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光

摘要：

彭玉麟晚年膺巡阅长江之重任，每年往返万里，整顿军纪，督促训练，除去贪佞，保举人才，使江防稳固；彭玉麟受任于危难之中为广东防务专使，实施了各种防御措施，提出了许多海防方略，既巩固了当时的海防，又为将来海防建设提供了很好的启示。

关键词：彭玉麟；海防；事功；方略

彭玉麟，字雪琴，衡阳人，与曾国藩、左宗棠并称大清三杰，与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并称中兴四大名臣，湘军水师创建者、中国近代海军奠基人。学界对于彭玉麟在中法战争中所作的贡献以及他的廉洁从政的作风均有探讨，然于其晚年江防、海防之事功缺乏关注，更少评价，笔者不揣鄙陋勾沈史海发明彭公之江防、海防之事功以显当世。

一、彭玉麟巡江差事以及对海防的关注

彭玉麟在平定太平军后，清廷多次擢其官职，他多次上疏辞受。在会同曾国藩制定长沙水师营制后，彭玉麟提出开缺回籍守制。其本传记其疏云：

臣墨绖从戎，创立水师，治军十余年，未尝营一瓦之覆，一亩之殖；受伤积劳，未尝请一日之假；终年风涛矢石之中，未尝移居岸上求一日之安。诚以亲服未终，而出从戎旅，既难免不孝之罪，岂敢复为身家之图乎？臣尝闻士大夫出处进退，关系风俗之盛衰。臣之从戎，志在灭贼，贼已灭而不归，近于贪位；长江既设提镇，臣犹在军，近于恋权；改易初心，贪恋权位，则前此辞官，疑是作伪；三年之制，贤愚所同，军事已终，仍不补行终制，久留于外，涉于忘亲。四者有一，皆足以伤风败俗。夫天下之乱，不徒在盗贼未平，而在士大夫之进无礼，退无义。……臣本无经济之学，而性情褊躁，思虑忧伤。月积年累，怔忡晕，精力日衰，心气日耗。若再不调理，必致贻误国事。恳请天恩开臣兵部侍郎本缺，回籍补行终制。报国之日正长，断不敢永图安逸也。①

从上述引文来看，彭玉麟之所以辞官既有回家守制，又有身体积劳成疾需休养等方面的原因，更有以自己的行为为天下作一表率的考虑：“臣尝闻士大夫出处进退，关系风俗之盛衰”。从此以后直至死，彭玉麟一再辞官，在清廷的强行挽留下，他也只肯担任长江巡阅的专差。

彭玉麟晚年的重要差事是巡江。同治十一年，公元1872年3月24日，诏命起复巡阅长江水师，上谕云：“王文韶奏彭玉麟起程日期据情代陈一折，彭玉麟病体未痊，殊深廑念。……即着王文韶传知彭玉麟，将沿江水师各营周历察看，妥筹整理，并一面加意调治。俟简阅毕，病体稍痊，即遵前旨来京陛见。”②同年10月26日，上奏请开署兵部侍郎缺，回籍养病。同日奉诏允准，并着每年巡阅长江一次，其上谕云：“嗣后每年着巡阅一次，遇有应行参劾及变通之处，准其专折具奏。应需办公经费，着两江、湖广各总督筹款，奏明交该侍郎支领，以副朝廷慎重江防至意。”③从以上两条上谕来看，彭玉麟巡阅长江有如下一些内容：一是将沿江水师各营周历察看，二是遇有应行参劾及变通之处专折具奏。

