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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参与者”关系与体育暴力

2017-01-18郭正茂高强杨剑

山东体育学院学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观众参与者

郭正茂 高强 杨剑

摘要:哲学人类学的研究方法已经在体育史与体育哲学研究中形成了一定的研究价值。“观众—参与者”关系是体育暴力的一个显著特征,以其为“显著特征”对体育暴力的历史变迁过程进行哲学人类学的分析,梳理从古希腊时期、古罗马—拜占庭时期,到中世纪时期“观众—参与者”关系的变化及其促发的体育暴力表现形式的改变。从中发现体育暴力的历史中存在着历史延续性和历史偶发性,推进了哲学人类学方法在体育哲学中的应用。

关键词:体育暴力;显著特征;体育史;观众;参与者;哲学人类学

中图分类号:G80;G811.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Abstract:The research method of philosophical anthropology has formed certain research value in the study of sport history and sport philosophy. The "observer-player" relationship is a significant feature in sport violence, so this study uses the method of the philosophical anthropology to analyze the historical vicissitude process of sport violence on the basis of this "significant feature". By clearing the changes of the "observer-player" relationship and the changes of the form of sport violence from the ancient Greek period, the ancient Rome- Byzantine period to the Middle Ages, we can find that there are historical continuity and contingency in the history of sport violence, which will promote the use of the method of philosophical anthropology in sport philosophy.

Key words:sport violence; significant feature; history of sport; observer; player; philosophical anthropology

1问题与方法

1.1从体育暴力定义出发的思考

一般认为体育暴力是指在竞技比赛过程中,行为人基于心理作用而实施的身体上、语言上、姿势等几方面不友好的恶意伤害[1-2]。它的发生场域往往在观众与运动员、双方运动员、双方观众之间[3-4]。在这一定义模式下, 就有社会学学者在社会发展、人群心理压力、社会传媒及社会商业化等背景下对体育暴力的形成进行较为宽泛的探讨,致力于分析社会发展的不健康因素[5-6];亦有历史学家以体育暴力史为切入点,认为体育暴力或展现了古代浓厚的原始宗教色彩[7],或映射了当时政治纷争的局面[8]。各色研究皆展示了体育暴力的现实与历史画面,但大多是将体育暴力作为其一个例证材料进行展开。法国体育史学家乔治·维加埃罗(Georges Vigarelle)就曾深刻地指出,以这些方式思考体育中的暴力是一种“体育界之外”的研究[9],将普遍、宽泛意义上的人类暴力等同于体育暴力,直接以研究人类暴力形式的方法研究体育暴力,这一做法极易大而化之,无法区分体育暴力与一般身体暴力之间的关联。

德国社会学家诺贝特·埃利亚斯(Norbert Elias)在其著作《体育与文明:一种受控的暴力》[10]一书中对体育暴力新的定义与探讨方式形成了对上述定义方式的反思。埃里亚斯另辟蹊径,认为体育是对人类身体暴力的一种控制,其本身便是一种暴力形式。在埃利亚斯看来,体育暴力是对人类身体暴力进行控制的一种暴力形式。随着政治制度的变迁,体育规则、场地等条件的变化,体育暴力呈现出不同的控制手段、方式和暴力程度。可以说,埃利亚斯笔下的体育暴力是一种从“体育界之内”进行定义的产物。

在埃里亚斯定义的引导下,形成了体育暴力定义由“体育界之外”向“体育界之内”的转向,引发了研究体育暴力历史发展方式的方法思考。

1.2哲学人类学的进路与“观众—参与者”关系的介入

出于埃利亚斯对体育暴力定义形成的反思,思考一种能够进入体育暴力自身进行分析的方法势在必行,而当代国内学者对哲学人类学方法在体育中的应用已在这类问题中做出了积极的尝试。哲学人类学的理论与方法源于舍勒(chelex)与兰德曼(Luckmann)的工作,有着较为冗长和抽象的分析和说理[11],本文不作赘述,而它在体育研究中所秉承的思路是:不试图穷尽有关体育的所有特征,也不去刻意确定、定义体育的“本质属性”[12],而去寻找、描绘体育的“显著的”“必不可少”的特征在历史过程中的变迁[11]。

