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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定谔之猫》的译介与出版价值评析

2017-07-12焦君怡

出版广角 2017年12期
关键词:薛定谔虚空陌生化

【摘 要】 《薛定谔之猫》于2013年在法国伽里玛出版社出版,2014年被译介到中国,是法国当代作家菲利普·福雷斯特在中国出版的第四部小说。文章立足于主题学和叙事学,旨在从文学、文化、社会三个方面探讨《薛定谔之猫》的译介与出版价值。一方面,小说将量子力学的概念融入文学创作中,使读者产生了“陌生化”的阅读体验;另一方面,文中随处可见的中国元素表现出一个法国作家的中国幻象;此外,小说对新物理学背景下人类的身份以及生存意义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对读者有深刻的启发意义。

【关 键 词】陌生化;中国幻象;混沌;出版价值

【作者单位】焦君怡,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沈阳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小说《薛定谔之猫》从量子力学的薛定谔实验开始写起,将多条线索根植在叙事之中:在现实层面上,主要围绕第一人的称叙述者在乡间别墅度假期间遇见、收养并最终失去一只猫的故事情节展开;在回忆层面上,掺杂了叙述者童年生活的碎片化记忆,以及痛失爱女的个人创伤;在梦境层面上,再现了叙述者过去生活的影像以及一个陌生人的梦境;在幻想层面上,混合了假想的中国寓言,薛定谔、艾弗雷特生前的生活片段,以及量子力学诸多概念的隐喻性描述。

在这部小说中,作者菲利普·福雷斯特延续了他的“自撰式写作”,将个人经历与寓言想象、科学幻想结合在一起,在虚构与非虚构之间完成了故事的讲述和个人情感的抒发,并且在更为广袤的宇宙中,实现了对人类身份问题的又一次探讨。

一、文学价值——“陌生化”的小说

俄国文艺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技法的艺术》中提出了“陌生化”的概念,指出艺术的存在就是“为了使人能够恢复对生活的感知,为了让人感觉事物,使石头具有石头的质地”;艺术的技法是“使事物‘陌生化,使形式变得困难,加大感知的难度和长度,因为感知过程就是审美目的,必须把它延长”。

在《薛定谔之猫》中,作者将量子力学的诸多概念植入了文学创作,使文学与科学相互交融。值得注意的是,这种交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科幻小说,而是在一个新的维度为读者带来了颠覆性的阅读体验。此外,从小说的叙事角度看,小说的情节发展不再遵循传统的线性时间逻辑,而是多条线索并置在一起,故事在表面破碎的叙述中逐步展开,空间取代了时间,为小说增添了立体感;从小说的表达方式上看,相对于传统小说,《薛定谔之猫》的叙事性趋于弱化,语言具有诗化和散文化的倾向,这也为小说增添了“陌生化”的效果。

1.量子力学的文学演绎

《薛定谔之猫》是一部随处夹杂着量子力学术语的小说,诸如“波包的坍塌”“退相干原理”“态矢量”“普朗克时间”等,这些深奥的科学概念,都在小说中被赋予了文学意义。小说中的这些科学元素,是“陌生化”效果产生的重要原因之一。

小说从量子力学著名的薛定谔实验开始,这个实验在量子力学的科学著作中大致可以这样概括:“在一个盒子里,用一个放射性原子的衰变来触发一个装有毒气的瓶子的开关,毒气可以毒死放在盒子里的猫。”“按哥本哈根学派的诠释,放射性原子的衰变可以用波函数来描述。當用波函数描述不同状态的组合时(如放射性元素‘衰变了或‘没有衰变这两种状态的组合),我们称之为‘波的叠加态。在没有打开盒子时,放射性原子进入了衰变与没有衰变的叠加态,由此猫也成了一只处于叠加态的猫,即又死又活、半死半活、处于地狱边缘的猫。”

在小说中,作者并非致力于探讨薛定谔实验的科学意义,而是将这个物理学实验的结果引向了对于存在本身的种种思考之中:在我们既有的认知里,生与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非生即死;薛定谔这个假想的实验,却把我们的思维带到了更远的地方,如果盒子永远不打开,就没有人知道盒子里的猫是生是死,那么生与死就是叠加在一起的状态。同样,在与不在,是与不是,这些二元对立在某种情况下,就有可能是同时存在的,甚至死亡也变成了相对状态。

