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

朝阳下，荷塘边，阵雨初停，荷花洁白、清艳。塘中的小鱼儿不时浮出水面，呼吸清新空气，好不悠闲惬意。一只白鹭游戏其间，置身于雨后的荷塘。空气中弥漫着清香，令人陶醉……

这样一幅动静相宜的图画，用工笔手法细致地描绘莲花和白鹭，其中的游鱼则采用小写意手法处理。画面工写结合，富有层次感，清新大气、层次丰富，带着明显的乡土色彩和浓厚的生活气息。

然而，这幅画并非水墨画，而是表现在一尊瓷瓶上。瓷瓶的图案独具韵味，在色彩、构图上有连续的变化，如诗境地展开。瓷瓶的釉色晶莹淡雅，别具特色，给人非常润、透的视觉感受。

这件名叫《雨后》的瓷瓶是湖南醴陵釉下五彩瓷。而它的创作者就是陶瓷艺术大师刘劲松。

“火种取宝”的工艺

刘劲松的故乡是湖南醴陵，醴陵釉下五彩瓷是当地独特的陶瓷工艺。

1915年，在太平洋西岸的旧金山举行的“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上，醴陵釉下五彩瓷扁豆双禽瓶（ 现珍藏于湖南省陶瓷研究所陈列馆） 一举夺得此次赛会的金奖，被誉为“东方陶瓷艺术的高峰”。

醴陵釉下五彩瓷，始于东汉，中间历经几次工艺的创新，到今天已经集胎质美、釉色美、工艺美、形体美、彩饰美于一体，所以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和文化意义。也被称之为“中国国瓷”，是人民大会堂、中南海等国家机关首选用瓷，也是毛泽东主席用瓷，又称“毛瓷”。

据刘劲松介绍，釉下五彩瓷的生产工艺主要采用“三烧制”制作工艺：首先将已成型而未经施釉的坯胎经过800度素烧，然后在素烧胎上进行手工彩绘，再把已经彩饰的素烧坯进行第二次低温素烧，最后施盖石灰釉入高温窑在先氧化后还原的气氛中烧成。

烧制过程前后需要几十道工序，工艺复杂，易学难精。其技艺在设计、工艺、造型、装饰等技艺方面也有着自己的特殊要求。

一是坯釉选用高档原料，保证了其泥釉有最高的白度和坯体的透光度，所谓“薄如纸、白如玉、明如镜、声如磬”。二是坯釉料科学配方，满足了制品成型和高温烧成的工艺要求。三是成型过程从模型到滚压、注浆、精修坯、洗水、干燥、素烧每一步都要精心操作，严格控制。四是彩绘过程从构图到勾线、填色精工细作，一丝不苟。五是施釉，釉料覆盖坯体画面，故称釉下。施釉要内外均匀。六是高温烧成，温度达1350～1400℃。高温烧制的釉下五彩瓷是火的艺术，烧对火的控制不佳，可使作品可能出现各种缺陷甚至报废，彩绘的成果前功尽弃，这也是釉下五彩价格昂贵的原因之一。经过1370度烧成后彩料中的熔融物与熔融状态的坯釉互相粘合着，覆盖的釉层能抵抗自然酸碱的侵蚀，耐磨损、永保花色清晰、鲜艳、明亮。所以，醴陵釉下五彩瓷是一种理想的“绿色”陶瓷。

此外，醴陵釉下五彩瓷还采用特别的汾水工艺，即是在素烧坯胎釉面上，先将要创作的装饰纹案进行勾线，把所要进行汾水绘制的图案，用特殊的油墨或者颜料勾好轮廓。然后利用坯胎的吸水性，将调制好的颜料水，用大头毛笔或者汾水专用笔吸附颜料水，手工填到已经勾勒好线条的陶瓷坯胎上，再通过重力作用，引导颜料水的走向、停留时间与位置，通过这样一个方式进行施彩。

“这种方式结合泥胎、釉、彩料，给人非常润、非常透的视觉感受。通过这种汾水方式能体现作品的空间、虚实、浓淡的变化，瓷器颜色不俗，大而有神。”刘劲松说。

雅俗共赏的创作

同一种工艺美术，不同的艺术家会呈现不同的风貌，这与个人的审美情趣、艺术造诣、工艺水平有关。

早年，刘劲松曾在湖南师范大学学习油画，上世纪90年代毕业之后，被分配到湖南省陶瓷研究所。在那里，他从学徒做起，从最基础的勾线、汾水到釉下彩工艺的各个环节都从事过，慢慢积累自己的工艺水平，直到今年已经27年，从未间断。

