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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料库批评译学视阈下的《道德经》英译本性别意识研究——以人称代词的显化为例

2018-05-09

关键词:量值道德经指代

王 汐

(西安外国语大学 a.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b.英文学院,陕西西安 710128)

随着语料库翻译学研究由语言学视角向文化视角的转变,语料库批评译学应运而生,成为语料库翻译学新的发展趋势。语料库批评译学是指采用语料库的方法,系统分析译本特征和翻译过程背后的意识形态因素以及翻译对意识形态反作用的研究[1]。其研究内容主要包括基于语料库的性别与翻译研究、民族与翻译研究、政治与翻译研究,以及译者个人意识形态与翻译研究四个方面。基于语料库的性别与翻译研究旨在分析性别因素对翻译的影响以及翻译在体现和践行性别方面的作用[1]。不同于女性主义翻译理论从宏观层面分析译本作用于性别构建,语料库批评译学视阈下的性别与翻译研究不主张改写,也无任何政治诉求,而是从微观层面描写不同性别译者在语言表达和翻译方法应用等方面呈现出的差异,并结合译本产生的历史文化语境,分析性别对翻译的影响,以及翻译对性别角色构建的反作用。

性别意识不仅指译者的自然性别,还包括其社会性别,即由生物的自然属性引发的一种社会存在,抑或说是由一定的社会文化、意识形态和政治体系赋予不同性别的人不同的社会身份和地位,以及对男女身份作出的不同价值评判[2]。因此,女译者未必比男译者对性别参数更敏感,因为这与其个人意识形态、文化背景密切相关。目前,语料库翻译学多集中于对语言形式参数的研究[3],对性别方面的研究较少。对于《道德经》英译的性别问题研究,现仅有3篇文献:辛红娟通过实例分析了个别译本中译者从女性主义视角对“道”和“圣人”性别问题的特别关注[4];郑雅匀从词汇、句型、语气三个方面探讨了译者性别对译本语言的影响[5];王越西从译者主体论的角度,以4个《道德经》英译本为例,解读老子的阴柔思想在英译过程中的能动再现[6]。现有研究都仅限于对个别译本的定性描写。本文在语料库批评译学的框架下,采取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方法,深入探讨《道德经》及其英译本的性别意识问题。本文将回答以下4个问题:(1)《道德经》英译本在多大程度上还原了源文本的性别意识?(2)译本中性别区分性人称代词的使用频次是与译者性别有关,还是与译者性别意识有关?(3)能否通过性别区分性人称代词建立评判译本性别意识的标准?(4)如何判断译本性别意识及其不同程度?

一、《道德经》的性别意识及其英译

《道德经》是我国道家的经典著作。据不完全统计,《道德经》有700多个译本,成为世界典籍翻译排行榜上仅次于《圣经》的第二大源文本。它向世人呈现了“实用诗歌、反理论哲学、相悖逻辑、无神论宗教、日常玄学、现世神秘论、无为政治和古代女性主义”[7]等观点。《道德经》中的雌性比喻①刘笑敢将老子在《道德经》中的阴性用词统称为雌性比喻[8]。在先秦典籍中是独一无二的,在全世界古代哲学与宗教典籍中也可能是唯一的[8]。牟钟鉴甚至指出,老子哲学是女性化的生命哲学,老子是自觉意识到男性智慧的弱点并重新发现女性智慧和品德伟大作用的第一位哲学家,正是由于着重提炼和发挥了女性之德,才形成了个性鲜明的主阴哲学[9]。

性别概念(gender-inclusive concept)是《道德经》的一大特征,其“阴柔思想”占据了主导地位。全书共有11章提及了“雌”“牝”“母”等阴性概念和“雄”“牡”“父”等阳性概念,另外还有许多章节反复提及“阴”“阳”“静”“动”“柔”“刚”“弱”“强”“虚”“坚”等与性别特质相关的概念。性别概念的具体使用情况参见表1。