在哲学人类学方法的引导下,寻找属于体育暴力的显著特征是展开其分析的先导。心理学及体育心理学的相关研究已展示了体育暴力形成的内在“显著特征”及“必不可少”的条件,即体育暴力产生于心理变化所导致的赛场行为的变化。梅尔的“挫折—攻击”理论已对这一体育暴力的“心理—行为”模式进行了阐释,认为参与者受到情绪波动时,容易产生攻击性的暴力行为[14-16]。这就可以解释运动员个体和个体间产生暴力的因由。而心理学家米勒和勒庞则对“心理—行为”模式进行了推进,认为体育暴力其实来源于“群体心理”,正是观众等外在环境因素才使赛场挫折和情绪波动强化且催生暴力行为[5,17-18]。从“挫折—攻击”理论到“群体心理学”的推进可以发现,以“群体心理”角度解释体育暴力是以一个更为宽泛的视角对体育暴力的“心理—行为”模式进行解释,同时也涵盖了运动员个体和个体间体育暴力产生的因素。基于本文的哲学人类学考察方式,“心理—行为”模式需要在历史层面上找到具体的对象才能得以展开,所以“观众—参与者”关系便成为“心理—行为”模式在哲学人类学研究视角下的转型。

“观众—参与者”关系首先呈现在体育暴力形成的基始——情感宣泄之中。这种宣泄是有着两个指向:从观众对参与者影响这一维度, 观众并不是消极地观赏比赛,观众与运动员之间的情感和行为存在着一种交流,这种交流通过观众的评论、呐喊、鼓掌等外在行为,通过运动员的精湛技艺、攻防的不断转换、高潮的迭起等相互影响着。运动员从观众的呐喊助威中汲取了巨大的精神力量,犹如服了一剂兴奋药,甚至在观众强烈的情感作用下,忘却了原定的战术,表现出异常的“勇猛”,犯规激增,侵犯性抑制作用减弱,从而埋下暴力的种子。观众则从运动员的行为中获得一种满足,更起劲地为运动员加油助威,甚至达到忘我的境地,情感任意倾泻,纵溺于情感释放之中,并且互相感染,造成‘集体无意识[5];而从参与者到观众维度,埃利亚斯在《体育与暴力》一文中认为“体育比赛的结束或者胜利的那一刻只能带来太短暂的愉悦,只有通过比赛的(时间)延续、(场面)扩大,比赛情节的跌宕起伏,以及比赛本身的紧张程度,这种愉悦和激情才能被强化”[19]。他文中的“激情与愉悦”属于观众层面,是由参与者的竞技行为引发的,而这种情绪又能反过来影响参与者,相互促发,形成体育暴力孕育的温床。在情感层面上将“观众—参与者”与体育暴力的形成进行契合无疑是极具启发意义,可以将体育暴力中的“心理—行为”模式落实成为其中一个“显著的”、在某种程度上“必不可少的”特征,为哲学人类学的展开,进而深入体育暴力的历史形成了研究契机。

1.3研究对象、目的、理论与方法

以哲学人类学的理论基础与方法论研究古希腊、古罗马—拜占庭、中世纪三个时代的体育暴力,探索“观众—参与者”关系变化与体育暴力历史变迁方式之间的关联。主要采用文献资料法,通过“体育暴力”“古希腊”“古罗马”“古代奥运会”“哲学人类学”“角斗士”“中世纪”“骑士体育”等关键词在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中国知网、EBCO体育学全文学术资料检索平台、JOR数据库、AGE数据库、Persée数据库进行文献查阅,文献迄止年限为1967年至2013年,总计查阅文献95篇,参考文献36篇。

