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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巴比伦》:涌动在工厂时空的另类青春

2017-06-19安琳

电影评介 2017年7期
关键词:巴比伦牛魔王糖精

安琳

“我所有的记忆,都来自令我了无生趣里寻找到希望的人与事,其他事情,与我何干?”《少年巴比伦》塑造出的路小路,就像所有青春期的少年一样,得过且过,对成熟女性有着暗潮涌动的幻想,死要面子不服输,在戴城这样灰蒙蒙的天空下成长成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牛魔王”。而《少年巴比伦》将这一切设定在20世纪90年代的工厂里,像是工厂版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塑造出一个小社会的缩影,再现了一代人的青春。

《少年巴比伦》是相国强导演的处女作,由作家路内的同名小说改编,董子健、李梦两位新人演员挑起大梁,尚铁龙、李大光、唐小然等共同主演,获得了第52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新导演提名,2017年1月13日上映后,在排片不多的情况下依然收获了较好的口碑。它真实、自然,毫不造作。在戴城糖精厂中,生活着各式各样的人,他们分阶级、搞对立,上白班的是上层人,倒三班的便是下九流。人们在糖精厂中度过了一辈子,大而髙的烟囱与堆到天上的煤块意味着这种时空下一眼便可望到头的一生。

一、 意象表达:“工厂”所代表的时代

《少年巴比伦》与姜文导演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有着诸多的相似之处。在人物的设定上,路小路与马小军,都是处在青春期的少年,对性有着懵懂的幻想。在环境的设定中,工厂与军队大院,都是较为封闭的大环境,其中人员复杂,可以轻松建构成社会的缩影,有利于故事表达。《少年巴比伦》中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戴城的糖精厂中,这与大多数以学校为背景的青春片大为不同。片中虚构的戴城是苏州的一个小县城,离上海很近,糖精厂是那里最大的工厂。路小路出身工人家庭。身边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去工厂上班,而他的未来似乎没有别的出路。“进工厂,是所有人的选择。”他不学无术,父亲用一只甲鱼将他送进工厂。先进了钳工班,跟着“牛魔王”拧螺丝,再进了电工班,也只能做些换灯泡之类的小事。对人生毫无规划,每天开开心心地混着日子,空有一腔热血无处挥洒。“工厂”本身是一个很制度化的意向,有着某种压抑感与仪式感,与青春的热血与激情正好相悖。路小路在糖精厂的颓废与叛逆,遇到白蓝后的努力与改变,诠释的正是工厂(即大环境)带给少年的束缚与反抗。

《少年巴比伦》的独特之处也正在于此,当大家都将眼光投入青春校园或繁华都市时,导演将镜头对准了已经几乎被时代的洪流冲刷到人们的记忆之外的改革开放前的工厂生活与工人阶级,抒写了一个普通少年的工厂式青春。影片的主线不甚明显,可以说是路小路与白蓝的初恋故事,也可以说是路小路的个人内心世界的成长,但影片所采用的散文化的叙事手法把脉络冲淡,呈现出一种碎片化的表达,并在影片灰扑扑的底色下贯穿了原作者与再创作者对90年代前期工人生活的关怀与焦虑。路小路的父亲反复念叨着,进了科室就等于有了金饭碗,自己却仍然躲不过下岗浪潮,像商品一样被买断工龄。工人们每天嬉笑怒骂,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的“小噘嘴”,下一秒依然被调去倒三班。甚至牺牲了半条命也只能换来一个老旧的空调。“牛魔王”倔强了一辈子,退休时也只有徒弟相送,寥寥鼓声,可以预见其晚年的寂寞与无聊。在工厂里,工人们要处理爆炸的反应釜,要进入充满甲醛的工作室拧螺丝……影片中所呈现的工厂生活,是用一个侧面影射出的一个时代,表达了影片对于那个悲情时代人们整体的关怀。在嬉笑怒骂下的刻板印象与束缚压抑,充满了对命运的无力感与强颜欢笑。有些人已经束手就擒,而以路小路为代表的热血少年,尚且有着对于自己的期待。

二、 情感诉求:青涩少年的梦与爱情

说到期待,李梦饰演的白蓝莫过于路小路最大的期待。白蓝在片中极为出彩,就像一片灰尘中的一抹颜色,是白色的白,蓝色的蓝。每个青春期的少年都有一个梦中女神,白蓝对于路小路就是这样一种存在。路小路喜欢白蓝的成熟妩媚,白蓝喜欢路小路的单纯质朴。在这段关系中,处于主导地位的是女性,路小路只敢偷偷地窥视白蓝上楼梯时晃动的臀部。是白蓝让他的生活有了梦想。董子健似乎很适合演绎这类青春期中的少年,就像《六弄咖啡馆》里的小绿,《青春派》里的居然,他们的共同点是在成长过程中都有一个“女神”,让他们的生活出现拐点。白蓝让路小路去上夜校,不喜欢读书的路小路还是去了,并在考过之后放肆地与白蓝一同庆祝。他并不注重“考上了夜校”这回事,他注重的是“实现了白蓝对自己的期待”,是这种懵懂的青春之爱在无形中改变了这个少年,让他对生活有了不一样的向往。但白蓝终究不属于这个破败的小镇,她去了上海,虽然“走了几千里路,还是忘不了你”,但她还是离开了路小路。影片给了我们一个开放式的结局,路小路对白蓝永远的追寻,正如一个少年对梦想的执着、对生活的希冀。成长的方式有许多种,而路小路遇上的,是属于爱情的这一种方式。

