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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

2017-06-30张炜炜

延河·绿色文学 2017年5期
关键词:妈妈

张炜炜

看到那个号码,她叶初晓的指尖瞬间一颤,是法院打来的。

深吸了一口气,她才接起:“喂,您好。”

“下次开庭的时间已经确定,27号上午九点,请准时过来。”对方的话,让她的心,彻底坠入冰窖。

27号距离现在,不到两周。而她原本在法庭上就处于劣势,今日的失业,更是雪上加霜,赢官司的希望渺茫。

她怔怔地坐着,手心脚心,都渗着冰凉,许久,又开始翻看网页,每一丁点儿招聘信息,都不敢放过。

然而,一整天过去,仍旧一无所获。

似乎也不知道饿了,她把自己关在没有开灯的室内,心中也犹如这夜色般,一片黑暗。

敲门声响了很久,她才迟滞地站起来去开门,以为是沈娅来看她。

可走廊的灯影里,却站着陈则。

他的目光滑过她的脸,看到了那道伤痕,轻声说:“我去过你们公司,听说你辞职了。”

“你太委婉了,直接说解雇不是更好?”叶初晓自嘲地一笑。

陈则的眼底,闪过一丝怜惜:“我们再谈谈陆总说的那件事儿吧。”

“我没那个心情。”叶初晓强硬地要关门,却被他伸手挡住:“以你现在的境况,失去孩子是必然,除非你有财产作支撑。”

叶初晓一愣,手上的劲松了几分,陈则深深地望着她:“以我的专业立场而言,我本不该跟你说这话,但是……”他叹息一声:“你除了接受水云阁,真的已经别无选择。”

说完,他转身离去,叶初晓怔立半晌,最后缓缓关上了门,独自回到黑暗中,跌坐在床边,久久失神……

第二天,发出去的求职邮件仍是石沉大海,她在家里已经坐不住,开始上街到处去看有没有地方招人,可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更是犹如大海里捞针,毫无效果。

而这天是周五,米粒儿放假的日子,她去往学校的路上,茫然地看着街景在窗外,一一滑过,近乎绝望。

但见到米粒儿的时候,她还是强作欢颜,回到家,米粒儿和往常一样,腻着她撒娇。

叶初晓笑着陪她,心中却酸楚不已。

晚上,米粒儿窝在她怀中睡去,脸依恋地贴在她胸口。

叶初晓想要紧紧地抱着她,却又害怕她睡不好,只能轻轻地环着她,直到夜深,才逐渐睡去。

可梦中,却是法庭宣判的情景,齐禛抱着米粒儿离去,她哭着伸出手喊妈妈,一声一声,撕心裂肺……

叶初晓从梦里惊醒,当意识到米粒儿还在自己身边,不由得悲喜交加,用额抵住她的额,大口地喘息。米粒儿浑然不知,只在妈妈贴近的时候,依赖地用胖胖的小胳膊环住了她的脖子,犹自睡得香甜。

“米粒儿……”她低喃着亲了亲孩子,眼中已盈满了泪……

次日早上,她先起床,到门外面去给孙律师打了个电话。

当听她说了现状,孙律师在那边沉默许久才开口,声音很低:“初晓,下次上庭,只怕我们的胜算并不大。”

她的话说得很婉转,叶初晓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暗了下去。

结束通话回到房中,她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米粒儿的脸,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滚烫的一滴,落在米粒儿的脸上,她醒过来,发现叶初晓在哭,顿时慌得抱住她:“妈妈,你怎么了?”

她不能回答,只拼命摇头,想拭去泪水,却又怎么都擦不干,止不住地往下掉。

那一天,米粒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特别地乖,无论叶初晓做什么,怎么劝,都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仿佛要是一转眼,自己就会失去妈妈。

叶初晓看着她,心如刀绞。

到了晚上,米粒儿终于睡着,临睡前却还眼巴巴地望着她问:“妈妈你不会走吧?”

