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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体创意写作思维运动层次的诗学特征论析

2017-03-09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7期
关键词:表象直觉理性

陶 陶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 文学院,武汉 430205)

主体创意写作思维运动层次的诗学特征论析

陶 陶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 文学院,武汉 430205)

创意写作思维是人脑对客体的一种间接概括和能动的反映过程,因而写作主体的思维是认识的理性阶段,它反映了对客体的理性分析、判断、理性的综合和归纳、以及理性的推演认识活动。写作主体的思维活动在写作的各个阶段都要用到,无论是主旨主题提炼、文本材料的选择,还是结构的安排,都是主体的思维在起作用。创意写作的艺术其实就是思维的艺术。在整个写作中,写作和思维是同时产生的,写作的过程也就是思维的过程。写作思维的过程又具有其独特的运动层次 : 抽象思维搭建创意写作思维运动框架,表象运动建构形象(意象)思维运动审美内核,感兴思维推进创造思维突围境界,感兴思维在写作中的动力学诗性价值。

创意写作; 思维运动层次; 诗学特征

思维是人脑对客体的一种间接概括和能动的反映过程,它对客体反映的是其共同的、本质的特征及其内在的联系。而感觉和知觉是对客体的直接反映,它所反映的是事物外部特征和外在联系。因而人的思维是认识的理性阶段,它反映了对客体的理性分析、判断、理性的综合和归纳、以及理性的推演认识活动。

在思维活动中,主体依靠语言进行思维。因为语言本身具有概括性、间接性、社会性等特点,所以人类的抽象思维基本是以语言(词)为中介对现实的反映,即“语言是思维的直接现实。”(马克思)

写作主体的思维活动在写作的各个阶段都要用到,无论是主旨主题的提炼、文本材料的选择,文本结构的安排,都是创作主体的思维在起作用。写作的艺术其实就是思维的艺术。正如美国写作家唐纳得·奎得所说“在整个写作中,写作和思维是同时产生的,写作的过程也就是思维的过程。”

写作思维是秩序化的过程。写作思维的秩序化表现在立意、结构设计和文体意识(文体感)比较突出。

写作立意思维秩序,是写作主体对客体进行深广性的个性认识而获得深刻的主旨主题的思维秩序。主体可以通过因果思维获得对客体事物规律性的把握,可以应用相似思维对客体进行由此及彼的比较,发现其秩序性、相似性、规律性,让文本主旨主题具有超常的特质,从而获得读者的惊异感和思想的震撼。

写作的文本结构设计思维秩序。 这种秩序是指将主旨主题秩序分形于文本结构的设计,即指将某种抽象的无形的意旨分形于形式、形体、形状的思维操作。从形而上的层面讲,主旨主题服从于结构的过程,一方面是将立意思维阶段的心灵空间进行物形化,另一方面是对主体内在思想心灵空间表达的具体物像化。

文本结构思维秩序中,变异复制与对比强化或映照是结构设计核心秩序,也是隐形思维,是结构的潜在模形。

文本结构的“赋形”[1]过程,常常是以主旨主题为核心、筛选,吸附与此主旨主题(观点情调、特征)相同或相近的材料篇章(结构)句段(行文)复制生成。

在变异复制中同时又以对比强化的思维模型,即选择与主旨主题相反、相对的异质材料组织起来,与文本基本观、情调构成强烈鲜明的印象,乃至感觉认识的反差,从而强化了主旨主题。

可见创意写作主体思维力和思维方法在写作过程中的各个阶段都要用到,思维有助于揭示事物本质,有助于安排文章结构,有助于驾驭语言,对各方面的影响是巨大的,可以说一个高水平的创意写作者首先应该是思维丰富发达而又严密的人。写作思维的过程又具有其独特的运动层次 : 抽象思维搭建创意写作思维运动框架,表象运动建构形象(意象)思维运动审美内核,感兴思维推进创造思维突围境界,感兴思维在写作中的动力学诗性价值。

一、抽象思维搭建创意写作思维运动框架

抽象思维是主体以概念、判断、推理的形式来反映客观事物的运动规律,认识事物本质特征和内在联系的心理过程。抽象思维运动 ,就是以逻辑形式建构一种最佳的主导优势从而达到思维目标的心理活动。

抽象思维中有明确的逻辑形式和规则,可称为形式思维或逻辑思维。没有这种形式可称非形式逻辑思维。动作思维、形象思维、直觉思维都属于非形式逻辑思维。

抽象思维遵循明确的逻辑规则的思维。据思维方向性不同,可分为集中思维与分散思维。集中思维以求同为目标,将思考中信息思维往一个方向集合,并形成单一的确定结果的心理。分散思维以求异为目标,这是指思考问题的信息往各个可能的方向发散,并引出多种可能的解答结果的心理。

理性构成了抽象(逻辑)思维基本特征。人类的物质创造和精神创造都离不开理性,理性的分析、理性的判断、理性的综合和归纳、推理,无处不在。然而,反理性主义写作(文学)美学主义者反对理性,甚至认为一切艺术领域都不能有理性的分析,这种观点值得人们思考。

从写作活动的过程来看,任何一部作品的主观叙述、描写,人物的感受体验,文本材料的选择,主旨主题的提炼与确立,文本的结构框架乃至人物的性格发展设计,语言运用等等各个方面都有理性和分析性的理性之光,读者从中看到一个又一个美的境界,一个又一个深刻而引人深思的内容。