2从古希腊到中世纪:“观众—参与者”关系变迁与体育暴力的历史呈现

2.1古希腊时代:“观众—参与者”之间的概念分化与体育暴力的历史呈现

古希腊时代体育作为一项重要的社会机制,同时存在着其崇高性和世俗性。在崇高性意义上,古希腊有着独特的多神教信仰,形成了多种形式的祭祀活动,涵盖音乐、戏剧、诗歌等等,其中体育竞技也是祭祀的一种重要形式,几乎所有的比赛场地和观众席都设在靠近祭祀的场所。正如古希腊人创立了奥林匹克运动会,这是献给万神之主宙斯的祭祀活动。在世俗性意义上,古希腊的体育竞技既是公民在身体层面上成人的必要训练[20],同时也是在心智层面上成人的必经过程,通过参与、观看竞技比赛会形成“健全的精神寓于健康的身体”这一理念。但是这一充满了宗教神圣性、成人教育世俗性,甚至说充满社会“正能量”的竞技运动会缘何与血腥的体育暴力行为相伴而生,却是值得深思的。“观众—参与者”之间首先在古希腊时代形成概念层面上的分化则为这一深思打开了逻辑和历史的起点。

从原初的概念角度出发,“观众”与“参与者”之间的概念分化不甚明了。“‘观众这一术语的最初含义是指竞争者和观众为一个整体。在古希腊竞赛中的‘观众一词可读作‘参与者,‘观众即参与者,参与者即观众。假如失去观众,那么就不会有运动员参加竞技比赛”[21],所以在古代奥运动会中观众和参赛者都没有严格的界限。而在之后,观众与参与者的整合体中形成了概念上的分化,参与者一维首先发生了主要的变化,将观众排除在参与者之外:针对参与者,古奥运会的参赛资格有了明显的限制,只有具有古希腊血统和自由民身份的男子才可以参加;再者在公元5世纪,形成了“受到专门供食和职业训练,远离一般公民生活的”[22]赏金猎人,即今天意义上的职业运动员。而在观众身份上也开始变得复杂,包括政界官员、商人、知识名流、妇女、儿童、奴隶,还有下等人和一些平民百姓。而且,为了容纳来自四面八方的大量观众,很多竞技场馆都设有数量庞大的观众席,供观众观看时使用。在古希腊时期,城邦众多及城邦间战争的此起彼伏,导致了参与者具有比较明显的地域政治色彩和倾向性,参与者的胜负极大影响着观众,如“古代奥运会的参赛者从一种纯粹的愉悦之意,逐渐地过渡到一种在世俗力量潜移默化下的竞赛”[23],“热情的观众并不是以单纯的竞技目的或不偏不倚的态度来观看比赛的。几乎每一个观众都把自己认同为某一参赛者——其原因也许是家庭的联系、种族的归属、乡土的认同,还有个人的爱好”[21]。

随着观众与参与之间形成概念层面上的分化,体育暴力也得到了相应的历史呈现。早期,古希腊的拳击比赛限制很少,开始的时候只有两条规则:不准抓对方眼睛,不准用嘴咬。比赛过程相当残酷:各种招数都可以用,可以故意让对方脱臼、骨折,不分重量级别,直到一方倒下或者一方认输为止。比赛结束后,拳手往往都面目全非。但是随着竞技参与者的身份发生转变,观众与参与者之间的距离开始拉开,对竞技行为有了更为精致的规划,追求暴力的因素得到一定的控制。首先,参与者更多的是社会上层青年,所以竞技行为逐渐与青年的教育行为相关,与个人的心智培养相关,与城邦的荣誉相关[24];其次,竞技行为更多地在竞技场中发生,而且形成了规则上的一定改变,如到公元前496年,拳击比赛的规则有了一些变化:不能拉住对方长时间不放。所以在这一时期,随着观众与参与者在概念层面上的分化,体育中的身体暴力因素逐渐受到了规则、场地、参赛人员的控制,一种在埃利亚斯理论意义下的受控的暴力,才得以脱离身体暴力的范畴,形成了体育暴力。

但是这一时期的体育暴力在表现形式上与早期的身体暴力形式有着极大的相似,规则与血腥程度方面的控制仍然是不力的,如在古希腊时代,搏击比赛中可以大量运用现代搏击中所禁止的动作以及攻击对手的要害部位[25],这点甚至在之后的体育暴力中得到了强化。

