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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牛的春天(散文)

2019-04-09阿依努尔·毛吾力提

西部 2019年1期
关键词:牛舍大婶母牛

阿依努尔·毛吾力提

1

作为一头牛,我是不幸的。因为世界的主宰是人类,而不是我们牛。作为一头母牛,我又是幸运的。因为比起那些帅气潇洒的公牛来说,我可以比他们多活很多年,可以比他们多看到很多次四季的轮回,可以多享受更多阳光的普照,可以在我的有生之年,享受一个母牛所能享受到的爱情。不会像一些公牛一样早早地被剥夺了欢爱的权力。毕竟,我可以为人类提供他们需要的乳汁,而且,我可以每年为他们生下一头小牛,直到子孙满堂,才会迎来生命的结束。

那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离开母亲温暖的子宫,来到了人世。我的出生让母亲吃尽了苦头,我是后腿先出来,母亲经历了难产的磨难,几乎奄奄一息才生下了我。当我好奇地睁眼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的是我的漂亮的黑白花牛妈妈大汗淋漓地倒在一边抽搐。我颤声“哞哞”地叫着“妈妈”。但她似乎连舔我一下的劲儿都没有了。奶厂的兽医和技术员全力抢救我的妈妈。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妈妈是奶厂产奶量最高的牛,最高日产量可达五十多公斤。庆幸的是,我的妈妈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抢救和精心护理之后转危为安。这时,人们才想起来看看被顺手扔进新生牛舍、一直滴水未进的我。

看到我浑身乌黑,只有蹄子上有点白色,技术员摸着我的头长叹了一声。看到我不安的眼神,他拍拍我的头:“你妈长本事了,敢自由恋爱!”这时,那个浓眉大眼的兽医跑来为我做了检查,之后让饲养员给我喂些奶。我一边迫不及待地喝奶,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交谈。从他们的交谈中我得知这是一个国营的牛奶厂,浓眉大眼的兽医叫哈山,哈萨克人,技术员叫陈庆,负责黑白花奶牛的配种繁育工作。为了保证奶牛的优生优育和产奶量,我的妈妈以及其他所有黑白花奶牛都是不能自由恋爱的。不知道在这样严格的管理下,我的妈妈是怎样和那个拉草料的黑犍牛恋爱并生下我的。陈庆气呼呼地扬言明天就要给我的父亲做绝育手术。哈山笑着劝他:“行了行了,黑犍牛每天累死累活地拉草,你就行行好偶尔让它谈个恋爱嘛。再说了,今年的发情期已经过了,晚点再做手术也行,省得影响它拉草料。”陈庆点点头同意了哈山的建议。我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对尚未谋面的父亲的担忧。

我用感激的眼神盯着哈山。他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但很结实。他似乎看懂了我的眼神,安抚地拍了拍我的头,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是我来到人世的第一天。

2

我不是纯种的黑白花奶牛,所以我的待遇明显不如其他小牛。好在兽医的妻子、善良的哈丽玛大婶总是格外关照我。在她的关照下,我一天天地长大。我的去留成了让技术员陈庆头疼的问题。那个时候,改革的春风已经吹到了这个边陲小城。作为国营企业的奶厂也面临着改革。这个节骨眼上,我这样一头非纯种的黑牛继续留在奶厂当然是不合适的,我一年得吃掉多少集体的饲料呀。可如果把我卖给个人,又有谁敢吃下第一只螃蟹在家里饲养奶牛呢?

一天,兽医哈山正在给我们这些小牛注射疫苗,哈丽玛大婶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劈头就问:“听说厂里这次要处理几头小牛给职工个人,是真的吗?”

