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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诗歌《柯尔庄园的野天鹅》的情感张力

2017-08-10殷丽萍

青年文学家 2016年33期
关键词:对比张力意象

殷丽萍

摘要:诗歌内部充满着不易察觉的诸种“張力”结构,张力越丰厚,给人越丰富的观感和舞跃的思理。文中以《柯尔庄园的野天鹅》为鉴赏对象,详尽展现了多层对比和诗歌意象中情感张力。

关键词:张力;对比;意象

闻一多说:“诗这东西的长处就在于它有无限度的弹性,变得出无穷的花样,装得进无限的内容。”诗给人带来的这一切“无限”与“无穷”的审美体验,源于诗歌的内在张力,诗歌张力越丰厚,给人越丰富的观感和舞跃的思理。

我们所说的诗歌的“张力”,是英美新批评学派提出的一个现代诗歌的重要概念,最早见于美国艾伦·退特的《诗的张力》:“诗歌的意义在于它的张力,即我们在诗中所能发现的一切外延和内涵的有机整体。我们能获得的最深远的比喻意义并不会使字面表述的外延实效。”这里的“外延”是诗歌语言的字面含义,“内涵”是诗歌语言的深远的比喻意义,张力就在于这两个意义层面之间,有机联系着两部分的内容。如果两部分共存的内容充满矛盾又合情理,必能激发读者进行外延义到内涵义的审美探究,从而产生丰富的联想意义。联想意义越丰富诗歌的内在张力越丰厚,蕴含越深刻。

富有张力的诗歌不是静止的,而是“寓动于静”,蕴味无穷。“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徐志摩《沙扬娜拉》),“相见时难别亦难”的一幕,双方依依不舍互道珍重,这“忧愁”还是“蜜甜的”?矛盾吗?文本中,诗人面对“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的恋人,眼前浮现出相处时甜蜜的时光,历历在目,内心是“蜜甜的”,可眼前的告别,无奈与悲伤笼罩心头,难以割舍,不知何年何月能再逢君,倍感“忧愁”。在矛盾的语言组合中,展现的是诗人复杂的内心世界,一切又是那么合情合理。诗歌的张力,丰富了读者品读诗歌的审美兴味。所以说,写诗,张力是诗人自觉的审美追求;读诗,张力是读者自觉的审美追求。“自觉”的哲学概念里,本身就是通过内外矛盾关系发展而来的,是内在自我发现和外在创新。读诗也在矛盾和对立的张力中重新对文本进行自我发现自我创新。

“好诗是内涵和外延被推到极致后产生的意义的集合体。”叶芝的《柯尔庄园的野天鹅》,是另一种独特的丰富的张力美。与浪漫主义诗人有点相似,叶芝诗歌的品质是情感化的,又有象征主义的用有声有色的鲜明的物象来暗示微妙的心灵世界的诗学特征,在细微变化的敏锐感知中,实现内情与外象的结合、主体与客体的呼应,对立而又和谐,其问各种对立的元素使诗歌获得无限的情感张力,值得深入探究。

一、多层对比中的情感张力

余光中先生曾说:“要了解叶芝的深厚与伟大,我们必须把握他诗中呈现的对比性,这种对比在现实世界中充满矛盾,但是在艺术世界里,却可以得到调和和统一。”《柯尔庄园的野天鹅》中有多层对比,直观展现文本中的多种矛盾。

“天鹅和我”就是一对“二元对立”。十九年前的五十九只天鹅在柯尔庄园浮游,“飞上蓝天”,十九年后这五十九只天鹅还是“向天空奋力飞升”,“它们的心灵还年轻”“总有着激情和雄心”;而“我”,十九年前意兴奋发,“那时脚步还轻盈”,“如今却叫我真痛心”。“痛心”什么呢?诗人留下了“空白”、“未定点”,推动、诱发我们读诗时展开想象的翅膀:在与天鹅的对比中,感知诗人的“言外之意”想表达而今的自己脚步不再轻盈,不像“天鹅”那样“心灵还年轻”“总有着激情和雄心”,诗人在怀念自己“心灵还年轻”时的生活、在追寻自己昔日的“激情和雄心”时,为自己的不足感到深深的痛心。“烈士多悲情”。越是痛心自己的不足,越能读出诗人内心“壮心不已”的那份热切心情。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理想与现实的对比,引领我们走进诗歌的深层意义。掀开历史的帷幕:那是一个已沦为英国殖民地、饱受欺辱和奴役的爱尔兰民族,为了爱尔兰民族的独立,叶芝弃画从文,致力于爱尔兰民族文化的挖掘和弘扬,积极参加民族解放运动。1896年,他遇上了柯尔庄园的女主人——革命家格雷格里夫人,一个他思想上的引路人、知音,基于共同的理想,他们一起成立剧院,创作反映爱尔兰历史的戏剧,以唤起爱尔兰人民的民族情感,掀起一个争取民族独立自由的运动。她为这个理想而奋斗着,充满着‘激情和雄心”。这个争取民族解放的运动在1916年的复活节到来了,因英国借口第一次世界大战,拒不实施1913年英国议会通过的爱尔兰自治法,爱尔兰民族战士们起义了,结果起义后5天被英军残酷镇压,尸横街头,血流成河,“一个可怖的美丽再次诞生”《1916年的复活节》,“如今,爱尔兰之魂仍在神圣的静谧中沉吟”。现实,爱尔兰民族解放运动遭受的挫败让叶芝“真痛心”。

