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艳芝

摘要：毕淑敏，以雪域高原独特生活书写走进读者视野，既是作家也是医生。小说《拯救乳房》从“乳腺癌”对女人的生理心理的影响入手，探析女性的性格弱点及精神疾患，本文拟探讨小说在性别视角之下的性别关怀，女性成长。

关键词：《拯救乳房》 性别视角 双重残缺 成长与拯救 性别关怀

毕淑敏是医生，有多年的从医经历。毕淑敏又是作家，有文学、心理学专业的学习背景。王蒙赞许毕淑敏：“即使做了小说，似乎也没有忘记她的医生的治病救人的宗旨”，并预言毕淑敏“会成为文学界的白衣天使”《拯救乳房》就是从心理学角度诊治“患者”的精神疾患助其精神健康成长的一部性别文本。

一、性别视角与关怀

这篇小说的性别视角与性别关怀是从一则针对特殊女性的广告开始的。留美心理学博士程远青受到一家生物制药公司的资助，登报招募“乳腺癌”术后人员组成一个心理小组，大家“结伴前行”。作为一个学有所成的心理学博士，她可以疏导抚慰肝癌患者，胃癌患者，而现在选择了乳腺癌患者作为疏导抚慰对象，可以看出程博士在职业范围内的“性别关怀”，因为这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乳腺癌患者，除了一般癌症患者术后常有的痛苦孤独生命的恐惧之外，乳腺癌患者因为乳房的残缺还有婚姻爱情家庭的担忧与恐惧。

女性在自我不够强大的阶段，对婚姻、对家庭生活充满着恐惧和担忧，程远青是有切肤之痛的，那是她人生的一大“缺口”。曾经心甘情愿放弃工作赴美“陪读”，除了做家务，陪伴丈夫照顾孩子，还要出外打工补贴日常开销。但所有付出和陪伴，在丈夫戴上博士帽的那一天换来的不是感恩与共享成功的荣耀，听到的是丈夫宣布正式和她分居的晴天霹雳。程远青欲哭无泪。一切已经无济于事，谁让自己照亮了别人暗淡了自己呢！她在同意离婚的同时理性地做了一个决定，要丈夫出一份读博的费用。几年苦读终于成为一个心理学博士和独当一面的医学心理学家。回国之后要用自己所学，去关爱那些痛苦与绝望中的病人。小组成员年龄、知识教养参差不齐，差别极大，程远青博士很快发现她们每个人都是双重残缺的。这种残缺，不仅是乳腺癌手术带来的身体上的破损残缺，更是精神上的障礙与残缺，后者更痛苦更可怕！程博士以心理学专家的专业素养和爱心开始了艰难的治疗。

二、生命的残缺

历史的、政治的、文化的制约造成了女性生存和认知的局限。从程博士的眼光看来，小组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双重病员，既是癌症患者，出现术后的肉体残缺，又呈示着女性生命的残缺。

南疆，一个住在于休所的“老革命”，但又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女人。在一个母亲徒有夫妻名分的残缺的家庭中度过童年，母亲死后流浪到城市，寄居在表姐家，成为表姐家一个不花钱的使唤丫头，新中国成立不久，赶上招女兵，开始表姐百般阻拦，后来看她去意已决，又通过各种手段促成她进人部队。当同一批女兵纷纷被首长和战斗英雄们娶走之后，她面临着编制解体没有归宿的尴尬局面，本来只想当兵做事的她被政委“收编”成了政委夫人。成为政委夫人是她没有想过也不敢奢望的，从此以后凡事听政委的。政委主导了她的人生，也主导了她的灵魂和行动，政委去世，她的天空塌了，每每有什么需要选择的事情，都是睡前反复念叨几遍，在梦中政委会告诉她怎么做！完全成了政委的附庸，从来没有过个人意志。两个人的关系，不像夫妻，倒像是一个政委与一个兵的团队。

鹿路，一个单纯善良而又可怜的女人。在养父母家长大，有人说养父就是她的生父，但她觉得不是。养父母一家人都对她好，她要命地爱上了三哥。当三哥患上了尿毒症需要大把的钱透析维持生命的时候，她毅然离家靠出卖肉体赚取金钱，为了取悦男人，她做了隆胸手术，在嫖客的蹂躏下填充物坠落，撕裂的不仅是肉体还有心灵。手术之后一只乳房的她重操旧业，身体残缺了，就要加倍在技艺上胜人一筹才能保证财源滚滚，这种加倍的付出需要多么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鹿路为“爱”的奉献令人感动，但也令人惋惜，因为这是一条爱的单行线。

花岚，一个姿色和智商平平的姑娘，被父亲的研究生有目的地追求，大家心照不宣达成了某种平衡。因为习惯性流产没有孩子已经是花岚的遗憾，对此事丈夫越是不在乎她越是感到失落。长期的情绪抑郁或许就是乳腺癌的诱因之一。手术之后在丈夫的西装口袋里时不时出现的一个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写在便笺上的电话号码使她苦恼至极，疑心生暗鬼，搅得自己的生活昏天黑地、黯淡无光。