即使像反对理性主义的尼采和柏格森,我们看他们的著作中却有着严谨的逻辑推理分析手段,他们的反理性力量恰恰是来自于这种分析理性。

对于艺术和科学而言,科学要显示其理性力量,而艺术要巧藏理性,让理性化为艺术的血肉之中,可以感觉不可直面单刀相见。要让理性变成了流水一样,风行于字里行间。以理性濡染为文本的底色、基调,从而成为思想的底蕴,任读者在艺术的天马行空中,领悟其中的理性力量,吸取理性之智慧。

如果对美的事物的感受描写,没有一丝理性意味,乃至理性分析,就无法感知她是否美不美。因此,观察、感受体验中,只有将感性印象、直觉印象等等肯定下来,并凝结为符合写作秩序的文句、篇章形象、文本结构,才能让读者获得一种完整的印象。正像德国高特谢德所云:“随便你给我什么素材、题目,我都能向你说明怎样用这些素材,按照诗的一般规律创造出一首完美的诗来。”[2]

托马斯·曼在《大骗子克鲁尔自白》第二部第四章有一节描写:“那高级漂亮的领带,天鹅绒晨服,摩洛哥皮鞋,波斯地毯,清澈晶莹的蓝雨石……所有这些让穷鬼克鲁尔看在眼里,他观赏着、享受着和吸收着……”[3]看看,这个人物一边看那领带,天鹅绒晨服,摩洛哥皮鞋,波斯地毯,蓝雨石,一边在心里吸收着记忆着,可谓理性十足。

在写作中抽象思维具有独特主导优势,主体在分析材料中,就要不断分析概括。苏·科瓦廖夫在《文学创作心理》中指出:写作过程中,作者“形象思维总是需要包括概括性的抽象思维,一般说来,自觉的创作,其中包括文学艺术方面的创作,作者反映重要事物时,总是要抽象思维。[4]

抽象思维的运动在写作中不仅有形式感,理性感,还有写作的集中、分散、求美特征。集中是求同思维,追求最佳方案和结果;分散是求异思维,善于在多极辐射中寻求多样途径,形成创造思维的特色;求美是求同求异思维的融合,追求思维的间接性与虚拟构想融合,以及思维的概括性与科学预见统一。具体来说有这样一些表现。

首先,思维集中求同。集中是抽象思维的特征之一,求同是获得最佳方法或者结果。因此集中求同它常常要求写作主体根据一定的知识或事实,求得某一问题诸如主旨主题性格结构等的正确答案或最佳解决。文本主旨主题的显现,往往是集中的结果。《琐忆》、《谁是最可爱的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等文中所有的信息朝向最佳的方向聚敛,使之在思想上艺术上取得成功。写作中,这种求同思维运用范围广泛,既可表现主旨求同,又可表现艺术形象、意境的求同。从沈从文的作品《萧萧》到李定宽的《良家妇女》、沈从文的《灯》,到李定宽的《巧娘》是求同思维。但是李定宽是求同中创新,在创新中求相似。

其次,思维的分散求异。分散是指依据一定知识或事实,以求得某一问题的各种可能答案的思维。求异是创造性思维的一种。它的特征是主体思考中的信息朝向四周进行扩散,并引出更多新信息,使思考能从各种设想出发,不拘泥于一种途径,强调主体思维主动寻求多种答案。

分散求异其特点是创新,是求异。景随情迁,情以物异,这是写作上所使用的物我化合的方法。杜甫“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是景随情迁。范仲淹《岳阳楼记》既是景随情迁,情以物异,但他让思维呈辐射状放开,得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新观点,再进而发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高吟,在思想方法上突破了旧的物我关系,使这一思想成为那个时代最光彩照人的理性之光。

最后,思维的创造求美。求美是一切艺术的思维的最高境界,这是思维集中与分散的优点的集中反映。 写作中的抽象思维的运动的最高形式:是思维的间接性与虚拟构想融合,思维的概括性与科学预见沟通。因而具有诗性美的特征。具体来讲有如下思维运动特征:

其一,创造求美思维的间接性与虚拟构想运动。在生活中,有些事物和对象仅靠感觉器官根本不能反映和认识,必须通过一定的间接途径,借助一定的认识中介,即思维。思维的间接反映特点决定了写作行为的虚拟构想特点。客体对象可能引起创作冲动或给人以构思思维上的启发。但客观事物本身却不能直接作为写作素材被积累起来,因而也无法进入写作构思。写作构想的基本单位是表象和概念,语言是外壳,因此构思只能是一种虚拟性的思想活动,它就是在感性认识的基础上,借助于感官得到对客观事物认识的知识、经验,间接地去理解和把握那些没有感知,无法感知的事物。如医生对患者体内的情况诊断即是思维。作者不能处处知晓,只能以直接或间接材料,能动地生发、改造、嫁接、融合,即合理的推想或构想。虚拟构想可以使事物之间发生联系。有一年首都一家报纸报道了某公园白天鹅被射杀的消息,好几位诗人据此写出了哀悼诗,这就是虚拟构想。虚拟构想还能使作者发现同一事物的不同发展和变化。鲁迅说他的小说“所写的事迹大抵有一点见过或听到过的缘由,但决不全用事实,只是采取一端,加以改造或生发开去”[5]。

