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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用词

2018-11-22蔡永强

辞书研究 2018年4期
关键词:痕迹

摘 要 查找释义是词典用户使用词典的优先选项。当前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释义的“内汉”痕迹严重影响了学习者对词项意义的理解,释义过程中过度使用释义用词加大了学习者的理解难度。借鉴外向型英语学习词典的编纂经验,界定和限定释义用词是简化释义、优化释义并最终提高释义质量的重要手段。

关键词 外向型 汉语学习词典 “内汉”痕迹 释义 释义用词

一、 引言

来自针对词典用户的调查显示,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在汉语学习者使用词典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学习者对读音、释义的词条信息查阅频率居前,“学习者用词典的最常用项目是查词义”“用户使用词典的首要目的是查阅词义”“查词义是学习者使用词典的主要目的”(岑玉珍,宋尚镐2011;解海江,李莉2012;安德源2012;郝瑜鑫,王志军2013等),因此通过词典了解词语的意义成为学习者的第一需求。这一调查结果,再次印证了释义在词典编纂中的核心地位——释义是“词典编纂者所注意的中心问题”“词典编纂的中心工作”“词典编纂者所有的裁夺,几乎都与在词典中如何处理词义有直接、间接的关系”“一部词典的质量高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释义的质量”。(Zgusta 1971;胡明扬等1982)

为简化释义、提高释义质量,外向型英语学习词典编纂与研究领域在运用“不可定义的词”(Wierzbicka1992,转引自苏新春2003)为目标词语释义方面取得了积极进展。20世纪30年代,Ogden & Richards制定了一个含有850词的“基础英语”词表,并为其2000余词条的《基础英语词典》(The General Basic Dictionary)进行释义。1935年,West & Endicott合作出版的第一部外向型英语学习词典《新方法英语词典》(The New Method English Dictionary)用1490个基本常用词完成了对24万个词条的释义。1953年,West发表了包含2285个词语[1]的《英语通用词表》(A General Service List of English Words)[2],为英语词典释义词汇的选择提供了重要参照。首次参照此词表的外向型英语学习词典是1978年编纂出版的《朗文当代英语辞典》,该词典在前言中明确说明其2000个释义用词是“充分研究若干英语词频表和教学用语表”“特别是韦斯特《英语通用词表》”后筛选的结果。虽然《朗文当代英语辞典》后来不断推陈出新,有新版本不断问世,但2000个释义用词的传统却一直延续下来。1995年,英国出版的四部外向型英语学习词典也采用了释义用词(Allen 1996):

据Nation(2001)研究,英語中的前1000个高频词和前2000个高频词在日常对话、小说、报纸、科技文章四类问题中的平均覆盖率分别为79%和84%。五大英语学习词典关于释义词语的数量界定[3],与这一研究结果基本吻合,即运用这些常用、稳定、中性、基础、词义覆盖面广、具有现代性的释义词语进行释义,基本能解决6—10万个词条的释义问题。

鉴于释义在汉语学习者使用词典过程中所发挥的重要角色,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编纂极有必要借鉴以OALD、LDOCE为代表的外向型英语学习词典的释义用词操作策略,通过范围和数量有限的释义用词进一步简化词项的释义。

本文借鉴分析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主要有: 孙全洲《现代汉语学习词典》(以下简称《学习词典》)(1995)、李忆民《现代汉语常用词用法词典》(以下简称《常用词》)(1995)、李晓琪《汉语常用词用法词典》(以下简称《用法词典》)(1997)、刘镰力《汉语8000词词典》(以下简称《8000词》)(2000)、鲁健冀等《商务馆学汉语词典》(以下简称《学汉语》)(2007)、施光亨等《汉语教与学词典》(以下简称《教与学》)(2011)、郭先珍等《汉语5000词用法词典》(以下简称《5000词》)(2015)。

二、 汉语学习词典释义的“内汉”痕迹

自1976年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汉英小词典》问世至今,已有近百部各类对外汉语学习词典编纂出版,但现有词典中,“真正具有原创性、创新性的并不多见,倒是不乏一些抄袭、变相抄袭的侵权之作,或是模仿、杂凑毫无新意的重复之作”“基本上都是《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的删减本,没有真正从外国学生学习汉语的角度来考虑编写”。(江蓝生2007;陆俭明2007)

