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清

(塔里木大学西域文化研究院，新疆阿拉尔843300)

巴人信仰文化及其观念解读

张永清

(塔里木大学西域文化研究院，新疆阿拉尔843300)

巴文化是历史过程中由巴人所创造的文化，历史悠久，内涵丰富。着眼巴人信仰文化，探寻巴人信仰的特点，并以此为契机，分析巴人信仰对其宇宙人生观念的影响。

巴人；巴文化；信仰；观念；解读

巴人及其巴文化由来已久，但是相对于其他类型的文化，巴文化的研究相对较少。因此关于“巴”“巴人”“巴族”“巴文化”及其历史方面的诸多问题目前还不十分明确和统一，部分问题偶有争议也在所难免。本文就个人理解来谈谈巴人信仰文化及其因此而产生的宇宙人生观，以期抛砖引玉，求教于方家。

一、“巴”“巴人”及“巴文化”

巴人或巴族从广义上来讲，可以理解为对早期族群的一个称谓，据何易展博士的考察，“《汉书》、《后汉书》、《华阳国志》所载，周秦之世，其疆域‘东至鱼夏，西至僰道，北接汉中，南及黔涪’。巴的地域范围大体已包括今天的湖南、湖北、陕南、四川、重庆、云南、贵州等部分地域，而川东达州、巴中、重庆等地正在其核镜之腹心。”在这片土地上，巴人创造了辉煌灿烂的文化。[2]

英国人类学家泰勒认为：“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说，就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和习惯的复合体。”[3]正如泰勒所言，巴文化是一种内涵丰富、形式多样同时又独具特色的文化形式。巴人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形成了医药文化、宗教信仰、巴山歌舞、乡俗民约……除此而外，还有许多神奇的传说故事，如白虎神话、巴山传奇等，异彩纷呈。

总而言之，巴文化是由巴人在历史过程中所创造的一切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的总和。

二、巴人信仰文化

巴人作为中华民族的一部分，其民族历史、民族文化以及民族信仰不是孤立的，与当时的生产力水平、社会形态以及社会结构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从信仰的角度看，巴人先后有巫文化信仰、图腾崇拜、原始宗教信仰、萨满教信仰、以及民间宗教信仰等。

(一)自然崇拜

自然崇拜在宗教及其发展过程中是比较普遍的现象，尤其在原始社会，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人类认识和改造社会的能力是极其有限的，面对风云变幻的大自然，恐惧与未知在所难免，于是产生了自然崇拜。所谓自然崇拜，实际就是把大自然看做是一种具有生命或意志的对象，通过人类的各种崇拜或祭祀活动祈求与之达成和解，从而有利于人类自身发展。

自然崇拜的对象极其丰富，包括日月星辰、江河湖海、风雨雷电、鸟兽虫鱼等等。总的来说，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即宇宙天体、自然物和自然力。

“1997年和1999年湖北省巴东县雷家坪遗址商代和西周的地层中，发现了少量的太阳纹饰。经专家研究鉴定，太阳纹有两类：一类是商代时期巴人的太阳纹，另一类是西周时期巴人的太阳纹。……1997年，中堡岛遗址发掘时，在夏代的地层中也发现了少量的太阳纹，代表了更早的巴人太阳纹形式。”[4]

巴人自然崇拜的历史悠久，除了对于太阳的崇拜，巴人还有土地崇拜、山水崇拜等等。这些对于自然的崇拜和对于自然的观念，都为后来巴文化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二)巫术信仰

在古代典籍中，“巫”与“术”，“巫者”与“术士”，其实没有多大的差别。“巫文化是人类文化的基石，对后世的思想、艺术、文学、医学、科学、天文、农事、岁时节日、禁忌习俗等都起到了发端作用。”[5]在《大荒西经》《大荒南经》中，有很多关于巫术的记载，被认为是巴地巫术文化。在巴文化中，治病巫术、战争巫术、占卜巫术较多，零散见于各种文献史料。

在巴人历史上，之所以会有巫文化信仰的出现，很大程度上与当时的社会生产力水平有关，早期人类面对自然的压迫，当他们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就把希望寄托于彼岸世界。希望通过巫术的方式，举行仪式等来迫使自然朝着自己的愿望发展，这是一种带有幻想性的、程式化的信仰活动。实际上，在那个巫术盛行的年代，“巫”与“医”有着密切联系，或者也有学者直接称为“巫医”，巫医在当时社会具有一定的医药知识和经验。总的来说，巫术或巫文化是在特定社会形态和社会生产力水平下，巴人从自身角度出发所做的对于自然和人类社会的一种理解。