写作思维本质在于假设虚拟,主题可以假设,形象、情节、情景、形式等都可以假设。写作思维是对无限的虚无世界进行创作,真实现实给作者动机,实现主题、人物、情节的虚拟想象。写作艺术思维具有共同的逻辑思维,写作创造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就是理性逻辑思维。思维的间接性,就是超越一般直接观察,力图达到现实深层,达到人性的深层次。为了达到这种人性抽象,可将人物、故事、现实、时政剥离开来。写作思维突破时空限制,捕捉超时空的永恒本质,变成哲学的时空观,写作构思真实的本质是抽象性的本质真实,是更高意义的真实。

其二,创造求美思维的概括性与科学预见运动。思维具有概括的特点,一切科学定义、定理、概念都是思维的结果。归纳的写作思维只能局限具体生活环境和具体社会环境,只对表面现象进行转述,具有物理主义的真实,摆不脱实在时空的真实。恩格斯就认为从巴尔扎克作品中学到的东西要比从当时所有历史学家、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那里得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阿Q形象正是这种高度的概括性特点的体现。

二、表象运动建构形象思维运动审美内核

形象思维是创意思维,它是指以表象为中介来进行分析综合、抽象、概括的认识心理活动。它常常通过联想、再现、想象来构成形象、画面的思维运动。

形象思维在幼儿期有比较明显的表现,其思维明显地表现为表象性、形象性的具体特点:形象思维运动以表象运动为中心。表象运动是形象思维的基础。形象思维是以表象的各种形态进行幻化、变异、虚拟、综合。

形象思维是写作中物象和心象始终以审美具象化的形式活跃在创造主体的心灵中,主体一方面对客体提炼、变形、虚拟;一方面将自己的主观情思和审美观念渗透其中,以此构思出艺术蓝本的思维活动。形象思维运动常常是从表象运动开始,进而深入到潜意识运动,

形象思维 的表象运动。表象是指那些感知过的事物不在人们的眼中而在人的脑中记忆复现出来的形象,即在记忆中所保持的客观事物的形象,或者叫记忆表象。表象由于它是客观事物的形象重现,所以它具有直觉性和形象性。表象运动的一般心理过程往往可以采取:分解、比较、变异、组合、综合、推寻等等方式。

写作活动中的表象既有反映一类事物共同性的表象,又有反映某一事物独有的特性的表象。表象是写作者对客体事物的感性认识过渡到理性认识的一个必经中间环节,是一切思维的起点。所以表象既有具体性,又有概括性,具有在个别中反映一般,在现象中反映本质的倾向。

写作者的表象并不是不变的,人的大脑往往是被动接受外界信息,因此,表象的活动变化大都是自发的表象运动。有一部分自发表象活动积极,并使原来的表象或深化,或变异,或分化,或联想。这种自发的积极的表象运动,便成为潜意识成分,这种心理活动,往往成为创作冲动和灵感的触发契机。

写作者的自觉表象,是指记忆中所保持的客观事物的形象,主体能自觉地使之深化、分化、变异、联想,不断地使这种表象朝抽象、概括的方向推进、发展,一旦这种自觉表象运动发生了质的飞跃,这就意味着形象思维过程已经开始。当形象思维的成果一旦被写作主体者外化,就将产生某个艺术形象。哥德曾说他自己是摹仿美术师的方式,把许多美女们的容姿和特性合在一炉而融合而成夏绿蒂的。

古人诸葛亮云:多见为智,多闻为神。陆游认为生活越丰富,艺术就如“绿叶急低知鸟立,草萍微动觉鱼行。”感受领悟的特别,自觉形成表象运动。

托尔斯泰说艺术灵感产生于“经历过的生活中得来的果实。”[6]周恩来论文艺:偶然得之是建筑在长期的生活和修养基础之上,这也是偶然性与必然性的辩证统一。[7]这是由于生活的表象已经积累起来了,所以偶然性表象运动就成为必然性的自觉的表象运动。

从艺术心理角度看,主体在观察、学习、思考、积累、借鉴、以及生活体验、人物形象在心理贮存,彼此若隐若现、若即若离联系着,一当激情驱使,一切联系都调动起来,一通百通形成自觉的表象运动。

生活的多样性、表象印象多样性,互为表里,自觉表象运动发生机会就越来越多。

创作欲望的推动产生表象运动。老舍欲写义和团起义的故事,直到看到新材料史料,鼓动了他,想写的欲望调动,灵感产生了表象,写了话剧《神拳》。

主体体验中主题点化了表象运动。 杜鹏程曾经谈到自己了解了许多司机在铁路工地上的事迹,偶然听到一个司机主人翁精神故事,点亮了他的小说《铁路工地的深夜》主题形成。

形象发现触发表象运动。 意大利拉斐尔构思新圣母像难于突破,散步中见公园鲜花丛中姑娘正剪枝,为形象吸引,画下优美身影。《花园中的圣母》一蹴而就。

自然启发借鉴触发表象运动。 杨丽萍的舞蹈从鸟的飞翔启发她的《孔雀舞》创作。舞蹈家邓肯熟谙从海浪、云彩、鸟儿飞翔、树枝摇曳吸取动作灵感,乃至古希腊雕塑的文物装饰上,寻求创造灵感,丰富她的现代舞动作和风格。盖叫天观袅袅上升烟云,领悟了刚柔相济的舞蹈手段。

