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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高窟壁画中男子“袍服”与“襦裙”辨析

2019-02-04周方

敦煌研究 2019年5期
关键词:莫高窟壁画男子

內容摘要:目前对莫高窟壁画中人物服饰的研究多存将男子襦裙误读为袍服的现象,以莫高窟壁画中男子袍服与襦裙为例,可说明古代壁画中男子袍服与襦裙在款式、结构、廓形及搭配上的特点。结合文献与图像材料总结了壁画中男子袍服与襦裙的主要几点区别。

关键词:莫高窟;壁画;男子;袍服;襦裙

中图分类号:K87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9)05-0061-08

On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the“Paofu”and“Ruqun”

Types of Mens Costumes in the Cave Murals of Dunhuang

ZHOU Fang

(College of Fine Arts, Shangha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44;

Chinese Costume Restoration Team, Shanghai 201100)

Abstract: In current research on the costumes of the figures in the murals of the Mogao Grottoes, the male clothing style“ruqun”(a set of clothing consisting of a separated coat and lower skirt)is often misinterpreted as“paofu”(a kind of robe usually worn in a single piece). A case study of the“paofu”and“ruqun”as depicted in murals helps to explai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se two costumes in terms of their style, structure, outline, and the way they were worn. By combining historical records with visual material, this paper summarizes the main differences between these styles in order to more thoroughly understand the clothing culture of Mogao.

Keywords: Mogao Grottoes; mural; man; robe; coat and skirt

目前对莫高窟壁画中世俗人物服饰的研究,多存将男子“襦裙”误读为“袍服”的现象,如关友惠先生说:“第288窟(西魏)有一王公人物的画像,面型长方,头戴笼冠,身穿大袍,衣长曳地。”[1]段文杰先生说:“288窟供养人也戴笼冠,穿绛纱袍,领袖有皂缘。”[2]后来的研究多沿用此类“袍服”之说,大量论文及著作中广泛存在将男子襦裙误读为袍服的现象。在中国古代服装史中,男子袍服与襦裙的形制、穿着方式、服用场合及内在含义均有较大的区别,所以有必要将壁画中男子袍服与襦裙做比较与辨析,阐明壁画中男子袍服与襦裙在结构、搭配及图像表现上的区别与特征。

一 汉代男子的袍服

袍,苞也,从字形构成上就可以看出是一种包裹身体的衣物。袍有外穿的,也有内穿的。袍作为内衣贴身穿时又叫“襗”,袍襗等同于今天的睡袍。《周礼注疏》曰:“寝衣,袍襗之属。”[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所指也是这种袍襗。《后汉书·舆服志》载“周公抱成王宴居,故施袍”[4],按此处记载,袍服作为男子外服应始于周公。“宴居”同“燕居”,形容一种闲居的状态,周公抱着年幼的周成王宴居而着袍,大约也是取其方便之故,可见自周公起就奠定了非正式场合穿袍服的传统。

汉书中记载的袍服,有天子乘舆时穿的“深衣制袍”,也有小吏庶民穿的袍。“深衣制”是一种衣物的裁剪方式,存世文献对“深衣制”的考证各有出入,对其具体形制难有定论。现存考古出土的袍服实物可以对应“深衣制”中“连衣裳而纯之”“绕襟”“交衽”这几个款式特点,但其他部分与文献记录还是有所差距,所以江陵马山一号楚墓出土的楚服、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汉服均不能视为深衣的原始版本,只能视为楚汉时期袍服的代表。《后汉书·舆服志》载“今下至贱更小吏皆通制袍,单衣,皂缘领袖中衣,为朝服云”[4]3666,明确记录了东汉时小吏的朝服为袍,说明袍服为上下阶层通服。另有一些袍,多指贫者衣,如“褞袍糟食”“褞袍敝衣”“布袍草履”等,说明袍服也是庶民阶层最为普通的外衣。

袍服有单袍,也有夹袍。夹袍指面料和里料中间有填充物的袍服,根据填充物的不同,名称也有所不同。《说文解字》曰:“‘以絮曰襺,以缊曰袍。”[5]《玉藻》曰:“纩为茧,缊为袍,注曰:‘缊旧絮,纩绵也。”郑注《玉藻》:“缊谓新棉及旧絮,故纩专为新棉许。”所以,夹新棉者为襺,夹旧絮者为缊袍。

