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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交际语境视角审视《一滴水经过丽江》

2019-05-04于保东

新课程研究·上旬 2019年3期
关键词:审美

摘   要:《一滴水经过丽江》是作家阿来专为小学生写的一篇游记散文,从交际语境角度看,阿来在这篇文章中强调了“作者”“读者”“话题”“目的”“情景”“内容”“文辞”,语言风格与读者、目的、形式达到了完美统一,是阿来对丽江山水风物的醉情表达,是独具魅力的与小学生交流对话的个性化表达,是阿来用另一种嘴巴对“人与自然是一种生命的共同体”的书面言说,也是阿来与纳西文化的眉目传情。

关键词:交际语境;审美;言语形式;个性表达

作者简介:于保东,山东省东营市实验中学教师,中学高级教师。(山东  东营  257091)

中图分类号:G64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0568(2019)07-0023-03

学者李冲锋认为,从交际语境写作教学的角度考虑,交际语境写作涉及七个要素:话题、情境、作者、读者、目的、内容、文辞。[1]这七种要素相互关联、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相辅相成。《一滴水经过丽江》是交际语境下的写作,是作家阿来围绕“丽江话题”,在“应邀为小学生写作的情境”下,通过运用“文辞”组织相关“内容”影响“读者”(小学生和潜在读者),从而达成“目的”的活动。因此,《一滴水经过丽江》既是一篇指令性的写作,也是阿来与小学生之间运用背景知识、基于交流目的,针对具体语境而进行的意义建构和交流活动的写作。

一、明确读者意识下的个性表达

这篇文章的“话题”(有关丽江的)是明确的,当确定显性读者是小学生时,阿来说:“这是很不好写的文字,试着写了。”阿来在写作该文时非常清楚、明确显性读者是小学生,小学生读者的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阿来必须考虑要说什么、怎么说,也即必须考虑这篇文章的体式。正是具体的语境使得这篇文章的写作从漫无目标的思考活动转变为依据具体要求确定内容的活动。

怎样表达丽江,怎样与读者更有效地交流,表达丽江的哪些方面,才能让读者更好地认识丽江?这成为阿来写作《一滴水经过丽江》时必须考虑的读者意识。从这个意义上说,该文是作者与读者的对话。

游记散文不是单纯地记录行踪,而是作者在用自己独特的生活、生命体验重新诠释这块对读者来说比较陌生的世界,是作者由激情浪漫走向理性观照的审美历程。阅读就是与作者对接生活,与作者呈现的大千世界对接,我们深切地感悟到《一滴水经过丽江》美在自然,又美在理性,更美在阿来对这“一滴水”的深情。阿来用他独特的原生视野和生命激情为读者记述了“一滴水”纯粹而朴挚的生命世界。从这个意义上说,这篇文章也是作者与自己的对话。

阿来将自己对丽江的理解、丽江生命的理解、纳西文化的理解,熔铸、聚焦在“一滴水”上。作者“我”化身为人格化的“一滴水”,采取了“我”的立场来凝视、扫描,以“水”的视角观照整个丽江,这是一种更加自由的敘述方式。这种方式便于读者接受,尤其易于被小学生接受,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自觉不自觉地化身一滴水,进入一滴水的境界,“我是一片雪,轻盈地落在了玉龙雪山顶上……我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坚硬的冰……自己的前生……也是一滴水”,在这样的叙述中,作者的主观色彩不可避免地决定叙述角色和叙述语言,读者的阅读视角和感受也自觉不自觉地与一滴水融为一体。于是,阿来聚焦的这“一滴水”变成了阿来心中、读者心中的“这一个”对象,尽管“这一个”并非全部真实。

“一滴水”的形象在作品中经历了三次物化状态的转变,每一次转变都以时间推移、地点转换为媒介。开篇即简洁明快入题,“我是一片雪,轻盈地落在了玉龙雪山顶上”,“有一天,在许多年的沉睡里”,“我变成了玉龙雪山冰川的一部分,”“我”张望的时候,被阳光融化成了一滴水,和瀑布里另外的水大声喧哗着扑向山下,从玉龙雪山脚下,一直向南,“我”已经奔流到了丽江坝放牧着牛羊的草甸上,“我”也要去四方街。在跌落到落水洞沉睡几百年后,“我”又从黑水潭中冒出来,顺着玉河,“我”来到了四方街前。在看尽四方街道的风景后,“我”最终来到了喧腾奔流的金沙江边,跃入江流,奔向大海,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实现了自己的夙愿:作为一滴水,“我”终于以水的方式走过了丽江。

一滴水实现夙愿的过程和缓、安宁,仿佛就是在眼前平静地更迭,生命的力量却涌动着催生巨变的无尽能量,蕴藏着百转千移的波涛。从一滴水的角度,从不同视角去描述丽江,让人很欣喜,不矫揉造作,清新自然,像从玉龙雪山上飘下来的风,里面还夹着冰冷却动人的温柔。正是基于特定的读者、目的、话题等语境要素,才决定并塑造了这样的语篇形式。