《少年巴比伦》的英文译名是“Yong love lost”,遗失的年少的爱,正如人们在成长的路上总会遗失些什么。原著作家路内在书中说,大多数人的年轻时代都被毁于某种东西,我同样被时间洗得皱巴巴的。了无生趣的生活里,白蓝是少年全部的情感诉求。没有励志的追梦,也没有复杂情绪的外露,路小路的青春仿佛被“白蓝”二字填满,更将她称之为“我所有记忆的来源”。影片对白蓝的家庭背景没有过多介绍,却明确地衬托出她疏离于糖精厂之外的气质。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白蓝与路小路的相似之处。白蓝的心气儿高,因为某种原因来到戴城,来到糖精厂做一名厂医,但她对自己将来的人生有清楚规划;路小路则是彻底将生活游戏化,不能左右生活,也不想被生活牵着鼻子走,对于别人都选择进工厂,对科室的趋之若鹜并不放在心上。他们都是生存于工厂,又游离于工厂之外的人。白蓝的勇敢、果断、成熟、理性是这个少年想要拥有的品质。与其说白蓝是路小路的爱人,更像是他的人生导师。董子健与李梦,用属于少年的质朴表演对这场“工厂青春梦”作了属于自己的诠释。爱情不仅仅是爱情,更是一种对于青春的常规表达。

三、 人物塑造:浓缩社会中的人生百相

路小路先进了钳工班,后去了电工班,在新厂长上任后又被调去倒三班,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有的在工厂混迹多年,仿佛与这个糖精厂融为一体,有的在努力工作的背后有着自己小小的梦想。在路小路的记忆里,他们也是重要的一部分。“牛魔王”是路小路到糖精厂后遇到的第一个师傅,他曾打过领导的头,曾因爆炸而飞上天,在年轻时做过足够的可以吹牛皮到老的事。也是路小路进工厂后的第一个启蒙导师,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牛魔王”给了路小路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儿,逐渐成长为一个新的“牛魔王”。而与“牛魔王”不同的是,路小路在年轻时遇到了白蓝,遇到了他生命中可与牛气对冲的那种柔软。混迹工厂一辈子,几声锣鼓,欢送师傅退休,一生也就这样过去了。在“牛魔王”的嬉笑怒骂的背后,隐藏着每一个普通工人循环往复的人生轨迹,并透出其中的幾分凄凉。

“長脚”是另一个值得探讨的人物形象,在工厂这样的大环境里,大家三两嬉闹,抽水烟,唠闲嗑,能偷懒时都想着偷懒,但“长脚”不一样,他勤勤恳恳干活,趁着休闲时间复习功课,想要考大学,用知识改变命运。“长脚”是工厂里的异类,也是厚实的水泥砖头下萌芽的希望。夜晚躲在澡堂楼顶用手电筒照着读书,泡澡时用塑料袋套着课本复习,这些可笑的举动塑造出的“长脚”,是影片灰暗色调中的积极存在。但整个管工班都在与他作对,甚至烧掉了他的书。他的书被烧掉了,被人们戏谑的嘲笑着,仿佛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他的梦想,也因此破灭掉。“长脚”所憧憬的美好未来就这样被现实撕成碎片。与他类似的还有退伍坦克兵王明,他对命运有所不甘,对自己的身份有着骄傲的自尊感,泡澡时也要较高的温度以示身份,更冒着心脏爆裂的危险和刚二十出头的路小路比拼耐热。如果说路小路有的是少年的不知事与爱逞强,那么王明在而立之年,所依然拥有的是一份对于命运的不屈与倔强和几分无奈。

从钳工班出来后,路小路去了电工班,可他不会什么技术活,只能换换灯泡。他和搭档小李像“坐台妹”一样受到小姑娘们的宠爱。相比路小路,小李更像一个20世纪70年代普通的年轻工人。有进取心却抵不过懒散,知足常乐,安于现状,也不似路小路一般混世,作为一个电工班的技术工人,有着坐科室的爱人“小噘嘴儿”,生活平静稳妥。但即使是这样的生活还是被打破了,“小噘嘴儿”掉进了被偷走井盖的下水道,变成了高位截瘫……细细想来,《少年巴比伦》中的工厂有着一种热血青春“混不吝”劲儿,但其中的少年们似乎都无法得到想要的生活。无论它是平淡如水,还是充满激情。几分寻常。

无论是“牛魔王”,还是“长脚”、王明、小李、“小噘嘴儿”,他们都是大时代中的寻常人,就像每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们。糖精厂就是影片所构造出的微型社会,有斗争,有妥协;有人求生存,有人混日子。这些生动的人物形象共同构成了一个浓缩的人生百态,代表着回不去的激情岁月。“巴比伦”是历史上已经消失的古文明,而用“巴比伦”冠名“少年”,既是对青年时期的怀缅,也是对已经流逝的冲动与激情的祭奠。正如路小路所说,那些开心的,难过的,全都将被忘记。在喜剧的荒诞、黑色幽默的戏谑、初恋的纯情、迷失的怅惘中,这场带有重金属色彩的另类青春,记录的是跳动着时代的脉搏。观众品读之余,无不意外的发现,原来所有的青春如此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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