表1 《道德经》性别概念使用情况

通过表1可看出阴性概念出现的频次明显高于阳性概念。文中的阳性概念常出现在与阴性概念对比的场合,且被赋予较低的价值,如“柔弱胜刚强”(第36章)、“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第61章),这不仅是方法论上的主张,而且也有着某种性别暗示或性别取向[8]。此外,阴阳概念的排列次序也印证了这一点,诸如“阴阳”“牝牡”“雌雄”“静动”等崇阴尚静的阴性词在前、阳性词在后的现象(如“万物负阴而抱阳”“牝常以静胜牡”“牝牡之合而腹作”“浊以静之……安以动之”等)于现存古籍中独见于《道德经》[10]。表2选取了表3所示的25位译者对“雌”“牝”“母”三个主要性别概念的翻译情况进一步分析。

由此可见,尽管不同译者选取了不同的词汇翻译三个性别概念,但大部分译者都接受了老子的母性哲学(n=76,96%)(n代表频次,下同),将雌、牝、母译为与之对等的目标语,以求真实传递汉语文化,引起中外读者的共鸣。多数译者直接选用诸如“female”“feminine”“femininity”“woman”“mother”“Progenitrix”等阴性概念(n=70,88%),少数选用如“womanly weakness”“muliertiry”“patient”“productive power”等表示女性特质的词汇(n=4,5%),还有选用“mother’s breasts”“womb”等女性身体特有的一部分进行翻译(n=2,3%),当然也有极个别译者将其意译为“opposition”“begin”“source”等与性别无关的词汇(n=3,4%)。

表2 《道德经》中性别概念的翻译

二、《道德经》英译本中的女性主义

《道德经》作为翻译频次仅次于《圣经》的中国典籍,拥有极为广泛和多元的西方受众,吸引着各个层次的读者。译者们总能从《道德经》文本中读出新意,然后产出不一样的译本。20世纪末,《道德经》中的雌性比喻从女性主义视角得到了阐释[4],译者通过操纵语言使女性形象得以彰显。补充(supplementing)、前言与加注(prefacing and footnoting)和劫持(highjacking)①补充指译者对两种语言的差异之处予以平衡的做法,是译者的创造性行为。前言与加注指女性主义译者对翻译过程的描述,以突出其差异性翻译;在前言中,女性主义译者会阐释其对原作意图的理解及其翻译的策略。而劫持指女性主义译者对原作的挪用,赋予不具女性主义色彩的文本以强烈的女性主义意识。是女性主义译者的三种翻译策略[11]。这三种策略在《道德经》英译中体现为译者对区分性别的单数第三人称代词(Personal Proun,缩写为PP)“he/she”的操纵。

由于古代汉语在PP上不区分性别②“第三PP”在欧洲各语言(英语、法语、德语、俄语等)中都分为阳性、阴性、中性“三性”,但古代汉语“第三人称”却一直不区分性别。五四运动时期普遍提倡和推广白话文,大量引进西方现代文化,但在用白话文翻译欧美文学作品时,汉语第三人称不能区分性别,造成了很大混淆和不便。1918年,我国新文化运动初期重要作家、著名诗人和语言学家刘半农,首次提出用“她”指代第三人称女性。,又多省略主语,所以译者在翻译时需要自行选择和添加“he”“she”和“it”作为主语,即补充翻译策略。因此,单数第三PP的使用频次可能反映译者的性别意识。“圣人”一词是《道德经》的核心概念,共出现32次之多,遍及27个章节,其内容包含了老子思想的整个体系。在翻译“圣人”一词时,大多数译者选择“Sage”,但也有译者将其译为“wise man”“sage man”“greatman”等带有男性性别的表达,并高频地使用“he”及其变体进行指代,以暗示其阳性特征。在《道德经》第三次英译高峰③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西方妇女解放运动进入强调性别建构的历史时期,自此“社会性别”概念得以彰显[20]96-106,性别研究受到空前关注。而根据《道德经》英译时期划分:第一次高峰(1886—1905),第二次高峰(1934—1963),第三次高峰(1972—2004),前两次翻译高峰都在这一历史转折之前,因此没有译本显示出女性主义意识形态。之前,几乎所有译本都存在这种情况。1972年,随着女权运动的兴起,第一个由女性译者参与的冯家富和简·英格利斯[12]合作产生的《道德经》译本问世,之后又出现了若干女性译者独立完成的译本(如 Chen[13]、Guin[14]、Org[15]、Chen[16]),甚至在某些男性译者的译本中也出现了对性别问题的慎重考虑(如 Mitchell[17]、Mair[18]、Addiss[19]等)。