2.2古罗马—拜占庭时代:“观众—参与者”关系的翻转

恩格斯曾说:“没有希腊就没有罗马,没有罗马就没有近代欧洲[26]。”所以古罗马时代与古希腊时代和之后的欧洲历史有着显而易见的承继关系。古希腊体育之中的某些元素在古罗马时代既有继承,又有改变。这使古罗马时代的“观众—参与者”之间的关系既有了希腊遗风,又形成了新的形式,而在古罗马与中世纪之间的拜占庭帝国则是充分展现了这种转变,所以在这一阶段将“古罗马—拜占庭”并提。

“古罗马—拜占庭”时代,首先依旧继承了体育作为宗教祭祀行为的特征,但是其中政治特征已有后来居上的趋势,且已经孕育着明显的娱乐性[7,27],这点直接显现在该时代的“观众—参与者”关系上,改变了古希腊时代“观众—参与者”关系中“参与者”主导的局面,形成了两者关系的翻转,“观众”因素开始极大地影响“参与者”的行为表现和比赛方式,并使体育暴力的呈现形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其中极具特征意义的是古罗马时代的角斗士运动和拜占庭时期的竞技活动。

首先重新思考古罗马角斗士运动中的“观众—参与者”关系为体育暴力的形式带来的转变。虽然众多学者较为熟悉的都是角斗士运动的血腥特征,如“无论是奴隶士之间的残杀,还是角斗士和猛兽的搏斗,结果总是角斗士鲜血淋淳,倒地毙命”[26]之类描述不绝于耳。需要注意的是,虽然这一时期会较大地体现暴力的血腥程度,但是观众群体的改变与对参与者的影响已经与日俱增,主要体现在体育中政治性的增加和规则层面上的改变。在竞技场上,角斗士是观众(公民)参加行使国家权力的中介,观看角斗竞技表演“满足了民众渴求‘参政议政的权力欲,格斗中民众也参加行使对罪人和骗子的审判权”[8]。观众是决定角斗士生死大权的主宰者,“在古罗马,观众甚至可以影响某些参赛人员的命运:在观看角斗士比赛时,对于失败者,观众举手表示宽恕他,或者用手指指地要求处死他。主席通常屈从于观众的意志,决定将失败者驱逐出场或赐他一死”[28]。观众对角斗士的利用与角斗士对观众的依赖之间的双重关系,导致观众与参与者(角斗士)之间力量关系实现了翻转。从表面上看,虽然角斗士运动有着浓重的血腥性,但是观众影响力的增加却为体育中身体暴力增加了更多桎梏,这在拜占庭帝国时期表现得更为突出。

受制于体育史研究的历史观因由,对拜占庭体育的研究一直处于体育史研究的边缘[29-30],所以关于它的研究较为碎片化,但是其中透露出的对观众与参与者之间的描述却是形成体育暴力历史变迁的重要环节。在“观众—参与者”关系中的从“政治化”到“去政治化”的历史过程对体育暴力的历史变迁极具影响作用。拜占庭体育秉承古希腊与古罗马时代的遗风,宗教祭祀性与政治性仍然占据其主体,竞技场很大程度上成为了一种政治意愿表达的场所。由于在拜占庭帝国时代由白、红、绿、蓝四种颜色为代表的党派占据政治舞台主体,拜占庭的体育比赛几乎是党派之间的政治对抗。这种政治角力直接催生了公元532年的“尼卡党争”,一如当代体育暴力的雏形。但是随着政治舞台的转移,竞技场失去了其突出的政治性,而更多地注重技艺和娱乐性。所以在拜占庭体育“去政治化”后,技艺因素与娱乐因素成为主导,所以在这个时代“观众的意愿凌驾在运动员之上”甚至在这个时期,某些特殊的观众还能根据自己的意愿改变比赛的规则与日程[31]。

足见,在“古罗马—拜占庭”时代,“观众—参与者”之间的关系一改之前参与者主导的境况,形成了观众主导的局面。所以在这一时期的体育暴力虽然依然存在一定的血腥程度,但是已经改变了在古希腊时代仅仅受到外在的场地、规则、参赛人员等表层上的控制。“观众—参与者”关系的翻转,在观众层面上所带来的政治性、娱乐偏好等因素已然深深地带入了体育暴力的内部,使体育中身体暴力的内外受控机制逐渐成型。

