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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 望

2018-01-13桑小艳

雪莲 2018年12期
关键词:草堆苹果爷爷

桑小艳

儿时模糊的记忆,现在常常浮现出来,让人百感交集,五味杂成啊!在琐碎的记忆中拾起那些渐渐淡漠了的往事与亲情,内心涌动着温暖。岁月悠悠,容颜已失,但亲情尚在。

上世纪七十代初,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整天劳作,还是食不果腹。那时大部分人处于半饥饿状态,人们的理想就是吃饱肚子,所以大人去劳动时我们就围在奶奶身边。我们虽年纪小,不懂事,但从没闲着,跟着奶奶从爷爷们背回家的草堆里寻找粮食(麦草堆,稻草堆,高粱草堆,荞草堆……),其实草堆里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因这些是生产队里打碾完了的冬季饲料草杆。为了多找一口吃的,我们还是跟着奶奶要翻腾,那种情形很像小鸡跟着母鸡在草堆里觅食。凡是能找几颗粮食的草堆里,都要翻腾一下,一天下来找不到半斤八两,但奶奶从不放弃,带着我们执着地寻找。这种情形要经历夏收季节,秋收季节和初冬这段时期,因为这段时间有可以找见粮食的草堆。

夏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等待大风刮落苹果是我们最开心的事。斑驳的树叶随风飞舞,投影在地上的影子忽闪忽闪地到处乱跑,弄得人眼花缭乱,我们姐妹几个还是疯狂地奔跑着、嬉闹着、追逐着树叶的影子。或者在树下跳绳,跳方,讲故事,偶尔还打架闹别扭……主要是等风刮落的苹果,只要有风,时不时的还刮下几个苹果。我们常常在苹果树下齐声喊着:“大风来小风来,给我拎个果果来!”。盼着盼着,风终于来了,大风过后,果然有一个或几个苹果掉下来,我们高兴地抢着捡苹果。捡到它就像捡到宝贝似的,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说句实话,有时候捡到的苹果还不如一个核桃大,因为苹果还不到成熟的时候。或许那时没有水果的缘故吧,也或许肚子饿的缘故吧,反正获得它就如获珍宝似的,高兴而有成就感。但谁都不敢独吞,都要上交给奶奶。然后我们焦急地围在奶奶周围等待自己的那一份。她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把苹果分成若干等份,从年龄最小的那个开始发,每人都获得一小块苹果,拿着不到一小口的苹果,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美滋滋地吃了起来,那种涩中带甜的味道,好吃极了。让我现在都回味无穷。

说起这件事,真叫人不得不佩服奶奶的家教很严。我们小的不能喊父辈,兄长和姐姐的名字,否则就被狠狠地训一顿。大家在一起时,必须平均分配吃的东西,凡事要为他人着想。这种做法还真影响了我半辈子。后来不管在工作中,还是在艰难困苦的生活中,奶奶的教育给了我力量。她真是一个伟大的奶奶!