“是真的。现在允许搞家庭养殖了。这次厂里要把以前上交畜牧厅的小公牛都卖给职工个人,还有这头小母牛,因为不是纯种的黑白花牛,将来产奶量也不会高,所以也一起处理。”

哈丽玛大婶望着我,眼里充满了不舍。她犹豫了一下,对哈山说:“要不我们也买两头小牛吧,把这头小母牛也买下来。养上几年等它产奶了,我们也可以卖牛奶贴补家用。家里收入就靠这点工资,几个儿子将来可都要娶媳妇呀。”

“不行!绝对不行!你忘了当年割资本主义尾巴,我父亲因为养了几只羊被批斗。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要养牛,还要卖牛奶!我绝对不会同意的!”接下来不管哈丽玛大婶说什么,哈山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哈丽玛大婶只好气呼呼地走了。

我望着哈丽玛大婶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悲伤。在这里的几个月,我从奶厂职工的交谈中得知,这个奶厂是畜牧厅下属的最大的奶厂。奶厂的首要任务是保证全市几个重点区的牛奶供应。出生的小牛如果是母牛,以后就会成为产奶的主力军。如果是公牛,除了个别身体素质好的留下来作为运输草料的后备军之外,其他的交到畜牧厅,再由厅里分配到养殖场作为肉牛饲养。现在公牛中的一部分要卖给个人了。我作为一头母牛,本该是奶厂的一等公民,吃着优质的饲料,享受着宽敞明亮的牛舍,一直到不能产奶的那一天才会被奶厂处理掉。现在,却因为我不是纯种的黑白花牛而不得不和那些小公牛一样被卖掉。想到这些,我悲伤得不能自已,甚至无心吃下那些可口的饲料。

3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和另一头健壮的小公牛被技术员从新生牛舍里牵了出来,正式交到了哈丽玛大婶手上。我欣喜若狂,不知道哈丽玛大婶最后用什么办法說服了哈山,我从此成为哈山家的一员。虽然我的父母留在了奶厂,但说句真话,这种集体饲养让我几乎见不到自己的父母,所以离开奶厂我也并不留恋。我出生之后的几天要不是哈丽玛大婶偷偷把我放进我母亲所在的牛舍,让我和母亲见了面,喝了它的初乳,我还真没有机会享受什么天伦之乐呢。我感激地看着哈丽玛大婶,暗暗下定决心要报答她,要帮她实现她的愿望。

尽管对我的到来似乎并不是很乐意,哈山也还是尽心尽力地和哈丽玛大婶一起喂养我。为了不影响工作,他们比以往更加辛苦。好在奶厂的工作是根据牛的作息时间安排的,不是白天工作八小时,所以他们在喂完单位的牛、挤完单位的牛奶之后,再赶回来喂我和那个小公牛。遇到产奶淡季我们甚至还有机会在户外的草丛中晒几小时太阳。

我和小公牛变得皮毛发亮,身体强壮。虽然我不是一头纯种的黑白花牛,但也很好地继承了母亲的基因。我的身高、体重并不比那头纯种的黑白花小公牛逊色,以至于哈山也喜形于色。他不止一次地跟哈丽玛大婶说过,看现在的情形,这头小母牛将来的产奶量未必会像当地的土牛那么少。我对此也充满了期待。作为一头母牛,产奶是我赖以生存的根本。何况如果不是哈山夫妇收养我,我也会像其他小公牛那样被送到养殖场,一两年后就被杀了吃肉呢。据说,因为大多数职工持观望态度,不敢在家养牛,所以除了我俩之外的所有小牛都被送到了养殖场。

转眼我成年了。在哈山的默许下,我和青梅竹马的小公牛恋爱并很快怀孕。九个月后我终于做了母亲。我生小牛那天,哈山和哈丽玛大婶都很紧张,直到我的孩子平安降生。哈丽玛大婶高兴地说:“哎呀呀!生了个小母牛啊!”我悄悄松了一口气,轻轻地舔着我的小牛犊。比起我,她更加幸运,可以与自己的父母朝夕相处。善良的哈丽玛大婶把大部分初乳都给了我的小牛犊,只留下小部分蒸了奶豆腐,分发给邻居品尝。

我的奶出乎意料地多、好。虽然无法与我的母亲比,但我的产奶量差不多是黑白花牛的平均产奶量,而且我的奶质像地产土牛的奶一样稠。那些卖牛奶的人主动来家里收购牛奶。哈丽玛大婶高兴得合不拢嘴,对着哈山说:“看吧看吧,你还不让我养牛!这一个月下来,比我俩工资还高呢!”哈山眉毛胡子里都藏著笑意,也不和哈丽玛大婶辩解。