(一) 从具体释义看对外汉语学习词典的“内汉”痕迹

综观当前各版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在释义环节体现出相当浓厚的“内汉”痕迹,很多词项的释义基本上是在《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释义的基础上替换个别词语,或换一种表述方式。试以名词“水”的释义为例:

水 名 最简单的氢氧化合物,化学式H2O。无色、无味、无臭的液体,在标准大气压(101.325千帕)下,冰点0℃,沸点100℃,4℃时密度最大,为1克/毫升。

《现汉》第7版

水 [名]无色无臭透明的液体,是生物体中必不可少的物质。

《学习词典》

水 〈名〉一种液体物质。

《用法词典》

水 (water)[名]最简单的氢氧化合物,无色、无味、无臭的液体。

《8000词》

水 (名)一种没有颜色、没有气味和味道的液体,0℃时结成冰,100℃时沸腾,变成水蒸气。

《学汉语》

水 [名]water一种没有颜色、没有味道,也没有气味的液体,是人类生存、发展所必须的物质。

《教与学》

水 〈名n.〉[滴/瓶/片]无色、无味的液体,是氢和氧的化合物,化学式为H2O water。

《5000词》

《现汉》作为内向型语文词典的领军工具书,在对“水”的释义中选择了七个范畴特征,释义有向百科性倾斜的趋势(张志毅,张庆云2001),我们从上述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对“水”的释义情况中不难看出其“内汉”痕迹。但正如Zgusta(1971)所说,词项的释义应是“对说这种语言的普通人相关的东西,而不是通过科学研究才能感知的特点”,上述释义中出现的“氢氧化合物”“化学式”“物质”“无臭”“0℃时结成冰”“100℃时沸腾”“水蒸气”等释义元素无疑体现了“通过科学研究才能感知的”语义内容,在这些释义中要么存在“人类生存、发展所必须的物质”“生物体中必不可少的物质”等过度释义的嫌疑,要么存在“一种液体物质”释义不足或“氢”“氧”“化合物”等释义用词没有收录词典等问题,总之已超出普通汉语学习者的认知能力或学习词典对“学习”的界定范围。

相比之下,外向型英语学习词典OALD和LDOCE对“水”的释义就严格限定了释义用词:

water noun 1 [U] a liquid without colour, smell or taste that falls as rain, is in lakes, rivers and seas, and is used for drinking, washing, etc.

OALD

water n. [U]1 the clear liquid without colour, smell or taste that falls as rain and that is used for drinking, washing, etc.

LDOCE

这两部词典对“水”的释义模式基本一致,均列出了“水”的“最重要的语义特征”和“那些足以将它与别的词汇单位区别开来的特征”(Zgusta 1971),即都集中在“水”的属性特征、来源(处所)和用途方面。在释义用词上均采取词汇控制策略,二者关于“水”的释义用词都没有超出其释义用词范围(前者3000词,后者2000词)。两部词典给出的释义就是“对说这种语言的普通人相关的东西”,如除了“没有颜色、没有气味、没有味道”外,还涉及“雨”“湖、河、海”“喝、洗”等与普通人息息相关的语义元素。而《学习词典》等所有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对“水”的释义,并没有一个明确的释义用词范围。

再如,七部词典对词项“拼命”和“解”的释义:

通过表2的比对,我们可以更清楚地发现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在释义方面对《现汉》的模仿。其中四部对外汉语学习词典对“解”的释义从句型模式到释义内容基本上都参考了《现汉》的做法,只是替换了个别词语,但替换后的词语(如“穿戴”“结捆”“扣儿”“结儿”)在认知难度上比原来的用词更难一些。