奶奶虽然是个一字不识的农村妇女,但奶奶很有文化,特别会教育孩子,也很有远见,教育孩子有她自己的一套办法。这与她从小耳闻目染和潜移默化的家庭环境有关系吧。奶奶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她家有姊妹四个,奶奶排行老四,上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大姐长得非常漂亮,未成家就因心脏病去世了,这对家庭打击很大。二姐嫁给两水镇后村的一个回族人家。舅爷是一个浪荡公子,游手好闲且有赌博恶习,最后把万贯家产败了个精光。奶奶是他们中最优秀的。虽然不如两个姐姐漂亮,但也眉清目秀,端庄大方,颇具大家闺秀风范。她生于清末民初(即1914年),那时民国虽已颁布新法,但奶奶辈们还是没躲过缠足。她中等个,做事干净利索,穿戴整齐干净,常常将浓黑的头发梳得光光的,并在脑后挽一发髻,套上网套,别上银簪子,显得格外高贵。奶奶对穿着也特别讲究,穿着当时盛行的大襟衣服,偏右边系纽扣,衣服样子特别大方得体,像现在的中长外套,裤腿用绑带扎着,显得精干、很精神。一双小脚吃力地迈着碎步向前走,摇摇晃晃,让人很担心。一双深邃而智慧的眼睛,总是那么慈祥和蔼。一张平静而思虑的面孔,写意着岁月的沧桑和生活的不易。无论下田劳作还是干家务活,奶奶都是一把好手,家里家外她都是主心骨。奶奶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家教礼数、女工和茶饭都是极好的,加上她心灵手巧,裁剪缝制的衣服合身又美观,村里的人都喜欢请她帮忙做衣服,奶奶从不推辞,总是热心地帮助人,村里的人都很敬佩她。在我记事时奶奶已年近60岁,由于她精明能干,所以她拥有一个幸福和谐的家,最幸运的是她生育了八个儿女,这是她最宝贵的财富。可惜奶奶没能享上他们的福,真是“子欲孝而亲不待”,就在1976年的腊月,奶奶因患乳腺癌而去世,带着无限的牵挂和不舍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奶奶嫁给爷爷家时,爷爷家很穷,家里有两个阿公(太爷和二太爷),爷爷和他的弟弟,也就是我二爷。太奶奶们都过世的很早,爷爷的妈妈去世时爷爷只有七岁,二爷五岁。两年后爷爷的二妈也去世了。两年内失去了两位女人,真是雪上加霜啊!留下两个可怜的孩子和两位男人。由于家贫,两位老人都没有续弦,听爷爷说他们常常冬天穿夏天的衣服,夏天穿冬天的衣服,家里没有女人给他们做。这样逼着爷爷从小干一些女人们干的活计,像做鞋、缝衣服、做饭一类的活。可怜的爷爷们肯定吃了不少苦。婚后,爷爷吃苦耐劳,奶奶操持家务有方,这个家的日子总算一年年好起来了,而且人口由四个人增加到十三个人。但贫困还是摆脱不了,家里只能吃饱肚子,并不富裕。然而精明能干的奶奶却没有让儿子跟着他们劳动,竟然在那个肚子都吃不饱的年代,让五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去上学,大姑和二姑务农。爸爸和三叔上了四年级就辍学了,爸爸看见家里没劳力,爷爷一个人养活这么一大家人,实在太辛苦。于是他主动辍学帮助爷爷干农活。当时爸爸只有13岁,可能由于他厚道、善良、孝心的原因吧,也可能他不忍心看着爷爷拼命地干活。三叔由于60年生活紧张,没饭吃而辍学。最后大伯考上大学,四叔当兵到青海,五叔去上工农兵大学——兰州大学,当时轰动了方圆几百里。人们提起这家人,个个竖起大拇指。他们都是当地出名的人物,也给父母增了光。

有出息的在外工作,也都干得不错,大伯在甘肃师大毕业后分到舟曲一中当老师,后来任校长,四叔参军到部队,后来任营长,五叔毕业后分配到本县隆兴乡政府当秘书,后来任锦屏乡乡长;在家的也都当上了村干部,爸爸担任外村(葛条坪村)的保管及会计,三叔当了大队党支部书记。真可谓事业家庭蒸蒸日上,全家脸上都光彩。然而,奶奶却在收获的季节最思念他们,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在外工作的叔伯们,苹果也不例外。她总是盼望喜鹊来家光顾,在那信息闭塞的年代,只有喜鹊和邮递员送信。哪一天喜鹊在房顶上盘旋并叫个不停时,家里总有喜事;不是来客人,就是叔伯们来信。因此邮递员和喜鹊都成为奶奶的贵客。

秋天柿子黄了,黄豆和玉米收割了,奶奶总让爷爷切成柿饼和柿片晒干。将晒干的柿片和炒熟的黄豆、玉米磨成熟面,寄给她在外工作的儿子们。虽然是微不足道的熟面,但它捎去了奶奶的思念与牵挂。每当她思念在外工作的儿子们时,就常常在村口或苹果树旁的房顶上朝着大堡桥东面的县城的方向望去,直到两眼茫茫,泪光闪闪。常常失望地坐在苹果树下的那个光石头上,想象着他们此刻在干什么?他们过的顺心吗?他们身体都好吗?有时偷偷的抹眼泪,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这种记忆在我心中永遠抹不去,怀念过去的那种日子,那种亲情,怀念我那早故去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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