沈从文在《从文自传》中几处讲到儿时的生活表象运动过程:我一面被处罚跪在房中一隅,一面记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想象到恰如生了一对翅膀凭经验飞到各样动人的事物上去。按天气的冷暖想到河中的鳜鱼被钓起离水以后的拔刺的情形,想到天上飞满风筝的情形,想到空中歌唱的黄鹂,想到树林中累累果实。由于最容易神往到种种屋外东西上去,反而把处罚当成一个练习想象机会。[8]沈从文这里说的正是一种典型的自觉表象运动。

形象思维中还有梦幻显现。幻觉是一种心理现象,或为梦境或为幻觉。幻梦中出现灵感是显意识与潜意识、智力与非智力交互的结果。一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二是人在梦幻中能受到潜意识的支配,三是在一般梦境过渡到清晰梦境,四是梦中爆发思想的火花。

创造活动中大脑皮层和皮层下中枢协同产生了各种情绪、情感活动,大脑皮层下中枢既有化学激活,又有神经激活,能引起心跳、血压、血糖化学成分改变,同时传导到面部表情的特殊变化。许多写作者入神之时产生不同生理、面部、神情特异活动,以及异常表情等迷狂状态。

瑞士黑塞说,谁要是到记忆、梦幻和联想中寻找心灵原因,那些可以称之为自身“潜意识”的内在状态的东西就是永恒的收获。

理智不排斥从潜意识中,从涣散的闪念中,从梦幻和游戏的心理中源源而来的财富,也许不长久地沉湎在潜意识的蕴含的无限之中。它细心地倾听掩藏着的源泉,然后才从一团浑沌之中作判断和选择。这种幻觉呈现主要表现为两种形式:

有时形象思维是潜意识波动。写作的认识情感活动,还在潜意识中穿行飞跃,意识和潜意识的交互作用,转化流动,使美感更容易受偶然因素影响。巴甫洛夫指出:“达到某种程度的精神生活,心理生活是由意识和无意识的东西错综复杂地形成的。”[9]

王蒙回忆1978年于北戴河海滨月夜惊动一对恋人的经验,心有所动,但现实束缚,没有产生思维契机。直到1980年后心境变化,重新回忆这一意境,产生冲动,引起情、兴、神相伴同来。一个午后,一挥而就,直到终篇。当时他感到“写的时候我充满诗情和喜悦,一切都如像是从笔端自己流出来的。”“似乎小说是奇妙地自动完成的。”这就是迷狂心理驱使作者完成作品。[10]

这种潜意识的独特的迷狂,如同黄君辅云:若阆宛琼花,天孙雾绡,目睫空艳,不知何生。“若桂月光浮,梅雪暗动,鼻端妙香,不知何自。”“若云中绿倚,天半紫箫,耳根幽籁,不知何来。”[11]

如神话《精卫填海》、《夸父逐日》是史前人类梦幻的产物,罗曼·罗兰在《约翰·克利斯朵夫》中曾描写过克利斯朵夫降生后的那种蒙昧心灵幻觉。是潜意识中滋生的蒙昧状态。英国诗人柯勒律治临睡前曾读到一篇游记中忽必烈令人在北地建一座宫殿、花园……读到半截,他吸着鸦片在椅上睡着了。梦中却做了首长诗《忽必烈汗》,醒后快速整理成诗章,其中五三行是诗中的精彩内容,他记得清楚。

音乐家柏辽兹一次欣赏《罗密欧与朱丽叶》而感动,爱上了女主演司密逊,因单相思失恋自杀,因药剂量不足,在昏迷中进入幻境,醒后写出为爱而发狂、绝望、梦幻的第一部标题交响曲《梦幻》曲。

马雅可夫斯基曾说,他为了表现一个孤独男人对他唯一的爱人的柔情,他想了两天,第三天他倒下去睡了,头很疼,梦中忽然有悟,于是半睡半醒时下床,在黑暗中,用一根烧焦了的火柴杆在烟盒上写下这几个字:“唯一的腿”,次日醒来,他足足地想了两个小时,才明白那几个字的意思,原来是他梦中的诗句:我将保护和疼爱,你的身体,就像一个在战争中残废了的,对任何人都不需要了的士兵爱护着,他唯一的一条腿。

有时形象思维是二重心理冲突运动。人的幻觉显现,有与日常生活相似的常态型,有与日常生活相异的变态型,二重心理的矛盾冲突。所谓冲突幻觉显现,是指潜意识与自我,或主体与客体的心理层次构成的矛盾冲突而言的。鲁迅的散文《颓败的颤动》,就是写人性深层次中情感颤动,梦幻中潜意识的颤动与矛盾。主人公的心理层次在肯定与否定之间大起大落,形成对立的矛盾冲突,这里有联想与幻想冲突,有感情与理智冲突,有感觉与幻觉冲突。人物内心世界在幻觉显现作用下,多方面多层次地展示出来。

有时形象思维是意识自由流动。意识流动是思维轨迹满天开花,呈放射性线条,一方面是尽情联想,闪电变化,互相切入,无边无际;一方面却又万变不离其宗,放射出去的又能收回来,所有的线条都有一个共同的端点。如王蒙《春之声》、谌容《人到中年》等就是这种形象思维形式。