袍服分长袍和短袍,《急就篇》:“袍襦表里曲领裙。”颜师古注曰:“长衣曰袍,下至足跗。短衣曰襦,自膝以上。”[6]可知长至脚背的长衣为袍,自膝盖及以上的上衣为襦。

袍服有华丽的“褒衣博带”,也有朴素的“缊袍”。《周礼》中有“褒衣”一词,“褒”原指母亲制作的一种宽大的便于裹护孩子的衣服,后来“褒”引申为褒赐之意。“褒衣博带”一词最早出现在《前汉书》中:“(隽)不疑冠进贤冠,带櫑具剑,佩环玦,褒衣博带,盛服至门上谒。”[7]颜师古注:“褒,大裾也。言著褒大之衣,广博之带也,而说者乃以为朝服,垂褒之衣,非也。”[7]3036“褒”意为衣裾宽大的袍服,而西汉时以襦裙制“缁衣素裳”为朝服,所以颜师古注褒衣并不是朝服。“褒衣博带”是形容男子衣冠整齐庄严体面的样子,如《后汉书》说“身长八尺,容貌魁伟,褒衣博带,周游郡国”[4]2225。汉代另有“褒衣素纱”的穿法,就是在袍服外面还穿一层素纱单衣,素纱单衣可参见马王堆出土的那件,质地十分轻薄通透,穿在袍服外,使人具有仙人般的轻盈之感。《论语》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8]穿着朴素缊袍的君子与衣着华丽者并立却毫无形秽,袍服在此被赋予了儒家倡导的质朴文人气质与精神内涵。

综上可知,汉代袍服是一种十分普及的服装,在现存的汉代壁画中,可以看到很多穿袍服的男子形象,轮廓表现均非常近似。典型汉代男子袍服形象为:袍长至脚背,仅露出足履前部起翘的部分,领部均为交领式样,左右襟相交,层层压叠于颈部,使袍服穿着时具有多层次、多交叠的特点,具有“裹”的形象特征,即通常所说的“被体深邃”。

汉墓壁画因年代久远,服装细节式样难以辨认,汉阳陵出土的黄袍男俑保存完好,服装塑造得十分清晰,可作为男子袍服式样的图像补充。图1中男子袍服至少有三层:贴身而穿的一层叫亵衣,第二层叫中衣,居于外袍和亵衣之间,中衣多为白色,中衣的袖子长于外袍的袖子,所以双手在身前拢起时,总是可以看到一截白色的中衣袖口。最外层为黄色袍服,外层袍服的特点在袖部,袖肘下垂的部分称为“袂”。《释名·释衣服》曰:“袂,掣也,掣开也,开张之以受臂屈伸也。”[9]“袂”的尺寸大小可以容纳手臂的屈伸,所以有“举袂而言”的形容。外层袍服的袖口处有明确的红色收口拼接,称为“袪”,“袪”的宽度略小于“袂”,《礼记》载孔子穿逢掖之衣,冠章甫之冠,郑玄注曰:“逢,犹大也。大掖之衣,大袂襌衣也。此君子有道艺者所衣也……襌衣,袂二尺二寸,袪尺二寸。”[10]此处记载了“袂”与“袪”的尺寸,可以看出“袪”略窄于“袂”,与图像中所示比例相符。外层袍服有缘边,曰“襈”,意为丝质的边饰,《释名·释衣服》曰:“襈,撰也,青绛为之,缘也。”[9]80袍服的“襈”主要分布在领袖的边缘及衣裾处。莫高窟第268窟男性供养人的服装(图2)与上述袍服的形制特点相符:交领,袍长曳地,领缘、袖缘及衣裾处均有绿色的襈饰,双手拢起至胸口露出了一截白色中衣的袖口,袂与袪的比例也符合汉代袍服的形制特点。《莫高窟第266—275窟考古报告》提供了第268窟男性供养人的服装结构线(图3)及描述:“身着交领宽袖曳地长袍(深衣袍),土色,薄染白粉,土红色勾边,两侧边再加描粉红色粗线,领缘、袖口及下摆边缘均为绿色,袖口露出里面为白色,绿色下摆略呈喇叭形外撇。”[11]此描述也符合这个时期男子袍服的特点。为了更好的说明第268窟男性供养人服装的特点,笔者在考古报告测绘图上加注了袍服的关键构成元素(图3)。简而言之就是具有上下连体、交领绕襟、袖口施袪的特征。

