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欣 肖海峰

（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83）

一、引言

21世纪以来，中国肉羊产业得到快速发展。2016年我国肉羊存栏和出栏分别达30112.02万只和 30694.6 万只，与 2000 年相比，增幅各达 7.74%和56.18%，羊肉产量也由2000年的264.1万吨增长到2016年的459.4万吨①数据来源：《中国统计年鉴》和《中国畜牧业统计》。。与此同时，随着人口增长和居民收入水平提高，羊肉消费需求也呈现增长趋势，2016年我国年人均羊肉消费量为3.48公斤，约是2000年人均消费量的1.71倍②人均羊肉消费量=（国内羊肉产量＋羊肉净进口量）/人口数，数据来源：《中国统计年鉴》，UN Comtrade。。但由于产量与需求存在一定差距，导致局部地区供求偏紧，所以肉羊市场价格出现较大幅度的波动。价格作为反映市场供需情况的重要信号灯，不仅会影响消费者的消费水平，也对生产者的生产决策起着一定作用。在中国与其他国家正在积极建立自贸区和保护生态环境的双重背景下，肉羊生产行业既要面临来自国际市场竞争的压力，又要受到禁牧政策的束缚，那么我国的羊肉供给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在市场机制发挥作用的前提下，羊肉价格的波动对供给又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根据农业经济学中的相关理论，农产品供给函数所表现的是供给量与价格之间的一种对应关系，供给弹性是指农产品的市场供给量对价格变动反应的敏感程度［1］。而供给反应模型的含义比供给函数更广泛，Nerlove［2］开创性地建立了农产品动态供给反应模型，以农民是理性的生产者为假设前提，他们会依据预期的价格对所生产的商品供给状况做出合理的调整。该模型得到了学术界的普遍认可，国内学者也将适应性预期模型广泛地应用于农产品的供给研究，并对模型做出相应的改进。 张爽［3］，钱加荣和赵芝俊［4］，王晨和王济民［5］基于农户的供给反应视角对粮食政策与农民生产行为的相关问题展开研究，结果表明，粮食政策对调动农民粮食生产积极性起到重要作用。除此之外，肉类产品供给价格弹性的研究成果也较为丰富，孙秀玲等［6］，王文娟和潘焕学［7］，汪武静等［8］利用时间序列数据或面板数据，分别对猪肉和牛肉的供给反应进行实证分析，均得出长期价格弹性要高于短期价格弹性的一致结论。随着学者们对肉羊产业研究视角的扩展，有关肉羊产业供给研究的文献也在逐渐增加，薛建良和李秉龙［9］依据禁牧政策实施后影响羊肉供给因素的分析，认为禁牧和圈养政策在短期内会对羊肉供给造成较大影响。耿仲钟和肖海峰［10］通过探究羊肉价格上涨给羊肉供给带来的经济效应，发现羊肉价格上涨对羊肉供给的增加产生较为积极的影响。

综上所述，关于农产品供给反应的研究为本文提供了有益的启发，但是近年来羊肉价格波动起伏较大，羊肉价格对羊肉供给的影响程度是否发生变化有待探讨。因此，本文将借鉴现有的相关文献，建立Nerlove理论模型，根据动态面板数据探究羊肉供给对羊肉价格波动的敏感程度，计算羊肉供给的短期价格弹性和长期价格弹性，对我国羊肉供给的反应特征进行系统分析，这对肉羊产业可持续发展和羊肉价格市场调控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也有利于肉羊产业政策的制定与扶持。

二、理论框架

Nerlove模型假定农户为了应对外部刺激可利用预期价格调整生产，生产的供给反应都可以用该模型来表示，产出作为模型中的被解释变量，预期价格、产出调整和其他外生变量作为模型中的解释变量。因模型中包括被解释变量的滞后项和其他解释变量，所以Nerlove模型是动态自回归模型。Nerlove模型的核心是适应性预期模型，同时又兼顾局部调整，模型形式可以表示如下：

其中，0＜α≤1，0＜β≤1，参数 α 表示预期价格调整系数，参数β表示农户根据预期误差做出的反应程度， 分别表示当期和滞后一期的预期价格，Pt-1表示滞后一期的实际价格，St、St-1分别表示当期和滞后一期的实际产出， 表示长期均衡的产出，Zt表示当期影响生产的外生变量，ut表示随机扰动项。

考虑到长期均衡产出和预期价格是不可预测的变量，即 和 ，需要利用迭代法将其从方程（1）（2）（3）中剔除，简化后的 Nerlove模型形式如下：

式中，δ0=αβγ0，δ1=αβγ1，δ2=（2-α-β），δ3=（1-α）（1-β），δ4=βγ2，δ5=-（1-α）βγ2，vt=β［vt-（1-α）vt-1］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构建的羊肉供给反应模型为：