2.3中世纪时代:“观众—参与者”关系的重构

从历史纪年来看,中世纪是古典社会(古希腊罗马及拜占庭时代)与现代社会的中间时代,但是“对于中世纪,学者总是毁誉不一”[32]。在其中作为“中世纪之花”的骑士是欧洲中世纪特殊的产物,“是当时唯一的武力阶层”[33],而“骑士体育是欧洲中世纪唯一被基督教教会允许的体育形式”[34],是教会维护其统治的政治工具。所以在体育史研究中,中世纪骑士制度和与之相契合的骑士比武大赛就备受关注,而在其间发生的“观众—参与者”关系的转变形成了那个时代体育暴力的特定呈现形式,也为现代体育中体育暴力的呈现奠定了基础。

中世纪生产方式与土地制度的变更,在比武中“观众—参与者”关系悄然实现了重构。在参与者层面上,骑士与封建领主的关系属于从属关系,为领主服务,但是骑士也属于贵族阶级的一分子,已然不似古罗马时期角斗士近乎奴隶的身份。在观众层面上,主要是封建领主、民众、贵妇人。观众与参与者之间有着更为密切甚至互为促进的关系。以下一段描述最能体现这种观众与骑士之间的关系。“在骑士比武大会当中,许多贵妇人都被安排在显要的位置,为骑士的英勇表现助阵……贵妇人在比赛当中,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心中骑士的喜爱和支持,向他们抛丝巾、手绢之物以示爱慕之情……其实比武大会给骑士和贵妇人之间的接触创造了条件,成了骑士追求爱情,崇媚贵妇的最好场所。通过比武大会,把自己最勇敢的一面展示给自己心中最完美的女人,获得她的青睐,这也是许多骑士参加比赛的动力之一”[34]。骑士与贵妇的传说为人称道,但更为深层的是骑士比武运动已经不再是一个追求比赛胜负,而是实现了一种社会交往、社会地位显现的方式。在这一转变的催动下,不仅仅是作为从属的骑士,甚至作为统治者的封建领主也乐于参加比武活动。而这个历史过程催生的结果便是参与者逐渐在“观众—参与者”关系层面上占据了主导,实现了两者关系的重构,直接形成了体育暴力呈现形式的转变。

出于中世纪时期骑士比武活动中“观众—参与者”之间关系的改变,技艺的呈现、优雅仪表的展示逐渐取代了血腥打斗。在公元11世纪到16世纪初,比武大多只在两个骑士之间进行,规则简单,几乎没有限制,类似一场真正的战争。如1559年亨利二世在比武中受伤致死,1517年瓦拉多利德马上长枪比武引发的聚众斗殴等。随后,在16世纪中期后比赛规则逐渐完善,参赛人数、形式、装备受到限制。在17世纪之后,达到骑士体育的鼎盛时期,此时比武大会已经演变成一场观赏性与娱乐性并存的盛典。如马上长枪比武的变化就是一条清晰的历史线索。16世纪早期大量致伤、致死事件的马上比武运动已经被新的比赛形式——“穿圆环竞技和击木靶比武”取代,取消了“正面交锋”,更强调“灵巧与敏捷”,更为重要是“在武力和灵巧之上应该结合优雅、风度、某种彰显礼仪的特定方式”[35]。

可见在这一时期,“观众—参与者”关系的重构形成了体育暴力展示形式的变化。当参与者逐渐成为这一关系的主导后,体育暴力不仅仅受制于规则、场地与参与者身份,礼仪、技巧也逐渐渗透于竞技行为之中,制约着体育中身体暴力形式的展现。

3对体育暴力本质和研究方法论的思考

以哲学人类学的方法分离出体育暴力中存在的“观众—参与者”关系,并贯彻在体育史中,所希望实现的首先是形成对体育暴力研究的一定反思,其次是对哲学人类学方法应用的总结和发展。