“不会。”叶初晓忍着泪捏捏她的小脸:“妈妈哪舍得你,妈妈要永远跟你在一起的。”

米粒儿这才闭上眼睛,揪着她的衣角睡去。

冬夜,那样冷,却冷不过她的心。

绝望和悲凉,如同密密匝匝的丝,将她的心缠绕,一寸寸地勒紧。

她已经被这残酷的现实,逼得再也喘不过气来。

她不能放弃米粒儿,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米粒儿。

如木偶般呆坐了半夜,她颤抖着指尖,写出一条短信:

好,我接受你的分手费。

发送键按下的一刹那,她的唇边,勾起一抹自嘲而凄然的笑。

当短信音响起,陆正南拿过手机,看到叶初晓的名字,人猛地一怔,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开。

看到内容时,又是怔了半晌,疼痛一阵阵从心底涌上来。

他知道,如果不是彻底绝望,她不会答应要云水阁。

无论出于什么,他们终究还是将她,逼入了绝境。

指尖在屏幕上摩挲良久,他几度都差点拨通她的电话,可最终,他还是只发了条短信:

我周一跟你去办公证。

这是一句从字面上,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话。叶初晓把手机扔得远远的,冷笑着流泪。

好了,她终于服输了,拿自尊,换成了钱。

她真恨这个世界,这些男人。

不爱她,为什么要招惹?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别进入她的人生?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当初,死在那个雨夜,也不要遇见齐禛,遇见陆正南。

仿佛已经累到了极点,她昏昏沉沉地睡去,竟一觉不醒,直到第二天听见米粒儿的哭声,才勉强睁开眼睛。

“妈妈,我以為你死了……”米粒儿扁着嘴呜咽。

“小丫头胡说什么,动画片看多了吧?”叶初晓酸楚地揉揉她的头发,想坐起来,却又觉得头疼得厉害,自己探了探额,竟然在发烧。

大约是感冒了。叶初晓担心会传染米粒儿,赶紧打电话给沈娅,让她过来帮忙照顾。

可此刻沈娅却在外地,王总怕她闹事,当天便将她支去上海出差了。

没办法,她只得带着米粒儿,出去买药。

走在路上,脚步一阵阵虚软,到了小区门口便没了力气,只好坐在花坛沿上休息,米粒儿在旁边眼泪汪汪地守着她。

“妈妈没事。”叶初晓怕她担忧,强撑着站起来,眼前又是骤然发黑,身体摇晃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忽然有人从后面冲上来,扶住了她。

是陈则。叶初晓看清来人的一刻,用尽剩下的力气,推开了他,自己却被这力道反冲,再也站不住,跌坐回花坛边,扶着额闭目深呼吸。

“去医院吧。”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这样会让孩子着急。”

米粒儿此刻,也的确已经急哭了,靠在叶初晓身边,不住地抽泣。

叶初晓没办法,只得咬咬牙,上了陈则的车……

重感冒,吃药太慢,医生让她输液,因为她现在体力太差,还特意安排了病床。

原本就疲惫,退烧针里又有安眠的药性,她渐渐困顿,却又放心不下米粒儿,不时挣扎着醒来。

陈则轻声说:“孩子交给我,你睡会儿。”

她却越发不放心,攥紧了米粒儿的手,米粒儿也牢牢反握住她的指尖,趴在枕上,贴着她的脸。

他凝视着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眼神沉重。

输完了液,叶初晓总算恢复了些,又记挂着还要送米粒儿去学校,坚持离开了医院。

陈则一直跟着她们,无论叶初晓怎么拒绝。

她也实在没有太多力气和他争执,只能随他的便。

一向听话的米粒儿,这次却怎么都不肯去学校,执拗地要留下来陪叶初晓,哄了好久,到了临走的时候,她仍旧大哭了一场。

回来的车上,叶初晓一直不言不語,陈则也一样沉默,直到进了小区停下,才低沉开口:“我今天过来,是给你送馈赠协议的,拟了个草稿,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他递过来一页纸,叶初晓却没有接:“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意见。”

陈则的动作停滞了两秒,又将合同收回:“好,那明天上午九点公证处见吧,你今晚好好休息。”

叶初晓没说话,下车离开,拖着无力的脚步,缓缓上楼。

陈则一直等听到她回家之后的关门声,才发动车离去,途中又打了个电话给陆正南,通报情况。正事说完,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她今天发高烧,还输了两瓶液。”

