉得自己会喜欢上任何人,也许这种情况叫感情淡薄,但我并不认为这有多糟糕,相反,我认为不与人亲近,也是规律生活的根本。当然,我也不认为丹妮会对我有任何好感,在一般规律下,女性的荷尔蒙激素更不容易掩饰,虽然说她们中的大多数不会像男性那样主动,但她們会随时随地脸红,身子展示出扭捏做作的姿态,大部分时间都在表演温柔、贤淑、可爱,并不断地以这种状态尽可能的拉近与异性的距离。

我带着无数个问号,跟着她,下了楼,又上了楼,来到隔壁的那幢楼的502教室。

这是一个压抑死板的空间,教室四周的窗帘全都已经拉上。没开灯。关上门后,伸手不见五指。

“灯坏了。”丹妮说话跟倒豆子一样快,“不过没关系,我觉得今晚我同你说的事情,还是适合关灯的。”

尽管她说的很暧昧,但我很平静,内心没有一丝变化,如果她真是向我表白的,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她自己出糗。

“鲍海洋,我知道你的秘密。虽然你掩饰得很好,仍然被我知道了。”

我的前额部分皮肤像针扎一样疼,黑暗中,我看不清她,更别提她的表情。我无法意识到她说的“秘密”是什么,但是一种未知的恐惧攫获了我大脑皮层下的神经组织。

丹妮的语速很快,仿佛她丝毫不受黑暗的影响,同时她也没有想缓下来的意思。

“鲍海洋,你是杀人犯的儿子。”

她的语调尖锐,不容反驳的严厉。

我的身体僵硬着,不能动弹。此刻的黑暗,成了我最好的掩护。

我没有表情。即使我看不到自己,我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表情。如果此时亮灯,并有一面镜子,我会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面部表情如石刻般僵化。

“在你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你的父亲,鲍安全,一名远洋轮的船长,用一把利刃,一把总长28.5厘米的刀,从上往下的方向,扎进你母亲的心脏。而这一幕,被当时12岁的你,亲眼目睹。”

丹妮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如银铃般好听,每一个字,跳跃着,如自行车的铃声,“叮叮铃铃”,清脆明晰。每次听到这种含糊无知的表述,我就有些按捺不住,几乎忍不住想告诉她,那不叫利刃,准确地说,是三德刀。

“你父亲后来被判了死刑,你来到这个城市,转学开始了你的六年级,接着,现在上了初中。我说的对吧?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么?”她的语调中毫不掩饰夸张且得意洋洋之情。

我低垂着头颅,摇了摇头。突然意识到她根本看不到我摇头的样子,于是艰难而悲伤地挤出了几个字:“不知道。”

她的语气比之前更欢快,仿佛在谈论着一件惊人的喜事:“知道吗?最近我的小姑姑找了个男朋友,是个警察,他们来我家见我爸爸妈妈的时候,我让他讲警察故事,他告诉了我,他第一年刚当上警察时发生的这件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案子。你爸是精神病人吧!但是警察证明了杀你妈时,他是正常的。”

她仿佛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巧吧!我也从没想到,有这么巧的事!当我听到你的名字,我眼睛都瞪大了!真不敢相信!”

我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她瞪得圆圆的,故作矫情的眼睛。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她说得很自信,可我的心,早已经陷入了比周边环境更黑暗的深渊。

不可压抑的悲伤,一阵阵袭来。几乎是无声地,我用最细最轻的声音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嗯……如果你向我跪下,保证做我忠实的仆人,我就会……一辈子帮你保密!”她的语气很奇怪,仿佛是临场想出来的,又像是早就想好,装出来的样子。

一个艰难的选择。极其艰难。

如果不照做,她会告诉他人,我就会回到小学四年级到五年级时的状态,在每一个人面前,我都是有罪的人。他或他们,会故作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和憎恶,对我报以夸张地友好。

那一刻,我明白,其实我没得选择。当我恨他们的时候,我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讨厌我自己。

“所幸,黑暗中,她只有一个人,且看不见我。”在一片绝望的黑暗中,我听到自己膝盖关节传出了卡住了一样的“嘎嘎”弹响声,不疼,也不痛。

我不清楚这响声来自哪里,是关节面之间、软骨垫与关节面之间,还是肌腱和关节囊之间?也许是我关节间产生的润滑液太少,静寂的黑暗里,弹响声清脆而又响亮。

大约两三秒钟后,我听到了一丝异样的响动,从我侧前方传来。一开始,好像是蛇吐信子发出了两下“嘶嘶”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令人措手不及地,灯,亮了。

习惯了黑暗的我,被突如其来地明晃晃亮光刺伤了双眼。周围的物体开始旋转,我分不清眼前景物与现实的差距。

我努力稳住自己,双手撑在地面上,强制自己找到平衡。

在我的周围,一圈又一圈的女生,围着我。她们站着,而我,跪着。

膝盖把麻木的意识传送到我的大脑,我脑子开始不听使唤,我已经无法理解她们的挤眉弄眼,她们的乐不可支,她们露出洁白的牙齿,扭动着身体,花枝乱颤。她们都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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