二、干净纯粹优雅的言语形式

用诗化的语言给司空见惯的自然之景附着上更加美好的审美意义,是《一滴水经过丽江》的精髓。

表达之道即为思想之道(夏丏尊),写作既是特定语境中的书面表达,也是特定语境中的构造语篇。阿来曾说:“在我看来,语言不是炫技,而是我们对语言积累的审美经验有没有敬意。再说,有没有一点野心,把这些语言经验往前推一推,我看是一个真假作家间的分野。”[2]《一滴水经过丽江》的手法是鲜明的,语言是简洁、明快、诗意的,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和技巧的卖弄,如玉龙雪山顶上的那一片雪、那一滴水。语言文字是思想的载体,阿来丰富的想象力赋予丽江文明鲜活的生命力。阿来选择的“一滴水”,不再是被他人聚焦扫描的对象,而变成了一个叙述主角,向读者讲述着自己的前世、今生,这让读者感到更加亲切、自然。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自觉不自觉地被带入到“一滴水”的精神世界,这“一滴水”就是读者自己,自己就是这一滴水,《一滴水经过丽江》也就成为读者极具个人化的审美读本。

阿来曾说:“一个作家的天命,就是坚持(语言)这个东西,就是要讲究语言。”[3]作者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文史地理简繁有致,无不显示出对知识的占有和语言的驾驭功底,呈现给读者的是诗意般的散文,细腻而深刻。阿来用他对生命本原的独特原生视野审视与理解,记在一滴水的纯粹而朴挚的生命世界中,“一滴水”就为我们完美地呈现了“美不完全在外物,也不完全在人心,它是心物婚媾后所产生的婴儿。美感起源于形象的直觉”。[4]

阿来的散文语言风格独特,文字细节中徜徉着他对自然的爱,诉说着他对生命、生活的理解,他把山野的风物和一滴水的气息全部带进了《一滴水经过丽江》。语言正如玉龙雪山的雪和云,干净纯粹;又如那一条流向丽江的潺潺小溪,一边游走,一边和诗;到达丽江古城后,又感慨于喧嚣背后那无边无际的静默。正是这样优雅、写实的记录,阿来为自己、也为读者创造了一个语言的故乡。

三、用另一种嘴巴对生命本原的书面言说

写作是一种自我情感的表达以及与世界、他人沟通的方式,是作者的“另一种嘴巴”,是作者的“书面言说”。

生命本原具有爱的属性与能力,基于这种对生命本原的思考与认知,《一滴水经过丽江》中呈现出对不同生命个体的体会,表现出一种共生意识。“张望的时候,我被阳光融化成了一滴水,我想起来,自己的前生,在从高空的雾气化为一片雪,又凝成一粒冰之前,也是一滴水”,“我随着水车转轮缓缓升高,看到了古城,看到了凤凰山上苍劲的老柏树,看到了依山而起的重重房屋,看见了顺水而去的蜿蜒老街”。在“水”自上而下流动的视野中,古城、山林、柏树、房屋交叠掩映、错落延伸,“依”“顺”描写出房屋依山傍水、与自然和谐交融的状态。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蜿蜒老街顺水而去,丽江水滋养了古城的生命,古城便以醇厚人情滋养了这方土地,人与自然的交融状态成为生命共生意识的一个投影。这种共生意识更强烈地植根于阿来的生命内部,他始终抱有一颗自然的赤子之心,以爱的眼光观照所有生命个体。

“人与自然是一种生命的共同体”是一个深邃的文化命题,也是人追问自己与自然关系的哲学命题。“一滴水”作为具象化的呈现,熔铸、闪耀着阿来一贯的美学追求,“轻盈地落在了玉龙雪山顶上的一片雪”是极具民族性的个性化载体,这一片雪包容了天地间的精华,是天地间的精灵,包容了时间和空间的纬度。当“她”在许多年的沉睡后,变成了玉龙雪山冰川的一部分。当“她”被阳光融化成了一滴水,融化了理想化的心灵和现实的边界,为我们展示出一个具有诗性美、普遍平等形态、共生爱和历史交融的无限空间,闪耀着经典的光辉。但因为是写给小学生阅读的,虽然主题表达上仍然抒写着对生命本原的思考,却没有了苦难、灾难等沉重的话题,这篇散文的格调变得轻松、自由、乐观、明快。“水”这一意象正是阿来诗性的生命意识在作品中的投射及映照。

