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新闻栏目内部组织结构对新闻生产的影响

2018-02-27安凤仪青岛大学

传播力研究 2018年36期

安凤仪青岛大学

一、民生新闻栏目内部组织结构分析

从《青岛全接触》出发，其栏目编辑部既是生产系统的设计和决策中心；此外，也是生产系统的领导和选调中心；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是生产、编辑、产出新闻成品的中心。

(一)体制架构

“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一直以来是我国广电传媒的运行模式，这种双轨制的模式具有双重属性，使得广电传媒转企改制不彻底，强大的行政力量起到了强力的阻碍作用。社会学学者布尔迪厄曾言，生产新闻的过程中会被种种场域结构所制约。在种种关系网络所共同构成的场域中，新闻场、经济场等各种场域均有其独有的逻辑体系，形成具有竞争性质的市场，各类权力彼此较量角斗，最终决定呈现新闻的方式。仅以中国广电传媒为例，处于新闻生产场域之中的政治场有其自身的独特之处，以此产生了中国式新闻生产的独特语境。其特点集中体现在报社、电视台不仅仅是人民群众的代言者，更是党和政府的耳目喉舌，平日的新闻生产应当且必须在各级党委宣传部门的领导指挥下进行。

在这种体制架构下的中国传统广电媒体，不管是强如央视，或是普通如《青岛全接触》，都在体制的影响下带有鲜明的行政化色彩，这是无须辩驳的。其实，正是此类框架圈定了各类级别电视台所拥有的权力范围和话语空间，形成并塑造了当今中国电视场域的基础格局。

(二)管理层次

我国独特的电视产业体系、产业结构，加之政治经济文化差距等种种因素致使我国电视台的管理层次具有鲜明特质。首先，我国电视台管理层次与政府组织结构是相互对应、同类同构的；此外，此类多元管理层次会导致我国电视台和整体电视产业运行速率与管理绩效层次的不一致。细致来分我国电视台现存的层次分为三类：部门制结构(按照内容生产的各个部门构建电视台，如新闻中心、文艺中心等)、频道制结构(按照内容播出的渠道构建电视台，如综合频道、生活频道等)、部门频道矩阵结构(电视台内部既有部门设置，又有频道建制)。

《青岛全接触》从属于青岛电视台第四频道(QTV4)，以休闲资讯、民生新闻为主打方向，以频道制结构为体，该频道对节目、人员和经费享有充分支配权，并负责频道的广告经营和电视剧购买。目前，大部分卫视都是这种标准频道的运营模式，以《青岛全接触》为例，频道主编是管理者，在每日新闻日程上有一定的决定权，以双周双主编(即一周换一个固定主编)为主要模式；考核过程中，频道要最大化达成集团于每年年初下达的“创收”和“收视”两大指标。

(三)工作机制

新闻生产以媒介组织为主要场所，而组织所具有的特性与常规会对新闻生产的产生重要影响。在塔奇曼、甘斯这些被妮娜·埃里索夫称为“常规派理论家”的眼中，新闻生产是高度常规化的，有固定的模式可循。按照大众文化的生产方式进行分工、合作和流水线式生产，让新闻生产者能够将大量意外事件进行常规化处理。塔奇曼(1)在长期的新闻室田野调查中发现，常规进入新闻生产的过程并非总是强制性的，而是逐渐内化、浸润到从业者价值观的过程之中。

该过程大致关系到民生新闻机构怎样安排生产、民生记者怎样获取讯息、记者和消息来源之间怎样保持联系与沟通、记者与同行之间的相互合作与竞争、以及上下级别之间或者同一级别之间的互动等。

在《青岛全接触》内，大致的新闻工作机制如图1。

(四)组织文化

参照国外，英国广播公司—BBC，便是一个极佳的典范。一个稳定的环境，一致的战略和市场的成功，再加上高度的国家威信和优越的雇佣政策，BBC 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组织文化。这种文化的动力是一些共享的价值观，包括对高质量和有创意的产品的执着，对公共服务理念的忠诚，对服务英国和为后代保存组织独特遗产的忠诚，一个环境、战略、文化和谐相处的“黄金剧本”形成了BBC 的“黄金时代”。(2)

在《青岛全接触》中能观察到的组织文化除了受政治环境和市场影响下的行政化色彩浓重、注重广告经营的普遍要素下，更多的是一种媒体融合思维缺乏、管理者与被管理者存在理念偏差、媒体工作者缺乏新兴媒体思维等等并不与时俱进的组织文化。

二、民生新闻栏目内部组织结构对新闻生产的影响

(一)体制架构对新闻生产的影响

通过《青岛全接触》新闻节目的关于田野调查期间观察以及对各位新闻从业者的访谈结果来看，在2018年3月到2018年5月之间，因为宣传管理条例的管控，电视台民生新闻栏目的记者与编辑们不仅在报道选题上受到诸多限制，而且在新闻报道的具体操作上也因种种注意、限制之处的存在，严格阻滞了新闻报道的生产。大体来说，此类报道禁区和报道限制大致为以下几个方面：