虽膺巡阅长江水师之使命，但如何巡阅，清廷并未明示，因此实行起来费时费力效果却未必好。彭玉麟说：“惟每年自上游湖南长沙起，至江苏江阴以下止，纵横五省，凡湖河之归长江分防者，均应周历。合之长江，程途五千余里，一往一返，共万有余里，须八九阅月始能差竣回籍。及抵里调理，为日无多，又须出巡。姑无论老病年增，弱体不支，且年年归途川费，似是空糜。”④为此，彭玉麟撰《奏报巡江并定每年巡阅章程折》提出自己的建议云：“兹拟自上游本籍出巡，到江蘇下游差竣，即在江浙空籍度岁一次。次年由江浙下游起程，逆江溯流，巡至上游湖南长沙差峻，即在本籍衡州度岁一次。似此可节空返川费，兼免长江经过各营员弁一年两次迎候之劳。臣无家室之累，在籍修退省茅庵三间，孤居独处。拟在浙江胡上亦修退省庵三间，以为巡江往来差峻，调理病躯之年。”⑤在巡江过程，并对原来与长江提督一起出巡之规进行微调，云：“先与长江提督李成谋函商，嘱其先由太平府启程上巡，不必与臣同在一时。拟以后臣如由上江出巡，该提督即先巡下游；臣如由下江出巡，该提督即先巡上游。一年之中，彼此周巡，互相稽察，较为严密。仍与该提臣约，每年于长江适中江皖之地晤面一次，会商应办一切事宜。”⑥每年巡江，从现存保留的奏稿来看，彭玉麟于其起程及其结束都有奏稿。这表明彭玉麟遵循报告制度。巡江的具体内容，在彭玉麟的奏疏中作了汇报：“该提臣深知长江近年积弊失之于宽，此次巡查以严厉为主。每阅一营，扫除浮文，讲求实际，往往亲棹轻舟，抽点各哨船兵丁，不准稍有缺额。其营规一切，守定曾国藩初次章程，不准稍有违背。”于营规遵守的检查外，彭玉麟还着重进行了指导，他说：“臣于巡阅之次，除面行教勉外，又虑其日久懈生，特就各员弁巡防、差操、船炮、军火各利弊逐细讲求，大而忠孝节义，细而日用起居，不惮烦琐，求其易知，酌拟训言一百条，刊刷成本，颁发镇将以及各营哨员弁，俾各朝夕展阅，以冀互相劝勉，日有奋发气象，并抄训条咨兵部备案。”⑦彭玉麟巡阅长江之职中有一项重要的内容那就是对贪腐官吏进行查处。清光绪八年，彭公有三道折子参各级官员：《遵查武员参款折》，《遵查两江总督参款折》、《奏参道员片》。其它年份均有参奏官员之折。彭公于参劾贪佞外还大力保举官员，每年都保举人才之折上奏。

在这一时期，彭玉麟在奏折中提出了江防与海防并重的主张，并为海防做了一些实际工作。一是检查海防。清光绪六年，公元1880年9月30日，彭玉麟偕李成谋乘轮船由江阴出海，驶抵吴淞。是时苏、浙、皖三省调操兵轮船已先期齐集。随即会同李成谋、李朝斌、喻俊明督率各兵轮船会操，演示大炮，复于吴淞大校场调各兵勇登岸施放洋枪。同月，以奉旨筹办焦山、江阴以下至吴淞海防事务，赴勘 山关、东生洲炮堤旧址，旋会商李成谋，布置修筑炮堤、安装炮位事宜。⑧二是上奏请求建造兵轮。清光绪六年，公元1880年10月21日，上奏酌度长江水师事宜，并请造十八丈长小兵轮十号，以为江阴以下海防之用，仍交李朝斌合操。⑨三是与其他官员会商海防事宜。清光绪八年，公元1882年2月27日，上谕以翰林院侍讲张佩纶沥陈保小捍边当谋自强之计折，着左宗棠、何璟、彭玉麟等将海防事宜通盘筹画，会同妥议具奏。⑩同年，9月11日，在南京两江总督与左宗棠会议海防事宜，并于同日与左宗棠上奏会商海防事宜。B11