其中一些译者在译本序言或注释中明确提及自己对性别问题的考虑及翻译策略,即前言与加注翻译策略,如Guin[14]ix-x在序言中就指出其译本旨在为当下非圣人、非权势,以及非男性读者提供一个译本,还说明了其所采用的具体翻译策略,如使用无性别指示的“wise soul”或“the wise”来翻译“圣人”,并避免使用与其相联系的性别区分代词进行指代。

然而,《道德经》中的雌性比喻应该作为文化象征符号来解读,而不是作为实际的男女性别问题讨论,其中的雌性比喻只是用来描述宇宙起源和施行教化的修辞手段,因为从根本意义上讲,《道德经》是一部男人写给男人看的书[8]186。老子施行道德教化的对象是“圣人”“侯王”“将军”等占据社会主导地位的男性群体,他希望这些男性能够实行“雌柔”政策,无为而治。《道德经》中通过大量雌性比喻建构的对于女性特质的价值判断,积极地被20世纪末女性主义译者们“劫持”了。“女性圣人”形象的出现,虽然是女性主义倡导者和同情者的误读和挪用,却有着积极的文化意味,有利于纠正对女性和女性特质的轻视和歧视,以及男性对女性特征的重新认识与尊重[4]。

三、《道德经》英译本性别意识量化分析:以人称代词显化为例

(一)语料选取

通过对搜集到的《道德经》全文译本的考察,我们选出明确有男性性别意识的译本17个(全部来自于第一次、第二次翻译高峰)和明确有女性性别意识的译本8个(在译本序言或注释中明确指出考虑了性别因素,其中包括3个女性译者独立或参与完成的译本),建立由25个《道德经》英译本构成的性别问题的小型语料库来验证《道德经》译本中单数第三PP的使用频次与译者的性别及性别意识的关系。运用TreeTagger 2.0和AntConc 3.4.4w对译本进行标注和提取,各译本情况如表3所示(其中阳性PP(Mpp)和阴性PP(Fpp)分别对应“he”“she”及其宾格、属格、反身代词等变体形式的词频)。

表3 译本阳/阴性PP使用频次

(二)结果

用SPSS 22.0对数据进行处理,结果显示译者性别在Mpp和Fpp的使用频次上无显著性差异(Two-independent-samples Tests,p=0.053/0.675>0.05)。译者性别意识方面,将Fpp所占百分比划分为4个等级:零量值(Fpp%=0%),低量值(0%<Fpp%≤10%),中量值(10%<Fpp%≤55%)和高量值(Fpp%>55%),得到表4列联表。研究记录到,男性意识译本相比女性意识译本使用更多的零量值和低量值Fpp(n=17,100%)(Fisher’s exact test,p=0.025<0.05)。因此,Fpp的使用程度受到译本性别意识的影响。4种Fpp量值的译本中,低量值占据绝大多数(n=16,64%),而高量值未出现。男性意识译本仅使用零量值和低量值Fpp,且绝大多数为低量值(n=13,76%),而中量值Fpp只出现在女性意识译本中。