“天鹅”和“我”的第三层对比:短暂与永恒。“天鹅”是自由永恒的精灵。19年前他们是“光辉”的,19年后,“它们的心灵还年轻”,“在寂静的水上漂游”,是“何等的神秘和美丽”。诗人又想象未来的它们,“在芦苇丛”、“池边”、“湖滨”筑居,飞向不同的地方,开辟新的天地,“取悦于人们的眼睛”。未来的“天鹅”是无限美好的,“天鹅”的美好反衬出诗人落暮的悲伤,生命的短暂又增添了无限的悲感。叶芝在诗中频频闪现着这样的爱国热情与烈士的悲心,这是他诗篇的情结,这种悲伤的情感、越能反衬出他追求的热切,特别是在动荡的局势下,他诗歌中的革命情感和对革命的信念越为坚实、明朗。他在未来的“天鹅”的美满生活中,看到一线希望。他赋予了“天鹅”特殊的象征意义。

二、“天鹅”意象赋予的情感张力

诗歌中的形象是诗人情感的物化。艾略特说:“在艺术形式里表达情感的惟一方式是寻找一个‘相同的客体;换句话说,一组事物、一种境况、一系列事件将成为某一特殊情感的具形;这也就是说,当这些作用于感官经验的外在食物被写出来之后,情感也随着被召唤出来了。”

“天鹅”,在诗歌史上有着丰富的象征意义,叶芝又赋予了它多样的独特的象征内涵。在《树枝的枯萎》中,叶芝写道:“我知道那寂静的国度,那里天鹅盘旋/它们且飞且歌,被金色链条拴在一起”。那“天鹅”为什么被“金色链条拴在一起”?“天鹅”的象征源自爱尔兰民间传说,被“金色链条拴在一起”的“天鹅”指的是传说中的波伊拉和艾琳,一对爱人,爱神希望他们在死者中幸福,便给他们讲了一个关于对方之死的故事。于是他们伤心而死。死后从葬身之处长出一棵紫衫树和一棵苹果树,他们相恋的故事写在用紫衫和苹果木做的树上,通过这种方式,这对爱人永远相依相守。叶芝借传说中的“天鹅”表现自己对爱情的看法:生死相守。有点悲剧色彩,会让人联想到他和毛岗的爱情,毛岗永远是他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及”的“伊人”,“唯独一人爱过你朝圣者的心”,令人羡慕。其实,叶芝还有一个情结,那就是爱尔兰情结,“天鹅”象征的这种生死相守的爱情观,也可以理解为叶芝对爱尔兰的深情相守。叶芝曾说:“我的大部分作品是建立在古老的爱尔兰文学上的,古老的爱尔兰文学成了我一生想象力的主要启发。”

《柯尔庄园的野天鹅》中的“天鹅”,叶芝受19世纪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拜伦和雪莱的影响,又赋予了“天鹅”革命志士的形象。拜伦在《哀希腊》中写:“让我攀登苏尼阿的悬崖/可以听见彼此飘送着悄悄话/让我像天鹅一样歌尽而亡/我不要奴隶的国度属于我/干脆把那萨摩斯酒杯打破”,塑造了一个“为自由歌尽而亡”的天鹅形象。叶芝笔下的“天鹅”,生存在革命家格雷格里夫人的柯尔庄园里,柯尔庄园是爱尔兰复兴运动的摇篮,那摇篮里成长的“天鹅”就是爱尔兰革命志士。叶芝还赋予了天鹅“野天鹅”的称呼,“野”字又耐人寻味,它是自由飞翔的,不羁的,预示着这是为自由而飞翔的、志存高远的“天鹅”,充满着特殊的象征义。在诗人笔下,这群“天鹅”飞上天边,“勾划出大而碎的圆圈”,这又是一个让人产生无限联想意义的地方。为什么是“碎”的圆圈呢?天鹅的生活习性是成双成对,“五十九只天鹅”,有一只是落单的,所以这只孤独失偶的“天鹅”使得圆圈是“碎”的,这只孤独失偶的“天鹅”是诗人吗?“失偶”是讲恋情难遂吗?还是讲1916年复活节起义后自己落单了?都有可能。因而诗人内心“孤独”,映衬了很多内心世界里深深的悲哀,在诗歌语言层面上产生了丰富而深远的意蕴。这种意蕴,不只是中心意象“天鹅”赋予的,而是围绕是中心意象建构的系列象征意象(多种意象)一起,构筑了一个复杂的结构产生的联想意义。这种主导和延伸的张力结构,把创作主体心灵深处的情感表达得更真切更细腻,构成了《柯尔庄园的野天鹅》丰富的想象世界和奇妙的意境,意蕴深厚。

读《柯尔庄园的野天鹅》,清晰感受到诗歌的张力是多层次的,阅读时如艾伦·退特说的:“我们可以从字面表述开始逐步发展比喻的复杂含意:在每一步上我们可以从停下来说明已理解的意义,而每一步的含意都是贯通一气的”,这是张力的广度、厚度带来的审美美感。张力弥漫于整首诗的结构中,是诗歌的审美兴味和艺术力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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