周云若，一个青春靓丽的在读研究生，风华正茂的年龄，乳腺癌犹如晴天霹雳击碎了她美丽的人生规划，她不敢正视突然而至的疾病，没有勇气面对即将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瞒着所有人，跟热恋的男友来了一场华丽而悲壮的告别。男友成为她美丽胴体、漂亮乳房的见证者，也莫名其妙成为被抛弃者。复学之后认真学习，拒绝异性。但她的冷艳反而赢得了很多优秀男生的喜欢，但她只恋爱不进一步发展关系。陷人情感不能自拔的男友到了某一个阶段都被莫名其妙地抛弃。如果不是小组的成立，这样的爱情游戏周云若不知道还会持续演绎多久。

应春草，一个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可怜女性。收入不高，巨额医疗康复费用使她精神经济双窘迫，担心经济负担，担心丈夫嫌弃。长期忍受丈夫的家庭暴力，可悲的是不仅没有反抗，反而形成了一整套安抚自己的“你就是欠打”的理论。

卜珍琪，小组里职务最高的一个。妈妈的死，爸爸的引导，她立下了掌控命运掌控权力的志向，为此，工作中吃苦不算什么，找对象就是为了有一个名义上的丈夫，好像没有一个女人对家庭温暖的渴求，也没有生儿育女的本性，要出人头地。当升迁为正司局级岗位与乳腺癌的消息同时到达的时候，为了人生规划的大局，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生病了。

三、拯救与成长

程远青看到了小组成员的残缺，更触目惊心的是孤独封闭的内心和性格的扭曲。她要用自己的专长使这些曾经的破损降到最低，要用自己的专长与爱心拯救心结重重的姐妹们。但是，成长的背景，现实的困惑，历史的沉疴，看似长好的伤疤，揭出来已是惨不忍睹，何况还有锥心之痛！要想让每个人坦陈心迹，谈何容易。这就需要专业的心理学知识，需要行之有效的引导。终于在小组的关怀和大家抱团取暖的过程中，小组成员能够感受到足够的力量，开始袒露心迹。这需要勇气，敢于把自己的死穴公之于众，这就是精神和心灵的成长。endprint

安疆，在小组的帮助下，终于从政委的附庸中找回了自我，为自己做一回主。她选择了含笑面对死亡的来临，谢绝了干休所的例行安排，希望小组成员陪伴她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最后的安疆安详而逝。

鹿路，以爱为支撑的奉献能有相应的爱的回报吗？她一直生活在爱的幻梦中，可敬又可怜的女孩，终于在程博士启发之下，有了试探一下“三哥”对她是否爱的勇气。事实很残酷，惊醒了沉浸在虚幻的爱情中的鹿路，开始学正爱惜自己，爱惜自己的身体和生命。

花岚，在程博士启发之下，鼓足勇气试着拨打了那个困扰她许久，即使化成鬼也要不停拨打的“电话号码”——竟然是个空号。鼓足勇气与丈夫进行了一次交谈，真相之下花岚与丈夫鸳梦重温，此时的花岚“激情四射”，她也感受了丈夫对她呵护疼爱的真情。此后不管病情如何发展，花岚都会幸福快乐地过好每一天。

周云若，能够正视自己的疾病，病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灵的残缺。只有正视了，才会有真正的快乐和爱情。不再玩弄爱情游戏，真心学着爱自己爱别人。

应春草，在小组公开了自己制作的物美价廉的“义乳”的秘密，在小组即将解散的聚会上，恋恋不舍的悲痛哭泣引起了小组所有人的注意，可给了她倾诉的机会，她又吞吞吐吐顧虑重重。她已经习惯并认同了丈夫家暴她的歪理，是“你”不好，是“你”欠打！在小组和姐妹们的感召下，敢于亮出自己的伤口和软弱，“我”凭什么被你打？决心挺起腰杆做人。

卜珍琪的性格、地位决定了她比小组中任何一个患者都要理性、坚强、冷漠，她也是小组中唯一一个隐瞒了还没有实施手术的成员。程博士苦心孤诣找到了与当年幼儿园和剧院类似的场景，帮她找回了封存已久的痛苦记忆。她的从政与勤政，说是为了告慰父亲，实际上是为了童言无忌害死母亲的赎罪心理。经过了炼狱一般的煎熬之后，卜珍琪的心结打开了，可以坦然面对疾病和人生了。

女性的乳房，承担着哺乳幼儿哺育人类的使命，它也负载了文化的历史的内涵，美国学者玛丽莲·亚隆在《乳房的历史》中梳理了“女神的乳房”，“情色的乳房”，“商业的乳房”等历史阶段赋予乳房的功能，程远青博士启发了这些乳腺癌患者的觉醒，乳房不再是商业的、情色的、丈夫的乳房，它的本质属性是“我的乳房”。

有系统的心理学知识背景和心理咨询师资格的作家毕淑敏，以医者的爱心和耐心，通过心理学专家程博士的独特方式，关爱着这些乳腺癌患者，也拯救着她们的精神疾患和灵魂。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