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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即权力

2018-02-03车莉莉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7年9期
关键词:权力空间

车莉莉

摘要:《恐慌的故事》是福斯特创作生涯的先声之作,其中包含了他对英国中产阶级“发育不良的心”的批判。本文借助福柯的空间权力观,旨在解读英国中产阶级是如何利用空间发挥权力效应,而福斯特又是如何利用空间企图突破这种权力的束缚,给社会边缘人物以话语权。

关键词:《恐慌的故事》 空间 权力

一、引言

爱德华·摩根·福斯特是20世纪英国最杰出的小说家之一。《恐慌的故事》(“The Story of a Panic”)写于1902年,是作者游历意大利时的灵感成果,描写了尤斯塔斯从郁郁寡欢的英国少年转变成意大利森林中的“小精灵”,却在其英国同伴们的束缚之下而疯癫的故事。自1987年李辉在《外国文学》上翻译并评论该小说以来,国内研究涉及性意识描写和英式虚伪的主题,但并未深入到英国中产阶级的权力运作机制上。20世纪70年代,社会学研究出现“空间的转向”。福柯(Michel Foucault)认为人类历史是一部空间的历史,而权力是其核心内容。作为“旅行阶级”(travelling class)的代表,福斯特在作品中给予了空间格外的关注。而其同性恋身份让他少不了要为社会异类呐喊,这又恰恰契合了福柯空间研究中对边缘性存在群体的关注。因此,选取福柯的空间权力观将为解读《恐慌的故事》提供一个恰如其分又别具一格的视角。简言之,本文将着重分析小说中英国中产阶级是如何利用空间发挥权力效应,而福斯特又是如何利用空间企图突破这种权力的束缚,给社会边缘人物以话语权。

二、公学——中产阶级规训的“场所”

“场所性”(emplacement)是20世纪空间研究最重要的一个概念。福柯认为“场所”是可以产生权力的空间。18世纪以来,英国中产阶级成为社会的核心,而公学制度又是中产阶级的核心。于是,公学成为权力产生和社会模式运作的“场所”。在福柯看来,权力产生的关键在其运作机制。现代社会是一个被规训权力统治的社会。规训的目的就是培养一种“驯服的身体”。而公学就是要在这个空间内通过规训锻造出规范的中产阶级。福斯特虽出身中产阶级家庭,对这个制度却深恶痛绝。

早年汤桥公学的经历使福斯特恨极公学的呆板和沉闷。后来在《英国性格琐谈》(Notes on the English Character,1920)中,他控诉公学培养出来的人有“充分发展的体格、相当发达的大脑,但发育不良的心”。所谓“发育不良的心”,他解释道,“不是英国人不会显露感情,而是不敢显露感情”。这些抨击在《恐慌的故事》中再三出现。小说中,以泰特纳尔先生为首的资深中产阶级在整个旅行中都以公学的要求规范尤斯塔斯。他强调锻炼的重要性。认为尤斯塔斯“脸色苍白,胸脯瘦小,肌肉尚未发达正是因为缺乏锻炼;而少年拒绝“散步”和“游泳”更令他强烈不满。他认为“服从”是英国男孩应有的品质,这个少年需要“约束”。同时,福斯特还揭露了那颗“发育不良的心”。“猫爪风”后,除尤斯塔斯外的英国游客都落荒而逃。大家脸上虽带着“显而易见的、呆若木鸡的恐怖”,但没人敢表达自己的恐慌,直到小女孩罗丝说出“恐怖”一词。大部队找到尤斯塔斯后,泰特纳尔太太“老练”地“尽力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而她丈夫则说服大家对此事“守口如瓶”。无论男女,这一批英国游客俨然是公学规训的合格产品,同时又为锻造新的公学产物而鞠躬尽瘁。福柯曾说,规训“是一种谦恭而多疑的权力,是一种精心计算的、持久的运作机制”。在公学这个空间掩护下的规训权力为英国社会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虚伪的中产阶级,潜移默化中影响了英国的国民品格。这也是福斯特所担忧的英国问题。

三、从英国到意大利——转换权力“场所”的探索

意大利是古希腊文化的发展地和文艺复兴的发生地,几千年的沉淀使追求个人价值、追求爱情和精神自由的希腊精神在这片土壤中扎根。而《恐慌的故事》正是福斯特1902年在意大利旅途中所创作。离开了封闭、保守、虚伪的英国,在意大利的福斯特被其奔放、直率、崇尚自然的文化所包围。他开始将英国置于异质文化背景中加以审视。朝气蓬勃的意大利似乎可以成为治愈那颗“发育不良的心”的最佳“场所”。在福柯看来,“空间是任何权力运作的基础。”“权力的行使和运作必须要有一个固定的场……没有了场,权力也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在小说中,福斯特有意离开英国,脱离公学,去到意大利,以给英国人反观自身的机会。然而,即便在意大利,公学的影响仍旧挥之不去。