二、彭玉麟广东防务差事及其海防措施

中法战争一起，彭玉麟被任命为“钦差办理广东防务兵部尚书”与两广总督主持两广防务，海防成了彭玉麟最紧要的事务。

《清史稿》记彭玉麟在中法战争中的行事非常简练，云：“会法、越构兵，命赴广东会筹防务。玉麟募四千人从行，驻大黄滘。遗部将王之春、黄得胜等防琼州、钦州、灵山，类云庆、王永章等沙角、大角，与粤军联合。增兵设垒，编沙户渔舟，分守内沙港汊。法兵竟不至。十一年春，粤军大捷镇南关，进攻谅山。和议旋成，停战撤兵。玉麟疏请严备战守，以毖后患，陈海防善后六事。是秋，以病乞休，温诏慰留。”B12

由上述记事可知，彭玉麟在中法战争所做的工作有三事。一是领部将在广东布防，二是提出具体防御措施并加以落实，三是提出海防善后之策。实际上，彭玉麟所做之事远不止这三个方面的内容，但这三个方面的内容也可视为彭玉麟所做的主要工作，只是均为语焉不详，很有必要加以补充。

关于彭玉麟带兵布防之事在其奏稿和书信中均有记载。清光绪九年《复郭嵩焘》云：“弟别后于十月十日由乡里起程、跋山涉水，至十一月初四日安抵羊城。尘装甫卸，公务纷投，夜以继日，如在山阴道上。随即会同振帅乘轮周历海上虎门前敌各要隘，数日归来。幸王绶卿振字营、陶澧轩所统合字营、王爵棠观察毅字营，均先后到此，得以添防布置；不敷，又令随来前正定镇娄峻三新募五营，又为王爵棠加毅字右营，稍足添厚兵力。”B13彭玉麟在《奏报到粤布置折》有更详细的報告，云：“窃臣于十月初十日由籍启程，业经报明在案。兹于十一月初四日行抵粤东，所调提督王永章振字四营、提督陶定升合字三营、候补道王之春毅字营，均先后航海到粤。臣晤商两广督臣张树声、广东抚臣裕宽，即于十二日与督臣督同司道镇将乘轮船出海，驰赴虎门一带，相度海口形势，以十四日旋省。”B14然后具体言明兵力布署。虎门为省城第一重门户，各炮台均经督臣张树声派署水师提督方曜所领潮普营、署陆路提督蔡金章所领广济军驻之，又有鹅嘴山定洋炮台，亦关险要，炮位稍逊，彭玉麟会商督臣张树声拟添营分扎。由虎门进至常洲，为入省水路总口，是省城第二重门户，提督吴宏洛领淮军驻之。还有其他一些布置，彭玉麟都做了汇报。B15在此折中还献两策。一是彭玉麟提出赶造兵轮以固粤防，二是请旨亲率出关直捣西贡。B16

关于派营驻守琼州之事，彭玉麟说：“钦奉前因，臣玉麟即议亲率所部湘军，前赴琼州择地驻扎。正在筹措军火子药、雇备船只，刻日成行。迭据省城士绅佥称：广东为南洋首冲，尤以省城为根本，未便专守琼州偏隅一郡之地。且粤海延袤三千余里，东有惠、潮，西有肇、高、雷、廉，亦有防不胜防之势，吁请暂缓拔营，其辞甚力。臣等再四斟酌妥当，拟委派总理营务处候补道王之春率所部毅字二营，又于郑绍忠安勇中抽调二营，仍归王之春调遣，即日开赴琼州，会同该镇道实力防堵。一面催办沿海各州县团练。如此两面兼顾，似足以镇定人心。”B17

