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宏启

那英唱过一首歌，叫《雾里看花》，歌词大意是，这世界变幻莫测，看过去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人生一世，你会听到很多话语，但你可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如何看到本质？“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我认为，这里所说的“慧眼”实为批判性思维。

批判性思维（Critical thinking），本质上是科学思维、理性思维。我们不能仅仅根据字面意思，把批判性思维简单理解成“动辄批判别人”“与别人抬杠”或者“否定别人的看法”，北京语言大学谢小庆教授认为将其译为“审辨式思维”更加贴切。综合国内外各种观点，我认为批判性思维是指：适当运用归纳推理、演绎推理进行有效率的思考；把握整体各部分进行系统思维；有效分析、评估、比较各种证据和观点，在审慎解释和分析的基础上得出结论；批判性地反思学习、工作的流程，并持续改进；识别问题，分析问题，并运用常规性或者创新性的方法解决问题。简言之，批判性思维是高级思维素养，要求慎思明辨、基于数据和证据得出结论或做出决策，是科学精神、理性精神的集中体现。

批判性思维与美国教育家、哲学家杜威的“思维五步法”、与胡适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息息相通，但比他们所界定的外延更加丰富。美国批判性思维运动的先驱恩尼斯（R. H. Ennis）认为批判性思维是“为决定相信什么或做什么而进行的理性的、反省的思维”。批判性思维是21世纪诸多国际组织、国家与地区具有高度共识的“核心素养”之一，且在核心素养清单中排在前列。美国把批判性思维列为四个“超级素养”之一。经济发展与合作组织把反思（reflectiveness）视为“核心素养的心脏”（the heart of key competencies），而反思包括“元认知能力、创新能力和批判性思维”。

批判性思维为什么如此重要？

首先，批判性思维具有极高的工具价值。批判性思维涉及逻辑思维、分析、综合、推理、演绎、归纳等方面，属于高阶能力（higher-order skills），与低层级的应试技能与记忆能力显然不同，批判性思维能力决定着个人竞争力和国家竞争力状况，是有效应对复杂多变不确定的21世纪社会的有力武器。中国的强大不取决于中国学生记忆力和应试能力的强大，而是取决于思维的强大。思维强大支撑国家创新战略，进而支撑经济强国与军事强国目标。

其次，批判性思维具有极高的内在价值。人与其他动物的本质区别在于人有理性、能思维、能质疑。我思故我在。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是顺应人性的、帮助学生实现作为人的本质的基本要求。培养批判性思维，能解放学生的思维，把学生从应试技能强化、死记硬背训练的泥沼中解救出来，会使教育教学过程更有生机与活力，会使学生更为喜欢并享受教育教学过程，并能最终增进学生的主体性。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不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是充满人道精神的，是对教育中异化现象的矫正。

再次，批判性思维的培养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针对学生甚至全体国民的批判性思维的培育，对于当前中国的社会发展与国家现代化建设具有特别重要的“思想解放”意义。前现代社会是理性不彰的社会，在对于事物的认识上，往往遵从权威、迷信鬼神。而现代社会崇尚科学理性，质疑权威，反对迷信，在认识论上截然不同。我国社会处于现代化的转型期，新旧杂陈，泥沙俱下，一些社会现象、一些人的思想与行为依然表现出一些前现代特征，以致会发生诸如抢购食盐、狂吃茄子与狂喝绿豆汤等非理性现象。加上有权就任性、强权即公理、权力即有理等现象时有发生，更使得国民的独立思考、创新精神以及科学理性精神受到压抑，难以彰显。而我国推进国家现代化，需要理性思维即批判性思维的支撑。

现代社会是理性社会，人必须具有科学理性精神及批判性思维能力才配叫现代人，社会必须具有科学理性精神才配叫现代社会。教育的使命、教育现代化的使命，就是通过培养具有科学理性精神的现代人，让中国社会“走向理性社会”，为中国社会成为时时处处“讲道理、重证据、远离情绪化和随意性”的社会做出应有贡献。

20 世纪中叶以来，英美等西方国家兴起了一场影响广泛的批判性思维运动（critical thinking Movement），批判性思维成为学校的重要课程。相对而言，我国社会更需要批判性思维的洗礼，我国国民更需要提升批判性思维的水平。通过全民批判性思维的提升，给每个人一双慧眼，让其能独立思考，识破并拒斥各种谬見偏见、封建迷信、骗局诡计、魑魅魍魉，促进中国社会进入科学精神更为彰显的理性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