三、感兴思维推进创造思维突围境界

创造主体的思维运动中,有时仅仅运用抽象思维和表象思维不能对思维目标产生突破效果。有时不经意间的感性直觉一时闪现,思维目标突然领悟了。这就是感性思维。感性思维是指在科学、文艺等活动中,创造者不运用完整的形式逻辑,即不通过概念、判断、推理形式就能迅速对思维问题目标答案给予合理的猜测、设想或突然顿悟、理解的思维运动。有时使用外来翻译称其为直觉思维或者灵感思维。其实,中国思维讲究“自然英旨”,“即景会心”,“直寻”,“现量”,所以感性思维更接近中国诗性思维特点。

感性思维其实是由于思维主体在长期的经验积累、自我联想或思维活动中,徘徊在某个问题的意识边缘的持续活动。当脑功能处于最佳状态时,经由某个感知触发,旧神经联系突然沟通了,形成了新联系的状态。这就像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所云:“内心具有理性所不知道的各种理由”,因而人的意识具有“微妙精神”。这就是帕格森所说的“直觉”说的意识基础。特别是19世纪后,人们除了从经验与推理中获得知识、真理外,还从内心本身去寻找真理。人们开始认为人的存在是一个部分的存在。“内心具有理性所不知道的各种理由。”[12]

科学上有许多伟大的发现,都源于那些神秘主义者。公元前三世纪的阿基米德解决王冠之谜的难题,是在一次洗澡中发现的。一百多年前达尔文发现植物幼苗的顶端向太阳照射的方向弯曲,就直觉地猜测它是幼苗顶端含有某种物质,而在光照下跑向背光一侧的缘故。直到1933年后人得到证实:因为幼苗有植物生长素所致。这直觉真有灵性和神性,有了灵感。

感性直觉的存在无法言说,又无法用抽象思维表述,它是难于用科学实验的方式加以验证的心理感应能力,是超越抽象概念对客体事物高度反应或把握的一种特殊心理能力。直觉思维确实是创造性思维活跃的一种表现。

写作思维中,也在艺术思维中,直觉现量有了新的意义,具有“微妙精神“。克罗齐在《美学纲要》中讨论感性思维的问题时提出“直觉”概念,他认为:

“艺术史认识被感知的形式,没有这个形式就无法理解以后更加复杂的诸形式。要理解艺术整一性的特点,绝对不需要舍弃纯粹直觉的原则。也不要对这个原则做什么修正,更不要做什么折中主义的补充,只要坚持不超越直觉界限一步,以十分严谨的态度对待这些界限。”[13]

他的这一观点后来被直觉主义者从创造作品,接受等角度方面作了大量的阐述。

我们从他这一观点比较一下中国感性思维经验便可看到,艺术创造主体在寻找素材和处理素材来讲都是模糊混沌的,即使行之于文也是混沌之笔,正像是古人所说的“自然英旨”,“直寻”“现量”“即景会心”的境界,作品直接才能在瞬间爆发出主体的心智、激情,往往能达到符合美的秩序深度,合目的性的艺术。

直觉主义认为天才是善于领悟隐秘和联系处理瞬间妙悟的人,是具有特别的直觉能力的人。布凡洛说: “所谓天才思想,就是从平凡出发,达到对于事物新的、令人惊诧的见解。这种思想以其意想不到的表达方法,隐喻和比喻引起人的快感。”[14]这种感性思维恰恰与中国古代“直寻”“现量”思维相互沟通。

柏格森的感性直觉论中,认为艺术直觉能力是“绵延性”的把握力。他认为世界达到的历程不像年轮那样有明显的界限,它是浑然的,现在包含着过去,还包含着将来,没有纯粹决然的现在。理性主义却把历史切割为一段又一段的。

歌德《莱比锡歌集》中有首诗表达了什么是艺术的观点:“我久久地凝望着/彩虹一段美丽的蜻蜓贴着喷泉拍打着翅膀/颜色变化着,时明时暗时明。宛如一条变色龙了/时红,时蓝/时蓝,时绿;如果人们能靠近/ 也许能把它的色彩看个分明/ 但它飞来飞去,徘徊不停——啊,在一条柳梢上闪耀/我一手把它逮住,要把它真正的色彩看个究竟/原来她只是令人伤感的蓝色/要把快乐剖视的人啊,就是你最后的/命运。

感性直觉顿悟所产生的灵魂中的艺术意象、科学假设等认识成果,一定要加之以严谨的逻辑整理加工,才能完善实践成果。

因为在瞬间的感性直觉和类推中完成的认识突破、飞跃,其认识成果往往是片段的、模糊的、没有清晰条理的,也没有准确的语言、文字、公式、图形表示出来。这就必须进行有序的逻辑化,并由此为出发点、扩展、推导新的认识成果。

建立在直觉判断、类比推测上的灵感,既有创造性,又有猜测性。因而,直觉也存在盲区:一是直觉没有论证力量,二是直觉部分变成普通常识,而常识是保守的,三是直觉不够精细。