(二) 解决“内汉”痕迹问题的思路

综上所述,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释义方面的“内汉”痕迹主要表现为四点: (1) 完全采用《現汉》的释义句式与释义内容,如《8000词》“解”的义项①;(2) 沿用《现汉》释义的基本句式,对释义的部分用词进行替换,如《学习词典》“解”的动词义项;(3) 对《现汉》的义项进行筛选、分合处理,如《8000词》把“拼命”的两个义项合二为一,并对“解”原来的八个义项进行了筛选,《学习词典》《学汉语》《教与学》将原来的动词义项分为动词和语素两类;(4) 以词释词循环释义,如《学汉语》对“解”的释义有“解开”“解释”,目标词语“解”都包括在了释义元语言中。

作为内向型语文词典,《现汉》的释义对汉语母语者的理解可能不会产生太大的问题,因为汉语母语者可以凭借已经形成的语感进行理解;而对外语学习者而言,情况就与此大不相同,他们没有汉语母语者的语感,是“严格地按照定义去理解运用一个词的,如果我们给的定义只接触到表面现象而没有揭露出本质,他们往往就会用错”(王还1994)。我们作为母语者在词语使用过程中可以借助语感来补足“只接触到表面现象而没有揭露出本质”的释义缺陷,而对于普通汉语学习者来说,却很难通过这种语感来纠偏。对此已有业界学者对释义的“内汉”化问题提出严重质疑,“在释义这个核心部分多仿效为具有中等以上文化水平的本族人编写的母语词典,所以既未能找到与外国读者的解读能力相适应的释义方法,又未能从外国人的需要出发提供足够的用法信息,以致几乎没有自己的特点”(杨金华2009)。改变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这种被动释义状况,有两条思路可选:

第一,在释义模式及释义内容参照上摒弃《现汉》的释义做法,割裂“内汉”和“外汉”的联系,另辟蹊径。外向型词典不应该是内向型词典的缩写本,内向型词典也不应该成为编写外向型词典理所当然的蓝本。(郑定欧2005)

第二,必须根据词汇控制理论对释义用词进行严格限制,避免随意释义,大幅度降低释义元语言的难度。我们有必要借助外向型英语学习词典的释义用词做法,在计算机大型语料库、各类汉语词频统计工作的基础上研制出适合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编纂的释义用词表。

其实这两个思路其目的都是简化释义。简化释义的首要原则是不再简单拷贝《现汉》的释义,另辟蹊径;而另辟蹊径,不再以《现汉》为蓝本的重要举措就是在借鉴外向型英语学习词典编纂经验的基础上,研制出适用于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编纂的释义用词词表。

(三) 《现汉》与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用词

词典中的释义语言通常被称为释义元语言,是“用来解释词典所收词语的定义语言”,是“事实语言的一部分,是其中通用、高频、中性的那一部分”(苏新春2003)。简言之,就是用一种语言来描写和解释另一种语言。元语言又称“解释语言”,被解释的语言则常常被称为目标语言。元语言释义是词典编纂所采取的最为广泛的释义方式,《现汉》基本上采取的就是元语言这种最传统的释义方式,释义客观准确、概括完备、简明规范、确切严密,可谓中国国内最权威的工具书。元语言释义虽然是最传统的通用释义手段,但其本身有难以克服的弊端,容易产生以词释词、循环释义、“以易释难,以简驭繁,以通用释冷僻”等倾向。例如,安华林、曲维光(2004),安华林(2006)指出《现汉》在释义上存在“释义用词没有限量”“释义用词生僻”“局部循环释义”等问题,所采用的释义用词介于36万—43万词之间,“占被释字头、词目总数的一半以上,说明该词典释义用词庞杂,沿用的是传统随机释义法,没有考虑释义性词语量的总体控制”。作为一部全民性规范词典,《现汉》用36万—43万个释义用词去解释69万多个词条,这种做法颇值得商榷。

当前,对外汉语学习词典的词项释义多参照和模仿《现汉》,充满“内汉”痕迹,因此后者在释义用词方面存在的“用词没有限量”“用词生僻”“用词庞杂”等问题也会不同程度地影响前者释义用词的使用[4],从而造成前者释义难度的增加。也许正是基于此,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在释义及释义用词的说明上大多讳莫如深,采取了比较模糊的表述,表3是八部对外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说明。