为了更加直观地观测到弹性值，将方程（5）改为双对数线性模型，如此不仅可以消除异方差，残差项也会呈现正态分布：

这样可直接得出羊肉的短期和长期供给价格弹性：

根据经济理论和研究对象的实际情况，各解释变量所表示的含义和预期符号如表1所示。

表1 羊肉供给反应模型解释变量的含义及预期符号

三、羊肉价格波动对羊肉供给影响的实证分析

（一）数据来源及处理

本文选择内蒙古、四川、云南、甘肃、青海、宁夏、新疆这七个省份为研究对象，主要出于两种因素考虑：第一，这些省份是我国羊肉的主产区，2016年羊肉产量合计占全国总产量的52.87%，肉羊品种以蒙古羊、哈萨克羊、滩羊等为主，可以作为典型样本研究来体现我国羊肉供给反应特征；第二，由于数据选取的时间段是2004-2016年，时间跨度较短，在统计上容易造成偏差，所以采用的是省级面板数据，通过增加样本容量来提高模型估计的准确性。另外，产量、价格数据的选取来自《中国畜牧业年鉴》，为了消除价格数据中可能存在的通货膨胀因素，利用各省历年的CPI对羊肉价格、玉米价格数据进行平减，以反映价格的实际变动情况。

（二）各省羊肉价格和羊肉产量的波动情况分析

经济分析中，价格数据通常包含了季节变动要素和不规则要素，这些往往会掩盖价格波动中的客观变化，对数据的分析和研究造成一定的误导。因此在分析之前需要对价格序列数据进行季节调整，剔除其中的季节变动要素和不规则要素。如图1所示，价格数据是经过X12季节调整方法处理后得到的。各省的羊肉价格波动态势基本趋于一致，2004-2006年羊肉价格处于平稳状态，基本维持在16元/公斤左右。2007年开始，羊肉价格呈现较快增长的趋势，其中，云南省羊肉价格保持高位运行，价格曾上涨到最高值73.53元/公斤。2014年初，因受到小反刍兽疫疫情的影响，各省羊肉价格出现不同程度的下跌，宁夏的羊肉价格跌到了最低值36.08元/公斤。图2显示的是西部七省羊肉产量的波动情况。其中，四川、云南、甘肃、青海、宁夏的羊肉产量保持稳中有升的态势，内蒙古的羊肉产量一直位于七省之首，并且也是逐年增长的，而新疆在2006-2009年间羊肉产量出现较大幅度的下跌，此后羊肉产量也开始缓慢增长。

对比图1和图2中价格和产量的波动情况，不难看出价格波动的幅度较大，而且二者波动的方向甚至出现相反状态，2014-2016年间羊肉价格是下跌走势，但各省的羊肉产量依旧是增加的，这种情况似乎与经济学理论是相悖的，究竟羊肉价格波动对供给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呢？下文将通过实证研究进行分析。

图1 西部七省羊肉价格波动情况

图2 西部七省羊肉产量波动情况

（三）实证分析

文章使用Stata15.0对我国羊肉供给反应进行实证分析。传统的计量经济学模型估计方法中，如普通最小二乘法、工具变量法和极大似然估计法等，都有各自的局限性，其参数估计量必须在模型满足某些假设条件时才具有良好的性质，广义矩方法（generalized method of moments，GMM）允许随机误差项存在异方差和序列相关，所得到的参数估计量比其他参数估计方法更合乎实际，所以GMM估计量是非常稳健的［11］。另外，为了避免产生内生性问题，在进行GMM估计的同时也采用了工具变量法。由于本文依据的是面板数据，为了提高估计的精确度，区分随机效应还是固定效应则显得尤为重要，目前应用较为广泛的方法是Hausman检验法。检验结果表明P=0.0011＜0.01，应拒绝原假设，建立固体效应回归模型，Nerlove模型的估计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我国羊肉供给反应模型估计结果