在薛定谔实验的基础上,美国物理学家艾弗雷特进一步指出,活着的猫和死去的猫都是真实存在的,问题的关键在于,“当我们向盒子里看时,整个世界分裂成它自己的两个版本。这两个版本在其余的各个方面都是完全相同的,唯一的区别在于其中一个版本,原子衰变了,猫死了;而在另一个版本中,原子没有衰变,猫还活着”,也就是说“这两个世界将完全独立、平行地演变下去,就像两个平行的世界一样”。

在小说中,作者也由此引出了对于平行世界的构想:“世间的每一个物体,根据函数的偶然性,都随机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其中也包括像我们一样有意识的生命,无一例外地不断诞生自己的新版本。这些身份之间相互并不认识,每一个都对应一个不同的版本,而只有这些版本的总和才构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宇宙。在这里,所有可能存在的宇宙都是平行的。”

至此,回到小说的叙事层面,作者借助叙述者之口讲述了一个感人至深的父爱故事:痛失爱女的叙述者在艾弗雷特所构想的平行世界中得到了慰藉,他与女儿或许能在未来的某一重合空间里再次重逢;或者在另外的空间,他从未有过一个女儿,也从未有过丧女之痛。在这一层面上,量子力学与人类情感达到了一种沟通。然而,故事并没有就此打住,叙事者也并没有在个人的痛苦中停止不前,而是进入了更高层次的思考中,即关于人类命运的思考。由此,小说进入到关于偶然性与宿命这一文学永恒的主题当中,作者进一步指出在薛定谔实验中,如果盒子不被打开,那么各种情况都是可能的;然而,一旦盒子被打开,结局就变成了唯一的。在打开与不打开之间,究竟是偶然性的操纵还是一种既定的宿命,人们无从知晓。沿着这条线索,小说的主题,即关于人类身份问题的思考,逐渐变得清晰。

可以说,《薛定谔之猫》是对量子力学的一次文学演绎,在文学创作中注入的量子力学元素,使“陌生化”产生了巨大的效果。

2.从时间艺术到空间艺术

通常,人们认为雕塑、图片、摄影艺术属于空间艺术,而文学属于时间艺术。在传统的文学作品中,时间的线性逻辑成为绝大多数作品的叙事线索。然而,《空间叙事研究》中指出,“与传统小说相比,现代小说运用时空交叉和时空并置的叙述方法,打破了传统的单一时间顺序,展露出一种追求空间化效果的趋势。因此,现代小说总是呈现出某种空间形式”。也就是说,文学作品也可以呈现为一种空间的艺术。

在《薛定谔之猫》中,小说的叙事时间表现出含混与不确定的特征,缺乏明确的指向,任意在过去与现在之间来回穿梭:时而表现为现实的时间,如“太阳已经落山”“晚上”“吃过晚饭”等;时而表现为回忆的时间,如“从前”“五六岁的光景”“课间休息的时候”等。此外,小说中夹杂着大量的寓言故事与科学幻想,这使得叙述时间显然更加无从追述。由此可见,小说的“写作手法突破了线性时间观念,把过去、现在和未来交织在一起”,使人“可以感觉到时间连续性的崩溃,而新的时间体验不是一种清晰的现实性,而是模糊的混沌态”,“无论是物理时间还是心理时间都出现了混沌态的分形特征”。

相反,在时间隐去了痕迹之后,空间成为推进叙事的载体,承担了一种传统小说所不具备的叙事功能:将分散的情节组合起来,在表面碎片化的情节中,使小说的叙事有条不紊地在现实、回忆、梦境、想象四个层面上展开。在现实层面,空间的概念表现为海边住所、屋后的花园、乡间小道,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我”邂逅了一只猫,并与其发生了一段故事;在回忆层面,“我”与女儿的对话始终发生在“暗夜里”,在失去女儿之后,“我”也始终置身在黑暗之中;在梦境层面,有代表“我”童年回忆的一所“位于卢森堡公园和蒙帕纳斯之间的一幢奥斯曼风格的楼房”,还有一个人梦里的乡村、树林、空地、空地中央的房子;在幻想层面,叙述者用大量篇幅描述了多个隐喻性空间,如盒子、平行世界、镜子等等。