可以看出,除了《学习词典》对释义(用词)情况未做说明、《常用词》明确表示释义参照《现汉》外,其他六部词典释义(用詞)说明的本质内容几乎差不多,那就是“尽量”通俗、“尽量”平易,至于能“尽量”到什么程度则存疑,因为没有一个具体的参照来说明“尽量”的结果。《当代汉语学习词典》《学汉语》《教与学》《5000词》虽然在表述上略有改善,突出词典释义用词“限制在本词典所收词条范围内”“比较严格控制在本词典的使用对象所能理解的范围内”“尽量使用本词典收录的词语”“力争不超出词汇大纲规定的5000词”,但这也充分说明,这些词典释义用词的“没有限量”和“庞杂”,导致任何一个词项都有可能充当了双重身份: 元语言释义用词和目标词(被释义词),因此最终将难以走出循环释义、以词释词、释义不简明的困境。这种对释义及释义用词的说明,和OALD、LDOCE等国际化英语学习词典将释义用词严格控制在2000—3500个词语的做法大相径庭。

三、 如何限定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用词

(一) 关注释义及释义用词研究

关于词典的释义用词,Wierzbicka(1992,转引自苏新春2003)曾有过精彩的论述: (1) 任何语言的词典中都存在不可定义的词,它们的数量较少,自成系统,它们的作用是用来定义其他的词语;(2) 不可定义的词是可列举的,语言中的其他词可以用它们来定义;(3) 不可定义的词在不同的语言中虽然各有所不同,但却是相互对应的,在语义上是等价的。因此,不可定义的词在各种语言中可视为“普遍词汇”。Wierzbicka(1998)还进一步指出,每一种语言都有一个体现最基本、最普遍意义的“语义基元”(semantic prime)核心,这个核心具有不可再还原性和不同语言间的对等性,我们在交际中借此得以理解复杂的思想和言语。在词典元语言释义中,只有使用简单易懂的词进行释义操作才能有效防止陷入循环释义的怪圈。(李尔钢2007)

针对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短板,对外汉语教学领域学者对释义及释义用词也多有研究。如有学者分析了当前汉语学习词典释义存在的问题(如阎德早1995;章宜华1999; 赵新,刘若云2009;夏立新2013等),有学者提出了改进释义的建议(如刘晓梅2005;朱世芳2011;李智初2012;翁晓玲2014;谷炀,安华林2015等),也有学者在分析释义问题的基础上提及释义用词问题(如杨子菁2001;黄群英2008;杨金华2009等)。这些研究既有大的释义宏观原则,也有小的释义细则;既有对一般问题的分析,也有对具体词典的专项分析,对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在技术操作层面上具有重要的指导和借鉴意义。

我们认为,和这些技术操作平面上的建议相比,释义元语言中的释义用词问题更应成为基础性研究。如果缺乏释义用词这一基础研究,继续维持释义用词无限度的“尽量”通俗、“尽量”平易的释义模式,那么技术操作平面上的研究便难有用武之地。只有将释义元语言这一基础问题解决好,关于释义操作技术层面上的问题分析和建议才能发挥更好的效用。

限定释义用词牵扯到诸多理论及技术问题,如: 怎么对释义用词进行界定?对汉语学习词典来说将释义用词局限到多大量是合适的?对此已有业内学者进行了一定的探索,如安华林、曲维光(2004),苏新春(2005),安华林(2006)等曾经探讨《现汉》的释义用词,并提出“提取一套释义基元词,专门用于词典释义,彻底革新现行词典释义模式,促进汉语语文词典编纂与国际潮流接轨”的可行性建议。其中,安华林、曲维光(2004)还对《现汉》的释义用词进行了统计和分级,共分为高频词(51个)、次高频词(665个)、中频词(804个)、低频词(4940个)、罕频词(30223个)等五个等级。这一针对内向型语文词典的研究成果,对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用词分析及词表制定也具有启发意义。

