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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阁是座城》:人人都是赌徒命

2019-06-04林冠

电影 2019年5期
关键词:赌徒凯文赌场

文/林冠

梅晓鸥(白百何饰)与三个赌徒的故事,被赌场成全了,也被催熟了。夹在时代快速裂变的缝隙里,苦与甜都有了泡沫的味道。

赌 钱

妈阁,也就是澳门。

严歌苓写一百多年前的妈阁,“摆着千百张赌桌;充满三更穷,五更富,清早开门进当铺的豪杰”。现在几更穷几更富,依然瞬息万变,但赌桌不再只有千百张了。

新葡京、威尼斯人、永利皇宫、美高梅、金沙还没数得过来,去年新开的摩珀斯也来分羹。大的小的明的暗的赌场一字排开,人气把夜色吸尽,只剩永昼。

可以说,妈阁的赌文化,是连着铺天盖地的黄皮肤一起拼在金黄色的眩晕里的。黄种人赌的圣殿与废墟,别无他处。

曾让无数人迷恋过的香港赌片早已没落,再讲那些机关算尽得仿如神话的赌圣赌侠,也少了土壤与兴头。难得有一部《妈阁是座城》,指名道姓地要去还原那些更为现实的生态。

凡人架在战局上,看得最是心惊肉跳。

片中三个赌徒,在不同的人生阶段,走到了梅晓鸥身边。

第一个是卢晋桐(耿乐饰),梅晓鸥的前夫。恩爱关系里加上“前”字,意味着存在一个心碎到无以复加的瞬间。

梅晓鸥心碎,就是在卢晋桐顶着众目睽睽怒踢她的时候。在那之前几分钟,大着肚子的她想把他从赌桌边撕下来,以为自己大吵大蹦已是脸面全无的底线了,没想到马上就会倒在地上被更猛烈地羞辱。

就因为她来了,他输了。就因为他是个彻底的赌徒了,她还那么“不懂”他。

梅晓鸥离开卢晋桐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入局。自己不去赌钱,但撮合、引领别人赌钱。

每个人都穷疯了,富腻了,都成了千人一面的符号。唯独段凯文(吴刚饰)在雷同中兀自生动。他有钱,好赌,但知进退,讲信用,风度这种难以丈量的物事,被他一个十万又一个十万地叠加起来。

可叠加起来,只是为了在输得山穷水尽的一刻,制造山崩地裂的轰动。段凯文的才情拿来拆东墙补西墙,终于从鼓里探出头来的梅晓鸥看到了赌字之下,任何温文儒雅都是皮囊的表层,不当真的。于是她更加觉得,要对史奇澜(黄觉饰)负责。

史奇澜是她带进赌场的,浅尝过后,没有辄止。一双艺术家的手,摸起牌来仿佛在雕塑自己的功勋,雕刻叫人入定,赌钱也可以。

由不像新手的迷狂开始,梅晓鸥在许多年里,见证着他不可自拔的沉迷与不可思量的戒断。反反复复中,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去挖回一点信心,去等候一个赌徒给她表演清白。

生命中三个货真价实的赌徒,在赌场中跟她的关系从俯瞰,到平视,再到仰望,没有先来后到的规定,一一在妈阁失了心。镜头转了一圈,原来每个人都只有开牌前兴奋的迷眼是不掺假的。

黄觉饰演雕塑家史奇澜

刘嘉玲饰演的菲姐女强人气质外露

赌 爱

有了卢晋桐,才有了梅晓鸥观照其他赌徒的标准。

她是打心眼看不起那些人的。身为“叠码仔”,她在赌场内外从早到晚就是拉客、担保、暗赌、追债。客户在她心里就是“客户”,不带名姓,也就不带感情。她梅晓鸥赚得下一套别墅一身积蓄,就是因为心中够冷,脑中够稳。