在小说中的叙事中,空间不断发生转换,从一个场景切换到另一个场景,在现实与回忆、真实与想象之间不断跳跃;与此同时,变幻的空间又始终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与情节的发展和主题的推进相呼应,表现出纵深方向的延展性,于是,跳跃的“点”形成了延展的“线”,延展的“线”又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最终,形成了小说完整而严密的空间结构。此外,小说还充满了“各种戏拟的其他文本”,或是量子力学概念的隐喻性阐释,或是具有东方色彩的寓言故事,每一个文本都有各自的空间背景。这些“戏拟的文本”与小说的主线形成呼应,“互为主体,互为语境,互相认知与阐释”,使小说的空间变得立体。从艺术技巧来看,以空间代替时间的谋篇布局同样为小说的创作增添了“陌生化”的效果。

3.诗化的小说

小说《薛定谔之猫》全篇分为四部分,每部分的章节并不固定,篇幅或长或短。从篇章结构上看,《薛定谔之猫》不同于传统小说的谋篇布局,章节与章节之间没有明显的逻辑关系,叙事性也不再占据主要地位,情节趋于弱化,呈断裂式推进。在小说被粉碎化的叙事中,“各种不同类型的文本扭结拼凑在一起”,量子力学的解释性阐述、假托中国之名的寓言故事、个人感悟的直接宣泄等,与小说的叙事情节占据着同样重要的地位。这种扭结与拼凑,“弱化了文本间的时序链接,通过有意识地引用或者是戏拟其他文本,使得文本与文本之间互为主体,互为语境,互相认知与阐释,建构了一种文本拓扑空间”。在小说的写作手法上,正如译者黄荭在《薛定谔之猫》的译本后记中所指出的,作者“越来越散,越来越自由,句子可长可短,随心所欲,或梦呓,或兒语,或琐碎具体,或简约玄虚”。

从整体来看,情节的弱化、篇章布局的碎片化、戏拟文本的构建与语言表达的自由,使小说完全摆脱了传统小说的写作手法,在创作中加入了诗化与散文化的创作手法,从而为读者带来了一种全新的阅读体验。

二、文化价值——法国作家的中国幻象

在小说《薛定谔之猫》中,作者或是借助一系列的中国意象,或是假托中国之名,杜撰了与中国文化相联系的寓言故事,透过它们,我们不难看到一个法国作家的中国幻象,以及两种文化相互碰撞产生的深远意境。

1.虚空与空

值得指出的是,《薛定谔之猫》中的故事始终处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叙述者与他收养的猫相遇在“透不出一丝光亮”的夜晚,在回顾儿时经历时,黑夜也是永恒的背景,白天的一切“都被夜的墨汁涂得面目全非”,“铺天盖地的黑暗占据了一切”。甚至叙述者打发无聊的方式,也“只是傻傻地看着日落,看黑夜如何慢慢来袭,淹没整个世界”。

与黑夜相对应的是“虚空”,黑色之上生出虚空,虚空“在眼前蔓延开来”,“无边无际”,就像“一个洞,一个隧道的入口。隧道通往一个地方,一个最隐匿的所在,没有任何出口;或者通往一个遥远得如同创世之初的所在”。

事实上,小说中的虚空有着丰富的隐喻意义。刘鹿鸣在其文章中指出,在小说中“黑暗、黑色,虚空、无,隐喻存在之体,及其在时空的展开……所有关于生命本质或意义的思考都会追溯到生命的起源,宇宙时空的开端以及万事万物的生出、生长和不可避免的消亡、回归空寂,这在哲学上成为本体论问题和宇宙论问题”。也就是说,虚空是一种隐喻,代表着作者对于万物起源和宇宙开端的冥想。在小说中,虚空无处不在,无数的人生意义在虚空之上得以生发。《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有云:“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由此,小说中的“虚空”与佛学的“空”形成了一种对应。这种哲学思考奠定了整部小说的基调,作者试图在广袤的宇宙中追问人类的身份问题,最终在古老的东方智慧中找到了答案。