(三)图腾崇拜

在巴人历史上，以“白虎”崇拜最为引人注目，学界也基本形成认同。对于白虎崇拜，《华阳国志》记载了巴人善于射虎的事迹，因为惧虎，所以射虎，久而久之形成对于虎的崇拜，并进一步发展为白虎图腾崇拜。《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也有记载，巴人将白虎作为图腾崇拜。图腾崇拜在人类的历史进程中是普遍现象，但是每个民族和部落的图腾会有所不同，就其原因，其实与当时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有着密切联系。巴人所在之处山环水绕、植被覆盖面广，因此老虎出没也在所难免，这与巴人的白虎崇拜想必也不无关系。再如也有学者提及巴人的蛇图腾崇拜等，实际都与当地自然环境有密切关系。因为有白虎图腾崇拜和蛇图腾崇拜，后来巴地考古也出土了不少虎纹和蛇纹的器物，这也进一步展示了巴人图腾崇拜文化。

(四)萨满教信仰

“广汉三星堆文化标志着巴蜀青铜文化的高度繁荣，在这里我们发现了很多萨满教因素：出土的面具，立像等显示了萨满教巫术的风格；出土的神树，神杖也同萨满教的宇宙观念和萨满的法器不谋而合。巴蜀文化中对神山，神树的描述同萨满借以通天的神山，神树思想是一致的，由此可见巴蜀文化中具有浓厚的萨满教传统。”[6]彭金祥教授在《达州巴文化特征调查研究》中也论及巴人的萨满教信仰：“他们(巴人)还崇尚巫术，喜欢鬼神，有着原始的萨满信仰，认为万物有灵，也喜欢在自己的身上刺青，满身的花纹图案除了表示自己的勇敢以外，还具有驱除妖魔的功效。”[7]

从巴人的考古出土器物和相关学术研究来看，都进一步证实了巴人的萨满教信仰。

(五)其他信仰

巴人历史悠久，文化多样，先后有自然崇拜、巫术信仰、图腾崇拜、萨满教信仰等，但是这还不是巴人信仰的全部。除此而外，巴人的信仰文化还有原始宗教信仰(包含自然崇拜、巫术信仰、图腾崇拜、萨满教的内容，大体相似)、祖先崇拜等。

巴人的一支把“白虎”视为自己的祖先加以崇拜。土家族被认为是巴人的后裔，在湖北巴东土家族地区，至今流传很多有关创世始祖的神话传说，如“衣罗娘娘”“火畲神婆”等。在湖南土家族聚居的双坪村还有年祭习俗，其中过孝年、敬家先的传统也是祖先崇拜的表现。这种仪式是在过年的时候将年猪在堂屋宰杀，并烧血纸给祖先，意为告知祖先共享猪肉，同时期望通过这种仪式得到祖先的庇佑。

巴人的信仰文化是非常丰富的，除了本民族文化的传承而外，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也受到其他文化的冲击和影响。刘伦文教授在《土家族民间信仰与年祭仪式—双坪村宗教人类学个案调查研究》一文对于土家族的年祭仪式做了系统考察，[8]土家族的“过小年”“过大年三十”“敬灶神”等与汉族很多地区类似，可以看出有道教的影子。

佛教、道教、天主教、基督教也对巴人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对此，田晓梦论文《鄂西土家族宗教信仰心理研究—以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巴东县为中心》作了较为详细的论述。川东达州作为巴人文化的核心区，有“元九登高”的习俗，关于该习俗起源也有不同的观点。范藻教授在《达州“元九登高”起源考辨》中作了系统论述：“‘元九登高’的原因不论是表层的还是深层的，都体现为正月初九乃黄道吉日的‘天时’、达州城区为河谷高岸的‘地利’和巴民众要追求幸福的‘人和’的三位一体。”[9]此说言简意赅，概括了登高的内涵特点，达州的地理特征，以及巴人的人生哲学。这体现出巴文化是一种开放性的、包容性的文化。这对我们研究巴人和巴文化是具有启发性的。

三、巴人信仰文化解读

巴人的历史是巴人认识社会的历史、改造自然的历史、传承文化的历史、创造文明的历史。巴人独特的信仰文化是巴人理解自然社会、理解宇宙人生的方式，在此很有必要对其思维观念做一番思考。

(一)巴人的宇宙观

1. 明确的方位意识

对于古代巴人和巴文化的研究，其丧葬文化无疑是值得关注的。从古代巴人丧葬习俗来看，死者面部朝向东方。因何如此？学界目前尚无定论，主要的观点有两种：一是认为巴人丧葬方位是因山河走向而定；二是认为巴人可能早期自东方迁徙而来，面朝东方埋葬，以示不忘祖先。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古代巴人具有明确的方位意识。

2. 丰富的自然认知

自然崇拜是巴人信仰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种崇拜既是对于自然运动的不解，也是古代巴人以自己的方式理解自然的体现。在他们的世界和观念中，日月星辰、江河湖海、风雨雷电、鸟兽虫鱼……这是一个极其丰富的、包罗万象的世界，古代巴人以自己的朴素的思维在尝试着理解自然万物。