感性直觉思维的运动有其超越性特点。灵感,是奇特的心理现象。灵感是建立在直觉思维之上的感性思维。写作灵感是主体创造力量的升华状态,是极度亢奋的情感喷涌和异常活跃的最佳思维态势,并导致感悟和认识发生飞跃升华的心理现象。它与写作心境、情绪、习惯有密切联系。钱学森说过:光靠形象思维和抽象思维不能创造、不能突破,要创造要突破得有灵感。

感性灵感思维是写作中创造性思维活动里最活跃的心理状态。陆机说灵感为“感应之会,通塞之纪,来不可遏,去不可止”,[15]这与李德裕说的“文之为物,自然灵气,恍惚而来,不思而至”[16]相似。谢榛说的更明确:“诗有天机,待时而发。”[17]可见在以情感为中心的写作审美心理活动中,灵感是极富于奇异色彩的。

感性灵感思维一般是建立在生理与心理基础之上,一是由于人脑具有潜在的世界的理性。弗洛伊德研究所得到的结果:人的意识具有多层次性,即意识——前意识——无意识。二是潜在观念与潜能有时能得到充分的激发。三是人的潜在逻辑与人的生理结构像魔幻一样非常复杂。四是人的梦幻状态实际是人的潜意识的活动。

写作主体感性灵感思维到来的状态有蓄势与凝聚、机遇与契机两个阶段的特点。

第一,感性灵感思维沉潜蓄势。蓄势是指灵感思维孕育阶段。灵感出现之前,主体一定会有长期紧张的理性思考。郭沫若说他写《屈原》十天写成,《蔡文姬》只用七天,可蓄势几十年,从他幼童时代接触蔡文姬始,又与作者去日本流亡的痛苦经历产生共鸣。

沉潜凝聚是对蓄势过程中积累材料的集中理性思考,正如黑格尔所说的那样:单纯存心要创作的意愿也召唤不出灵感来。谁要是在胸中本来还没有什么内容在活跃转动,还要东张西望地搜求材料,只是下决心要得到灵感写好一首诗,画好一幅画,或者发明一个乐曲,那么,不管他有多大的才能,他也决不能单凭这种意愿就可以抓住一个美好的意思或产生一部有价值的作品的。要煽起真正的灵感,面前就应先有一种明确的内容。

第二,感性灵感思维天机映发。机遇与契机。灵感的突发性, 灵感到来时如闪电来临,脑子突然蹦出新思想、新感觉、新念头。突然之间找到问题的答案,顿悟事物的本质。费尔巴哈说:灵感是不为意志所左右的,是不受钟表调节,是不会依照预定的日子和钟点迸发出来的。汤显祖也说过:“文章之妙在步趋形似之间,自然灵气,恍惚而来,不思而至。”

果戈里说到《死魂灵》写作时灵感突然爆发时,他正在;旅途中的小酒馆里。他让人赶快搬来一个小桌子,取出手稿本,在滚动的台球撞击声中,在客人的喧哗声中……仿佛沉入梦境,一口气就写了整整一章。

普希金在描述灵感思维的诗《秋》中写道:“博兴油然而生,抒情的波涛冲击我的心灵,心灵颤动着、呼吸着,如在梦乡寻觅,终于倾吐出来了,自由飞奔的思维在脑海汹涌澎湃,韵律迎面驰骋而来,受去执笔,笔去就纸,瞬息间,诗章迸涌自如。”

感性灵感思维的亢奋性。 这时写作主体不由自主热情奔放,情绪高涨,产生不可遏制的创作冲动,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智力超限和体力超限,爆发出旺盛的创作力。柏拉图称为“迷狂”状态,狄得罗说,写作者“神游物外的时候,他完全接受艺术支配,可是灵感消逝,他就回复到原来的人”。郭沫若曾说他写《地球,我的母亲》就像着了魔样的心理。这种兴奋的精神状态,这文思如泉的现象,就是写作冲动时的亢奋状态。这种状态表现为心理因素的高度的综合:当处于灵感状态的时候,情感充沛,激情亢奋,感受灵敏而且富有捕捉力,思路敏捷而且四通八达,左右逢源宛如神助,想象异常活跃而丰富,各种记忆也被迅速唤起,心念表象纷至沓来,佳句纵横若不可遏,同时,意志、欲望也被激活,强烈的意志冲动和创造力急不可待,喷薄而出。

晓苏曾经谈到自己创作《长黄瓜短黄瓜》灵感突然产生亢奋情绪。他在上世纪末到恩施出差正准备约见从前一个女学生,黄昏时偶遇街上一群混混哄抢了一位大嫂的樱桃。她气愤之极。他此时正想买她几斤樱桃,可她故意把樱桃的价格喊得高高的……他神经顿时异常紧张,浑身无比亢奋,于是产生了灵感,马上改变主意,回宾馆,吃几块饼干就开始了这篇作品的写作。小半夜就写完了,精神一直兴奋着。

作品人物为老汉卖黄瓜,老师欲买黄瓜。后一屠夫不讲理,强拿几条。第二天,老汉想还是老师好,想便宜卖几斤给老师,后来,老师横竖不买。天黑了,老汉地里的黄瓜被人偷了。

感性思维的递进突围境界。 它能打破常规思维,开辟新境界。爱因斯坦引力论是在他坐着时突然想到的:假说一个人自由落体时,不会感到自身重量。这就是科学的灵感。高尔基曾去马卡连柯家,使马卡连柯三十年素材积累的心理顿然开启,产生了《教育诗》的写作。李准的《大河奔流》,长达几年的体验和收集材料,他在村子,激动几夜,豁然开朗,于是,素材找到线,找到灵魂。所有的素材就都活起来了。这些都是指灵感的突破性。这就是讲灵感来临时,人的思维进入了一种特殊状态或是反常状态,即创造性。