工艺美术不是纯艺术。刘劲松说，工艺美术的创作必须要考虑市场，只有客户认可，才能体现价值。

“作品需要雅俗共赏，所以在题材上面，我常采用金玉满堂、喜上眉梢等中国传统的喜庆题材。”

比如作品《雨后》，在题材上，刘劲松的灵感来源于孩童时代山村生活的美好记忆，而画面上采用莲花、白鹭的形象，在隐喻上就有了说法：“送人时也可以叫做‘一鹭莲升。这就是中华传统文化的吉祥寓意。”

在发扬传统，继承传统表现题材的基础上，创作体现个人的风貌，在创作方式上可以不择手段。

纵观《雨后》，他结合了泼彩绘画技法和釉下五彩技艺，使画面中呈现釉下五彩华美的流动之美。“素烧胎是湿的，先使用泼墨的手法，进行第一次彩绘，然后再去素烧。素烧之后，莲花、白鹭的形象需要先将泼墨的颜料刮掉，再重新勾线、汾水，彩绘出来莲花和白鹭。”这幅兼工带写的作品是如此诞生的。

再如他的作品《盛世芙蓉》，刘劲松在创作构思时的初衷是“芙蓉生在秋江上”，与水为邻；摆脱世人画牡丹、芙蓉之类的艳丽之色，表现清丽脱俗之美。

在具体的构图时，一大一小两丛芙蓉花分布瓷板左右两端，大花丛伸出一枝以呼应小花丛，形成画面的整体感。为避免画面动感不足，也为表现江水清澈，表达盛世喜庆之意，画上八尾锦鲤，三五成群穿行花丛之中。

在色彩及技法的运用上，兼工带写，以工笔为主，着力勾勒花、叶、鱼，特别是花的部分，运用接色突出其色彩渐变，表现灵动感；其次，围绕花丛施以泼染、喷色，以透其清凉；锦鲤采用渗色工艺，刻画力求细致入微、自然生动；其余地方，有意留白，给人以遐想。整个画面，层次丰富，对比强烈，蓝、绿为主色调，部分花瓣的粉红、锦鲤的大红，则成为提亮整个画面的“点睛之笔”，也表达盛世喜庆。

工艺需要传承

“个人的艺术之路是自己可以把握的，我重点关注产业的发展，如何传承这门工艺，有更多的人愿意从事这个行业，并且把它发扬光大。”对于醴陵釉下五彩瓷這门工艺，刘劲松看重其后续的发展，并且呼吁政府层面的支持。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醴陵釉下五彩瓷，其工艺需要薪火相传。在釉下五彩瓷复兴的今天，醴陵陶瓷的产业发展也得到了极大的推动。对釉下五彩瓷的继承和发扬，是今后醴陵瓷业发展的长远目标。而刘劲松坦言，醴陵是个“小地方”，人才是需要考量的问题。因此呼吁地方政府采取有力的措施，完善釉下五彩瓷创作人员培训机制，对人才进行优化管理。

此外，釉下彩工艺面临原材料方面的瓶颈：生产醴陵釉下五彩瓷所需的优质高岭土几近枯竭，目前釉下彩所需要的泥、釉材料，来自生产建筑陶瓷的广东佛山、潮州等地。刘劲松说，针对原材料稀缺的现实情况，建议陶协或艺术陶专业委员会组织管理和企业技术人员赴原材料地区进行交流与沟通，争取地方的支持和合作，解决醴陵釉下五彩瓷持续发展的后顾之忧。在解决高岭土来源基础上应着力支持加快建立当地原材料标准化的建设，提供符合制造醴陵釉下五彩瓷所需的标准化坯釉料。

“要扶持真正从事釉下彩工艺的企业。企业起来了，产业人才才会有新鲜的血液，带动当地的就业和经济发展。”刘劲松说：“要促进与推动醴陵釉下五彩瓷更加持续健康的发展，应时刻关注醴陵釉下五彩瓷在发展中碰到的新情况、新问题、新矛盾，从源头上查清原因，提出解决方法，采取应对举措，排除前进道路上的各种困难，确保醴陵釉下五彩瓷持续有序的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