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本文尝试从语用学角度，基于格莱斯的合作原则、Brown和Levinson的礼貌原则，具体分析劳伦斯短篇小说《玫瑰园中的影子》中的人物会话，旨在考察作品反映出来的漠然的两性关系、现代人对于婚姻和性爱追求的失败和人与人之间沟通的不可求性。

关键词：合作原则 礼貌原则 《玫瑰园中的影子》 婚姻 对话

一.背景简介

《玫瑰园中的影子》收录于劳伦斯所著的短篇小说集《普鲁士军官》。该短篇小说叙述了一对新婚夫妇海滨度蜜月，貌合神离的两人最终发现他们之间的鸿沟永远无法逾越。女主人公来自中产阶级，受过良好教育，以为深爱的恋人已经不在人世，“下嫁”粗俗的矿工丈夫。但她内心仍对热恋时光念念不忘，于是执意故地重游。她回到留给她许多美好记忆的玫瑰园，却不期而遇过去的恋人，只是他已经成了一个精神病人，完全不认识她了。失落的妻子回到别墅却被粗鲁的丈夫一个劲盘问羞辱，于是硝火蔓延，原本就没有爱情的婚姻岌岌可危。

二.理论框架

英国著名语言哲学家格莱斯于1967年在哈佛大学的演讲中提出了“合作原则”。他认为在日常交际过程中，会话双方都会无意识地保持一种合作关系，使会话符合当前会话阶段的要求，与当前会话的既定目标或方向一致。格莱斯将合作原则细分为四项准则：数量准则、质量准则、关联准则和方式准则。在遵循合作原则及其四大准则的基础上，人们之间的谈话可以实现高效。但同时他也表示人们在交际中并不完全遵守该原则，有时因为礼貌或特定语境的需要，说话人会违反合作原则。合作原则的遵循和违反，为解释日常言语交际行为中的出现的各种现象提供了理论基础，同时也对分析小说人物的对话含义起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礼貌原则解释了合作原则无法解释的问题，也弥补了合作原则的不足。Brown和Levinson提出每个人都有面子，包括积极面子和消极面子。积极面子是指得到他人的认同、肯定、喜爱、赞许，而消极面子是指自身具有自由权利，自身利益不被别人侵犯、干预。在言语交际中，某些言语行为展现出交际双方的意见不一致或不赞同时，会产生威胁对方面子的现象。因此，为了有效達到交际目的，避免冲突，交际双方在实施威胁面子的言语行为时应采取相应的礼貌策略，以减少对对方面子造成的伤害。

三.《玫瑰园中的影子》对话分析

在《玫瑰园中的影子》中，男女主人公之间总共进行了五次对话，在一次次对话中，冲突愈演愈烈，到了小说结尾，彼此都不再憎恨对方，也暗示着他们的婚姻走向了尽头。本文引用了五段对话中的部分语句来进行具体分析。

3.1对话一：

“我都等你半天啦。”他说。

“是等我呢，还是等吃早饭？”她轻声问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九点吗？我还以为你旅行之后能睡一觉呢！”

“你知道，我总是五点就醒来，一到六点就躺不住了。像今天这样的早晨，躺在床上真像躺在矿坑里！”

“奇怪，在这儿你怎么会想到‘矿坑？”

分析：新婚夫妇来到海滨度蜜月，第二天早上，年轻的丈夫仍然按照矿上的上班时间，早上5点就起床了，而妻子是在他们约好的9点起床。在这段对话中，丈夫只考虑到了自己的生活习惯，对妻子9点才起床表示了不满，还运用明喻的修辞手法加强了语气——“像今天这样的早晨，躺在床上真像躺在矿坑里！”丈夫把美好舒适的床比作脏乱不堪的矿坑，明显违反了礼貌原则，对妻子的情感和消极面子造成了伤害。而妻子则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原则：明知道丈夫是在等她，却还是不友好地问丈夫“是等我呢，还是等吃早饭？”从对话一中就可以看出：丈夫性格急躁、说话粗鲁，不关心妻子;妻子不尊重丈夫，不把丈夫放在眼里。这对新婚夫妻间的感情并不和睦，他们对于彼此都比较冷漠。

3.2对话二：

第二段对话发生在他们吃早饭时。丈夫问妻子为什么要来这个海滨，在这里住了多久。妻子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来，同时请求丈夫不要和别人说她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因为她不想再回忆起往事。随后，妻子想要摆脱丈夫重游玫瑰园，丈夫心生怀疑，问她“你需要跟欧丝太太布置一个上午吗？”但妻子以“有好多事情要做”搪塞丈夫。