那个姓孟的厂长也来参观我们的牛舍。他说:“你这牛棚太简陋了吧,你作为我们奶厂第一个搞家庭饲养的人,我们可是要把你树成典型的,你应该把牛舍盖得大一些,再增加几头牛。有啥困难跟厂里说,我们帮你解决。”哈山呵呵笑着不说话,哈丽玛大婶立马表示愿意扩大养殖的规模。孟厂长背着手满意地走了。来看热闹的邻居围着哈丽玛开始取经。

4

看到哈山靠着养殖开始致富,厂里的职工和家属们都动了心。这一年厂里处理的老牛、病牛、小牛都被大家一抢而空。哈山又买了一头四岁的病牛。哈丽玛大婶忧心忡忡地问哈山:“如果不是有病,厂里怎么舍得处理母牛?你有把握治好它吗?要是治死了我们损失的可是八百元呀!这钱可以买八头小牛的。”

哈山不以为然:“不试怎么知道不行!你还光想赚钱不想承担风险呀?”

哈丽玛大婶不甘示弱:“你哪是要我赚钱!你就是想治好病牛证明你是一个好兽医!牛要是厂里的,万一治死了你脸上没光,牛买回家了,治死了你就偷偷埋了,也不算是损害单位利益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吗?!”

被戳中了心事的哈山气得摔门扬长而去,一出门就碰到慌慌张张跑来的陈庆。陈庆开门见山:“哈山,你买那头病牛做什么?我看那牛搞不好得的是传染病,我建议厂里杀了埋掉。你可别把哈丽玛大婶的宝贝黑牛害死了!”

哈山慢悠悠地开口:“这病不传染的。以前我们游牧的时候牛羊也得这种病,定居以后这种病再没出现过,这次我得好好研究研究。我给厂长保证我能治好的,但他不放心,我只好把牛买下来,治好了我得一头好牛,治死了厂里也没损失。”陈庆叹口气:“厂里送我去日本培训的时候,听日本专家说过的一种传染病和这头牛的症状特别像,我可是提醒过你了,你看着办吧。”哈山拍拍陈庆的肩:“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兽医也是医,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陈庆被哈山的话逗乐了:“去吧去吧,救死扶伤的时候别忘了喊我搭把手啊!”

陈庆的话哈山还是上心的,病牛很快被哈山隔离了。我们所在的牛舍也日日消毒,哈丽玛大婶见哈山是铁了心要治好病牛,虽然嘴上不服软,但也是一门心思照顾病牛。陈庆每天往哈山家跑,拿来各种书籍和药品。哈山每天用热水泡上粗盐,给病牛刷嘴刷蹄子,疼得病牛哞哞大叫。

不到一个月,那头嘴角和四蹄溃烂的病牛奇迹般地康复了。又过了一个多月,陈庆和哈山给它做了全面体检之后,把它和我们一起放在牛舍饲养。累瘦了的哈丽玛大婶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哈山治好病牛的消息不胫而走,孟厂长也跑来看牛。看到撒欢吃草的牛,孟厂长忍不住捶了一下哈山:“哈山啊!看不出你不吭不哈的还有这本事,以前得这病的牛没有一头活下来的。你不但治好了牛,还给我们厂做了很多预防措置,还真不简单呀!”

哈山笑着看陈庆:“是陈庆和我一起想的办法,您可别说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牛是公家的牛,我怕治死了才把它买下来的,现在治好了您把它领走,把我的八百元还给我就行。”

孟厂长哈哈大笑:“哈山,组织可是说话算话的,处理给你的牛绝没有收回的道理。现在政府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更多的人,我回去向上面请示,给你批点钱扩大你的家庭养殖,你可得好好干呀!”

