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张仲景《五脏论》部分药对研究*

2018-01-19李鑫浩

中医研究 2018年1期

葛政，李鑫浩

(1.甘肃中医药大学，甘肃兰州 730020； 2.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敦煌医学卷子张仲景《五脏论》约成书于隋唐时期，对于该书撰者，学术界一直存在争议。大多数学者从书名出现的年代、避讳字、药名等内容认为该书系伪名之著，也有少数学者认为该书系张仲景之作。张仲景《五脏论》内容可分为两部分，一为医理部分，二为本草论述部分。书中所记载的药对内容精细不繁杂,是现存较早的药对文献，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目前对书中药对内容的研究甚少，本文从写本的比较、具体药对内容分析的角度进行探讨。

1 药对概述

药对，又称“对药”“对子”“兄弟药”“姊妹药”，是临床上常用的、相对固定的两味药物的配伍形式，是中药配伍中的最小单位[1]。其组成虽简单，但具备中药配伍的基本特点，故为复方药理研究的重要内容之一。褚澄《褚氏遗书·除疾》[2]中有云：“制剂独味为上，二味次之，多品为下。”说明古人以单行治病为上策，以药对治病为中策，以复方治病为下策。药对作为单味中药与复方之间的桥梁，是复方的主干，也是配伍的基础。药对理论起源于《神农本草经·序例》[3]中的药物七情合和理论，书中有载：“药有阴阳配合，……有单行者，有相须者，有相使者，有相畏者，有相恶者，有相反者，有相杀者。凡此七情，合和视之。当用相须相使者良，勿用相恶相反者。若有毒宜制，可用相畏、相杀者。不尔，勿合用也。”除单行外，其他六情均为从不同角度讨论药物配伍产生的不同效果，奠定了药对理论基础。药对理论成形于东汉，据统计张仲景在《伤寒论》《金匮要略》[4]二书中应用药对147对。仲景虽未直言药对之名，但对其应用颇有造诣，可贵之处在于临证变通，或一取其性一取其用，或性用兼取，自成条理。药对的配伍是以中医基本理论为原则，以中药的性能功用及治法为前提进行组合配对。《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中医阴阳学说是中医学理论的总纲，它贯穿于中医学理论体系的各个方面。因此，制方用药，包括药对的组成，也都遵循阴阳互根互生的规律。药对组成与中药基本理论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祖国医学对于中药药理的阐述，亦基于中医阴阳五行学说来进行归纳、推演和区别的，主要体现在中药药性即四气五昧、升降浮沉、归经、有毒无毒等方面。药对配伍亦要结合治法。治法，是在辨清证候．审明病因病机后，有针对性地采取的治疗方法，即汗、吐、下、和、温、清、消、补八法。如药对麻黄-桂枝能发汗解表，则属汗法；辛温解表之麻黄与清热泻火之石膏配对，汗清合用；益气健脾之白术与行气消滞之枳实配对，补消合用。

2 不同写本的敦煌张仲景《五脏论》药对

敦煌出土张仲景《五脏论》现存有四种写本，编号分别为 P.2115、P.2378、P.2755、S.5614。其中 S.5614实物收藏于巴黎法国国立图书馆，其余3件实物收藏于伦敦英国博物馆，国内仅有各种写本的影印件。

敦煌P.2115卷子，敦煌仲景《五脏论》[5]中所载药对共计12对，“半夏有消痰之力，制毒要藉生姜；当归有止痛之能，相使还须白芷。泽泻、茱萸能使耳目聪明；远志、人参巧含开心益智。”“恒山、鳖甲，大有差疟之功；蛇蜕、绿丹，善除癫痫之用。……芎穹、枳实心急即用加之；紫菀、款冬气嗽要需当用。虻虫、水蛭，即有破血之功；白术、槟榔，有散气消食之效。”“天鼠煎膏巧疗耳聋，得草麻而妙加。……葶苈大枣除水。”敦煌P.2378卷子，《五脏论》一卷，首残尾全，仅存46行文字，是敦煌出土的四种《五脏论》抄本残卷中，属文字保存最少的一种[6]。文中记载药对共7对，与P.2115卷子大致相同，缺少药对5对分别是半夏生姜、当归白芷、泽泻茱萸、远志人参、天鼠草麻。敦煌P.2775卷子首尾均残缺，现存54行文字。较P.2115卷子缺少药对半夏生姜、当归白芷、泽泻茱萸、远志人参、葶苈大枣，原文记载也有所改变“葶苈伐脾去水”“枳实芎，善除心痛”“紫菀、冬花，善除咳嗽之疾”“槟榔、白术，能除宿食而不消”。增加药对14对，共计21对。原文记载“杜仲萆薢，能去腰疼”“当归芍药，能除腹内之疴”“芒硝大黄，泻癥瘕之热病”“黄连阿胶断痢”“通草钟乳发声”“桃核蕤仁明目”“秦皮决明去翳”“滑石通草，能差五淋”“知母栝蒌止消渴”“牡蛎助柏仁之功，地黄益门冬之功。白敛反乌头之情，栀子解踯躅之毒。”“仙灵去脚苦，牛膝相成益”[6]。敦煌卷子S.5614现藏英国伦敦博物馆，其内容前后依次抄录四书，《五脏论》一卷是第一本书。全文共计药对11对，与P.2115卷子相同唯缺葶苈大枣。原文记载为“葶苈伐口来除水”[6]。