陆正南在那边一愣,半晌才“哦”了一声,随即便挂了电话……

次日早上,叶初晓到公证处的时候,在门口,又见到了那辆路虎,一瞬间,真想掉头就走,可想到米粒儿,最终还是强迫自己,跨入了那扇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陆正南的背影。

那么近,却又仿佛那么远。

她慢慢地走过去,他觉察到她的到来,身体微微一僵,却又很快回过头来,望着她一笑,一如既往地痞气:“来了啊,坐。”

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她一句废话也不想说,直接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公证员把合同放到她面前,她提笔唰唰唰签上自己的名字,内容一字未看。

陆正南眨了眨眼:“这么轻率,你不怕被我骗了。”

她一声冷笑:“我还有什么值得陆少您骗呢?”

他撇了撇嘴,也签了名,很快,手续完成,叶初晓拿了自己的那份协议就要走,却突然被陆正南叫住:“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你来么?”

心仿佛被刺了一刀,她却还是回过头,报以灿烂的假笑:“来,当然来,您送我这么大栋房子,我好歹也得给你包个二百五的红包不是?”

“啧,看看你这牙尖嘴利的,以后谁敢娶啊?”陆正南摇头长叹,也站起身来。

叶初晓不想跟他同路,转身疾走,他却走得不算快,右脚在地上,不易察觉地拖行,嘴里损人还没停:“你得收敛收敛,温柔点儿,这样才能嫁个好人家……”

听着他一路碎碎念,叶初晓心底压抑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极限,经过他车边的时候,终于做了一件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捡起路边的砖头,砸了他的车。

警报声骤响,叶初晓终于觉得心中的郁结散去了些,拍了拍手,扬长而去。

不远处的陆正南,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似在跟身边的陈则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你看她这个犟脾气,再累再苦,也宁可以牙还牙,死都不在外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他又怔了许久,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眼神那样惨淡:“我现在……也已经是外人了……”

陈则默然半晌,低声说:“走吧。”

陆正南也点点头:“嗯,走。”

早上他们是坐那辆路虎来的,但开车的人,是陈则,陆正南的脚并没有好,一用力伤处便生疼。

但现在车里已经满是玻璃碎片,他们也只能找人来清理,先打车回去。

途中,陆正南形同雕塑,眸中灰茫茫的一片,没有半分平日的神采。

红灯时车停下,他像是猛然回神,转过脸来嘱咐陈则:“一定要在这几天赶紧给她办完过户手续。”

“好。”陈则应了一声,又问:“你下个月真的要结婚吗?”

“结啊,当然结……”他的情绪似又重新陷入游离,眼神看向别处。

陈则没再说话,只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两天,陈则便带着叶初晓去办手续,她一直处在麻木状态,叫她签字就签字,让在哪儿签就在哪儿签。

当终于拿到房产证,陈则说了声“恭喜”,接着又问:“你什么时候搬家?”

“不搬。”叶初晓直截了当地回答,她从来都没打算真正住进那栋“分手费”。

“那不行的呀。”陈则却手一摊:“协议上写明,办完过户之后的三天内,你必须搬进云水阁。”

“有这一条?”叶初晓眯起眼,不相信地反问。

“你看你看,这就是不仔细看合同的结果,第三条写得清清楚楚啊。”陈则拿着协议,指给她看。

还真是……叶初晓咬牙:“为什么非得搬进去?”

“陆总说花了这么多钱买的房,必须得住,不然就荒废成鬼宅了。”陈则耸肩。

叶初晓气得踢路边的栏杆,低声骂:“还聊斋呢?陆正南简直有病!”

“嗯,我也经常想这么骂他。”陈则“噗”地一笑,随即又恢复了一本正经:“需要我帮忙吗?要是三天内不搬房子要收回的。”

“用不着您费心,我自己搬。”叶初晓气鼓鼓地离去,陈则闷笑不止,回去给陆正南复命。

当陈则告诉陆正南,叶初晓骂他有病,他眼里不自觉地泛起笑意:“这倒是她的风格。”

“你明明这么爱她,干嘛要放弃呢?”陈则望着他,忽然问道。

他一怔,垂下眼睑:“要是不爱,我就不用放弃了。”

