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维

摘要：本文以奥斯丁和赛尔言语行为理论为框架，从宏观和微观两个角度对《傲慢与偏见》中言语反讽分类，并进行了个案研究，从而也进一步验证了言语行为理论应用于文学作品赏析的可行性。这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作品的主旨并加深对人物性格的认识，深入理解简·奥斯汀的独特反讽艺术写作风格。

关键词：言语行为理论 反讽 《傲慢与偏见》 文本分析

中图分类号：I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8）20-0074-02

一、言语行为理论与文学批评

言语行为理论是在20世纪中期由约翰·奥斯丁提出，其首次指出语言并不仅仅是用来“陈述”“描写”或“说明”，语言还可以用来实施某一种行为，即“以言行事”。赛尔在继承奥斯丁的基础上丰富并完善了言语行为理论，并将间接言语行为分为指令性、阐述性、承诺性、表达性和宣告性五类，这对其他学者的继续探索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随后，国内外许多学者从言语行为理论与文学批评的视角开始了更深入的理论性探究，学者Van Dijk对文学作品中的宏观言语行为和微观言语行为进行了划分，指出前者决定整个语篇，后者则由作品中人物交流的言语来执行。

二、言语行为理论与反讽

反讽是文学作品中常见的艺术写作手法，奥斯丁指出若想应用言语去实施行为，就必须达成三个恰当条件：（1）说话人必须是具备实施某一行为的条件的人。（2）说话人必须对自己说出的要去实施的行为抱有诚意。（3）说话人对自己所说的话不能反悔。（何兆熊，2000）如若达不成条件，言语便有了反讽的意味。同时Haverkate强调指出：“对诚意条件的反讽性的操作是实施任何反讽性的言语行为时所固有的。”（Haverkate，1990）若说话人使用无诚意言语说出与真实想法相悖的内容，使“言”不能有所“为”，即正话反说或反话正说，便可以巧妙地达到反讽的目的。

三、《傲慢与偏见》中的宏观反讽言语行为

1.字面反讽

英国伟大的文学作家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中巧妙地运用了反讽手法来揭示19世纪西方社会盲目追求金钱和地位的婚姻观。在这部小说中，奥斯汀很少直接去批判某一社会现象，而是通过积极的叙述和嘲讽的口吻来体现她所要反讽的现象，她把个人情感和观点态度降到了最低。在《傲慢与偏见》中最经典的字面反讽就是开篇的第一句话：“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了”。 这句话中的言语行为的确是在讲述一个真理，但肯定没有人可以接受这样的真理是“举世公认的”，作者是通过字面反讽的说法来点明小说主题，并表现出真正的反讽意义：虽然这不是一个普遍的真理，但是在那个时期，传统婚姻观是出于金钱而不是爱情，这也使得很多人的行为也是如此。奥斯汀巧妙地运用字面反讽言语行为使读者穿透作品中的话语，并使读者更好地理解小说的主题，点明主旨。

2.戏剧性反讽

宏观戏剧性反讽是指不同阶段情节的戏剧性安排。在这种反讽中，作品中没有出现旁白，而是作品中的人物展现了他们自己所造成的反讽困境。在《傲慢与偏见》中一些人物在事情发生的过程中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翻转，这使得结局与他们最开始的期望发生了转折，作品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达西先生出身高贵，有着英俊的外貌和高大的身材，并有许多的财富，是小说中理想化的一个人物，但他却十分骄傲，这使他在第一次见到伊丽莎白时用挑剔的眼光来看待她：“她还算可以，但美貌还不够吸引我，我现在可没兴趣去抬举那些被人冷遇的年轻女士们。”达西先生的话和行为激起了伊丽莎白内心的反感。但当他第二次遇见伊丽莎白时，达西先生被伊丽莎白美丽的黑眼睛、轻松活泼的举止所吸引，他向伊丽莎白求婚，伊丽莎白却对傲慢的达西产生了反感，达西从来没有想到他会留下这么坏的印象，于是他开始意识到他的傲慢行为和话语。当达西在彭伯里遇到伊丽莎白时，他变得举止文雅、彬彬有礼，这深深地触动了伊丽莎白的心。最后，达西先生还是娶了这个不够漂亮、出身低微的姑娘。奥斯汀通过运用戏剧讽刺性言语行为，逐步地揭示了人物的命运。在与读者的交流中，奥斯汀让读者在故事的发展过程中扮演了一个全知的角色，当受到讽刺的人物接受他的命运时，这就与现实形成了对比，同时读者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矛盾，从而产生了显著的反讽效果，并通过这个过程使得小说中的人物变得更加生动逼真。

四、《傲慢与偏见》中的微观反讽言语行为

微观反讽言语行为主要指的是作品中人物所执行言语行为，也就是在各人物交流对话中所构成的言语反讽。在《傲慢与偏见》中，奥斯汀几乎没有刻画人物外貌的言语，而是让其人物通过语言来暴露自己的个性。在18世纪，晚宴、舞会等都是贵族们日常的社交活动，人物的反讽对话在这些情景和场面中显现得淋漓尽致。

