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特雷弗·诺顿+高天羽

公路上的规矩都是从传统中产生的。一般人总是喜欢在道路中间驾驶，在英国，对面有车时就开到左边。之所以会如此，据说是为了方便右撇子车夫在受到对面车夫的袭击时保护自己。而在欧洲大陆，车夫都坐在最左边的马背上，因此他们喜欢将马车驾到右侧，以免车厢和对面的马车相撞。

交通堵塞的历史源远流长。朱利乌斯·恺撒就曾禁止白天在罗马的街道上行驶马车。即使是维多利亚时代的城市，街道交汇的地方也是一片混乱，一辆辆马拉的公车、货车和一群群绵羊争夺空间，莽撞的行人也在车辆之间窜来窜去地添乱。

最早的道路交通标识是英国的铁路信号工程师J.P.奈特在1868年发明的，它们安装在国会大厦附近，以保证议员能够安全地穿过马路。一位警察通过一根杠杆操作信号臂板的升降起落。另外还有一张布告通知车夫，说“臂板落下”表示通过路口时要小心，而臂板放平就表示路口的各个方向都要“停车！”

到了夜间则不用臂板，改用一盏挂在杆子顶部的煤气灯亮出红色或者绿色。这盏红绿灯良好地工作了一年，但接着就发生了煤气爆炸，把杆子送上了天，把警察送进了医院。在大众看来，这证明了交通信号比交通还要危险。要再过五十八年，交通灯才会在伦敦的各个十字路口代替警察。

汽车和蹩脚司机的出现使得道路更加混乱。当时还没有驾照考试，但是有蒸汽锅炉协会颁发的驾照。美国城市的车辆越来越多，事故也不断增加。加勒特·摩根目击了一次撞车，有一名儿童身负重伤。他决心为防止车祸做点什么。摩根是农奴的儿子，没有念过多少书，平日靠修理缝纫机维生。然而他却发明了美国最早的交通标识。1914年，俄亥俄州的克利夫兰率先安装了这种交通控制系统。它和奈特的发明很像，也是一个手工操作的臂板系统，不过在摩根的装置上，“停”和“行”的字样都醒目地刷在了臂板上，如果三块显示“停”的臂板都放到了竖直位置，就代表车辆必须一律停驶，让行人通过。到了夜里，它同样会亮起绿灯。没过多久，克利夫兰就给不同路口的标识设置了相同的间隔，以使交通更加顺畅。后来交通灯推广到了全世界，即使在威尼斯，两条运河交叉的地方也安上了交通灯。

1918年，纽约启用了三色交通灯，它们安装在一只竖直的盒子里，和今天十分类似。但那个时候仍然需要一位操作员，他站在路口上空的一个岗亭里控制信号。英国的沃尔夫汉普顿是第一个使用自动交通灯的城市，它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动变色。然而当英国的其他地方都已经采用红/黄/绿信号时，沃尔夫汉普顿却依然顽固地沿用红/绿系统。最后交通部强行命令其修改灯号与全国统一。红灯停，绿灯行，这是世界通用的规范。

车辆一多，路标也需要改进。论这方面的贡献，没人比得上一位名叫珀西·肖的英国修路工人。在肖看来，在蜿蜒无灯的乡间道路上开车夜行是十分危险的。一个漆黑的夜晚，他发现前面的道路上亮起了两盏“绿灯”。到近处一看，原来是一只猫的两只眼睛。和所有夜行捕食者一样，猫的视网膜也极能反光，以此增加夜视能力。肖看见的就是由猫眼反射的车头灯。他不仅看见了一只猫，他也看见了一个机会。

他发明了一种反光钉，以“猫眼”的名字推向市场，它在面向车流的方向有两块彼此紧挨的闪光大理石，它们包裹在一层坚硬的橡胶壳中，部分嵌入路面，安装在道路的中间或者边缘位置。无论夜色多么黑暗，只要有了“猫眼”的指引，司机就再也不会迷路了。喜剧演员肯·多德说过，要是当初那只猫儿面朝的是另一个方向，肖发明的就是卷笔刀了。

这个发明最巧妙的部分是橡胶壳前部的那道窄槽，它有收集雨水的功能，每次有车辆驶过，就会溅出水花，把反光带清洗一遍。1946年，英国交通部买下了数百万只反光钉，安装在了全国的各条小路上。肖自称他每只反光钉只收了四分之一便士，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成了百万富翁。不过他除了购入一辆劳斯莱斯，仍然过着简朴的生活，他喜欢一边和老朋友闲聊，一边享用着一品脱啤酒和包在纸袋子里的炸鱼薯条。