彭玉麟防粤时还提出暗结暹罗袭取西贡之策，他说：“据臣军营务处候补道王之春密禀，现有三品衔候选道郑官应，广东香山人，自幼从海舶遍历越南、暹罗、新嘉坡等处，熟悉洋务，现办上海招商局及织布机器局、南北电报局，与王之春共事有年。每谈及法酋蹴越，寻衅广东，同深义愤。据云暹罗国王郑姓，广东人，尊敬中国，用汉人为官属，现有掌兵政者六人，如中国之总督，皆粤人也。其人夙重乡谊，与郑官应识，谈及法越之事，亦为不平，且引为伊国切肤之患。伊国与越之西贡毗连，尝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由暹罗潜师以袭西贡，先覆法酋之老巢。又，暹罗极边境为英国所辟者曰新熹坡，地极富庶，粤人居此者十余万，中国设有招商分局，即西贡现亦有招商分局，均系郑官应所司。拟悬重赏，密约两处壮士，俟暹国兵到时举火内应，先夺其兵船，焚其军火，以期聚歼。”B18

清光绪十年即彭玉麟至广东第二年，他又将其守御情形上奏清廷云：“臣按法夷自陷越南之北宁、太原、兴化等省，其势日张，肆其狡焉思逞之心，自不无窥伺中华之意。粤省三面濒海，而西南陆地又与越南毗连，故防务紧要，尤以粤东为先。除各要害有已由督臣张树声早经筹防外，臣上年冬抵粤，巡阅各海口，细察形势，自宜以虎门为入省第一要隘，黄埔、沙路、长河、鱼珠、乌门、大角、沙角、海心冈、乌村、大黄 等处安置各营，节节防守，前经奏明在案。目下臣不时巡视，督饬娄云庆、陶定升、王永章、刘树元及各营哨官等演习洋枪器械，以期精熟，测量地势远近，以期取远命中。炮台之颓坏者修之，不如式者改之。于炮台后开劈山洞、土巷，暗通小门，以藏兵勇，使得隐蔽其身，有恃无恐，以便专身攻敌。踹觅圩、陇山凹以俟临事潜伏奇兵，出敌不意，乘间狙击。炮台左右余基筑绵亘坚厚土墙，前掘深壕，使各炮台勇丁得在墙内通行，联络声势，另开便门，出队为游击之师。胜则随机策应，不胜则退守墙内，不致为敌所乘。炮台外堆积海沙，高与炮台相埒，临时以水淋透，可御开花炮子。此与御史赵尔巽所奏炮台后宜节节遮拦，陆战分路雕击，宜散不宜聚之说，不谋而合。此虎门至省城一带防务之情形也。”B19在此一段话中彭玉麟不仅汇报了防御布置情形，而且还介绍了一些新战术如炮台后辟山洞、土巷，增加了防御纵深及防御手段等，实是对强敌防御的高超战术的提出。因此，彭玉麟说：“臣统筹粤省全局，沿海及各处要隘均已粗有布置，万一法夷犯顺，尚堪一战。”B20

对如何加强海防除去广东积弊，彭玉麟会同两广总督张树声、广东巡抚倪文尉上《会奏广东积弊折》，又有《再陈广东积弊折》。还提出要接济刘永福，加强保密等。

三、彭玉麟海防方略的意义及启示

彭玉麟在晚年担当巡江和防粤时对于海防上了许多奏折，提出许多产生重大影响的措施，由此而透露出彭玉麟的海防方略。这些海防方略的实施是有其重要意义，对当代中国海洋战略亦有所启发。