晓苏曾经谈到长篇小说《成长记》中一节:《第一次进城》是写作家小时候坐一个人的顺便拖拉机回家,可半途,司机偏指派他去为拖拉机加水降温,可他心中想司机专欺负小孩,于是自己丢掉水桶,步行回家。想表现小孩自尊意识觉醒。可后来听说那司机与自己家有些亲戚关系,一位亲人还非常感激他。于是构思中有新灵感,改变了结尾。写人物金门将要到家里时,又饿又累昏倒在了公路边上,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毕师傅的车里。

这样的改变,就比显示人格萌动要深透些,人的命运乃至意识自立有时也无法逃脱失败的命运。当然,灵感来的快,消逝也快,苏轼曾经描述说,灵感来的突然消失也迅速,“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18]因此,灵感需要创造条件激发,又要及时捕捉。

由此看来,灵感不仅对写作有触发作用,能激发写作的欲望,进入最佳的写作状态。同时灵感对高效创新写作有突破效果,灵感能推动想象更加活跃。当然灵感的激发是需要积累和思索即:一是长期积累,偶然得之;“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二是有意追求,无意得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三是循常思索,反常得之。“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四、感兴思维在创意写作中的动力学诗性价值

创造领域,艺术灵感发生最常见、最丰富。艺术灵感常带来奇特创作迷狂。当然,艺术灵感的各种特性是由艺术创作特殊规律决定。

美的艺术境界是灵感所触的重要结晶。传统美学崇尚自然天成之美。唐岱云:风行水面,自然成文,信手拈来,头头是道。王安石: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司空图: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着手成春。 “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因而有李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张实居云:“古之名著,如出水芙蓉,天然艳丽,不假雕饰,皆偶然得之,犹书家所谓欲书也。当其触物兴怀,情来神会,机括跃如,如兔起鹘落,稍纵 则逝矣。”[19]

写作资料来源、提炼与形成,决定了艺术灵感思维,养兴与感兴过程在信息形成和思维形态上的统一,与灵感来源一致。

其一,写作灵感感兴触发丰富多样。 偶然契机与自然遐思。屠格涅夫说《阿霞》构思:他说由此躺在小船上,经过有座两层楼的小屋,一个老太婆从下层的窗户朝外望,上层屋窗子里却探出一个标致的姑娘的头。此时他被一种特别情绪控制,开始思索着两个女性与楼房,与彼此的关系,立刻构思好这小说整个环节。[20]他又谈到《不称心的女婿》是在与朋友的闲谈中产生了灵感,获得了构思。

其二,感性迷狂性推动创作思维整体。 写作主体世界在创作中也经历了一种全面的整体心理过程,并与外部整体世界相联系。

主体的心理过程是感性与理性对立统一,认识与情感对立统一,也是意识与潜意识对立统一,表层心理结构与深层心理结构对立统一。

晓苏又讲到他1990年时父亲被冤入狱,他四处为父亲申诉。检察院决定无罪释放父亲,他有一天待在堂姐家里等父亲出狱。在出狱头一天,作家一激动,就伏在堂姐缝纫机上写了《吃的喜剧》,是篇报复的作品,寄给杂志发表,还被《小说月报》转载了。

巴尔扎克曾谈到自己灵感来临时,灵感一来,顿时一字就能唤起作者的整套意念。从这些意念的滋长、发育、酝酿中诞生出显露匕首的悲剧,富于色彩的画面,线条分明的雕像,幽默风趣的喜剧。

创意写作具有的形象性、情感性、整体性,也会在灵感思维中突出地展现出来。

感性灵感思维的形象性。 写作的感受,构思到表现艺术形象,始终贯穿形象的运动。其思维活动就包含着感知、理解、想象、情感等多种因素。心理功能的有机整体运动,是感受、知觉、表象组成的第一信号系统与语言、文字组成的第二信号系统交互作用的整体结构体系。英国画家乔舒亚·雷若兹认为艺术的思维:

“……你们不要毫无根据地怀疑想象与情感……你们应很好地琢磨一番那些工具想象而得到的总印象……想象藏在普通的感情下面,只有在想象中,才能找到真正的原则(审美)”。他讲的思维综合性功能的猜想,已经被当代脑科学所证明。[21]

诺贝尔奖1981年得主罗伯特·斯佩里对“裂脑人”的精细实验证明,人脑左半球主司抽象思维。象征性关系,对象细节的逻辑分析、主功能是分析。右脑与知觉和空间有关,艺术的,综合的,整体的几何,空间鉴别力。

感性灵感思维的情感性。 创意写作的艺术也是情感深化与推进过程。“艺术就是感情”(罗丹)司汤达说:“在热情的激昂中,灵魂的火焰,才有足够的力量,把造成天才的各种材料融合于一炉。”艺术灵魂离不开情感推动。