二 壁画中的男性襦裙

襦裙指由上襦与下裙搭配的套装。襦是短上衣,男女老幼都穿。这是没有什么疑问的,问题主要在于裙。现代认知中多认为凡裙即指女性的裙,这与中国古代裙的概念是很不相同的。在中国古代,裙又称为下裳,主要可分为三种:一是作为外服的裙;二是作为外服之内的衬裙,叫“衣笼”,《太平御览》载:“裙,里衣也,古服裙不居外,皆有衣笼之。”[12]古代男女都穿衬裙;三是将衣襟從身前绕向身后的结构通称为裙,《太平御览》:“绕衿谓之裙。”[12]3107洛阳金村出土周代银人身上的服装就具有“绕衿谓之裙”的结构特点。“绕衿谓之裙”的“裙”与上衣相连,表述的是一种服装结构上的特征。东汉晚期,袍服的式微,“绕衿谓之裙”的概念逐步被人遗忘。魏晋南北朝时期,交领不再绕向体侧,领部相交的程度减少,呈现出一种领口对襟直下的趋势,这个趋势与襦裙服的兴起共存。此后,裙很少指称衣襟绕身的服装结构,而成为下裙的专有名词。所以,中国古代裙的概念与性别无关,而是与服装结构和穿着搭配的方式有关。

魏晋南北朝时期,男女都流行穿着襦裙,襦裙也是莫高窟壁画中出现频率最高的男子服饰之一。襦裙源自古老的“上衣下裳”制,古人穴居时还没有衣、裳,后来逐渐学会了用麻布来做衣服,“先知为上以制其衣,后知为下复制其裳,衣裳始备,黄帝尧舜垂衣裳,盖取诸乾坤,故衣玄而裳黄。”[13]于是初步产生了古老的“上衣下裳”制服装。古人又通过对于日常生活的观察,学会了“染五色始为文章”,便有了上画下绣,以色彩纹章来区分贵贱的“玄衣绣裳”,自此初步建立了“上衣下裳”的服装制度。周代在“上衣下裳”的基础上发展出了“冕服”制度{1},依据级别从高到低,衣裳上的纹章逐步减少,上玄衣下纁裳的搭配组合作为最高等级的服装形制被一直保存了下来。莫高窟壁画中多次出现了帝王礼佛的形象,如第220、159、156、138等窟中,礼佛帝王均穿着襦裙制的“冕服”,在龙门石窟、巩县石窟的帝王礼佛图中,帝王贵戚所穿也均为襦裙制的冕服,传为唐代阎立本所绘的《历代帝王图》中,历代帝王们所穿冕服也都是“玄衣纁裳”的襦裙制服装。

男子襦裙的等级与礼仪内涵一直高于袍服,历代帝王在祭天地明堂等正式场合中,皆穿“玄上纁下”的襦裙制服装,郊祀时穿的“袀玄”{2},行大射礼时穿的“玄端”{3}也都是襦裙服。《周礼注疏》言:“郑司农云:衣襦裳者为端玄,谓端者取其正也……而属幅是广袤等也。”[3]327袤,长也,属幅相连,长度均等即为裙,疏言:“上士玄裳,中士黄裳,下士杂裳。”到东汉光武帝时,公卿诸侯大夫仍以“冠委貌,衣玄端素裳”为礼服[4]3665。袍服从战国至东汉有过很大程度的流行,但多是作为闲居之服,正式场合服用并不多。

魏晋南北朝时期,襦裙服在各个阶层中流行更为广泛,《晋书》载:“武帝泰始初,衣服上俭下丰,著衣者皆厌腰。”[14]又载:“孙修后,衣服之制,上长下短,又积领五六而裳居一二。”[14]823襦裙服从汉至魏晋经历了从“上俭下丰”过渡到“上丰下俭”,直到晋末“皆冠小而衣裳博大,风流相放,舆台成俗”[14]826。“上俭下丰”“上长下短”“衣裳博大”所指均为襦裙服的特点,同时也说明襦裙虽为上衣下裳的固定组合,但廓形与搭配层次历代都有所调整。