首先彭玉麟提出江防与海防并重的方略，对于当时的海防来讲是极为重要决策。自五十七岁始，彭玉麟担任巡阅长江专使，他所为之事主要是长江水师的整顿以及长江防务，海防不是他的主要职责，也不是他主要思考的问题。但是，海防却又是彭玉麟无法绕过的问题。这有二个方面原因。一是长江水师的管辖范围下至长江口，必然与海防相关。二是清朝政府面临的国外威胁的重要方向是来自海上。由此，彭玉麟对海防的关注虽远不及江防，但因江防而及海防是一种非常自然的延伸。清同治七年，曾国藩自南京起程，赴扬州上海巡阅太湖水师、上海铁厂及吴淞口、狼山、福山各防营。彭玉麟在南京致书曾国藩云：“设立水师初议，麟本拟防江必须防海，海防严则长江益固，江海打成一气，外侮自难兴患，此一定之理也。为国家计，长久似必宜如是。昨周寿山来，一片血忱，拟议两广、闽浙、燕台、天津海防打成一片，同心合作，此举实善，于国家实固金汤。惟深虑不得人维持。”清同治十一年，公元1872年，诏命彭玉麟起复巡阅长江，巡阅事毕后受命进就陛见。两宫皇太后慈安、慈禧及同治帝在养心殿东暖阁召见，并命署理兵部右侍郎。退后彭玉麟作七律一首，云：“东阁香烟袅帝 ，彤庭召对沐皇仁。长江利弊承清问，薄海筹防敢直陈。劳怨不辞蒙睿鉴，精神大好愧温纶。书生不学无经济，乞赐归田草莽臣。”B21其中有“长江利弊承清问，薄海筹防敢直陈”之句，说明江防海防均是彭玉麟要考虑之事。彭玉麟曾明确地说：“长江自甲子肃清东南之后，不才极欲筹江海并防，方能固东南门户。”B22这种主张彭玉麟一直坚持。他在光绪元年《会商江防情形折》中说：“务其江防与海防相表里，以俟将来扼要设守，为慎固吾圉之计。”B23他在《长江水师兵丁口粮请照原定章程作为定额折》中云：“以大局论，目下海防紧要，江防实相为表里。”B24在遇到外侮的时候，彭玉麟更是将江防与海防相提并论。清同治十三年，公元1874年11月7日，彭玉麟致书郭崐焘，谈与日本和谈之事，认为“纵归和局，不过目前苟安，未可为恃。和事可百年不背，而兵事不可一日不防”，“万万不可幸和而松江海之防也”。B25

其次，彭玉麟提出了地方稳定与海防并举的方略。彭玉麟在担任广东海防时特别注意地方稳定与海防并举，他在《会奏广东积弊折》中提出了十策，其中七策涉及地方稳定。彭玉麟说：“一教民宜别也。自和约许令外洋传教，在为世道人心之害，无赖之徒贪其小利，诱入教中，遂为逋逃之薮。凡奸民、讼棍在教中者，地方官不得过问，因而激成事端，焚毁教堂之案不一而足。今既不能禁其入教，则请以明许暗禁之法行之。”B26彭玉麟又说：“一仓储宜备也。粤民食米多恃外洋，城内无论贫富，不存旬日之粮。前经臣等同奏明，蒙恩准往江浙及广西产米之区采办，免收厘税在案。……一旦海上有事，粮无来源，何以定人心而济军食？尤亟宜晓谕绅商，家自为备，各储半年之粮，以期有备无患。足食先于足兵，实根本之计也。”B27彭玉麟还提出：“一会匪宜清也。粤中华、洋错居，人心浮动，愚民昧义。趋利桀黠之徒倡为天地会、三点会等名目，编造邪说，狂诞不经，拜会、诵经，形踪诡密，辗转煽惑，趋之若骛。西路则高、廉一带，东路则自惠、潮、嘉各府州以及北江、韶州各属，外连江西、福建各处，皆有头目潜相纠结，已数十年，于兹尤以香港、澳门洋界为窟穴之薮。”B28其他还有“一盐务宜变也”、“一沙田宜查也”、“一坟禁宜严也”、“一水利宜筹也”等各策，均是搞好社會稳定之计。

第三，彭玉麟提出了水师海防之布署。彭玉麟在《海防善后事宜折》中说：“一曰分重镇以领水师。中华濒海之地，自奉、锦以迄琼、廉，绵延七省，万有余里。其间海口亡虑千百，若处处设防，遍布重兵，不使敌后一人一骑登岸，非惟无此兵力，且亦无此办法。……臣拟设一总统驻扎吴淞，分设两大镇，一驻大沽，直隶及盛京、山东、江南各海口属之；一驻厦门，浙江、福建、台湾、广东各海口属之。每镇设铁甲船六号、大小兵轮十二号，其余海口分首冲、次冲，酌派兵轮驻守。精选兵将，勤加操练，讲求驾驶、攻击之方，务期精熟，察视险隘、沙礁之处，务使周详。”B29