表4 译本性别意识与Fpp量值

(三)讨论

数据表明《道德经》英译本中Mpp和Fpp的使用频次受到译者性别意识的影响,而非译者性别。因为男性也会存在女性意识,相反女性也会带有一定程度的男性意识,性别意识与译者自然性别不一定相吻合,而是受到其所处社会文化、意识形态的影响,并非恒定不变,而是随着时空变化而不断校正。译者在解读、翻译原文时,其性别意识会介入其中。当译者的性别意识与原文吻合时,译者会通过翻译“维持并促进(原文)性别建构”;当译者的性别意识与原文冲突时,译者会对原文进行性别重写[40]。

1.零量值Fpp译本

具有男性意识的零量值Fpp译本大量使用Mpp,却不使用Fpp,即(I)Mpp≫Fpp=0,如表3中译本1、6、8、10。具有女性意识的零量值Fpp译本中Mpp和Fpp都未或几乎未出现,即(II)Mpp≈Fpp=0,如表3中译本22、25。

(I)Mpp≫Fpp=0

例(1):既得其母,以知其子。(第52章)

(1a)Balfour(1884)[21]:If one knows the M other,he will likewise recognise the offspring.

(1b)Waley(1934)[26]:He who apprehends the m other/Thereby knows the sons.

(1c)Cheng(1949)[30]:When the primary cause is grasped,the effectsmay be understood.

例(2):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第61章)

(2a)Balfour(1884)[21]:The maternal or female principle,by means of quiescence,ever vanquishes[the inquietude of]themale principle.The[prince],by a quiescent policy,makes himself humble.

(2b)Waley(1934)[26]:The female by quiescence conquers themale;by quiescence gets underneath.

(2c)Cheng(1949)[30]:The father of an Em pire should behave as though he were the mother./The female willing to occupy a subordinate position uses quietude to subjugate themale.

此类译本大量使用Mpp,而未使用任何Fpp,即使先行词为阴性概念(如雌、牝、母),其后也未出现相应性别的人称指代,要么省略(如(2b)),要么使用定冠词“the”(如(1a)(1b))。(1c)采取意译法,未使用“mother”等阴性概念进行翻译。(1a)(1b)(2a)(2c)将阴性概念“mother”“maternal or female”作为参与者(如(1a)(1b)(2c))或参与者的修饰成分(如(2a)),而用阳性词“he”“father of an Empire”“himself”暗示施事的男性性别,构建男性(老子)与男性(侯王)的对话空间[7],表明“阴柔思想”只是老子实施教化的手段(如(2a)所用的“principle”)。

(II)Mpp≈Fpp=0

此类情况的译本几乎不使用性别区分PP,而用非PP“it”或复数PP“they”及其变体代替。该策略使得译本在性别意识方面表现出较为中立的态度,通过避免性别选择的方式弱化甚至隐匿了传统的男性形象,进而相对地凸显了女性意识[4]。如之前所说的Guin[14]译本,她用复数PP替换多数译者所选用的单数PP,以避免不必要的性别选择[14]111。其译本中“he”及其变体只出现7次,与男性意识的译本相比,其频率之低几乎可忽略不计。这7次使用分别出现在第26章,用来回指“lord”,以及第61章,用来回指“man”。在其他情况下,她高频使用“they”及其变体,如第27章:

So the wise souls are good at caring for people,是以圣人常善救人,

Never turning their back on anyone.故无弃人;

They’re good at looking after things,常善救物,

Never turning their back on anything.故无弃物。

They’re a light hidden here.是谓袭明。

Addiss等[19]viii也在译者前言中明确指出其对性别方面的考虑,指出他们完全避免区分性别的PP,一反之前译者大量添加“he”来指代道家圣人的传统,并且他们认为尽管早期道士可能是男性,但《道德经》频繁地赞扬女性精神,且现当代许多道家大师都是女性,没有理由说该文本不适用于女性。因此,他们在翻译过程中持性别中立的态度,通过两种途径避免使用区分性别的PP:① 使用复数PP,如第22章和第49章,分别用“themselves”“them”和“their”来回指“Sages”;② 在不得不使用单数人称时,省略回指,如第7章和第26章,其中[…]是笔者添加的译者省略回指区分性别的PP的位置。

