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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独药师》的叙事艺术

2017-08-18明淇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7年7期
关键词:张炜长生药师

明淇

内容摘要:2016年,张炜新作《独药师》面世,引起评论界的广泛关注。笔者拟探讨《独药师》中地理空间意象的营构,包括空间意象的对立和理想空间的想象;以及三条叙事线索在文中并行、交错和断裂所带来的故事推进与叙事空缺。从而明晰《独药师》中独特的叙事艺术。

关键词:新历史小说 地理空间意象 叙事线索

在个人如何对时代进行救赎的宏大课题上,作家张炜一直有自己的思想探索和实践尝试。曾有研究者以“张炜式的人文主义”来定义张炜小说中所传递出的精神事变和价值寄托,在此基础上讨论他看似游移,实则坚守的人文主义情怀。2016年,张炜新作《独药师》面世,于煌煌四百万言的《你在高原》之后,再次引起评论界的广泛关注。文坛“老手”张炜在葆有其一贯的浪漫气质的同时,又一次展现了其作品中的多维面向。

作为声名显赫的季府主人,半岛唯一的独药师传人季昨非在父亲死后背负起家族沉重的使命和荣誉。为了编订族谱,季昨非结识了季府的宿敌邱琪芝,并在与他的交往中形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他曾在邱琪芝的引导下卷进肉欲和荒淫的漩涡,也曾为了断绝欲念闭关三年。出关后,季昨非对一见钟情的陶文贝苦苦追求;同时又因大哥徐竟的关系私下救助革命者,并因此一度被捕入狱。革命形势愈发紧张,邱琪芝被火器中伤身亡,大哥徐竟在刑场上慷慨就义。陶文贝随医院众人远赴燕京,季昨非则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决定追随爱人的脚步,抛下了身后的整个季府。从整个故事中不难看出,典型的民间视角,独特的家族想象,虽然有重大的革命事件穿插其中,却像贯穿全文的隆隆炮声一样成为若隐若现的遥远背景。祖辈的遗言提醒季昨非要以一种老庄式的“虚静”来抵抗人性深处的本能欲望,无论是暴力还是爱情。但精神的孱弱和悲剧的宿命则推着季昨非卷入一个又一个漩涡之中无法自拔,从而解构了清末民初火与血的宏大历史叙事。由此看来,张炜的《独药师》虽然没有年轻时的代表作《古船》那样野心勃勃,但前者因其传奇式结构而独具一种神秘气质,亦不失为一篇较典型的新历史小说。

新历史小说吸取西方后现代的解构思想。而根据解构主义代表人物德里达的“延异”理论,新历史小说作品中的意义单元——词语、句子,故事断片和情节线索都是文本中生成意义的结构组合,它们形成的深层结构与作者或叙述主体的精神结构相谐和,因而具有了颠覆包括革命历史小说在内的传统历史小说叙事模式的结构力量。 鉴于批评家们对于《独药师》中的主题研究已臻完善,笔者将浅谈《独药师》中地理空间意象的营构,包括空间意象的对立和理想空间的想象;以及三条叙事线索在文中并行、交错和断裂所带来的故事推进与叙事空缺。从而明晰《独药师》中独特的叙事艺术。

一.地理空间意象的营构:对立与想象

意象作为一个美学概念,常常出现在古典诗论当中。主观之“意”与客观之“象”相辅相成,共同构成“客观物象经过创作主体独特的情感活动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艺术形象”。辞海中对它的定义是表象的一种,即由记忆表象或现有知觉形象改造而成的想象性表象。《独药师》中有许多可供研究的实物性意象,例如季昨非的那件阁楼里不时更换的大簇花朵,就是他不同时期欲望的克制与蓬勃之征。“朱兰”、“白菊”,以及被比作”洋蓟“的陶文贝,从这些命名上便可看出作者的用心。尽管这一点常被人诟病为物化女性,但确是张炜寓言化写作的一个显著特点。

故事的主要发生地在半岛,作为张炜的“小说地理”空间,之前已多有研究故而不作赘述。与半岛相对的一个地理空间意象是南方。季府在南方有生意,重要的革命者们在南方指挥和策划革命行动。如果说半岛是一个封闭保守的空间,那么所有的动荡不安都是“南方”所带来的。“当海上连绵十里的冰凌一点点化掉时,北部海湾就出现了一艘大吨位战舰”。“战舰”代表着革命的闯入,沉浸在“长生”太平中的半岛从此枪炮声不断,再难太平。顾先生从南方来到半岛医治眼疾本是极危险的秘密行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管家从南方回来的儿子误信“间谍”女子,泄露了关于顾先生疗伤一事,致使季昨非被捕入狱差点丧命。南方既充满了革命新生的希望,也充满了不安和隐患。虽然季昨非和他的父亲季践一直在经济上支持革命,其养子徐竟更是革命的中坚力量。然而季昨非本人对待革命的态度其实是怀疑甚至反感的。“如果我痛恨流血,就要痛恨‘起义,可那是徐竟甚至还是王保鹤他们的事业啊”。可以看出,季昨非对于革命并不抱有好感,他愿意支持只是因为他对这些革命者的私人感情——不论是兄弟之情还是师生之情。所以,当“南方”以一种无法抗拒的“闯入者”姿态进入衰朽而平静的半岛时,季昨非感到“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因为他的情感是倾向后者的。

