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如风

与君书

此时不说辽阔与苍茫

返身柴门，回到我

道路蜷在门外观风向

来自山谷的格桑花正畅饮陶罐里的山泉

她们衣风云，喝雨露

有和我相似的性格

走累了的鞋，猫一样，守着炉火

今夜，我只与你说月光

说茶，说熟透的苦荞有多香

说新酒已成，未逢知己

说门前湖水微澜，栖一叶木舟

……

你说相识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

比如此时红袖，厌了春风

格姆女神寂然无声

她有情人无数，情歌无数

她为阿注泪聚泸沽湖，已睡去万年

她倦看人间：多少恩爱情话

无非一场，契约里的繁华

酒未尽，茶已凉

待天明歧路远飏，各自浩荡

他像一片叶子落了

阔野漫茫，我在废墟上寻找神迹

渴望最初的天光照临

显露天地间的根脉

我想看清我，看清我们，这些大自然的果实

如何在藤蔓之上飘摇、动荡

一位老人远去了

他曾带少年的我走过南昌地下广场的哈哈镜

此时，一声微弱的叹息随黄叶飘零

生命落下，多么安静

多么輕

我想忍住伤悲

可我竟然没有泪

那内心的山谷中日夜轰响的瀑布啊

它为什么忽然静止

无声无息

种一棵树

种一棵树

把我的水给它一半

把我的光给它一半

爱情给它一半

看着时间渐老的耐心给它一半

沿着树梢走到未曾抵达的高

沿着树根，进入从未触及的深

我有了一半木化的身躯，淡漠一些感知

一半的我活着

视人间如荒漠

荷锄者

一年来，我忘了我是谁

我忘了我有一个目的地

在高处

我像个诗人一样迷惘，守在南瓜地里

用锄头，向土地挖出句子

瓜蔓波浪般覆盖着田野

一层又一层

藏起一个秘密

我撕掉手上的老茧，抱紧翅膀

按住内心的荡漾

风吹麦浪

多想像小时候那样

在作文本上端正地写下

“金黄的麦浪一望无垠”

可是故乡，如今一望无垠的是

在大风中弯下腰来

金黄的梦

童话埋在土里了

就像麦子下反复死去的人

一遍遍把苏醒的刺，举过头顶

月下

还有美可以挥霍

还有时间铺陈盛大的凋谢

我用整个一生来准备最后的告别

一个人如此富有

夜色奢华，繁星满天

小凉山枕湖而眠

风的鼾声充满山野

我手捧月光将自己淹没

洗净悲欢

任时间的刀斧雕琢内心的湖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