气氛沉寂下来,陈则摸着下巴,换了个话题:“不过我也奇怪,房子送了就送了,干嘛非逼着她这么快搬进去。”

陆正南将椅子微微转了个方向,朝着窗外:“大冬天的,在水房打水,太冷……”

他说得断断续续,语焉不详,陈则却还是逐渐明白过来,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心中叹息一声……

第二天清早,陈则便已经带领着搬家公司的人来到叶初晓门口,笑容可掬:“陆总说了,让我帮你搬过去,另外物业水电暖气费用,也已经帮你交过了。”

“敢情这还是一条龙服务。”叶初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那是,”陈则耸肩:“我收的佣金高啊,当然要全包。”

这时工人已经进去打包,叶初晓顾不上听他贫嘴,赶紧忙着去清点东西。

整理抽屉时,无意中又见到陆正南送的那枚钻戒,她直觉地想丢掉,可最后还是扔进了杂物堆里打包,再不愿多看一眼。

她的行李并不多,和房东将租金结清,便随车离开了这个已经住了近三年的地方。

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抱着和米粒儿的合影,微微地叹了口气。

到了云水阁,一切安顿好,陈则便带着人走了,只留下叶初晓,环顾着四周发呆。

当初陆正南非要她按照自己的意愿设计,所以不知不觉中,很多细节里,融入了她自己的喜好。

这里,的确像个家。

可惜,她却是在如此狼狈的境况下,孤零零地搬进这里。

她哂然一笑,上楼去收拾东西……

第二天叶初晓醒来时,迷茫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过了半晌才终于记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今天是二十四号,距离开庭只剩下三天,她起床梳洗完,便前去找孙律师商量上庭事宜。

孙律师告诉她,有了云水阁的房产做保障,形势比以前乐观了很多。叶初晓走出事务所时,心情比之前轻松,这才发现满街都张灯结彩,欢乐喜庆。

原来,今天是平安夜。

想起上次临走前,米粒儿的哭泣,叶初晓决定扮一回圣诞老公公,给她送去节日的惊喜。

买了尖尖帽和小挂件,又给米粒儿挑了个睡觉可以抱着的麋鹿布偶,她前往学校,可刚下公汽,便看见另一辆灰色的车在前面停下,出来的人,是同样拿着礼物的齐禛。

猝然扫兴,叶初晓冷着脸,赶在齐禛前面匆匆进了校门。

齐禛也同样看到了她,怔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缓缓跟上。

当米粒儿见了叶初晓,兴奋地抱住她,还蹭着她的脸撒娇:“妈妈,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尽胡思乱想。”叶初晓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我前天不是还跟你们王老师打电话了?”

米粒儿吐舌头,把圣诞帽戴在她头上,拍手鼓掌:“妈妈是最漂亮的老爷爷。”

母女俩正在笑闹,米粒儿发现了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齐禛:“咦,叔叔也来啦?”

齐禛这才走过来,輕轻拍了拍她的头:“嗯,来给米粒儿送礼物的。”

米粒儿望望他,又望望叶初晓,调皮地笑:“两个圣诞老爷爷。”

可转眼间,又想起了陆正南,眼神黯淡了几分:“那爸爸为什么不来呢?”

齐禛和叶初晓,同时怔了怔。

“他去很远的地方了啊。”叶初晓只能这样回答,这些天米粒儿每次问起陆正南,她都只能这样回答。

米粒儿失望地“哦”了一声,再不说话。

不想她这样不开心,叶初晓赶紧把麋鹿塞进她怀里,齐禛也忙把自己买的芭比送上,米粒儿终于情绪缓解了些,和他们一起玩游戏。

而叶初晓,看似和齐禛配合,眼神却始终淡淡地绕过他,从不看他。

齐禛也只是面对米粒儿时满脸笑容,目光滑向叶初晓时,眸底却一片怅然……

傍晚时他们才走,却是一出校门就各行各路。

齐禛的车在远处停了半晌,缓缓滑到叶初晓身边:“我送你吧,冬天车收班得早。”

叶初晓唇角一扬:“等不到车我可以走回去。”