Therefore the Sage Steps back,but[…]is always in front,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

[…]Stays outside,but[…]is alwayswithin.外其身而身存。

The Sage travels all day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But[…]does not leave the baggage-cart;

When surrounded bymagnificent scenery虽有荣观,

[…]Remains calm and still.燕处超然。

2.低量值Fpp译本

具有男性意识和女性意识的低量值Fpp译本都大量使用Mpp,而Fpp使用频次极低(≤5),即(III)Mpp·Fpp>0,如表3中译本2-5、7、9、11-17;(IV)Mpp·Fpp>0,如表3中译本18、20、21。

(III)Mpp·Fpp>0

(1d)Legge(1891)[22]:When the mother is found,we know what her children should be

(1e)Chan(1963)[37]:He who has found the mother(Tao)/And thereby understands her sons(things)

(1f)Bahm(1958)[34]:He who understands M other Nature,understands her children.

(2d)Legge(1891)[22]:the female always overcomes themale by her stillness

(2e)Chan(1963)[37]:The femal e always overcomes themale by tranquillity,And by tranquillity she is underneath.

(2f)Bahm(1958)[34]:Recall how the female always overcomes themale bymeans of her passivity…

此类译本仍大量使用Mpp,但也出现少量Fpp,用以指代之前出现的阴性主语,如“mother”“woman”和“the female”,这些指代属于语法上的前后呼应,因此未能体现译者的女性意识,仍为站在男性视角的翻译。

(IV)Mpp·Fpp>0

虽然该情况在表达式上与(III)相同,但不同之处是译者在序言或注释中明确提及了其对性别问题的考虑。尽管单数第三PP“she”及其变体的使用频次并不高,但与(III)无意识地进行性别代词回指的情况相比,译者无疑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在译本中体现女性的存在了。这类译本通过不时地使用Fpp来彰显女性印记,以此体现译者的女性主义[4]。

Chen[41]401,403指出《道德经》的思想形式来源于母系社会存在的启示,“无”“弱”“玄”“虚”等概念也与生殖崇拜相联系。她认为老子的思想在张扬女性意识、提升女性在家庭与社会地位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Chen[13]在翻译《道德经》时,通过一种缓和的方式引入了一个新的反传统的女性形象。如第8章中“person”和“his/her”的使用:

(Such a person’s)dwelling is the good earth,居善地,

(His/Her)mind(hsin)is the good deep water(yuan),心善渊,

(His/Her)associates are good kind people(jen),与善仁,

(His/Her)speech shows good trust(hsin),言善信,

(His/Her)governing is the good order,政善治,

(His/Her)projects(shih)are carried out by good talents(neng),事善能,

(His/Her)activities(tung)are good in timing.动善时。

即便如此,Chen[13]译本中仅有7例Fpp的使用上,远远少于Mpp的94例。这表明,虽然其译本带有女性主义色彩,但仍可说较为中立[4],这不仅体现在“his/her”的使用上,还表现在全篇45例之多的不区分性别的表达——“person”的使用。相比之下,只有1例使用“man”,1例使用“men”,且并未出现“woman/women”的表达。她在注释中说明其译本有一点反传统,但其解读方式相当传统,只是文本解读中既然发现了新的钥匙,整部作品就应当有个新的视角[13]74。她所说的“新的视角”就是女性主义的视角[4]。

Mair[18]xvi在其译本的代词使用说明中指出,为了避免过分强调男性,在使用第三人称时尽量选用非PP或阴性代词;例如第75章,Mair[18]用“she”作为主语,使得这一普适性箴言成为女性立身修为的指导原则[4]:

Only she who acts not for the sake of life,夫虽无以生为者,

Iswiser than those who value life highly.是贤于贵生。

但其译本使用“she”及其变体的频次并不高,更多时候还是用非PP“it”指代以避免性别选择,如第22章:

If it

Is bent,it will be preserved intact;曲则全,

Is crooked,it will be straightened;枉则直,

Is sunken,it will be filled… 洼则盈……

3.中量值Fpp译本

该量值的译本均为女性意识译本,其中Fpp的使用频次显著增加,已经非常相近Mpp的频次,即(V)Fpp≈Mpp>0,如表3中译本19、23、24。

(V)Fpp≈Mpp>0

这类译本的译者不仅考虑了性别问题,而且还试图对译本中出现的两性比例进行平衡。Mitchell[17]ix在序言中指出其对性别区分代词的使用策略:使用“she”的频次至少和“he”的一样多。他认为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圣人,圣人的本质就是我们,因此“圣人”不应该是男性原型,并指出读者在译本中可以自由地进行“he”“she”的替换。其译本PP的指代情况为:Mpp回指18次,Fpp回指16次,还有1次“he”和“she”都作为指代,即第29章中,为确保两性平衡,“圣人”被冠予了男女两种性别的PP回指:

The M aster sees things as they are,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without trying to control them.无执,故无失。

She lets them go their own way,故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

and resides at the center of the circle.或强或羸;或挫或隳。

and delight in the slaughter ofmen?是以圣人去甚,

He enters a battle gravely,去奢,去泰。

with sorrow and with great compassion,

as if he were attending a funeral.

(四)应用和推断

通过以上数据验证和讨论,可得出以下结论:《道德经》英译本的性别意识程度可通过Fpp的量值水平以及Mpp与Fpp的相对关系两层指标进行判断。以下我们应用该结论对在副文本①副文本指封面、标题、序言、前言、注释、后记等在文本中连接读者和正文,并起协调作用的中介性文本材料。中未提及性别考虑的第三次翻译高峰的其他译本进行性别意识判断。

根据之前的分类,表5中译本29和35属于(I),译本27和30属于(III),译本26和28属于(II),译本34属于(V)。译本29和35对例(1)和例(2)的翻译与(I)相符,要么省略,要么用“the”,要么用非PP“it”进行指代。译本27和30中唯一一处使用阴性PP“her”出现在例(1)中用于回指“mother”。译本26和28中Mpp和Fpp均未出现,与之前讨论的策略不同,Heider[42]采取反复使用相同名词主语“leader”的策略来避免区分性别PP的回指,如第8章:

Consider the leader:the leader works in any settingwithout complaint,with any person or issue that comes on the floor;the leader acts so that all will benefit and serves well regardless of the rate of pay;the leader speaks simply and honestly and intervenes in order to shed light and create harmony.From watching themovements ofwater,the leader has learned that in action,timing is everything.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表5 随机选取的第三次翻译高峰译本中PP使用情况

Cleary[44]则通篇使用复数形式“sages”(30次),并以“they”及其变体进行回指,单数形式“sage”只出现1次,并以“I”作为人称指代。表5中译本34中Fpp和Mpp的使用频次非常接近,与Chen[13]相似,他也在译本中使用“he/she”(9次)“his/her”(4次)“him/her”(2次)的形式来强调女性与男性的同等地位,分别出现在第2、5、28、71和 81章中。

表5中译本31、32和33的Fpp使用频次达到高量值(Fpp>55%),此情况还未讨论过,表达式为(VI)Fpp≫Mpp>0。McDonald[47]译本的两性 PP频次差距最大(Mpp∶Fpp=16∶92),该译本在指代“sage”时完全选用 Fpp(“she”18次,“he”0次)。由此可推断,McDonald[47]认为《道德经》中的“圣人”是女性,这无疑提升了女性形象在文本中的地位。在第41章中,译者首先使用无性别指示的“person”,然后精心选用不同的性别区分PP进行回指,以彰显不同人物的性别:

When a superior person hears of the Tao,上士闻道,

She diligently puts it into practice.勤而行之。

When an average person hears of the Tao,中士闻道,

he believes half of it,and doubts the other half.若存若亡。

When a foolish person hears of the Tao,下士闻道,

he laughs out loud at the very idea.大笑之。

If he didn’t laugh,不笑不足以为道。

itwouldn’t be the Tao.