第四，彭玉麟提出练陆军以辅水师。彭玉麟说：“二曰练陆军以辅水师。沿海师船布防既密，则陆防似在所缓矣！然敌人狡谲，彼以舟师攻我要隘，如不能入，则密探旁路，以旱队绕出我后，使我惊遽失措，然后舟师乘隙而进，务逞其志。庚申天津之役，其陆兵绕道北塘，畿辅震动，以致大沽守师因而溃败，可为前鉴。今设一总统、两镇专办海防水师，宜各精练，成为可靠之军。再练陆军一万数千人，厚给口粮，严革虚伍、克扣之弊，必期一人得一人之用。择水师左近要隘驻扎，务须声势互相联属。倘敌或登岸，有水师缀其后，彼不能无返顾之虞；有陆师截其前，又难逞其豨突之毒。首尾夹击，不难一鼓歼旃。即令其冒死弗退，更番迭进，而我以两军之力抗之，彼亦断难久持。如是则水陆相倚，奇正相生。……况陆军逻巡海岸，则教民之私相勾结、接济淡水煤米之路可绝；而盗贼之出没海壖者，亦必因之潜踪，其裨益不尤溥哉！”B30

第五，注重海岛防御，尤其是台湾的防御。重海防必重在海岸线近侧的海岛防御。彭玉麟重视台湾、琼州的防御，尤其是对台湾，彭玉麟不仅充分认识其重要性，而且对于如何能稳固防御提出了很好的建议。彭玉麟说：“四曰台湾以练团练为先。东南洋面，定海地仅弹丸，琼州土地硗确，又多瘴疠，皆非敌所措意。或旁务及之，我有两大镇铁甲兵轮调以御之，彼何能为也。物产丰饶，矿利尤旺，为外夷所歆羡者，其台湾乎！……我有台湾濒海数省，可资其藩卫；如失台湾，则卧榻之侧任人鼾睡，东南洋必无安枕之日。故防海以保台为要，保台尤以练土勇为要。何则？外来客兵皆非土著，多增一兵即多一寄食之人。台地孤悬海外，饷由内给，则筹运维艰。取之一台，则久必中匮。再值兵事严急，海道阻遏，即欲援济而无从，如日前之事已岌岌殆矣！惟募本地之勇，以台产养台人，而食不加多；即以台人护台地，而奋勇可必。”B31

中法战争初起，法人曾扬言要攻琼州，因而彭玉麟在致程桓生的信中说：“琼州孤悬海外，法鬼在津有往谋踞为质之言。奉密寄往彼严防，因派营务处王爵棠带四营去，借饷三万带往，仍须筹还。”B32在致郭嵩焘信中又说：“琼州孤悬海外，刻下之防更紧，且法鬼暗计尤不可测。”B33彭玉麟说：“至钦州沿海之龙门等口，本由现署琼州镇总兵吴全美募勇一营，联络水师，分驻巡防。嗣因琼州备御空虚，钦奉谕旨派兵设防，奏派湘、粤勇四营，令现署雷琼道王之春统带前往。该道到任后，与吴全美察看情形，琼州孤悬海外，四面受敌，现拨四营实属不敷分布，禀商臣等添募陆勇一营、红单船水勇二营；并由吴全美将分驻龙门一营饬调赴琼，分别布置。”B34面对这样的局势，彭玉麟一方面倍加重视，甚至准备亲自前去镇守，后经咨询当地人士熟加思考提出不能顾此失彼要统筹安排：自己镇守在粤而派部将前往。