齐禛无言,车却依旧开得很慢,像是在等叶初晓某个瞬间能改变主意。

可叶初晓却笔直地站着,任凛冽的风扬起她的长发和衣袂,冷漠而傲然……

次日,正式开庭。尽管形势有了改观,但叶初晓还是紧张,因为这次的结果,将决定米粒儿的去留。

走进大厅时,她和陈则错身而过,他对她笑着握了握拳,用口型说了声“加油”。

她没理他,也知道一旦真正上了庭,他依旧会不留情面,但她心里并不怪他,这些天的来往里,虽说情绪上仍抵触,但她也明白,除了专业职责,他对自己并无恶意。

而齐禛到得很晚,几乎是开庭前的一分钟,才匆匆进来,站上原告席的时候,他望了叶初晓一眼,她亦直视他,眼神中没有半分退让。

法官宣布开始,双方律师开始激辩,陈则摆出的仍是之前的那些理由,外加一条失业,而孙律师这边,则上了一个重要砝码——云水阁的房产。

那里的别墅是天价,即使叶初晓一辈子不工作,也足够衣食无忧。叶初晓之前在争抚养权中的短板,再不存在。

局势开始明显倾斜,齐禛却忽然要求发言,法官准许,他盯着叶初晓,一字一顿:“这么短的时间内,房子哪来的呢?”

叶初晓的手,握紧了木台的边角,微微一笑:“前男友送的。”

齐禛的眼中,蓦然划过一丝狠色,但再未开口……

叶初晓赢了。

法院判决米粒儿归叶初晓抚养,齐禛有探视权,每月支付抚养费至米粒儿成人。

当叶初晓屏紧呼吸听完宣判,高兴得又笑又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禛同样是一言不发,神色阴沉地离开,陈则追上他,还未开口,他便冷冷一笑:“这事里你也有份吧?瞒得可真够严实的,等着上庭了打我个措手不及。”

陈则没反驳,也没道歉,只淡淡说了句:“她伤了心,你真的就会开心吗?”

齐禛脚步微滞,随即又骤然加快,上车绝尘而去……

半个小时后,他出现在陆正南的病房。

陆正南并不讶异齐禛来找他,平静地靠在床头,等他开口。

“不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了吗?”齐禛嘴角一勾:“还是你认为我说得到,却办不到?”

“我知道你能办到。”陆正南的眸子如沉寂的湖面,却又似乎极力压抑着暗涌:“可我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无所有地和你对抗。”

“真是情深似海啊。”齐禛拍了两下手,在对面沙发上坐下,眼中寒芒逼人:“不过老爷子和她之间,你就能选一个,顾了情,就得舍义,你可想好了。”

“三哥,”陆正南沉默半晌,低低喊出这个已许久不喊的称呼:“我们陆家是对不起你,这笔债,由我来还,你放过老爷子和初晓,成么?”

齐禛的眼神有刹那的松动,但很快,唇边又浮起残酷的笑:“还?你当有这么好还吗?陆战欠我的,可是两条人命。”

他已直呼老爷子的名字,恨意升至顶点:“前一段,我是当真动过放弃的念头,只要初晓和孩子回到我身边,只要我重新有个家,我也想放下,也想解脱,可就是你,让我解脱不了!”

“我跟初晓已经分开了。”陆正南半合上眼,沉沉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当初,的确不该为了报复你而去招惹她,但现在,你和我那时做的,又有什么两样?她是最不该卷进这场恩怨的人,我们就让她以后能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好么?”

“你别装高尚!”齐禛猛地伸手拂倒茶几上的盘子,顿时,水果滚落一地:“如果你的人生,经历过我的经历,你装不起高尚!”

有护士听见响动进来,齐禛随即愤然离开。

出了住院大楼,他站在冷风里点烟,却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指尖太颤抖,怎么也点不着,最后连烟盒一起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牙关咬得太紧,颈侧现出青筋。

仅余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哪怕他也知道自己残忍,可他还是拼了命去抢米粒儿,想让叶初晓,不得不回到自己身边,即使她恨他,他也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慢慢将她软化。

他已经孤独了太久,也想要家人,也想要温暖的陪伴。

他才是真正一无所有的人。

身上的力气似乎都流失在这寒风中,他就這样坐在台阶上,神情木然绝望,仿佛是个被全世界所抛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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