1.阐述性反讽

阐述性言语行为表示说话人对某件事情的表态，对所说话语、所表达的命题内容作出真与假的判断。阐述性反讽的目的就是说话者要使听话者接受他的暗示内容并相信他的言语。虽然在阐述性反讽中，说话本人并不认为所说的命题是正确的，他的本意是通过赞美的反讽言语来对某事进行批判，或通过批评的反讽言语来达到赞扬的目的。例如在作品的开头，我们很明显可以看出班纳特先生是一个幽默又擅长讽刺的人，当他的太太对他说尼日斐花园租出去的时候，他显然表现得不感兴趣，班纳特太太很生气，这时班纳特先生很巧妙地使用了反讽的言语：“既是你要说给我听，我听听也无妨。”班纳特先生的回答是一个经典的阐述性反讽言语行为的例子，他并非真的想听到底是谁租了花园，只是对太太的唠叨很不耐烦，希望太太能领会他的言外之意。但是，班纳特太太却一点都没有体会出丈夫对她的嘲笑和讽刺，反而信以为真。

2.指令性反讽

指令性言语行为指的是说话者所说的话语是为了让听话人去做某事。说话者用指令性反讽来表达与他的话语相反或不同的意义，说话人的话语虽然听起来是不合理的，但在特定的语境下听话人可以意识到说话者在使用言语反讽。在小说中，从第一次见面以来伊丽莎白就对达西先生开始有了强烈反感，这使得伊丽莎白在任何场合都不停地嘲笑和讽刺达西。在当时的社会交际原则中，双方应该在跳舞時有适当交谈，可达西却一直保持沉默。由于看不惯达西先生的沉默，伊丽莎白故意说道：“达西先生，现在该轮到你谈点什么了。我既然已经谈了跳舞，你就得谈谈舞池大小以及有多少舞伴之类的问题。”伊丽莎白的这句话就是典型的指令性反讽，是伊丽莎白以指令的口吻对达西的讽刺，来反讽达西不合时宜的沉默。它的会话含意是：你一直沉默，我偏要你说些无聊的废话来捉弄和惩罚你。

3.承诺性反讽

承诺性言语行为是指说话人承诺在将来会执行某一种行为。承诺性反讽与指令性反讽是截然相反的，承诺性言语行为的先决条件是说话人对所作出的承诺是有能力去实现的，所以当说话双方都清楚说话人并没有能力去履行所承诺的行为时，那么承诺性反讽的意味就出现了。在作品中，柯林斯先生继承了班纳特家族的财产，班纳特太太害怕失去这个继承人，想要强迫伊丽莎白嫁给柯林斯，便请求班纳特先生帮忙。“让她下来吧，她会听到我的意见的。”班纳特先生用了双关语来误导他的妻子，并把事情的结果颠倒了过来：

“你母亲要你必须接受。”“是这样吗，班纳特太太？”

“是的，否则我再也不见她了。”

“伊丽莎白，你妈妈要你嫁给柯林斯先生。从今天起，不是你父亲就是你母亲见不到你，如果你不嫁给柯林斯先生，你母亲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如果你嫁给他，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班纳特先生假装一本正经，并让他的妻子重申她对伊莉莎的威胁，但他却没有去劝说伊丽莎白，而是突然转向了一种相反的态度，“如果你嫁给他，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就是典型的承诺性反讽，表面是承诺班纳特太太帮助劝说伊丽莎白，但实际上却是在完全否定她的想法和意见，与此同时班纳特太太也受到了他的挖苦和嘲讽。

4.表达性反讽

表达性言语行为是指说话人根据某些客观事实来表达自己的心理状态，也可以说成是说话者在表达他对听话者的态度，这类言语行为主要以“祝福”“感谢”“道歉”等词语和语句进行表达。表达性反讽的主要目的是说话人对听话人的行为作出一个贬抑的陈述，说话人所说的话语和他真正想要去表达的信息之间存在着不一致，我们可以通过交谈语境和上下文来推断说话人的真正话语反讽意义。在作品中，达西先生充满信心地向伊丽莎白求婚，而他傲慢的言语加上之前伊丽莎白对他破坏她姐姐幸福的事情的误解，使得伊丽莎白不顾忌礼貌和达西的面子坚决地拒绝了他的求婚，并说他的性格自私且高傲。毫无疑问，这样的状况完全出乎“傲慢”的达西先生的预料，接着作品中出现了表达性反讽的语句：“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你竟然对我是这样的评价，多谢你解释的这样透彻。”作品中最后“你竟然对我是这样的评价，多谢你解释的这样透彻”是一句典型的表达性反讽言语行为。达西出身高贵，并且习惯性为自己骄傲，他认为他可以忽视他们俩在家庭背景和社会地位上的差距，伊丽莎白也会成为大庄园的女主人，所以一直认为伊丽莎白会接受他的求婚。然而，结果出乎他的预料，当他被拒绝时他的心理是很复杂的，但作为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他没有对伊丽莎白说出任何冒犯的言语，而是很简练地使用了表达性反讽的语句，他在“感谢”伊丽莎白对他性格无情的攻击，实际是在委婉地表达他内心不满的情绪。

五、结语

综上所述，本文基于言语行为理论从宏观和微观两个视角对《傲慢与偏见》中的反讽言语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在理论阐述和文学研究的基础上，在作品中选取了典型的例子对反讽言语进行了个案分析，有助于深刻理解作品的主题以及作品中的人物性格，同时进一步验证了言语行为理论应用于文学作品赏析的可行性，使我们对此理论应用于具体的文本分析的有效性有了更加充分的认识。

参考文献：

[1]Haverkate， H.， A Speech Act Analysis of Irony[J].Journal of Pragmatics， 1990（14）：77-109.

[2]Austin， J.L， How to Do Things with Words[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2.

[3]何兆熊.新编语用学概要[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4]周迪，张红.基于言语行为理论分析《圍城》的反讽艺术[J].中州大学学报，2017，34（5）：97-101.

[5]黄睛晶.言语行为理论视角下《飘》的反讽研究[D].成都理工大学，2015.

责任编辑：杨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