马克思《致燕妮》:“燕妮啊,欢笑吧/你也许要惊奇,为什么我的诗篇都用统一的标题《致燕妮》?/世界上唯有你呀,是我灵魂的源泉……”

宗白华回忆1921年冬夜,在一位师长处罗曼蒂克的夜晚,舞散,人回,因为某一种柔情的萦绕,并开始了写诗的冲动,许久,他被一种创造情调占有着。无论是黄昏散步,星夜默坐,时常仿佛听见耳边有一些无名的音调,把握不住而呼之欲出。……《流云小诗》就在这样的心情中写出的。[22]

其三、创意写作才能与灵感直觉思维机制相类似。 歌德谈话录中说过:真正的诗人生来就对世界有认识,无须有很多经验和感性接触就可进行描绘。他说自己写《葛茨·冯·伯利欣根》时才二十二岁,十年后,他对自己的描绘真实感到惊讶。“我显然没有见过或经历过这部剧本的人物情节。所以我是通过一种预感才认识到剧中丰富多彩的人物情境的。”[23]35

歌德还谈到拜伦,说他可以凭预感去描绘。他认为只有写作对象与本人性格有某些类似,预感才可以起作用。他说拜伦的才能在掌握外在事物和洞察过去的情境方面,可以比得上莎士比亚。[23]64

这些预感、情绪、洞察、印象呈现在创造活动中经常出现,这就是艺术直觉。

直觉是实现灵感顿悟的重要条件,创造者直觉能力越强,发生灵感顿悟的机会越多。

艺术直觉主要特性是情感性色彩。科学直觉主要特性是认识顿悟。艺术直觉在写作中总是与强烈情感相关联,必定带有情感色彩,具有情感表现形式。

艺术直觉活动的复杂比科学直觉更甚。艺术活动中,情感认识主观性,引起内心体验和外部反映不同,情感反应既可在认识理性阶段,又可发生认识感情阶段。因此,就导致两种特殊的艺术直觉能力。

第一,是理性、情感性、潜意识性融合的艺术直觉。首先,它借助于理性意象的直觉观照功能,省略、压缩有意识的思维操作过程,直接判断事物的性质。其次,借助联系理性意象的情感机制,可将判别结论或成果直接表现出来。

这是超越了无数层次的分析,体验到物的理性内容,情感机制得以工作。只须间接的象征符号,甚至抽象语言符号,情感机制就能越级发生直觉感应艺术模式或特殊的心理结构。

第二类是缺少理性的感性,情感性与非自觉性融合。曹禺回答人们问《雷雨》写作时,他说自己也莫名其妙,回忆起当初提笔的光景:“自己并没有明显的意识到要匡正,讽刺或攻击什么,也许写到后来,隐隐仿佛有一种情感的汹涌的流来推动我。我在发泄着被压抑的愤懑,毁谤着中国的家族和社会。突而起初有了《雷雨》一个模糊的影像的时候,逗起我的兴趣的,只是一两段情节,几个人物。一种复杂而又原始的情绪。”

这种认识感性认识中,作者本没有理解阶段的本质、规律,处在盲目状态,客观事物给人以利害,却造成人的情感倾向性。这是无目的性而合目的性的统一,无理性却有理性的贯会贯通。歌德讲“一般来说,我总是先对描写我的内心世界感到喜悦,然后才认识到外在世界。”[23]34巴尔扎克:“所有的最好的灵感往往来自最为忧愁、最为悲惨的时刻。”

由以上分析来看,创意写作中的思维也是写作秩序化的意识过程,也就是用语言符号,依据一定的思维程序,通过描述和解释文本各个部分与整体间的意识。

写作的思维秩序化,在写作各个阶段都要用到,在感受、认识阶段,写作思维的秩序是指对客体现象与本质之间的联系、规律的发现与揭示;在构思、行文,思维的秩序表现在对客体的价值取向的确立,以及对所表现对象的创造设计。

从这个意义上看来,创意写作在这个过程中,思维的三个层次互相推进:抽象思维搭建创意写作思维运动框架,表象运动建构形象(意象)思维运动审美内核,感兴思维推进创造思维突围境界。这正是写作秩序在总体上是由无序变为有序:无论是主题的确立与展开,还是对文本材料物态化结构化,甚至超越主旨、语言、材料、结构之上的写作哲学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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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etic Characteristics of Thinking Layers in Creative Writing

TAO Tao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Hubei University of Education, Wuhan 430205, China)

Creative writing thinking is an indirect generalization of and a dynamic process of reflecting of the object by the human brain.Therefore writer’s thinking is the rational stage.It reflects the rational analysis and judgment of the object, rational comprehensive cognitive activities and induction, as well as rational deduction.Writer’s thinking activity should be used at the different stages of the writing. Thinking is in the process of the keynote topic extraction, text material selection, and structure arrangement. The art of creative writing is actually the art of thinking. Writing and thinking happen at the same time throughout thinking. The process of writing is also the process of thinking. Writing thinking has its unique layers: abstract thinking sets up framework;image makes up the aesthetic core;sense promotes creative thinking and makes up the dynamic poetic value.

creative writing ; thinking layers;poetic characteristics

I04

A

1674-344X(2017)7-0001-10

2017-06-01

陶 陶(1965-),男,湖北黄冈人,教授,研究方向为写作创作理论、文艺理论与批评。

责任编辑:彭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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