(二) 释义用词选取须借助汉语词汇计量研究成果

选取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用词,必须借助汉语词汇计量研究的相关成果。其实,与释义用词研究相关的汉语词汇计量研究早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就开始了,业内学者通过手工和计算机对汉语词汇、汉字进行统计研究,编制了各种现代汉语常用字和常用词表、频率词典等。例如,《普通话三千常用词表》初稿、《现代汉语频率词典》和《普通话三千常用词表》都是比较具有代表性的词表。这些字表或词表出版年代久远,随着社会的发展变迁,某些词表的统计结果可能已经不符合当今实际情况,需要及时更新和修订。2008年,现代汉语常用词表课题组讨论形成的《现代汉语常用词表(草案)》是比较新的一个词表,该词表提出现当代社会生活中比较稳定的、使用频率较高的汉语普通话常用词语56008个,可供中小学语文教学、扫盲教育、汉语教育、中文信息处理和辞书编纂等方面参考采用。

自2000年开始,对外汉语教学领域在既有各类汉语字表和词表的基础上,不断研制出适用于汉语教学的各类字表和词表。例如,《高等学校外国留学生汉语教学大纲(长期进修)》《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高等学校外国留学生汉语言专业教学大纲》《新汉语水平考试大纲》《汉语国际教育用音节汉字词汇等级划分》《国际汉语教学通用课程大纲》等。这些字表和词表揭示了汉语中汉字和词的出现频率和使用度,在汉语教学、教材编写、汉语考试等领域发挥了积极的指导作用,但这些字表、词表本质上是汉语频率和使用度的排序表,和词典编纂的释义用词性质不同,但这些字表和词表却能够为最终制定适用于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用词表提供重要的参照。

关于外向型语言学习词典基于词汇控制理论的释义用词,业界也有不同的声音,如Allen(1996)曾经指出,控制词典的释义用词可能使释义变得不准确;其次由于过分强调释义用词的简单,可能会导致学习者根本没有机会学习新的词汇。与此相反的是,汉语教学界似乎已经隐约形成一种共识,对外汉语词汇教学可以分为1000词、3000词、5000词和8000词四个层次,而3000词是汉语词汇教学的基础界标。(刘英林,宋绍周1992)另外,现代汉语大概有8000个通用汉字,各种字频词频统计数据似乎也在表明,能够识别3000个常用汉字,学习者就能够认读出现代刊物文章的995%左右,其余5000个左右的汉字使用率仅为05%。(李兆麟2014)因此,将对外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用词限定在3000个左右或许是一个可行的选择[5]。

(三) 释义用词选取的五项要求

除了上述各类词表,结合外向型英语学习词典选取释义词汇(defining vocabulary)方面的经验,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释义用词的限定应该注意以下五个方面[6]。

1. 限定释义用词的理解难度。限定释义用词的首要依据是被选词在理解难度上应该比目标词更小,应该让目标词的释义清晰、易于理解。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我们应该尽量听取来自一线语言专家和具有丰富汉语教学经验的教师的建议,因为这种基于汉语本体研究、汉语教学与研究、汉语学习词典三位一体的经验借鉴,是更容易决定将哪些词按照重要性和实用性列为重点学习词语的重要途徑。

2. 必须以计算机大规模语料库为基础。语料库储存了大量取自各种文体的实际使用中的真实语言材料,为按照词频挑选最常用词提供了基础。例如,《现代汉语频率词典》以最常用3000词、5000词和8000词覆盖5万字语料得出的86%、91%和95%覆盖率就是基于200万字语料库筛选的结果;OALD和LDOCE在限定释义用词的过程中也全面依赖英国国家语料库、牛津语料库和朗文语料库网络,并最终将释义用词限定为3000词和2000词。

3. 被选词使用频率高而且能运用于各种不同的语境。普通常用词的选取虽然要依据频率标准,但要排除语料库因报刊、政治、经济、科技论文等特殊文体带来的片面高频率效应,例如应该将人名、地名、宗教等专有名词排除在外,这些专有名词可能会在某些文体中集中出现,但往往在其他更为广泛的场合中出现频率有限。