2.“黑夜里的黑猫”与中国皮影

《薛定谔之猫》的故事开始于猫:量子力学实验中假想出的“薛定谔之猫”、在海边别墅收养的猫,还有中国故事里眼睛能显示时间的猫、虚空中“在时间的岔路口走向无处”的猫……事实上,猫在小说中具有非常重要的隐喻意义。其中,“黑夜里的黑猫”是贯穿整部小说的意象,在小说的开头和结尾相互呼应。

小说在开篇的《序曲》部分,作者假托孔子之口,引用了一句莫须有的中国谚语:“在黑夜里逮一只黑猫”,并由此展开了意义追问。这是小说叙事的开始,同时也奠定了小说中的中国元素。“在黑夜里逮一只黑猫”,一方面是“智者不应追寻虚幻不实之物”,另一方面,叙述者提出了一种质疑,指出无论谁“都没有言之凿凿地说此事断无办成之可能,他只说在黑夜里找一只黑猫是再难不过罢了”。叙述者正是以这种模糊了二元对立的思辨为整部小说开启了一种充满东方智慧的语境。

皮影戏是中国民间的传统艺术,中国皮影也是小说中反复出现的一个意象。如同黑夜里的黑猫一样,皮影也诞生在黑暗之中:在黑色的背景之下,“后面放一个光源,就可以把物体的形状打在幕布或白纸上,你就能得到一个剪影”。

在小说中,充满东方色彩的皮影显得神秘莫测:“它不能告诉你光线下你拿在手里的物体有多厚实,用这种方式得到的影像可能完全是骗人的,同样的剪影可以对应外形迥异的好几个物体,或者说同一个物体也可以有几个不同的剪影。”于是,作者在小说中围绕皮影进行了一场关于“真”的思考。在这里,充满中国风情的古老艺术与新物理学所构建的多重空间发生了碰撞:如果宇宙在每分每秒都能分裂成无数个平行空间,那么,当“我”置身于无数平行空间时,不同空间的“我”与现在的“我”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

3.“镜中人”

除了构建丰富的中国意象,菲利普·福雷斯特还假托中国之名,在小说中穿插着讲述了几则寓言故事,借助所谓的“中国传说”将一个法国作家的中国幻象具体化。其中,“镜子世界”就是一个极富隐喻的寓言故事。传说在很多年以前,我们和生活在镜子中的人相处融洽,两个世界可以任意穿梭,并且双方并非彼此的倒影。直到有一天,镜中人入侵了我们的世界,最终却被我们打败,于是我们竖起了无法穿越的镜子,两个世界彼此隔离开来,而且“战胜者给战败者施了魔法,让后者只能拥有前者的样貌,被迫模仿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在详细讲述了这则“中国传说”之后,作者假托叙述者之口,提出了“马上浮上心头的疑问”:“到底哪一边才是镜子的世界?”

镜子的故事再次隐喻了世界的真实性,包含着一种近乎宗教式的体验,并且与庄周梦蝶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同一个故事,作者还运用另一个版本加以阐释:“我每天都跟我的‘猫师傅学习。在露台上,我闭上眼,学它的样子,在阳光下小睡。于是,我梦到自己是一只猫。然后,我醒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梦到猫的人,还是梦到人的猫。”最后,作者给出了一个不算明晰的充满中国式思辨的答案:“我们没有任何方法判断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我是我,我是他,我是千千万万的他者,但同时又不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三、社会价值——混沌视域下的宇宙观