铁路系统无需反光钉，因为火车不会开到铁路外面，但是铁路事故也是历来不断的，当年史蒂芬生的“火箭号”就曾撞倒一位政治领袖，使他在几小时后死亡。机车驾驶员不可能调转车头避开事故，也不可能突然刹住机车，因此火车需要一个外部的控制系统。起初，铁路公司在每隔一英里的铁道上都驻扎了一名“铁路警察”。他们需要日夜警惕，每当火车来临，他们就要用打手语、摇晃提灯或者在杆子上升旗的方式，告诉司机前方的线路是否通畅。铁路实行的是时间间隔管理，需要所有的火车谨守时刻表，并保持相同的车速。如果一列火车驶来之前的10分钟内已经有一列火车通过，那么为了防止撞击，那些“警察”就要将后面的这列火车截停。如果有火车因为故障停在了铁路上，他还要沿着铁路奔跑到一英里之前的那个哨所，通知那里的警察截停下一班车。问题是，如果他真的需要截停下一班车，那么他难道不该再跑到更前面的哨所，去通知那里的警察吗？如果出现那样的突发情况，铁道上就必须燃起烽火，一次大的烽火还会烧掉枕木。

这显然是一个古怪的系统。在这个系统中，铁路沿线上的重要地点都必须设置固定的信号，好告诉司机是继续前行还是就地停车。19世纪40年代，铁路公司开始采用这样的信号，但它们不是每一个都清晰的。列车驶近雷丁站时会看见一只悬挂的圆球，表示可以安全通过。可是司机们得到的指令是：“如果看不见圆球，就不要通过。”这样含混的信号，难免会发生事故。

1841年，修建伦敦至克罗伊登铁路的工程师C.H.格利高里发明了臂板信号：在一根柱子上装两块臂板，两个方向各装一块。如果臂板双双水平，就表示“危险”；如果向下摆成45度，就表示“谨慎”；如果双双竖直收进了柱子上的凹槽里，就表示“可以通过”。后来它做了简化，只表示“可以通过”和“停车”两种信号。

这时候仍然需要有扳道工操作信号和道岔，将列车引向正轨。到了1856年，扳道工只要扳下一根杠杆就能改变道岔和相应的信号。再后来，一个信号塔就可以控制一个地区的信号了，信号员可以用它来查看自己管理的所有线路。格利高里还发明了一种杜绝信号错误、防止火车相撞的机制。有几家铁路公司启用了电报，以改善工作人员之间的沟通。

有了信号系统，事故本该成为历史，但人总是会犯错的。萨默塞特郡的拉德斯托克镇发生了一次火车迎面相撞的事故，调查发现，事故的原因是电报员在连续工作15个小时之后筋疲力尽，而与他联系的信号员又读不懂电报的指示。1865年，一列火车在肯特郡的斯泰普赫斯特出轨，一头扎进了一条小溪。事发之前，一队修路工人接到命令，要他们在85分钟之内更换一座桥梁的木材，因为接着就会有一列火车通过。但是工头没有查看是否有火车不守时刻表、提前到达的情况。一列运送船客的火车提前到了，工人们没有设立警示标志。火车开到的时候，桥梁已经修复，但是铁路还未重新铺好。查尔斯·狄更斯和他的情人艾伦·特南当时就在车上，他们在撞车中幸免于难，但是大作家的心灵遭到了重创，再也没有恢复过来。有人认为，就是这次事故造成了他在几年之后早逝，也使得《艾德温·德鲁德之谜》的结尾成为一个谜。英国最严重的火车事故发生在苏格兰的格莱特纳，时间是1915年。当时有个信号员不记得自己把火车停在了哪里，虽然从他的信号塔望出去就可以看见那列火车的整个车身。这个疏忽的结果是三列火车连环相撞。

铁路公司用了四十年的时间，才抛弃了用显然无效的时间间隔制来预防火车相撞的做法。1889年的《铁道规制法案》建议改用三种措施：锁定、限制和刹车。“锁定”规定了信号必须与道岔的设置相一致；“限制”规定了在一段铁轨上只能行驶一列火车；“刹车”则呼吁在所有旅客车厢内安装自动刹车系统。前两项措施得到了迅速采纳，第三项却一直到20世纪40年代才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