（四）结果分析

1.滞后一期羊肉价格的系数值在10%水平上显著，虽然对当期羊肉产量存在正向影响，但影响作用较小，羊肉价格每增加1个百分点，供给将增加 0.056个百分点。根据公式（7）和（8）计算可得我国羊肉供给的短期弹性为0.0559，长期弹性为4.0803。因此从短期来看，羊肉是缺乏弹性的畜产品，羊肉产量对价格短期反应较为迟钝；从长期来看，羊肉供给又是富有弹性的，产量对价格变动的敏感度较高。这主要与肉羊的生产特性有关，我国肉羊养殖户绝大多数都是进行分散养殖，对市场价格行情的变动很难做出准确又及时的判断。并且若羊肉价格上涨都不足以弥补养殖户生产成本的增加，养殖户也不会盲目扩大规模，而当价格下降时，养殖户也会因传统的养殖习惯不轻易退出行业，除非预计的价格下降是长期的。与此同时，肉羊的繁殖周期较长，从肉羊繁殖产出羊羔，再到羊羔育肥后出栏，历时大约一年的时间，短期内的养殖规模难以发生改变，而在长期中，养殖户可以通过改变基础投入或养殖技术对养殖规模有所调整。

2.滞后一期的羊肉产量对当期羊肉供给的影响在1%水平上显著，系数值为0.986。为了草畜平衡发展，地方政府都相继加强禁牧政策实施力度，因而现在的肉羊养殖模式以舍饲、半舍饲为主。舍饲圈养的固定性加上肉羊生产的惯性，使得养殖户在很大程度上是根据往年的生产情况来决定当期的供给量，所以滞后一期的羊肉产量对当期供给量的影响较大。

3.玉米价格对羊肉供给的影响在10%水平上显著，当玉米价格上涨1%，羊肉产量下降0.16%，说明玉米作为精饲料对羊肉产量的影响并不大。这是因为肉羊生产多数以散养为主，养殖户都会自种玉米或牧草，这些都可以作为肉羊喂养的主要饲料，精饲料占比较低。所以，养殖户对玉米价格变动的敏感度较小。

四、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本研究结合相关理论与实际情况，通过构建Nerlove模型分析羊肉价格波动对羊肉供给的影响。综合已有结果，得出如下几点结论：第一，虽然肉羊生产行业面临市场竞争和禁牧政策的双重压力，但肉羊行业的发展前景依旧明朗，羊肉产量在近几年都保持逐年增加的趋势。第二，羊肉价格作为市场信号，短期内羊肉供给对价格变动的敏感度较低，短期价格弹性小于1，而长期中养殖户对肉羊养殖规模具有调整能力，所以长期价格弹性大于1。第三，滞后一期的羊肉产量对当期羊肉供给影响显著，但滞后一期的玉米价格对羊肉产量作用较小。

（二）政策建议

1.因地制宜培养优良品种。肉羊生产周期较长是造成短期羊肉供给缺乏弹性的主要原因，应积极培育肉羊生产良种，缩短肉羊生产周期。以我国现有的绵羊、山羊品种资源为基础，引进国外优秀肉羊品种，进行杂交繁殖，缩短肉羊养殖周期，提高羊肉质量。根据我国原有肉羊养殖体系的区域性特点，北方牧区应培育肉毛兼用品种，而农区应培育肉用多胎品种，以满足不同生态条件下对肉羊生产的需求。

2.减少市场信息的不对称性。从事肉羊养殖行业的人员多为散养的养殖户，这些养殖户大多数是年纪较大的长者或学历水平较低的人，缺乏及时掌握市场信息的能力和先进养殖管理知识，他们往往是凭借自己过去的养殖经验或周边环境来对肉羊养殖做出决策，导致羊肉产量对价格短期反应存在时滞性。当地政府应定期对养殖户进行养殖培训，提高养殖户养殖管理和防疫技术水平，另外还要建立市场价格信息公布平台，及时向养殖户发布价格行情变动情况。

3.降低肉羊养殖生产成本。当前肉羊养殖模式主要是舍饲和半舍饲，部分养殖户可能会因经济能力限制致使棚圈设施简陋或无法扩大棚圈建设面积，造成肉羊养殖专业化、规模化发展滞后。国家应在棚圈建设上加大补贴力度，在棚圈维护检修方面定期给予一定的补助，推广农作物秸秆高效利用、精饲料补饲增产等技术，推行标准化育肥。同时还要提高生产技术含量，完善生产设备。使肉羊生产行业进行规模化经营，降低生产成本。

4.增强肉羊市场调控力度。目前我国出台的猪肉市场调控政策较多，而羊肉市场调控政策较少，在调控方式上往往采取“顺周期”调控，不仅不能有效控制肉类价格，反而会进一步扩大波动的幅度［12］。因此要加大市场监测力度，及时针对市场供求的突发情况出台相应的调控政策，以稳定市场价格。同时为了减轻进口羊肉对我国羊肉市场造成的冲击，应采取一定的措施进行贸易保护，在国际贸易谈判中应有意识地保护我国肉羊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