4. 释义用词不应排除一些对大多数汉语使用者来说比较熟悉但却不常用的词语。例如,表示人体部位的词语、旅游词汇及其他一些常常用于释义的词语,这些词汇为汉语母语者广泛熟悉而且与生活息息相关,但由于不常常使用,可能会因上述三条标准而被排除在释义用词之外。

5. 释义用词的其他条件。释义过程中必须使用释义词语的最常用义项,标明释义词语的词性,为尽量缩小释义词语的范围,应该将短语性词语排除在外。

四、 余论

综上所述,限定释义用词应该成为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简化释义、提高释义质量的根本途径。在已有相关研究基础及外向型英语学习词典释义用词既有经验的基础上,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用词研究及实践操作还应注意以下三个环节。

首先是语料库建设。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释义用词的界定与限定,语料库建设是保障。五大英语学习词典的编纂均借助了大型英语语料库,如英语国家语料库、英语语料库,以及各词典配备的专门语料库(如朗文语料库网络)等。最近几年,虽然汉语语料库也在逐渐发展,如北京语言大学的BCC汉语语料库(总字数约150亿)、北京大学CCL现代汉语语料库(总字数约5.8亿)等,都是比较全面反映当今社会语言生活的大规模语料库,但进一步完善和加工既有汉语语料库,特别是加强为专门词典配备的专门语料库建设仍是未来研究的重要工作。

其次是加强汉语本体、汉语教学、词典学三位一体建设研究。释义用词的研究与实践,三位一体建设是基础。外向型汉语学习词典释义用词的研究与实践不能搞单兵作战,而应该加强汉语本体研究、汉语教学特别是汉语教材研究和词典学理论与实践研究的三位一体建设,在既有汉语本体相关研究的基础上,实现汉语教学与词典编纂的联动,使汉语教与学和词典编与用互相倚靠,将释义用词的功能最大化。

第三是加强专家库建设。加强语料库建设和汉语本体、汉语教学、词典学三位一体建设,专家人才是根本。释义用词的内涵界定和外延限定,既要倚靠计算机大型汉语语料库,又要倚赖汉语本体与应用的三位一体联动,更要倾听来自汉语教学与研究一线的专家、学者特别是汉语教师的意见,后者来自教学实践与研究一线的直接经验往往成为界定与限定释义用词的关键因素。

附 注

[1]2013年3月《新英语通用词表》(New General Service List) (以下简称“NGSL”)由Charles Browne, Brent Culligan和Joseph Phillips共同出版,新词表包含2800个核心词语,这些词语都是英语学习者使用的高频词,由Michael West 1953年的词表升级而成。虽然英语有60多万个词族,但这2800词对英语学习者阅读各种文体的覆盖率却高达90%。NGSL项目的目的有两个: 一是现代化并扩容现行语料库规模;二是创建一个数量少于GSL词语但却有更高覆盖率的词表。NGSL是基于剑桥英语语料库20亿容量的273亿容量子语料库,这几乎是20世纪30年代GSL基于250万字语料库的100倍,但前者的覆盖率却比后者高出6%。

[2]A General Service List of English Words以下简称“GSL”,GSL从英语书面语语料库中精选出2000多个最高频词语,目标受众是英语学习者和英语作为外语教学教师。为了发挥词表的最大效用,词表删掉了一些在意义上有重叠的高频词。

[3]Macmillan English Dictionary for Advanced Learners(2003)释义词汇在2500个左右。

[4]限于篇幅,关于对外汉语学习词典释义用词问题的个案考察,我们将另文详述。

[5]应该指出的是,释义用词的总量是“词”而不是“字”,关于释义用词中“词”和“字”的厘定既牵涉理论问题也涉及实际操作技巧,需要进一步研究。

[6]值得指出的是,释义用词选取的上述五项要求之间是多项析取而非多项合取,即释义用词必须根据不同的标准进行选择。例如,第三项要求中的使用频率高并不等于第一项要求中的词义容易理解,某个词项只要满足其中一个要求,即有被选作释义用词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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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民大学文学院对外汉语教学中心 北京 100872;

The UCD Confucius Institute for Ireland, Dublin 4)

(责任编辑 马 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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