第六，彭玉麟提出要学习技艺，增造船炮，务求实效。彭玉麟多次说自己不能洋务，但江防、海防所面临的许多问题使他对洋务不得不加以思考并提出自己的方略即学习技艺，增造船炮，务求实效。彭玉麟说：“是学徒与船炮二事，举行不为不久；糜饷至数百万，不为不多，成效固茫乎无有也。今复踵事加增，其果能日起有功乎？抑犹不免因循而蹈故习乎？若以艰难罗掘之饷，仍供无益之掷，甚无谓也！……窃见出使英国使臣曾纪泽，平昔究心洋务，致力颇深，近奉使西域，驻彼且及十年，阅历既久，推究必益精详。可否请密谕该使臣，细加考察西人之船炮，何者为佳，何者为不佳；制造之事，若何则佳，若何则不佳，一一究其所以然之故，绘图列说，以发明其理，俾董理船政者有所资以考证。并密访夷匠之极精于治船炮及水雷、鱼雷、铁浮标一切之事者，以重赀雇倩数人，瓜代时携其来华，分置闽、粤、沪、津各船厂炮局，助其工作，共相讲贯，精益求精，必能有益。”B35鉴于推行洋务后自己所造兵轮质量低劣，彭公提出要大量从国外购买铁甲船。彭玉麟在《代陈海防管见折》云：

窃据在籍兵部候补主事梁宏谏称：方今事势，不患兵之不强、炮之不精，而患于铁甲船之不足，虽有劲兵、巨炮，亦将阻于重洋，而弗能以互应。……为今之计，惟有吁恳天恩，饬各直省督抚联合官绅商民，每省各捐铁甲一号。查铁甲船之小者，价银约一百余万两，其大者亦不逾三百万两。船之大小，视省分之大小以为差。合一省之力为之，似亦无难集事。凡某省购置之船，即以防御某省海口；其无海口者，则将船派往大沽口及旅顺口以拱卫畿辅。近地遇警，则互相应援，先调邻省，以次及于远省，勿分轸域，出全力以应之。使海内之大，俨成常山率然之势，必于防务大有起色。目今海氛未靖，凡在臣民同深敌忾，自当踊跃从事，不日就功。所有捐办各员，俟船成之日，钦派大臣查验。如果著有成效，可否照工事例，核给奖叙，以昭激戏之处，恭候恩命遵行。B36

第七，彭玉麟提出要重视海防人才。彭公在负责巡阅长江之任时就特别重视人才的发现与推荐，他说：“惟时际艰难，人才为重，边防疆寄，均关紧要。”B37彭公还提出了海防人才的特殊要求，他说：“再，臣巡阅江海水师，与江南提臣李朝斌会议，固在讲求操练有方，尤以留意将才为急，而海防将领更以深明洋务、洞悉夷情为情为先。”B38彭公在亲自经历了海防之事后更是向清廷推荐了人才。彭玉麟说：“且曾纪泽识趋甚正，非若今之尊西学者，欲尽弃数千年周孔之教、而从事于洋务；又复所学不精，稍有皮毛即借此侈谈欺人，以便蝇营狗苟、图为进身富贵之阶者可比。故臣窃以为办理海防水师事宜兼督造船炮等局，如该侍郎其人，殆莫之或先也。惟海防水师贵得统帅，尤贵得将才，否则无以相助为理。查有浙江提督欧阳利见、福建水师提督彭楚汉、署福建陆路提督孙开华、瓜洲镇总兵吴家榜、汉阳镇总兵高光效，均身经百战，奋能无前，为水师中不可多得之员。又记名总兵吴安康，廉洁强干。以上六员，皆有胆有识，为守兼优，实可为干城腹心之选。臣既知之甚确，用敢胪举上闻，以备海疆之用。”B39