图1 《青岛全接触》新闻工作机制

(1)在党和政府严肃的政治性会议发布之前与会议举行期间，比如每年三月份举办的全国两会，和六月将要举办的上合峰会，需要着重控制负面相关报道的“量”，尽量减少或不做负面性的新闻报道，增加一批凸显变化成就方向的正面报道，从而以制造优良的舆论环境来迎接各类大会的召开；(2)对于严重有损青岛形象的事件要求不做报道，主要目的在于树立维护青岛对外形象，例如“4.13 青岛地铁塌陷事故”，此事件虽无伤亡，但是被认定有损青岛形象。与此类相似的会带来负面性社会不良影响的新闻报道，大多会因为有概率致使外界对青岛产生不良印象，而被迫禁止播报，否则新闻媒体的领导和事件相关记者与编辑部都会受到违犯宣传纪律的处罚；(3)对某些较为重要的宣传政策进行强调或者重申，要求新闻生产者严格遵守，以此达到更为有效地引导舆论走向的目的。

(二)管理层次对新闻生产的影响

我国广电传媒是金字塔式结构，如直线制、职能制、事业部制(3)，都存在组织流程太长的弊端，导致组织决策效率低下。广电传媒的萌发并非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形成的产物，而是通过行政力量的指导来实现的。管理者大多是直接任命的，这导致了人力资源的非市场化配置，缺乏符合市场的人员配备和薪酬分配，缺乏职业化媒体人，存在较严重的论资排辈和官本位现象。

在《青岛全接触》的人事制度方面，栏目从主编、副主编到普通记者、编辑基本采用的都是企业编制，在4月中旬下达了一次降薪通知，大约每人每月下降工资500 元，究其原因，是扣除此部分资金供应事业编制员工的工资。实际情况展现出来的是，《青岛全接触》栏目内的事业编制人员基本表现出消极怠工的状态，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些情况都严重影响了栏目内从业者们的新闻生产动力。广电传媒还处于信息孤岛，固守着严格的科层制模式，激励机制也严重缺乏，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使得原本有限的采编播团队生产能力有限。

(三)生产机制对新闻生产的影响

依照《青岛全接触》的新闻生产流程(附：图一)，此类制度性，内嵌于该节目新闻生产过程中的日常流程，大致可概括为“一日一会”和“三级审核”两项制度。“一日一会”指的是每天上午的选题会，而后者则意味着在片审过程中，要经过责任编辑、副主编、主编层层把关，确保无误后才能实现一条电视民生新闻的最终播出。其实，送审之前，每日各类节目的串联汇总单也必须经由责编、副主编与主编的“三级审核”，只有确认串联汇总单上的每一项节目的选题与报道安排没有差错之后，当期节目的基础内容框架才能正式。在现实的民生新闻的生产实践活动中，无论是频道的领导阶层亦或者新闻从业者会对于哪些内容能做、如何去做以及哪些内容不能做都具有着清醒的强烈认知，从而或被动或主动地依照宣传管理条例所划定的范畴来执行新闻审查与自我审查。诚如“主编F”所言，“作为一个体制内的媒体，无论是为了自身的存续，还是想实现一些专业追求，都必须尽量学会跳开宣传管理条例的雷区。”这就意味着在很多涉及到公共问题的选题上，在最初就已胎死腹中于新闻从业者的自我审査过程中，被自动剔除出新闻生产的视野。由此引发结果便是，电视上的民生新闻在多数时间里始终只能作为一种市民性新闻，繁杂且肤浅，在公众关切上少有作为。

(四)组织文化对新闻生产的影响

各类媒介组织的精神文化可以让员工通过种种方式了解媒介组织准确的长期性发展目标，只有当媒介内的组成人员拥有此类精神层面的一致性的时候，即同时怀有一致的使命感的时候，媒介组织的战略、行为方式才可能朝着更好的方向行进。

在《青岛全接触》栏目中，双主编里其中一位主编F 属于新闻专业出身，拥有良好的专业知识背景。作为管理者，她以身作则，在选题、采访拍摄、剪辑等新闻生产流程都会倾听员工意见、赋予员工一定自主性并给予尊重，和内部员工基本相处融洽；而另一位主编J 并非新闻专业出身，在专业知识储备上并不丰富——在4月27日一则关于网购的新闻选题上，选取已过时的话题去做新闻，也未就此提出新的新闻点；当栏目记者们就此提出疑问以及详述此个新闻点的不合时宜之后，主编J 依然固执己见，敲板定题，随后记者J 在外出采访拍摄中基本属于消极怠工状态，并且情绪不高，严重影响了新闻生产的质量，也影响整个流程的高效运转。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在少数，在日常交流中，大多数记者都对主编J 抱有负面态度，认为其专业知识不强，不懂新闻的规律，只会“发号施令”，这让大多数人对于其下发的选题任务基本是采取消极应付态度。

另一个方面，除去栏目内管理者本身行为和价值观的因素之外，在《青岛全接触》中，整个组织内普通从业者成员并没有拥有精神层面上的一致性，即没有一致的使命感，没有对新闻事业发自内心的热爱，其中多达10 名记者表达愿意放弃工作或是对此工作失去热情或是不满——这一情绪慢慢在组织内部扩散，不难想象最终会达到一个纯粹负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