三 如何辨别壁画中的袍服与襦裙

1. 从色彩上来判断

袍服的色彩特点是“连衣裳而纯之”,“连衣裳”指上衣下裳连为一体,“纯之”指整体颜色相同,不异色。图1、图2都体现了袍服上下一色的特点。襦裙最明显的特点就是上下异色,即上襦与下裙为不同的颜色。如北周第290窟男供养人从左到右分别穿着红色襦和白色裙、黑色襦和白色裙、红色襦和黑色裙、白色襦和红色裙(图4)。通过图像中上襦与下裙色彩的区分可以快速明确地判断出他们穿的是襦裙,而不是袍服。男子襦裙也有上下同色的,襦裙同色使上襦与下裙在视觉上连为一体,加之很多图像中缺乏对于服装腰部结构的表现,所以常常会引发图像的误读。如北周第290窟窟顶东披佛传故事画中大臣穿的就是上下通黑的襦裙(图5)。为什么说他穿的是襦裙,而不是袍服呢?这就需要纳入下述结构、廓形、搭配等方面来进行综合考量。

2. 从结构上来判断

上下同色的襦裙与袍服的结构是不同的。首先看领部,袍服的领部为交领,左右衣襟相交幅度大,与中衣、内衣的交领层层叠压(图6)。襦裙上襦的领口为对襟直下的式样,左右衣襟不相交,可以很大程度上的露出里面所穿的中衣,中衣分曲领和圆领两种,莫高窟壁画中多为曲领中衣(图7)。

其次看领部的缘饰。袍服的门襟,无论是左衽还是右衽,都会偏至体侧,这种结构特点又称“绕襟”(图6),袍服领部的缘饰也会随着“绕襟”偏转至体侧,然后绕体至身后。襦裙领部的缘饰则顺着对襟直下的领子,在腰线部位截止,呈掖入裙腰的式样(图7)。当壁画中人物将手举起,便可看到领部缘饰在腰线部位截止的款式特点,如图8、图9所示,画师们将腰部的断线绘制的十分清晰,展示了上襦被掖入裙腰中的结构特点。

3. 从廓形上来判断

袍服具有“裹”的形象特征,襦裙富有层次感和飘逸感。如西魏第249窟窟顶的仙人服装被表现得十分飘逸(图10),尤其是裙子。男子襦裙的裙子可以分为衬裙、内裙、外裙和纱裙,具有多层次的外观效果。裙又是与上衣断开的独立部分,由多片裙幅连接制成,可较为自由地增加裙幅,做到极大裙摆的效果。所以西魏第249窟的仙人服装,从廓形上而言,只能是襦裙服,而不是包裹身体的袍服所能达到的视觉效果。西魏第288窟男供养人穿着典型的襦裙服(图11),尤其是他下身穿的曳地长裙,与北魏孝文帝礼佛图、巩县石窟帝后礼佛图中帝后和近身的贵戚所穿的裙子相同,都是裙子后部曳地,需要侍从牵执的式样,这种曳地长裙在整个北朝时期并不少见,且均由帝王、王后、贵戚等高等贵族穿着,说明襦裙服中曳地长裙的服饰等级很高,应是在非常正式的场合中,帝王、王后以及贵戚的礼仪性服饰[15]。到了唐代,男子襦裙的外裙除了长裙之外,还出现了短裙(图12),这时男子襦裙的腰线明显提高,外裙变短,露出了底下白色的内裙,展示了北朝至唐男子上襦与下裙比例以及穿着方式的新变化。

襦裙的另外一个轮廓特点是袖子十分广阔,可以做到“一袖之大,足断为二”,传世图像中有很多男子襦裙袖长及地的例证。从江陵马山一号楚墓、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袍服以及汉阳陵的人俑可以看出,男子袍服袖子的宽阔程度远不及襦裙。

