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 杨嘉利

本文主人公

2018年9月，一篇题为《男生676分考上清华，同学都没有他的微信，看到手机后全都沉默了》的文章在网络上刷屏。清华大学学生部工作人员证实，这篇文章的主人公单小龙确系该校刚入学的大一新生，就读于电子信息专业。

单小龙的父亲是文盲，哥哥辍学才换来他继续读书的机会。曾经，他也懈怠散漫，最终在严父“一步一盯”的督促之下，他幡然醒悟，奋起直追……

哥哥辍学弟弟散漫

单小龙的家在宁夏西吉县兴隆镇马嘴村，父亲叫单贵德，家中還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单贵德没有文化，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外出打工只能靠出卖苦力挣钱。雪上加霜的是，30多岁时有一次去工地上干活，他摔伤了腰，从此家里的经济状况更加困难了。

唯一让夫妇俩感到欣慰的是，几个孩子格外懂事。大儿子上学后经常对弟弟妹妹说：“爸爸妈妈的身体不好，挣不到多少钱来养活我们，能让我们吃饱肚子不挨饿就很不容易了。”单小龙是家里年龄最小的，虽然对哥哥的话似懂非懂，但看见哥哥和姐姐大口大口吃着玉米饽饽就咸菜，他也大口大口吃。单贵德看在眼里，心酸地对妻子说：“要是我能有文化，也不会让几个孩子吃这样的苦呀。”从此他便下决心：往后不管多苦，也要让孩子们多读书！

单小龙上小学时，哥哥已经上初中了，哥哥的成绩在班里数一数二。单贵德每次去开完家长会，回家都会拉过单小龙说：“看看哥哥，又考班上第一名了。”然而，单贵德万万没想到，大儿子中考后原本已被县城高中录取，可他突然说：“我还是不上高中了，我要去打工。上高中要花很多钱，妹妹快上中学了，往后弟弟也要上中学，你的身体又不好，怎么能挣到这么多钱供我们一起上学呢？”大儿子的话说出了一个压在单贵德心头的事实——往后要供3个孩子上中学，这样的压力他如何承受得了呢？单贵德心痛地流泪了，他竟无言以对。

这天深夜，单小龙一觉醒来，看见哥哥还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双手捧着高中录取通知书，满脸泪水……年幼的单小龙赶紧跳下床，问道：“哥，你哭了？”哥哥急忙擦干脸上的泪水：“没有……”“骗人，我明明看见你哭了。”单小龙一脸认真地说，“哥，要不我去打工挣钱吧。”哥哥被逗笑了：“你才多大？听哥哥的话，往后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好大学。”“是北大和清华吗？哥，我听老师说北大和清华是中国最好的大学，等我长大一定要考上这两所大学！”单小龙认真地说。哥哥鼓励道：“小龙，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往后在学习上就需要更加努力呀。”

几天后，哥哥果然外出打工了，单小龙拉住哥哥的手：“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你就等着看我的表现吧！”然而，男孩子大多贪玩淘气，单小龙也不例外，他没多久就把对哥哥的承诺忘到了九霄云外。

单小龙上四年级时，转学到了镇小学，第一次接触到英语课。可他对英语没有一点兴趣，学得一塌糊涂，常常只考六七十分，有时候甚至不及格。这样的分数，单贵德每次看后都会皱起眉头：“怎么才考了这点分，你是怎么学的呢？”

可是，单贵德连汉字也不认识几个，自然不能在英语上辅导儿子，但他有自己的办法引导儿子学英语。单贵德要求单小龙一遍遍抄写英语单词，每天抄写一个单元，每个单元抄写三四十遍，然后再叫姐姐单小霞帮着检查，看看他有没有抄写正确。如果抄写错了，就惩罚他重新抄写上三四十遍……

严父“一步一盯”奏效

接下来一年多时间里，单贵德每天打工后回到家，不管多累都要坚持看看儿子有没有抄写英语单词，然后叫女儿检查，硬是用这样的方式让单小龙的英语成绩渐渐提高。单小龙上五年级时，英语考了全班第五名！

单小龙每天上学要往返走10多公里的山路，单贵德便拿出家里多年的积蓄，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风雨无阻接送单小龙上下学。在单贵德看来，大儿子牺牲了自己的前程，为的就是挣钱供妹妹和弟弟上学，作为父亲他就更应该在两个孩子的求学路上给予全力支持。在学习上，单贵德对单小龙的要求越来越严格，他知道只要有一点放松，单小龙就有可能管不住自己。在父亲的高压之下，单小龙在学习上从不敢有一点马虎。

一次，单小龙的语文没考好，恨铁不成钢的单贵德知道他没有用功，立即赶到学校，走进教室后，当着全班的同学的面叫单小龙写下保证书：下次考试一定取得好成绩……单小龙自律性差，单贵德就时刻监督他学习，只要发现他在学习上偷懒就立刻严厉指正，令他丝毫不敢懈怠。

单小龙上初中后，单贵德每天给班主任老师打电话，了解单小龙上课时的情况，用单小龙的话来说就是：“只要看见班主任接听电话，我就会想是不是我爸又打电话来了。我几乎每天都会在这样的紧张中度过。”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单小龙，对于父亲的这种做法不能理解，甚至时常感到父亲的做法是一件让他很没脸面的事。可面对父亲对自己“一步一盯”的教育方式，单小龙却逐渐把这种委屈转化成了学习上的动力。他觉得自己只有在学习上更加努力，成绩考得更好，才能让父亲对自己的监督有所减少。2005年，单小龙在中考时考出了690分，被银川一中录取。

