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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司机》中象征手法的运用

2017-06-27曹丹丹

关键词:象征美国

曹丹丹

摘 要:影片《出租车司机》做为“新好莱坞电影”的代表作,第一次全面直接地讲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越南战争和经济危机笼罩下的美国人的精神危机。具有象征意义的场景、人物、道具和配乐在电影中的广泛运用大大增强了影片的表现力,深刻揭示了作品的主题,也为观众带来了难忘的心灵悸动和审美震颤。

关键词:《出租车司机》;象征;美国;特拉维斯

中图分类号:I71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7)05-0064-03

2016年由美国新好莱坞电影代表人马丁·西科塞斯导演的《出租车司机》已经上映了整整四十年。这部当时花费不到两百万美元的低成本电影却获得了当年的戛纳金棕榈奖和四项奥斯卡奖提名,令素有“电影社会学家”美称的西科塞斯在国际影坛崭露头角。《出租车司机》以主人公越战退伍士兵特拉维斯这个小人物为主线,展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笼罩在越战失利和经济危机阴影下美国普通民众孤独空虚、濒临崩溃的精神生存状态。影片以特拉维斯的视角展开,运用大量的主观镜头使观众融入了他的内心世界,体会到了他的迷茫和孤寂。而伴随着主观镜头出现的许多具有象征意义的场景,人物,道具和配乐,则更充分地展现了人物的内心,从而揭示作品的主题。

一、肮脏的纽约

纽约既是影片中故事发生的地点,也是剧情中非常重要的存在。影片一开始,黑色夜幕下,一辆黄色出租车在滚涌而出的氤氲雾气中缓缓驶过。后现代的光影效果像一幅晃动的油画,失焦的镜头让纽约的街头略显迷离。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大都市里,表面的浮华喧嚣难掩背后的肮脏丑陋。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曼哈顿的大街上到处是瘾君子、流氓、毒贩、妓女和嬉皮士,他们像蛀虫一样吞噬着这个城市的美好,成为主人公特拉维斯眼中令人厌恶的人渣。垃圾遍地、臭气熏天的纽约象征着社会问题突出、犯罪肆虐的美国社会。六十年代经济的繁荣和各种宣泄式的激进反叛在七十年代已经疲态尽显,越战的失利和经济的萧条更加深了人们的空虚和恐慌。毒品酒精的泛滥摧毁了人们的意志和生活的动力,随处可见的暴力和犯罪行为更是将这个城市推向崩溃的边缘。经过黑人社区,特拉维斯的出租车受到了一群黑人青年的攻击;行驶在街头,特拉维斯听到一个黑人在咆哮“我要杀了她,我会亲手杀了她”;便利店里遭遇持枪抢劫,已经是当天的第五起……这些在影片中随处可见的小插曲展现了彼时美国社会的混乱和疯狂。

除了抨击美国七十年代混乱的生存状态,影片也触及到政治的议题。特拉维斯追求的女孩贝茜是总统候选人帕兰丁的竞选工作人员,出于对贝茜的倾慕,特拉维斯也十分支持议员,听他的演讲,在家里粘贴他的竞选海报。夜色中,特拉维斯通过后视镜看到自己的乘客正是帕兰丁本人,便发自肺腑地表达了自己心中所想:“这个城市就像一个开放式的下水道,到处是垃圾和人渣”,然而议员只是冷眼旁听,他争取选民支持的演讲说辞只是竞选表演,没有真正想改变社会现状。美国精神走下神坛,政治变得不可信任,所谓“我们是人民”“人民治理国家”之类的说辞只是当权者鼓动收买人心的手段。

二、特拉维斯孤独的英雄梦

影片的主人公是越战退伍士兵26岁的特拉维斯,生活中围绕着酒精、失眠和色情电影的他为了打发长夜难眠的苦恼寻到一份夜间出租车司机的工作。影片开场,沉重的弦乐随同着汽车的滚滚浓烟一起喷薄在街道的拐角处,光影浮动在特拉维斯布满血丝的双眼上。出租车这个重要的意象第一次出现在观众的视野中,它既是主人公孤独寂寞的载体,也是一具金属棺材的象征,它保护着特拉维斯,也使他隔离于人类文明之外,特拉维斯将他关在这具金属棺材之中,每天行走于下水道一般的纽约街道,目睹混乱不堪和暴力横行的美国社会。孤独是特拉维斯第一个标签,没有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他试着跟别人交流,但每每以失败告终,心中的苦闷只能靠写日记来排遣。贝茜的出现使行尸走肉般的特拉维斯燃起了生命的热情,他以为找到了同类,便开始大胆的追求,然而两者之间巨大的差异导致这段感情注定以失败收场。值得注意的是,特拉维斯并不是一个个例,这个角色原型就是该剧的编剧保罗·施拉德。当时施拉德不到三十岁,刚刚离婚,没有工作,负债累累,只能住在车里,酗酒,吃垃圾食品。当他因为胃痛到医院接受治疗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几个星期没有与别人交谈过了。空虚和孤独在纽约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里笼罩着每一个个体,影片借助各种失焦的表现主义手法将特拉维斯从人群中孤立出来,烘托出主人公“孤立”的氛围。深深意识到这种孤独,特拉维斯也尝试着各种改变,他为自己树立一個又一个目标,希望通过实现这些目标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正如他经常所说,“I just wanna really do something”,孤独是他行为的动机,推动和主导了整部影片的发展。