四、在旅行中与纳西文化眉目传情

一篇散文不能提供特别的审美价值,其合法性就消失了。阿来用自己的生活经验与纳西文化相互凝视、相互钟情,又用自己独特的笔触向读者传情达意。

文化的流传需要相互凝视。纳西文化的“流传”侧重的是一种自然形态,是依靠传承对象自身的生命力和辐射力产生跨时空的影响。这种凝视是对文化本原(源)理解后的眉目传情,徐霞客驻足玉龙雪山下和丽江古城中,凝视着,他被玉龙雪山的纯粹打动,被四方街的一房一瓦打动,钟情着、爱恋着。阿来也如徐霞客一样,“看见了潭边的亭台楼阁。看见了花与树。我还顺着人们远眺的目光看见了玉龙雪山,晶莹夺目矗立在蓝天下面”,阿来在表达的深刻上更认识到“古城的建筑就这样依止于自然,美丽了自然”的和谐与完美。这种眉目传情是随着“一滴水”的行踪展开的,随着一滴水的行踪,读者和玉龙雪山以及丽江古城之间开始了眉目传情之旅。这种凝视也表现在客人与主人之间的相互攀谈之间,“楼上的客人和楼下的主人大声交谈。客人问主人当地的掌故。主人问客人远方的情形”。

文化的流传需要过去的存在与当下、未来的无痕对接。东巴文是目前世界上唯一留传下来的“活着的象形文字”,阿来选择“水”作为意象绝不是无缘无故的,水是灵动的、富有生命力的,尤其是丽江源头“三叠水”在纳西族文化体系中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作为一滴水,“我确实想停下来,想被掺入砚池中,被醮到笔尖,被写成东巴象形文的‘水,挂在店中,那样,来自全世界的人都看见我了”。

文化,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流传”多带有主观色彩,纳西人作为纳西文化的当事人,要把某些东西保存下来并传递下去,需要过去的存在与当下、未来的无痕对接。“叮叮当当敲打着银器的小店”,“挂着水一样碧绿的翡翠的玉器店”,院子中“白须垂胸的老者们,在演奏古代的音乐”,阿来选择了银器、翡翠、老者、古乐等极富诗性表现力的意象,银器、翡翠历来是我国各个民族的钟爱,并赋予了它们极强的文化意义,老者们演奏的古代音乐“白沙细乐”,曾被原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吕骥由衷地赞叹为“音乐的活化石”。这些极富东巴文化色彩的意象,阿来用干净、纯粹、清丽、韵致的语言将其巧妙地组合连缀起来,运用通感的艺术手法,在听觉与视觉的流转中,银器碰撞之音仿佛有了轻灵的形象性,翡翠的通透之色仿佛有了和润的温度感,不同感官的相互作用使得符号化的意象在眼前、在耳畔鲜活起来。[5]

传统与现代两个文明怎样对接,怎样流传?阿来选择了用“一滴水”的视角,用不偏不倚的态度穿行于两种文明之中,真挚地感受一种共融之美,即现代消融于传统中,亦使传统更美丽。“游客聚集的茶楼酒吧中,传来人们的欢笑与歌唱。这些人在自己所来的远处地方,即便是寂静时分,内心也很喧哗。在这里,尽情欢歌处,夜凉如水,他们的心像一滴水一样晶莹”。这里,我们看不到两种文明的界限,甚至传统与现代的概念都已模糊不清,尽管文化与文明可能冲突,“内心的浮躁与喧哗”成为一对矛盾统一体。阿来的大文化境界,消解了古今之别,稀释了中外之异。时间的流逝犹如一滴水的生命历程,自然(甚至是悄然)而不留痕迹,“许多年的沉睡”“时间又过去好几百年”不是在丈量历史的长度,而是增加“一滴水”生命的厚度。《一滴水经过丽江》中的世界古老而鲜活,既朴拙,又灵动,如同一座桥梁,连接了逝去的过往以及正在发生的当下,还有将要存在的未来。

“一滴水”的世界經历了生命的冲动与喧嚣,复归于寂静,最后“以水的方式走过了丽江”,“一滴水”经受了一次隆重的精神洗礼,读者也经受了一次隆重的精神洗礼,完成了一次生命本原的思考、审美熏陶和文化的旅程。确凿的生活细节,汁液饱满的语言,以极具民族性的个体化载体,包容了时空的维度,融化了理想化心灵和现实的边界,为我们展示出一个诗性的和历史交融的无限空间,闪耀着经典的光辉。这正是《一滴水经过丽江》的魅力。

参考文献:

[1] 李冲锋.交际语境写作:理论基础与情境创设[J].语文教学通讯,2016,(33).

[2][3] 阿来,冷朝阳.作家的天命就是要讲究语言[J].长江丛刊,2015,(21).

[4] 朱光潜.谈美[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5.

[5] 谢慧.论阿来原生视野中生命的三重内蕴——以散文《一滴水经过丽江》为例[J].文化学刊,2017,(8).

责任编辑   秦俊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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