3.1基于体育暴力本质的“血腥性”思考

在众多有关体育暴力的研究中,“血腥性”“血腥程度”往往是关注的焦点和重心,甚至被理解为体育暴力的核心所在。从表面上看,在不同的时期体育比赛中都会呈现出一定的“血腥性”,即便在高度文明的现代社会,体育比赛中的“血腥性”也偶有发生,其程度甚至不逊于古典时代。而正如埃利亚斯所说“对暴力的约束并不是‘文明民族的优越本性,不是他们种族性的永恒特征,而是特定社会发展形态的一些方面,是对暴力手段的形形色色但稳定的社会控制和相应的良知形成的结果”[36]。从埃利亚斯对体育暴力的定义——在体育中受控的身体暴力——出发,以“观众—参与者”关系变迁维度进行哲学人类学梳理后,则能发现“血腥性”只是体育中身体暴力受制因素缺乏后的一种表现,而非体育暴力的本质体现。体育暴力更多地展现为不同时代、多种因素对身体暴力的控制和制约。

3.2哲学人类学方法的应用与发展

在体育哲学研究中,哲学人类学方法已经为探究“体育”概念的界定、体育史学问题的争议提出了新的视角和研究的方法[10]。在本文中以哲学人类学的方法对蕴含在体育暴力表象深处的“观众—参与者”关系进行揭示,一来能破解蕴含在体育暴力研究中的些许误读,形成历史性的解读,二来也能形成研究方法上的推进与发展。

3.2.1体育暴力历史延续性与历史偶然性的揭示

以“观众—参与者”关系为特征考察体育暴力的历史,所形成的不同于简单的历史梳理而更为重要的是发现了在历史之中存在的必然性与偶然性。从古希腊至古罗马到中世纪的历史发展中,“观众—参与者”之间存在着形成与发展的历史过程,而每个阶段都会触发体育暴力形式的转变。在这一历史转变过程中则清晰地凸显出历史延续性与偶发性成分:对体育中身体暴力进行外部的控制——规则、场地、参与者身份限制和内部控制——礼仪、技巧等控制的逐渐拓展、加深是历史的延续;而体育暴力中血腥性的显现则是偶发的,这些认识是简单历史事件梳理所不能实现的。从而也能实现更为直接的实践价值,即观众与参与者之间的关联方式是形成体育暴力发生的一个关键因素,如改变观众与参与者之间的关联方式,以及参与者暴力的表现方式来消弭其血腥性危险。

3.2.2从抽象体育概念到具体体育现象:哲学人类学方法的拓展

在加深对体育暴力这一体育现象认识的基础上,将体育暴力置于哲学人类学方法之下更是一种对哲学人类学方法的积极拓展与尝试。目前哲学人类学在哲学层面与体育哲学层面的应用中大多针对的是较为抽象和普遍的概念,如“人”“体育”等,所选择的“显著特征”之间也不存在较为清晰明确的历史关联,如“身体”“技艺”等。而本文则是从抽象的概念转向了具体的体育现象——体育暴力,不仅仅试图实现研究对象上的拓展,更意旨于实现哲学人类学方法的推进,即通过对“显著特征”内部关系历史变迁的分析实现对具体现象的分析。

4结论

体育暴力既非一个一成不变的固有概念,又非一个古今一致的社会现象,而是在不同的历史、社会背景下发生着或被包容、或被贬斥的过程,而“观众—参与者”关系的变动恰是参悟其中变化机理的理论钥匙,同时形成着对体育暴力的重新理解和方法论上的改变。

首先以哲学人类学的方法讨论“观众—参与者”关系与体育暴力历史变迁过程之间的关联,一方面可以拓展、加深对体育暴力的认识,将体育暴力的种种表现都置于历史文化变迁史的背景下进行考察,以祛除遮蔽其上的认识误区,进而解读不同历史文化背景对体育暴力乃至体育现象的赋值过程;另一方面,作为一种方法论的尝试,哲学人类学方法论的指导为体育中种种抽象的概念赋予鲜活的历史形象,使体育哲学的思辨与体育史学的考据能更好地结合,为形成“新知”奠定复合型的理论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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