孟厂长雷厉风行,不到两个星期哈山的贷款就批下来了。哈山和哈丽玛大婶却犯了愁。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在市上工作,不可能回来帮忙。哈山两口子在奶厂上班,离退休还有好几年。小儿子进奶厂工作也才两年,养上三五头牛还能兼顾,这要扩大养殖,哪里还有人手。

何况随着哈山家一天天富起来,闲言碎语也多起来了。说他们一家三口人在奶厂工作,家里的事都忙不完,哪有精力给公家干活。

小儿子道来提沉不住气了,那天一回家就来到牛舍找到正给牛舍消毒的哈山:“爸,您听到别人说的那些话了吗?我们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地给公家干活,干完回到家才顾上家里的活儿,别人还说这说那的,您就不想想办法吗?”

哈山皱了眉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理别人做什么!”

“爸,我有个想法和你们商量一下。”道来提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听说现在可以办停薪留职。我停薪留职后集中精力搞家庭养殖,等过几年你们退休了,我再回去上班。这样既响应了国家的政策,别人也没话说。”

哈山不以为然:“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哪有这么好的事?不想上班了就停薪留职,想上班了再回去上班,公家是给你开旅馆的吗?想去就去想走就走。我看你上了个大专觉得在奶厂呆得憋屈,就开始动这花花肠子的心思。告诉你,给我老老实实上班,我还没死,轮不到你做主!”

道来提气得小声嘟囔:“老顽固!”

哈山拿起牛舍里的草叉作势要打他,道来提落荒而逃,边跑边喊:“我这是响应国家号召,你不答应也没用,我现在就去打报告……”

5

第二年春天,道来提的停薪留职手续办下来了。一同办了手续的还有他的中学同学卢华。孟厂长在大会上宣读了他们的协议,奶厂的职工又议论纷纷。奶厂的退休职工肯杰别克会后来到哈山家中,他劝哈山:“哈山呀,我们哈萨克人历来都鄙视商人,你可不能纵容孩子呀,老祖宗都知道经商不是我们应该走的路呀。”

哈山本来就被大家的议论搅得心烦意乱,这时候更听不得这样的话:“肯杰叔,我们哈萨克人世世代代跟着牛羊屁股不断搬家,每年也就在夏牧场过一阵子舒坦日子。当初我们在这里定居,成了奶厂的职工,您也说我们没听老祖宗的,日子会过不下去,可我们过得不差呀,您不是也拿了退休金舒舒服服养老呢嘛!您看看到现在还没有定居的那些牧民,您还觉得老祖宗啥时候说的都是对的吗?”

肯杰别克老人指着哈山,“你……你……你”了半天,啥也说不出来。哈丽玛大婶一边倒茶一边打圆场:“肯杰叔是怕我们的孩子丢了铁饭碗,是劝咱们慎重呢。你说这些干啥呢!肯杰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来,喝碗奶茶消消气。”

肯杰别克老人接过茶,数落哈山:“还是哈丽玛明事理,你是赚了点钱就忘了本了,老人的话都当耳旁风。”看哈山瞪起眼睛,哈丽玛大婶赶忙接话:“您可别这样想,哈山并不同意道来提停薪留职。可孩子铁了心,劝也劝不住,何况孟厂长也觉得只要政策允许,年轻人应该勇敢地闯一闯。道来提好歹还在我们身边,人家卢华说是直接去了口里呢。”

肯杰别克老人摇头叹息:“这些年轻人呀,可真不让人省心呀!”哈山撇撇嘴没再说什么。道来提踩在我的背上,从牛舍的窗户上偷听院子里凉棚下他们的谈话,时不时对我做个鬼脸。我抬头看他,脸上挂满笑容。

道来提没让我失望。来年秋天,他因为发展家庭养殖成绩突出受到市里的表彰,戴着大红花到处推广经验。哈山家成了市上第一批“万元户”。奶厂的职工在电视上看到道来提神采飞扬的样子,接二连三地跑到哈山家串门。我在哈山为我们新建的运动场上看到哈山家来来往往的邻居们,心里真是乐开了花。这一年,我又为哈丽玛大婶生了一头小母牛。虽然哈山家扩大家庭养殖规模后新添了很多荷斯坦奶牛,但作为哈山家的第一代牛,不管是哈山还是哈丽玛大婶,对我总是另眼相看。作为牛,我感到由衷地满足。