McDonald[47]用 Fpp“she”指代“superior person”,而使用 Mpp“he”回指“average person”和“foolish person”,可见译者认为女性优于男性,将女性形象置于男性形象之上。类似地,WorldPeace[48]译本中的阴性指代也远远多于阳性指代(Mpp∶Fpp=30∶74)。与 McDonald[47]相似,第41章中,WorldPeace同样选用“she”来指代“person seeking peace and harmony”,而用“he”指代“average person”和“confused person”,以彰显女性特质优于男性。

Muller和 Ong等[49]译本的两性 PP比例相差较小(Mpp∶Fpp=29∶51),译本第55章同样出现了“she/he”的形式,这多少显示出 Muller[49]较之于 McDonald[47]和 WorldPeace[48]在性别方面持较为中立的态度:

Without knowing of the blending ofmale and female未知牝牡之合而全作,

She/he is a perfect production,

The ultimate in vitality.精之至也。

She/he cries all day without getting hoarse.终日号而不嗄,

She/he is the ultimate in harmony.和之至也。

表3中这10个译本的情况进一步验证了Mpp和Fpp的使用频次不受译者性别的影响,因为Chen[16]作为女性译者在译本中大量使用Mpp,却并未使用Fpp,属于典型的男性意识译本。而典型的女性意识译本的译者除一名女合作者(Ong[49])外都是男性译者,这也表明“具有开阔视野的男性译者不仅能成功再现原作中的女性意识和女性主义思想,而且还能重塑女性的美好形象,尊重女性和女性权利”[51]。

鉴于以上讨论,通过Fpp量值水平以及Mpp与Fpp的相对关系两层指标可判断《道德经》译本的性别意识:(1)如Fpp属中量值或高量值,据此可判断译本为女性意识译本;(2)如Fpp属低量值,且副文本中没有性别考虑的相关说明,那么可判断译本为男性意识译本;(3)如Fpp属零量值,还需结合Mpp进行判断(Mpp≫Fpp译本可能属于男性意识译本,Mpp≈Fpp也可能属于女性意识译本)。此外,在历时方面,《道德经》英译本的性别意识经历了从男性意识到女性意识的转变。这两种性别意识并非严格二分,而是位于渐变群的两端,以上讨论的6种情况据其程度不同分散于渐变群的不同位置上(如图1所示)。

图1 《道德经》英译本性别意识渐变群

四、结语

性别问题在《道德经》及其英译本中表现出极为鲜明的特征。本文在语料库批评译学的框架下,自建包含35个译本的《道德经》英译语料库,运用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方法探究《道德经》及其英译本中的“性别意识”问题。结果表明:在老子“崇阴尚柔”思想传达方面,英译本大多能对源文本中的“雌性比喻”进行目标语的对等翻译。对区分性别的单数第三PP显化方面的考察显示:英译本中Mpp和Fpp的使用频次受到译者性别意识的影响,而非译者性别;Fpp的4个量值水平及Mpp与Fpp的6类相对关系可作为判断《道德经》译本性别意识的指标;《道德经》众多英译本中的性别意识构成了从男性意识到女性意识的渐变群,各译本据其程度不同分散在此渐变群的不同位置上。本文对《道德经》性别意识的探讨仅限于对其英译本区分性别的人称代词的显化考察,其他因素是否对性别意识产生影响,有待进一步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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