3 敦煌张仲景《五脏论》药对4例

张仲景《五脏论》一卷，以现藏于法国巴黎国立图书馆的敦煌遗书P.2115卷子为研究对象。该书内容大致可分为二部分，第一部分主要是临床医学的理论部分，第二部分主要是药物学的论药部分。据统计，除九种重复药以外，全书计有112种药(植物药77种，动物药18种，矿物药18种，其他2种)，应用于临床治疗者99种[7]，其所论药物之功效和临床配伍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书中所载药对12对，部分药物因稀少、不可考等因素已不应用于临床，现选取常用4组药对简要论之。

3.1 白术、槟榔

白术的配伍应用较丰富，如见于四君子汤中配人参以治脾胃气虚；五苓散中配桂枝，《医宗金鉴·删补名医方论》曰：“白术须桂枝上升，通阳之效捷，气腾津化渴自止。”配黄芩则安胎；配山药以健脾益肺；《金匮要略》白术附子汤中配附子以温阳除湿等等。槟榔的配伍应用较少，如相须配木香，《本草约言》云：“治利取其坠也，非取其破气也，故兼木香用之，然后可耳。”配沉香以加强降逆行气之功；杀虫配牵牛子；驱猪肉绦虫则配南瓜子。石某等[7]通过筛选实验研究发现生白术、槟榔等中药血清对胃肠动力具有较强的促进作用，并均可引起结肠平滑肌细胞有效收缩。敦煌张仲景《五脏论》中言：“白术、槟榔，有散气消食之效。”《玉揪药解》中对槟榔描述曰：“降浊下气，破郁消满，化水谷之陈宿”。白术甘温健脾强胃，助脾运化，槟榔消积行滞，一药升清一药降浊，二者相伍，健脾消积，消不伤正，补不恋邪。

3.2 紫菀、款冬花

紫菀与款冬花的配伍早已出现在张仲景的《金匮要略》肺痿上气篇，但并不是单独成方，而是配伍于射干麻黄汤中。《本经疏证》中云：“紫菀、款冬花，仲景书他处不用，独于肺痿上气咳嗽篇，射干麻黄汤中用之……紫菀、款冬虽不得为是方主剂，然局法之转移，实以紫菀、款冬变”。紫菀、款冬花现为临床化痰止咳的常用药对。陶弘景在《本草经集注》款冬花条例中有载：“得紫菀良”。紫菀入血分，偏于化痰；款冬花入气分，强于止咳。二者润而不燥，相须合用，寒热皆宜，可收消痰下气之功，止咳效果倍增。《本经疏证》中又云：“《千金》《外台》凡治咳逆久嗽，并用紫菀、款冬者，十方而九”如紫菀散、四物款冬丸。对于肺痨、肺虚久咳，临床常用蜜紫菀、蜜款冬花，增其润肺之效。紫菀、款冬花两者性味功用相似，相须配伍，但邵某等[8]通过实验研究提出了二者相须中有相杀配伍之说。实验以小鼠急性毒性确立指标，筛选紫菀的毒性部位为90%乙醇提取物的醋酸乙酯部位，将款冬花、紫菀不同溶剂提取物相配伍，结果为款冬花30%乙醇提取物的减毒效果最佳，其中的醋酸乙酯和正丁醇部位具有较好的减毒效果，为款冬花对紫菀的相杀部位。

3.3 当归、白芷

当归常用芍药、地黄为佐，川芎为使，出自敦煌张仲景《五脏论》中：“当归有止痛之能，相使还须白芷。”为他书所未记载。《本草经集注》中对白芷配伍曰：“当归为之使，恶旋复花”。白芷以气味为胜，《本经》中谓其名曰芳香，辛香行经发表，为气分药，而《本经》却从主治女子漏下赤白等着笔，不言气言血，气无血而散，血离气则凝，二者相依存，调血必先调气。当归、白芷均能止痛，当归为血，白芷为气助血行，二药相使增止痛之力。包含当归、白芷二者的医方也较少，同时并未明确指出二者相使为用，如治跌打损伤的《医宗金鉴》琼液膏、治牡痔疼痛的《圣济总录》当归饼等。现代对当归、白芷药对的研究偏少，多配伍于方剂中。刘某等[9]用当归、白芷水煎液作用于大肠杆菌与金黄色葡萄球菌，杀菌效果明显；刘某等[10]运用自拟当归白芷汤加减，坐浴治疗白血病化疗后肛周脓肿手术创面，临床疗效较好。

3.4 泽泻、茱萸

泽泻与山茱萸作为药对配伍在他书中并未记载，敦煌张仲景《五脏论》中言此药对能使耳目聪明。泽泻常见的配伍为茯苓、猪苓、白术、黄柏，《本草经集注》载其：“畏海蛤，文蛤。”山茱萸常与牡蛎、五味子、白芍、补骨脂等配伍成药对，《本草经集注》中记载：“蓼实为之使，恶桔梗、防风、防己”。泽泻与山茱萸相须为伍，泽泻益肾强阴、利水渗湿、清泻相火，山茱萸滋阴养血、补益肝肾、收敛阴精，偏于固涩。二者相用，一清一敛，同补肝肾，清中有补，聪明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