分析：在这段对话中，“我敢说你有不少过往。”这句话表示丈夫对于妻子的过往做出了负面的评价，故意让妻子感到愧疚，伤害了妻子的积极面子。既表明夫妻间缺乏了解，又暗示夫妻双方没有努力着去更加了解对方。此外，丈夫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他看出了妻子存心要摆脱他，但是仍然问道：“你需要跟欧丝太太布置一个上午吗？”丈夫这句话表达了对妻子的时间安排的不满，对妻子需要一上午来跟欧丝太太布置房间表示疑惑，想要限制妻子的行动自由，违反了礼貌原则，属于伤害妻子消极面子的行为。

而妻子在这段对话中则多处违反了质量准则和方式准则。妻子执意故地重游，就是为了回到留给她许多美好记忆的玫瑰园，回忆美好的过去和热恋时光。而“我不想回忆起往事。”与事实相违背，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质量准则第一条：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话。不仅如此，妻子打算重游玫瑰园，就编了个谎言想要脱身，还用含糊的短语，如“好多事情”、“事儿多着”来试图掩盖自己的谎言。

3.3对话三：

“怎么回事？”他问，声音有些急躁，“你不舒服吗？”

“不舒服！”她回答。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都没有。”

“你见到谁了吧？”他问。

“我没有见到过认识我的熟人。”她说。

“你心里有什么烦恼的事吧？”

“没有，”她不动声色地回答。

分析：妻子在玫瑰园中偶遇已经精神失常的旧爱，从玫瑰园里出来后就急匆匆地回到别墅。在卧室中，她呆呆地、直挺挺地坐着，感到心仿佛被撕裂似的，没有思想也没有感觉。她意识到她再也不能像红玫瑰一样拥有热烈的激情和性爱了。她已经变成了一朵白玫瑰，一辈子活在不健全和不完美中，无法拥有真正的爱情和名副其实的婚姻。丈夫觉察到了她的异常，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面对丈夫的疑惑、愤怒和问话，妻子给予了满不在乎、模棱两可的回答：“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没有见到认识我的人”，违反了质量准则和方式准则。

3.4对话四：

“你心里有什么事吧？”

“嗯，”她说，“可这并不是你能折磨我的理由！”

“我不折磨你。不过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呢？”她不顾一切吼了起来

“我想知道！”他说，脸色变得铁青，狰狞可怕。

“你有什么权利过问我的私事？”

分析：丈夫上楼叫妻子吃午饭，再次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在这段对话中，丈夫问她妻子“你心里有什么事吧？”妻子承认是有事，但没有明确回答丈夫的问题，随后还怒气冲冲地补充了一句“可这并不是你能折磨我的理由”。对于丈夫的疑惑，妻子反驳道：“为什么你要知道这些？你有什么权利知道？”很明显，妻子在对话四中违反了合作原则的关联准则，妻子所说的和丈夫所说的没有相互衔接;并且在提及另一件事（丈夫折磨她）以后，又违反了数量准则，没有提供当前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没有进一步说明她为什么觉得丈夫在折磨她。

3.5对话五：

在第五段对话中，妻子开始叙述她的热恋时光和过去的恋人，而丈夫提出了一系列尖酸刻薄的问题：“他抛弃了你？”、“你同他混了多久？”、“你以为他爱你吗？”、“你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你是想说你经常去……做那种丑事？”丈夫提出的几个问题都违反了礼貌原则，对于妻子失去挚爱的痛苦不仅无动于衷，还刻意贬损她已经逝去的恋人和恋爱时光，严重伤害了妻子的积极面子。而伤害积极面子行为对双方都带来了巨大的伤害。面对丈夫嘲弄般的提问，妻子也用肯定回答来伤害丈夫的积极面子，对丈夫的愤怒和讥讽不屑一顾，不断强调她和阿契的爱情是热烈的，他们非常相爱。

四.结语

通过运用合作原则和礼貌原则对《玫瑰园中的影子》中的会话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在小说中，夫妻双方缺乏了解，存在着无法消除或弥合的隔膜。丈夫从第一次对话开始就违反了礼貌原则，无视妻子的感受和渴望，对妻子的过往做出负面的评价。而妻子和丈夫对话时多处违反了合作原则，一直沉溺于过去，也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丈夫和她之间没有爱情。小说表现了现代人对于婚姻和性爱追求的失败，人与人之间沟通的不可求性。

参考文献

[1]Brown， Penelope and Stephen C. Levinson. Politeness： Some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7.

[2]Grice H. P. Logic and Conversation [J]. Syntax and Semantics， vol.3， 1975.

[3]戴維·赫伯特·劳伦斯.玫瑰园中的影子[J].范岳译.外国文学，1981（09）：47-54。

[4]刘须明.婚姻·性爱·女性愉悦——劳伦斯《玫瑰园中的影子》与曼斯菲尔德《幸福》比较[J].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1（01）：26-28。

[5]项秀珍.《玫瑰园中的影子》中象征手法的解读[J].安徽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30（03）：60-61。

[6]徐密娥.《玫瑰园中的影子》：时代桎梏下的婚姻悲剧[J].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07（02）：54-56。

（作者介绍：竺益娜，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