儿子有机会到银川上高中，单贵德很兴奋。可单小龙去银川上学后，花费也会大大增加，经济压力又像重重的石头压在了他的心上。这时候，单小龙主动提出不去银川上高中：“爸，我上县城的高中也一样，只要肯努力不怕考不上大学。”单贵德清楚儿子能考上省城最好的高中有多么不容易，不管有多难也不能让他失去这样的机会。单贵德斩钉截铁地对单小龙说：“我会想办法的，你一定不能放弃去银川上高中的机会。”

父亲的鼎力支持，让单小龙骨子里的拼搏劲头被彻底激发出来，他暗暗对自己说：“3年后我一定要考上一所好大学，绝不辜负爸爸对我的期望！”有了这样的信念，从上高一开始，单小龙每天早上5点多起床，早读后第一个走进教室，晚上学习到凌晨一两点钟更是家常便饭……

不负韶华贫寒学子考上清华

单小龙的努力，很快换来了回报。上高中不久，单小龙发现他在作文写作上有很多不足，不仅生硬，而且写不出饱满的感情，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急需要补上的短板。为提高写作水平，单小龙就每天坚持写一篇作文，并交给语文老师点评和修改，然后再对照老师的点评和修改去发现自己在写作上的问题……

这样的方式，单小龙坚持了3个多月，他在作文写作上有了长足进步，有一次语文课，老师还将他的一篇作文作为范文朗读。更让单小龙没想到的是，学校了解到他的家庭情况后，每个学期都会为他发放1000元国家助学金和500元生活补贴，并减免了他的住宿费和书本费，很大程度上解除了单小龙经济上的压力。

心怀感激的单小龙多次在电话对爸爸说：“学校对我这样好，要是我不努力考上一所好大学，不仅对不起您，也会对不起学校的老师呀！”单小龙离家远了，单贵德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每一步都紧盯儿子的学习，但他心中一直挂念着儿子，每次打电话都语重心长地叮嘱儿子：“要努力。”

父亲的话，单小龙记在了心里。高中3年，他目标明确，每天的学习计划一定要完成，他不去和周围同学比较哪门功课好、哪门功课差，而是要求自己必须不断地进步，“今天的自己一定要比昨天更好。”

高中阶段学习异常紧张，别的同学都只要专注于学习，而单小龙除了要在学习上全力以赴外，还要照顾家里。父亲的身体不好，母亲的眼睛又很差，哥哥常年在外打工，家里的农活和重活就只能由单小龙来做。于是，学校只要一放假，他立刻赶回家，耕地，锄草，收粮，忙得一刻也不得闲……单贵德好几次不安地说：“小龙，是爸爸不好，没本事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呀。”每当听爸爸这样说，单小龙便会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回答：“爸，没有呀，你和妈妈辛苦了这么多年才把我们养大，我们为家里做点事难道不应该吗？”

单小龙不仅扛起家里的重活，在物质上也从不和周围的同学攀比。在银川中学，同学们几乎全都用上了智能手机，同学们会相互加上微信，只有单小龙用的是一部破旧的老式按键手机。就是这样一部手机，还是单贵德为方便儿子到银川上学后和家里联系，专门买的。单小龙在学校第一次用这部手机打电话时，全班同学都沉默了，每个人都露出惊讶的眼光，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单贵德后来提出要给他买一部智能手机，单小龙拒绝了：“我还在上高中，手机就是用来给家里打打电话，买那么贵的有什么用呢？”

2016年，姐姐单小霞考上了银川医科大学，这让单小龙更有信心了：“姐，两年后，我也一定要成为一名让爸爸和妈妈感到骄傲的大学生！”2018年高考，日夜苦读的单小龙没有食言，他考出了676分，被清华大学录取！

然而对于单小龙，考上了清华大学并不等于人生的道路在他脚下从此平坦，摆在自己面前的最大困难还是学费问题。高考后，单小龙甚至没等到成绩公布，就到哥哥打工的建筑工地上干活，他对家人说：“上大学需要很多钱，不管多苦只要能挣钱，我都不怕。”

这年夏天，单小龙便和哥哥一起在工地上做起了架子工，每次搬运五六十斤钢筋，每天要搬运200多趟，达一万两千多斤！每天超强度的体力劳动之后，单小龙和哥哥在伙食上仍然很节俭，连包子都只买素馅儿的，因为素馅儿包每个子比肉馅儿包子要便宜3毛钱……

艰苦的生活环境，有时也会令这个刚满18岁的小伙子心理失衡，贫穷常会让他感到有些自卑。不过，努力过后的单小龙渐渐想通了这个问题：“我的家庭条件虽然不好，但一路走来有那么多好心人的帮助，如果我将来能够让家里的环境好一點，改变他们的生活水平，甚至有余力去帮助别人，我想也会是一种成就和幸福吧。”

2018年8月，单小龙前往清华大学报到时，他终于用在工地上打工所挣的2000多元钱买了一部智能手机。8月9日，他开通微信后发布了第一条朋友圈，是一组家乡的美景图片。开启了新的生活征程，单小龙心中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激动。

清华大学的课业很难，单小龙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尤其是他不擅长的英语。单小龙过去考试主要是靠大量刷题，上大学后，他发现用这样的方式学英语有很多问题，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精力练习口语。

在清华大学，单小龙感觉自己的眼界从未有过的开阔。对于将来，单小龙说，大学毕业后希望从事科研工作，关键是看自己到时候会对什么有兴趣，或者说做什么更适合自己。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困苦，他都心怀希望，会一直脚踏实地地努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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