七十年代的美国经历了肯尼迪遇刺、民权运动、水门事件、越南战争等一系列事件,政治上的挫折使美国人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历史创伤。越南战争的失败是美国人难以提及的伤痛。扮演着“世界警察”的角色,美国人始终认为自己是战争中正义的一方,然而媒体不断报道的美军残酷的暴行使美国民众渐渐发现战争的真相远远比他们想象的残酷,人们开始怀疑自由民主的旗号,质疑军队反人道的行为。对美国民众来说,越战的影响不仅体现在伤亡的士兵和消耗的资源上,更重要的是它打击了大国的骄傲。特拉维斯是一名退伍的越战士兵,他神经衰弱,整夜无眠,空虚寂寞如影相随,他所遭受的战争创伤实则是更广泛的民族历史创伤的象征。越战之前的美国经济迅速发展,社会进入高度繁荣时期,1961-1970年国内生产总值平均增长率达到3.9%[1](780),伴随着经济发展,各种新价值观与新精神力量不断涌现,政治思想文化领域空前活跃。然而随着肯尼迪遇刺以及一连串的政治刺杀事件,美国的人心开始混乱和动荡。越战的失利使美国超级大国的骄傲彻底被摧毁,经济滞涨、能源危机更成为美国梦幻灭的力证。越南战争在美国国内导致了民族情绪和种族问题的激化,更造成了社会混乱和犯罪率的大幅上升。特拉维斯在与同事聊天时提到的出租车司机被分尸的惨案就说明了当时糟糕的社会治安。越战以及种种政治事件使这一时期的美国人民对政府和社会产生了极度的不信任,也加深了社会的隔膜。饱受战争创伤的特拉维斯和大多数的美国人一样感到了生活的空虚和茫然。尽管出租车司机的工作给他带来了忙碌的生活和足以糊口的收入,但特拉维斯仍不满足,他认为人不应该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应该有所作为。作为一名夜间出租车司机,特拉维斯目睹到纽约最黑暗的一面,那隐藏在繁华喧嚣下的肮脏丑恶在夜晚的霓虹灯下显得更加狰狞扭曲。导演马丁·西科塞斯运用16毫米记录片片段的方式,呈现出一个具有鲜明时代感的曼哈顿。影片就像是一部美国的纪录片,走进车厢的是对美国未来失去信心而暴戾愤怒的人们,车窗外是一个越战阴影笼罩下混乱可怕的犯罪城市。目睹这一切的特拉维斯一直希望能做出改变,他希望一场大雨能将街道上的肮脏污秽清理干净。影片中多次出现的雨水或消防栓喷出的水柱在特拉维斯看来,象征着一种具有救赎以及洗礼作用的圣水,它可以洗去肮脏带来纯洁甚至是重生[2]。而特拉维斯多次提到“Clearn off(清理)”这个词,无论是清理车后座,还是清理人渣,或是清理纽约这个城市,都暗示着他日后采取的一系列行为。经历了一桩桩事件以后,特拉维斯下定决心恢复他士兵的状态,他购买枪支,进行训练,当他自说自话,对着镜子拔枪练习的时候,那就是美国青年的写照,是当时“美国精神”人格化的象征。他希望通过一场战争,为民众重新树立信仰。在影片结尾那场惊世骇俗的枪战中,特拉维斯展开了他的清洗,枪杀了皮条客,房东和嫖客等社会的渣滓。然而讽刺的是,特拉维斯自以为代表正义,为了一个不愿意被解救的对象,枪杀了一批无关痛痒的流氓,自己也身负重伤,这又象征着美国在越南战争中的处境。