4. 从搭配上来判断

男子袍服与襦裙的搭配都是较固定的。

首先,袍服内穿交领中衣,襦裙内穿圆领或曲领中衣。由于襦的左右襟不相交,可以很大程度上露出里面穿的中衣,曲领中衣的领部在胸前垂叠,是莫高窟壁画中男子襦裙最典型的搭配之一,因画工的水平及表现手法不同,胸前垂叠的曲领中衣有时也会被表现成飞横在领部的一条曲线。

其次,袍服袖口的拼接为“袪”,前已述。魏晋南北朝时,襦裙的袖口流行尺寸较短的异色袖褾,褾同裱,有用丝织物装裱、修饰的意思。《类篇》:“褾,袖端也。”[16]《宋书》:“褾以缯为之,长四寸,广一寸。”[17]这已表明了褾的材质和尺寸。南北朝时期的短袖褾似为翻袖的样式,除了具有装饰的作用之外,可能与襦的袖子过于阔大有关。自魏晋以来十分流行广袖襦裙,虽然符合“秀骨清像”的审美风潮,但是过于广阔的大袖在穿着时容易发生在手臂上纽绕的现象,异色短袖褾起到了定位袖子中正線的作用,双手拱起的时候,将褾的中心置于手肘的中心部位,使大袖整齐垂坠,避免发生大袖在手臂上纽绕的现象。

第三,男子襦裙腰部有蔽膝。《急就篇》:“蔽膝者,于衣裳上著之,以蔽前也。”蔽膝为男子正式场合襦裙装束的固定搭配之一。笔者在查阅了大量汉代壁画、石刻、人俑图像材料之后,尚没有发现一例男子袍服与蔽膝搭配的图像例证,其原因可能与袍服的腰线位置有关,也可能与袍服与襦裙不同的闭合方式有关,但更重要的是蔽膝与礼制相关。这也说明了袍服与襦裙在服饰等级与礼仪内涵上均存有很大的区别。历代帝王襦裙均佩有蔽膝,官员在正式场合也穿蔽膝,如图13所示。此外,男子襦裙腰部还有很多其他的饰物,如绅带、大带、绶带等。图14人物所示,其腰前下垂的两根白色带饰应为大带,身后一深色垂地饰带应为绶带。此类带饰均有明确的等级区分,也说明男子襦裙属于礼制中的重要服装类型。

莫高窟壁画中北周时期的飞天十分流行画为汉式襦裙的式样,如图15所示。这身飞天具有典型男子襦裙的细节:开襟、领部缘饰至腰部截止,腰线清晰,展示了上襦被掖入裙腰的款式特点,袖端有褾,长裙飘逸,富有层次感。腰带为松弛下垂的式样,称为“缓带”。缓带者,悠游之称也。清代程大中言:“古人无事则缓带,有事则束带。”缓带从身后向身前环绕,在前腰中系结,并松垮地垂挂于腰胯部位。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画像砖中正在抚琴的嵇康也穿着典型的襦裙服,腰部系有相同的缓带,表现了当时士大夫阶层风雅闲居时的腰带式样。北周壁画飞天所穿襦裙采用这种缓带式样,体现了北朝晚期佛教与中原文化的进一步结合。

四 结 论

综上所述,笔者总结了壁画中男子袍服与襦裙的几点区别,可作为区分壁画中男子袍服与襦裙的参考:

(1)袍服为交领,左右衣襟相交。襦裙领部对襟直下,左右衣襟不相交。

(2)袍服领部的缘饰随着“绕襟”的结构环绕至体侧,襦裙领部的缘饰在腰线部位截止,呈掖入裙腰的式样。

(3)袍服内穿交领中衣,襦裙内穿曲领中衣或圆领中衣。

(4)男子袍服与襦裙袖子宽阔的程度不同,襦裙服袖子的宽阔程度大于袍服的袖子。

(5)袖端的收口不同,袍服袖口施袪,襦裙袖端有褾。

(6)男子袍服不与蔽膝搭配穿着,正式场合中男子襦裙与蔽膝搭配穿着。

(7)裙子宽阔的程度不同,襦裙服的裙子可以做到极大裙摆的效果,并有衬裙、内裙、外裙、纱裙多层次的组合,袍服不具备这种款式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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