3. 万物有灵观念

“万物有灵”是远古人类理解自然和社会非常重要的一种方式，尤其在原始宗教中，万物有灵观念是非常明显的。古代巴人的自然崇拜、巫术信仰其实很多都是基于万物有灵的观念而发生和发展的。巴人崇拜白虎，因为他们认为白虎是自己的祖先，通过各种宗教祭祀的仪式，可以得到白虎或者祖先的庇护。巴人也崇拜太阳，因为他们认为通过对于太阳的崇拜可以让自身获得生产和生活资料的满足。在他们的观念中，万物皆有灵魂，灵魂皆有联系。

(二)巴人的人生观

宇宙人生，互为影响，解读巴人，不光要了解他们的宇宙观，同时也应该了解他们的人生观，对于巴人宇宙人生的整体性理解，有助于更加全面地理解巴文化及其更深层次的文化内涵。

1. 开拓进取的人生态度

从历史记载来看，巴地巫风盛行，治病巫术、战争巫术、占卜巫术较多。巫术与宗教在对待未知和神灵方面有一点值得注意：即宗教采用祈求的方式，但是巫术不同，它所采取的是一种命令的、藐视的态度。巴人在种种巫术活动当中，竭尽所能地想去控制自然和未知，且这种努力从未间断。加之巴人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经历了多次的战争、迁徙与动荡，这在客观上对巴人造成了压迫，但是另一方面也使得巴族人民更加坚强。锻造了他们骁勇善战、开拓进取的人生态度。

2. 包容开放的人生格局

“巴文化虽然有自己独特鲜明的文化特色，但因为特定的地缘关系、文化本身的交往，特别是巴人频繁的大迁徙，以致它吸收了许多其他地域文化的基因，如陕甘古文化、中原文化、江汉楚文化、越文化，濮文化以及西南少数民族文化等，从而极大地丰富了巴人文化的内涵，但由此却表明巴人是一个深具开放精神的民族。”[10]巴人及巴文化这种包容开放的格局其实在信仰方面也有体现。达州“元九登高”、土家族人的民间信仰等都体现出了巴文化包容开放的特点。而且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巴文化与其他文化相互影响，不断地互动、建构，最终形成今天多样繁荣的巴文化，这与巴人包容开放的人生格局是密不可分的。

3. 满怀激情的艺术追求

巴人对于艺术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其中很多与宗教有关。如“衣罗娘娘”、“火畲神婆”的神话传说，各种宗教祭祀的舞蹈、音乐，以及考古出土的精美器物等。

在早期的巴人观念中，他们无意区分各种艺术形式，而更多的则是表现为理解自然和社会的一种方式，但是这些方式无疑是多样而丰富的，神话、音乐、舞蹈、器物……凡此这种，无不体现出巴人满怀激情的艺术追求。

总而言之，巴人的信仰文化内涵丰富、形式多样，也体现了巴人的宇宙人生观。这也是中华文化和中华文明史上精彩而又浓墨重彩的一笔，其中所包含的宗教学、民族学、人类学乃至医学等等诸多方面的知识，都值得深入研究和挖掘，对于我们今天的文化建设和经济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

[1] 周兴茂.巴人、巴国与巴文化[J].徐州师范大学学报，2007(7):57.

[2] 何易展.文化人类学视野下的早期巴文化[J].四川文理学院学报，2015(5)：42.

[3] 泰 勒.原始文化[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19.

[4] 杨晓红.先秦时期巴人信仰文化[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2008(1):57.

[5] 牛富萍.巴地巫文化研究[D].重庆：重庆大学，2011：23.

[6] 汤清琦.论中国萨满教文化带——从东北至西南边地的萨满教[J].宗教学研究，1993(12)：69.

[7] 彭金祥.达州巴文化特征调查研究[J].四川文理学院学报，2016(5)：57.

[8] 刘伦文.土家族民间信仰与年祭仪式——双坪村宗教人类学个案调查研究[J].民间文化论坛，2007(6)：35.

[9] 范 藻.达州“元九登高”起源考辨[J].中华文化论坛，2013(10)：106.

[10]曾 超.巴人尚武精神研究[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2005：16.

[责任编辑 范 藻]

Culture Interpretation of Belief and Concept of Ethnic Ba

ZHANG Yongqing

(Xiyu Culture Institute of Tarim University, Alar Xinjiang 843300, China)

In the long history, the culture of ethnic Ba is created by ethnic Ba. It has a long historical standing and rich connotation. This article will attach importance to the belief culture of ethnic Ba and seek characteristics of their belief culture. And this will offer an opportunity to study the influence of the belief culture on the cosmology and philosophy of ethnic Ba.

ethnic Ba; the culture of ethnic Ba; belief; concept; interpretation

2017-02-10

张永清(1988—)，男，甘肃会宁人。硕士，主要从事宗教学研究。

G127；K871

A

1674-5248(2017)03-004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