6

四十年过去了,哈山和哈丽玛大婶早已从奶厂退休,家庭养殖挣的钱让他们先后给三个儿子风风光光地办了婚礼。小儿子道来提停薪留职两年后辞了工作专心发展养殖业,和从内地挣了钱回来的卢华一起在郊外成立了养殖基地和畜产品加工企业,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企业家。哈山和哈丽玛大婶住不惯儿子买的别墅,回到老房子守着我和几头小牛过日子。我早已步入暮年,但不管别人怎么劝,哈山和哈丽玛大婶既舍不得把我卖了,也舍不得把我宰了吃肉。通常我这样的老牛,主人不忍心宰杀会卖给别人,而到别人手里当然也逃不过被宰杀的命运。至少不用主人自己去宰杀而直面它的死亡,对于主人,这已是最好的办法了,然而哈山和哈丽玛并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结局,在他们日复一日抚着我的背脊的深情告白中,我深深地体会到我对于他们的意义。我不仅是他们亲密无间的一个生命,更是他们进入一个新时代的见证。于是,即便是作为一头老态龙钟的牛,我依然和哈山一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又一个春天来到了,门前的沙枣树绽出新芽的时候,哈山的孙女加娜尔和陈庆的女儿陈美来到哈山家中。加娜尔和陈美是同班同学,内高班毕业后一起去内地学了旅游管理专业,毕业时两人都取得了公费留学的资格,但两人一心要回家乡发展旅游,把留学名额拱手让给别人。哈山的大儿媳,加娜尔的妈妈还因为这个跑来让公婆帮着劝劝孩子。哈丽玛大婶却劝儿媳妇别拦着孩子,还拿出自己的积蓄交到加娜尔手上,支持孙女回到家乡创业。因为这件事,儿媳妇心里一直生老两口的气,觉得家里又不缺钱,干吗让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在外面打拼。

好在陈美和加娜尔也争气,又发动奶厂子女里没有就业的年轻人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还申请到了大学生创业贷款。他们在奶厂附近靠近山区的地方搞起了哈萨克民俗旅游,没几年就搞得有声有色。加娜尔和陈美过来是要接老人们过去参观呢。老两口本来答应去住几天好好看看,后来又改口说不去了。加娜尔看了一眼卧在门口晒太阳的我,知道他们是不放心我,于是笑着开口:“爷爷,我们还请了陈美的爸爸,还有老黑牛。你们要不去那我就派车接他们先走了。”哈丽玛大婶慈爱地摸着加娜尔的头:“坏丫头,我们去就是了,别逗你爷爷发脾气。”

那天,天格外蓝,我总是忍不住抬头望天。那天也格外热闹,陈庆一家人和哈山的孩子们都来了。陈庆在院子里看到闭目养神的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说老伙计,从牛的年龄看,你已经是高寿了。现在看上去你比哈山还德高望重了,难怪你这么惬意呢。”我睁开眼,亲热地冲他“哞”了一声。几十年的岁月,退了休的陈庆也算是老人了,可还是改不了和哈山斗嘴的习惯。哈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斗起嘴来。

那天,我跟着大家到处参观。手工刺绣一条街、美食一条街、歌舞大看台……真是应有尽有。看到这热闹的景象,哈丽玛大婶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大儿媳。大儿媳红了脸,揽过走在身边的女儿加娜尔紧紧搂在怀里。

走到民俗一条街的时候,我看到一头漂亮的黑白花公牛。我知道它是我的后代。看到它帅气地站在游客旁边合影,我的眼眶湿润了。想起那些年被送去屠宰场的我的那些孩子,心里总会难过。现在好了,作为公牛被宰了吃肉终于不再是它们唯一的归宿。

那個晚上,我睡得格外香甜。我甚至做了一个梦:春风吹绿了田野,我和快乐的人们走在明媚的春光里……

责任编辑:孙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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