混沌理論指出,看似无序的碎片可能会汇聚成一个有机的整体,而整体中一个因子的改变也可能会引起整个系统的改变,随机性与先定性是同时存在的。“这一结论威胁了我们的话语一向赖以依靠的逻辑法则”,并且“这些错综复杂的问题引发了一个重要问题”,即“我们作为个体,能在多大程度上控制自己的命运或环境”。因此,人类的身份问题“比我们所设想的还要复杂得多”。《薛定谔之猫》的独特之处就在此,故事背景的设定超出了既有的社会意识形态,人类被放逐在一个由新物理学所开拓的更为广阔的宇宙空间之中。量子力学成为小说叙事的基点,故事始于薛定谔实验,对固有的二元对立进行了颠覆性的解构,指出了在与不在,是与不是,甚至生与死都是可以叠加的。在事物的每一个节点上,都会由潜在的可能性分裂出无数的平行空间,每一个空间都有一个不同身份的自我。世界的真实性由此受到了质疑,生存的意义也变得模糊。在混沌与虚空的背景之下,叙述者生发出对混沌的宇宙之初、世界的有序与无序、真实与虚幻的冥想,在这场冥想中,人生的意义最终从消解走向了建构。

小说首先探讨的是痛苦,事实上,正是在痛苦的体味中,人生的意义才得以重新构建。在这部情节淡化的小说中,核心的故事围绕着叙述者的丧女之痛展开。

最初,痛苦是强烈的,在失去女儿之后,叙述者看见“漆黑的夜色已经在她身上升起,就像一块令人心碎的虚无之布,被时光拉着,盖住了她的身体和她的灵魂”。然而,即使是痛彻心扉的苦难也会随着时间而流逝,“今天,我一点都不记得她曾经说过的话,也不记得我曾经对她说过的话。那些话仿佛漂浮在虚空中,不属于任何人”。从表面上看,痛苦会被时间瓦解,“仿佛一滴墨落在清水里”,会被慢慢稀释。痛苦在这一层面似乎得到了缓解,“绝望的力量会把你变得比以前更强大”,“你惊讶地发现自己已变得坚不可摧”。

至此,叙述完成了一次转折,似乎时间足以消解痛苦。但是,当人们自以为痛苦已经走远的时候,却发现“讽刺的是,每一次哀悼都会使隐隐的伤口再次开裂,这些伤从来没有完全结痂”,“所有的痛苦都原封不动地立在那里”。由此,痛苦达到了顶峰。如果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那么《薛定谔之猫》仅仅是一个关于消解的故事,人生的意义深陷在绝望之中,无法超脱。然而,小说很快进入了对痛苦的另一层解读:“我完全不能,并且以后再也不能摆脱悲伤。但我又庆幸,因为与此同时我感受到我身上保留着一种鲜活的东西,我借助它依然可以体会到生而在世的可怜,而正是这种感受将我与过去的我维系在一起。”也就是说,当痛苦避无可避的时候,反而成为一种存在的证明。伴随着痛苦被赋予了一种积极的意义,人生的意义也被重新构建。“有几次当我想自杀的时候,我知道是什么让我活了下来。和剩下的一切比起来,我的理由真的微乎其微,但它却让我一直活了下来:好奇、愚蠢地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急切地想了解等待我的空虚的明天是什么样子。最微不足道的理由却可以促使你自杀,不过话说回来,同样无关紧要的原因也可以救你的命。”

在宇宙的混沌与虚空中,“世界正好呈现出一个平淡无奇的迷宫的样子,既陌生又熟悉,每一个新景致都和上一个相同,前方永远找不到出口”。每个人的使命似乎就是在黑夜里追寻一只黑猫,可能一无所获,但是“哪怕只是为了在黑暗里前行一点点”,这样就足够了,活着最伟大的意义不再是寻求一个伟大的理想,而是活着本身。

四、结语

小说《薛定谔之猫》将量子力学的诸多概念转化为文学元素,以艺术的手法加以呈现。在叙事技巧上,以空间叙事代替了时间叙事;在表达手法上,将诗意投射在小说的行文之中,由此产生了“陌生化”的艺术效果,为读者带来了全新的阅读体验。在小说中,作者借助带有中国文化色彩的意象以及戏拟的“中国传说”将一个法国作家的中国幻象表现在文本之中,产生了独特的文化意蕴。此外,随着新物理学开拓了人类的视野,空间成为一个不断延伸的概念,人类固有的逻辑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小说中对生存意义的追问成为新宇宙观视域下人类对自身身份思考的有益探索。总之,小说《薛定谔之猫》在中国的译介与出版具有深刻的文学价值、文化价值和社会价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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