如果说半岛和南方构成一种紧张的对立关系,那么还有一个更广阔的地理空间则缓解了這种紧张,那就是虚无缥缈的“海上”。小说中谈到徐福以寻长生术为名漂洋过海一去不归,季昨非认定他老人家是“仙化”了。族谱中记载曾祖父一生都热衷寻仙,“他曾与一群海上仙人聚在季府喝茶饮酒,客人们来来去去并不乘船驾筏,而是直接从空中走”。“海上”究竟是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一种神话想象,并成为半岛地区长生梦想的终极目标。因此无论是祖谱的长生记事,还是半岛上修持仙化的惊人案例,都是一种来自“海上”的理想召唤。季昨非在革命与长生中无所适从,实际上就是在南方的“闯入”和海上的“召唤”中进退两难。

二.叙事线索的游移与断裂:动力与空缺

从故事层面上来说,《独药师》的叙事内含了几条故事线索:一条是季昨非与白菊、朱兰和陶文贝等人的情爱纠葛;一条是季昨非与邱琪芝互相切磋长生奥义;一条是季昨非暗中与革命党人的往来活动。三条线索并不是一种平行关系,而是在前后有所侧重。虽然楔子里档案员发问说“我怎么也弄不懂他究竟要写什么:革命秘辛?养生指要?情史笔记?”,有将三者平行而论的意图。但是纵观全文可以发现,第一条是贯穿全文的主线、明线,第二条在前五章与第一条线并行,之后便逐渐淡去;第三条从第六章开始与第一条线并行直至全文结束。随着暗线的转向,季昨非由“身体之欲”转向“精神之爱”,而他对于长生使命的责任感也在爱情和革命的双重攻势下逐渐破碎。

除了三条叙事线索构成显在和隐在的空间层次外,为了情节的推进,小说采取了病人生病、师生兄弟情谊、爱情欲望三种形式作为叙事的推进器。以病人生病为例:季昨非因为牙痛去麒麟医院求治而对陶文贝一见倾心,从而展开大胆的追求。陶文贝一再拒绝季昨非的求爱,但因治疗革命党人顾先生的眼疾一事两人多有接触使得陶文贝的感情也开始萌发;同时,麒麟医院的院长伊普特和院长女儿艾琳先后因为疲劳、相思而生病,通过陶文贝去求助季府的中医,也让陶文贝对季昨非有了进一步的好感,并最终与他结合。此外,季昨非对于兄长徐竟、老师王保鹤的思念,对于邱琪芝的敌视、怀疑、信任以至敬爱,对于康家父子的警惕、仇恨,也成为整个叙事线索发展的内部原因。最明显的符号表征就是仆人朱兰告诉季昨非,某某人来拜访,某某人回来了;或者管家说明在南方发生了何事,在矿场发生了何事。也许这种类戏剧的脸谱化处理手法并不高明,因为缺乏事件本身的内在推动而显得进程的发生与发展有生硬之嫌。

正如上文所说,第二条线索和第三条线索在全文中或隐或显,甚至中断,也直接导致了叙事的残缺。例如季昨非在第五章之后鲜少去往邱琪芝处,此后寥寥数次出现也是邱生病,或同邱去看他隐蔽的山洞修炼之所,以及最后邱琪芝傷重季昨非携陶文贝对他进行救治。救治无效,邱琪芝死亡。留下了许多没有解开的谜团。比如季昨非父亲的死,邱琪芝和季府真正的关系,以及季府的秘籍……作者在开始设置了悬念,却因后文中第二条叙事线索的断裂而卷入半岛的革命洪流——也就是第三条叙事线索中,仓促地结束了。作者利用这三条叙事线索构成的矛盾,例如养生和革命、情欲和修持、西医和传统丹药,包括文末出现的长生信仰和基督信仰,本来在文中形成了不同的冲突效果,但因为革命的声势浩大而默默和解,也令人未免有些遗憾。

张炜曾在访谈录中说道:“一个生活在今天的人书写历史,就是逆流而溯,他的脚上必有今天的泥泞。” 第一次将笔触伸向中国现代史的张炜,采用大实大虚的笔法,再现了那个风云诡谲的年代里个人的选择困境。即使是拥有庞大家业和长生奥义的季昨非,也难免被时代的洪流所裹挟,“被拖着拉着一路向前”。张炜在想表达的东西太多,非26万字所能承载,故有所疏失。例如全文最显著的实物意象——独药师的那一副“独药”,它究竟是疗救革命的良药,还是古老的长生迷梦的一条尾巴?换言之,传统扼杀革命,抑或传统是革命之药?张炜有解决这个问题的雄心,但很难说他比鲁迅走得更远。

参考文献:

[1].张炜.独药师[M],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5.(1)

[2].任相梅.张炜小说创作论[D],山东师范大学,2011

[3].陈晓明.逃逸与救世的现代史难题——评张炜新作《独药师》[J],当代作家评论,2017(1)

[4].赵坤.传奇、虚无与历史意识——有关《独药师》的几个面向[J],当代作家评论,2017(1)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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