特拉维斯的形象在美国具有广泛的代表性,在影片上映的四十年里,不断有人走进编剧保罗?施拉德的办公室,询问他如何知道自己的故事。特拉维斯身上体现了越战失利后饱受战争创伤的美国“垮掉一代”的精神状态。刺杀政客亦或是拯救妓女,都是特拉维斯为寻求生活的意义所编织的英雄式幻想。从虚无缥缈的理想盛宴到清醒后重新审视自己,特拉维斯的空虚是那个年代整个美国的空虚。而这一人物形象已成为时代的象征,并随着影片成为永恒的经典。

三、二元对立的配乐

为《出租车司机》背景乐编曲的是美国传奇作曲家伯纳德·赫曼。曾为希区柯克的《迷魂记》《西北偏北》《艳贼》等电影配乐的赫曼擅长用音符传达人物的内心世界。在《出租车司机》中,赫曼一如既往地表现出对人物心理精准的捕捉能力。影片开头,阴郁、紧张甚至有些刺耳的黑色管弦乐,伴随着趋于失控的鼓声,以简单重复的音符展现特拉维斯看到的纽约的肮脏和丑恶。画面中的滚滚浓烟和纽约光怪陆离的街景在刺耳弦乐中呈现出一种紧张诡异的氛围。而当画面定格在特拉维斯那双迷离的双眼时,轻柔缥缈的萨克斯缓缓奏起,似乎把一切喧嚣吵杂隔绝与车窗之外。赫曼将轻柔舒缓的萨克斯爵士乐和裂帛刺耳的管弦乐这两种如此对立的音乐语汇完美地衔接起来,轻柔拌和紧张,成功地向观众展现了主人公特拉维斯心中二元的斗争。

片头舒缓的爵士乐和刺耳的管弦乐是影片的两首基础配乐。两首基础配乐分别代表了特拉维斯的两种心理状态:一种是他试图做一个正常人时的心理状态,另一种则反映了他非正常人的本质[3]。当特拉维斯在灯红酒绿的纽约驱车前行时,柔美的萨克斯缓缓流淌,象征着他在污秽的百态中寻找生活中的美好。尤其在特拉维斯第一次看到贝茜时,浪漫的薩克斯再次响起,如痴如醉地诉说着他的爱慕之情。特拉维斯渴望与人沟通,融入社会,然而一切都不能如他所愿。后来爱情受阻,象征理想的爵士主题渐渐变得面目狰狞,原本柔美的旋律越来越接近于片头嘈杂的和弦。当特拉维斯锻炼身体,练习枪法的时候,快速的管乐和低沉的弦乐演奏着激烈的旋律,象征着他内心的疯狂和暴戾。影片的高潮那场激烈的枪战之后,身负重伤的特拉维斯倒在沙发上,举起沾满鲜血的手指,瞄准自己的太阳穴。冰冷的铜管在暴风骤雨般的鼓点声中反复击打着同一个音符,刻画出一个精神崩溃的内心世界。随后大俯瞰的镜头配合叠化的技巧将血腥的场面一览无遗,定音鼓如死神的脚步缓缓走来,爵士主题再次响起象征着特拉维斯内心愤懑得以宣泄之后暂时的平静与满足。

特拉维斯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人物,正如贝茜所说,特拉维斯像一句歌词,“半真半假,是一个行走的矛盾体”。他渴望融入社会,却又对社会深恶痛绝,行驶在夜幕下的纽约,目之所及都是社会的渣滓,他就像一个旁观者,冷冷地看着这个行将朽木的世界。内心的排斥决定了他孤独的命运。赫曼二元对立的音乐无论在视听体验,还是人物心理描绘上,都对影片的叙事起到了极大的提升作用。两极对立的音乐语汇也将主人公矛盾对立的内心世界展现地淋漓尽致,从而极大地增强了影片的感染力和震撼力。

四、结语

作为“新好莱坞电影”的代表作之一,《出租车司机》具有鲜明的平民化和本土化的特色,马丁·西科塞斯运用叠化、慢镜头、音画分离等艺术手法反映了一个复杂混乱的时代主题。不同于《邦妮和克莱德》的含沙射影,《逍遥骑士》的语焉不详,《出租车司机》第一次将新好莱坞电影上升到一种“语言”,一种有力的武器,第一次全面直接、一针见血地道出当时美国人的精神危机。具有象征意义的场景、人物、道具和配乐在电影中的广泛运用大大增强了影片的表现力,深刻揭示了作品的主题,也为观众带来了难忘的心灵悸动和审美震颤。

参考文献:

〔1〕苏二萍.黑夜纽约街头的独行者——对电影《出租车司机》的解读[J].电影评介,2013(23).

〔2〕吉尔伯特·C·非特,吉姆·E·里斯.美国经济史[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1.

〔3〕南颖.《出租车司机》的配乐[J].艺术品鉴,2015(09).

(责任编辑 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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