可故事的残忍,就是偏偏要挖出她软的一面。利用的工具,全是货真价实的赌徒,她一生的宿敌。

从一开始跟卢晋桐相爱,梅晓鸥这辈子的感情线就被搅到了赌局里。她的世界没有跟赌无关的男人,也没有跟赌无关的情感。

段凯文一开始吸引她的,是在腌臜赌场上反差出来的一股清透。两个人因为彼此都知水深水浅,达到了不言而喻的平等,又因为这诡奇到失真的平等,友情开始霉变。严歌苓形容他们,“男人和女人的友情一点点暧昧都不要是不可能的。”可要了这暧昧的滋养,平等就如白蚁蚀掉的屋脊,迟早轰然倒塌,但压倒的,只会是梅晓鸥一人,因为段凯文懂得逢场作戏的尺度,而她不知道肝胆相照的大忌。

故事不断给这段交情加热,上好了的妆化了一脸,退得不甘心,索性耍赖地糊在那里,成为一个可笑的牌局。

《妈阁是座城》又不止这一段友达以上的感情。

捡起史奇澜这个破烂,是梅晓鸥唯一一段随波逐流的相恋。他因为赌博失去了家庭与前途,穷得只有找梅晓鸥东山再起。梅晓鸥认了这个曾经心存好感的“债主”,反正从带进赌场那刻开始,她就觉得亏欠他了。

这份恋情,明明有一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还是让她给谈得危如累卵。史奇澜前妻陈小小(魏璐饰)架着儿子豆豆一声讨要,竟然唬得她仿若大梦初醒。庄家本就一直赢的,到底还是给闲家吃了。

命运把她束缚在一个不可能爱的场所,结果饶是自以为耳清目明,还是难逃此劫。就那么一点点异化的爱,她却还是要赌。

菲姐(刘嘉玲饰)不无怜惜地嗔怪她感情用事。

发迹的华仔(彭敬慈饰)更是一针见血,“洗码的人只要不赌,就一定会做老板。但是你没有赌钱,为什么也做不成老板呢?因为你赌感情。”

输彻底了,梅晓鸥就给自己笑。“我都不知道爱他什么,不知道爱他什么,还当命来爱。”

妈阁的赌场又是一夜未眠,故事跑了十几年,都在替这女人疲倦了。

赌 快

赌到后来,梅晓鸥也是自己鄙薄的赌徒了。她在赌桌上赌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爱,赌到幻觉都出来了,都不知道该不该撒手。

在妈阁这座名副其实的赌城,她不是唯一一个不赌钱的赌徒。在这里,什么都可以赌,也不管你是否能够将之量化。

一腔豪情来到这里的赌徒,可以相信空手套白狼的传奇,却绝不会相信肉包子打狗的糙理。无法戒断地赌到天荒,妈阁就是突破想象力的温床,盛产一切有滋有味的都市快讯。

再没有一座城市能有这么强劲的脉搏和这么迅猛的代谢,一个日夜就可以比拟一个时代的兴衰。

或者用台风风眼中的梅晓鸥,也可以譬喻那种跌宕起伏。

她与万千赌徒一样,被《妈阁是座城》借来点缀时代风云的变幻莫测。

人有三衰六运,博彩业也有,于是妈阁也有。回归了,非典了,放开了,收紧了,人们赌眼前,妈阁还要腾出半只手赌未来。

十几年光景放到两个小时里表达,一切都有了加速度。讲那些高低往复,什么都有了催促的意思。

一切都是快快快,还捂不热,就押下去。好像还没从自己的战局上看清楚状况,就立刻被拎到了下一个回合。

时代更迭比赌场风云要快,人心变动比时代更迭还要快,在这样一个阵地,都图一把似有还无的瘾,过了就过了,却还有梅晓鸥这样的老手在较真。

这样一个女人,也就不只是一个女人了。她的那些欢喜与悲哀想压下去,马上就被包围妈阁的洋流给吐出来。

天道轮回竟然也是一句祝福,因为这些赌徒,大多只有被吞咽的命,最终什么都要不回来。梅晓鸥说不要提自己的姓,尤其是在赌场,不吉利。就连这么一个懂得风流云散的人,时代残渣的朝夕都挣不到。

何况其他。

《妈阁是座城》唱空了自己。如今这里依然是人来人往,大家随处抬起头,赌场就在眼前,一脸安宁。不用说,又是一个好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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