第八，彭玉麟提出要注意潜在的威胁和潜在的敌人。彭公不仅是久经战火磨炼的军事将领，而且是放眼未来的战略家。他既注意眼前之敌，还重视国家安全的潜在威胁。彭玉麟在《会议广东闱姓折》中说：“请先言资敌之害。葡与法通确有明证。上年七月二十一日之电旨、十二月初二日曾纪泽伦敦之电信、香山县丞之密禀，以及港、澳各项探访员绅洋商之密报，皆谓法将他地泊船屯兵，由五门窥省，许以法向租澳地酬葡。去秋开战后，法领事萨来思之子即潜寓澳，以至代招游匪，运助火食，凿凿可稽。海警方殷之时，接济苦于不能断，口岸苦于不胜防，岂更可丰其毛羽，资其巢窟！害一也。或曰中法兵衅有时而弭，葡虽助法何妨？则请言养寇之害。”B40彭玉麟说：“臣伏查西洋构难垂四十年，大率由英人主其议而各国随之。俄罗斯立国较强，遂于此乘间取利，蓄谋愈狡，为害较深，早为国家隐患。近复吞并西域各回部，与中国紧相毗连，自西而东，周环万余里，乃以议还伊犁，多方要挟，借开衅端。日本与俄境接壤，又以擅废琉球，方与中国相持。更虑两国相为比附，以逞其计。”B41彭玉麟在致郭嵩焘的信中说：“再者，刻下香港英、美各国均调有兵船，声称恐法、中构兵开战，各保各国香港生意。但夷鬼叵测，难保不阳奉阴违，静以待动，暗助法人，如此次日本鬼助法以攻刘永福。”B42彭公在注意俄罗斯、日本的威胁时特别建议要重视东三省的防守。彭玉麟说：“三曰东三省之筹防宜豫。东三省为圣朝龙兴之地，屏蔽京畿。其地黑龙江以西、兴安岭以北皆为俄壤，南与朝鲜接境。目今俄与日本又复窥伺朝鲜边界，蠢蠢有欲动之意，三省之防自不可缓。可否请旨饬下东三省将军、都统等，除各海口归北洋海防一体筹办外，其黑龙、松花、珲春等内江，设法创设兵轮，配构枪炮，分置要隘，不时巡阅操演，务令技艺娴熟、驾驭灵便，庶可有备无患。至于陆兵，则吉林劲旅天下无敌，其人率多材武，招练成军，自可得力。”B43

彭玉麟提出的海防之策可能远不止上所列举，其功效亦不止于当时，对晚清、民国甚至对当代海防建设均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如彭玉麟之海防方略之江防与海防并重，不仅指导了当时的海疆防守与内地纵深防守的协调，而且对20世纪的抗日战争中海防与江防的协调应具有启示作用。如彭公的海岸布防之策，既宏观又具体，能作为后来中国海岸防御布署的重要参考。如彭公练陆军以辅水师之策，如能实现就能避免水师在其驻扎港口被歼之祸，北洋水师何有全军覆亡之灾。又如彭公对台湾、东三省的重视之策具有极强的预见性。

总而言之，彭玉麟膺巡阅长江之重任，每年往返万里，整顿军纪，督促训练，除去贪佞，保举人才，使江防稳固；彭玉麟受任于危难之中为广东防务专使，实施了各种防御措施，提出了许多海防方略，既巩固了当时的海防，又为将来海防建设提供了很好的启示。

【 注 释 】

①B12《清史稿》下，《二十五史》第十五卷，线装书局2007年版，第2020—2021、2021页。

②③④⑤⑥⑦⑧⑨⑩B11B14B15B16B17B18B19B20B24B25B27B28B29B30B31B32B35B36B37B38B39B40B41B42B44彭玉麟：《彭玉麟集》上冊，岳麓书社2003年版，第236、248、250、250、252、252、282、287—288、316—317、320—321、354—355、355—356、358、354—355、369—370、386—387、388、260、354、394、395、396、465—466、467、468、379—380、469—470、434、342、329、472、458、277、4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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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麟：《彭玉麟集》中册，岳麓书社2003年版，第505、405、69、439、443、509、513、507页。

（编校：余学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