小说中,以“我”为代表的中产阶级不仅是公学的规训对象,还是规训的发出者。因为他们“在接受规训的同时,……也在创造着新的规训权力。”当尤斯塔斯的思想行为发生偏离时,“我”就对他加以规训,或者说是惩罚。而“惩罚是对纪律的重申,更是对纪律的一种强化。”纪律往往需要规划出一个封闭的空间来实现对人的规训。英国游客来到意大利,失去公学这个“场所”,因此当少年逃入花园时,“我”千方百计地要把他囚禁于房间内,企图通过房间让尤斯塔斯成为一个驯服的人。

四、大自然——“异托邦”之门

1967年3月,福柯发表了《另类空间》,提出“异托邦”(heterotopia)概念。他认为异托邦是一种在真实的场所中被有效实现了的乌托邦。某些“异托邦”表面上“看来好似全然单纯地开放,但是它们通常仍隐藏了奇怪的排他性”。而为了进入其中,福柯认为人们“必须得到一定的许可,并作出某种姿态”。

小说中的意大利自然风光正是一个“异托邦”的存在。在故事中具体指林中空地和旅馆房间外的花园。林中空地是英国旅客驻足休息的地方。但“猫爪风”后,他们抱头鼠窜,只有尤斯塔斯在这里与潘神亲密接触,性意识开始觉醒,逐步进行自我认同。对于这群人的落荒而逃,罗丝事后说出了真相。“她说她当时差一点站在原地不动”。她解释,“要不是看到妈妈跑,我肯定会站住不动。”可想而知,英国游客是在拒絕进入这个“异托邦”。这一点在花园事件中得到进一步证实。当尤斯塔斯游荡于花园享受自由时,他的英国同伴一致伫立在花园外干着急。“我”虽尝试进入花园,可不一会就放弃了。最终,捉回少年的任务交给了意大利人。

福柯认为,进入“异托邦”即是被规训的过程。而大自然这个“异托邦”意味着新的权力“场所”。而英国游客认可的是公学的权力规训。但对尤斯塔斯这个异类来说,脱离公学规训恰恰是一种解放,因此他很愉快地进入了意大利大自然的“异托邦”,并完成自我认同。在谈到“异托邦”的角色时,福柯指出,它们是“创造一个不同的空间,另一个完美的、拘谨的、仔细安排的真实空间,以显现我们的空间是污秽的、病态的和混乱的”。而在《恐慌的故事》中,福斯特如此苦心孤诣将英国游客送到意大利大自然的怀抱,就是要利用这个异托邦给自己的英国同胞一个反思英国中产阶级状况的机会。

五、结语

故事中的尤斯塔斯在“异托邦”中认识了自我,可他真的获得新生了吗?笔者认为总体说来意大利之旅是失败的。首先,为摆脱公学的规训权力,福斯特将英国中产阶级放置于意大利的异质文化空间中。但公学的规训仍旧阴魂不散地跟到了意大利。其次,福斯特为英国游客营造了“异托邦”,期望他们借此反思英国中产阶级状况。可英国游客却怯于进入这个异质空间,辜负了作者的苦心安排。最后,尤斯塔斯最终疯癫地游荡在意大利的自然中可谓是一种自我放逐。“异托邦”本质上就带有真实性和虚幻性。如同镜子,镜子虽然真实,但人不能在镜子中生活。事实上,“权力问题的解决有赖于空间问题的解决。”要实现权力的制衡首先就要实现空间的制衡。福斯特所期望的是像尤斯塔斯这类边缘人物能在中产阶级的独占.陛空间中获得一席之地。但显然他在小说中的尝试是失败的。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英国正面临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海外,“日不落”帝国的地位遭到动摇,殖民地纷纷起来反抗;而国内,工业文明的发展加剧了社会矛盾,维多利亚女王的驾崩更是引发了知识分子各种观念的崩塌。福斯特曾说:“我不能把自己关在艺术之宫或哲学之塔里,而无视人世间的疯狂与悲惨。”279作为中产阶级中的精英知识分子,福斯特开始审视这个由中产阶级支撑的社会并发现了种种问题。他毫不犹豫地放下身段,期望从异质文化中汲取养分,为英国开出一剂良方。虽然,在《恐慌的故事》中这种尝试以失败而告终,但福斯特的探索值得赞赏。而这种努力将在他未来的作品中延续下去。处处碰壁,却越挫越勇。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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