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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语文老师

2016-09-10涂怀章

文学教育 2016年10期
关键词:作文语文老师

涂怀章,著名文学教育家。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1992年起任湖北大学文学院教授、文艺学科带头人。享受國务院特殊津贴,被授予"湖北省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称号。曾任中国写作学会副会长、湖北省写作学会会长,湖北省文艺理论家协会副主席,武汉作家协会副主席。主要著作有专著《报告文学概论》、《散文创作技巧论》、《碧野的创作道路》,传记《陈潭秋的故事》,文集《彩色思路》,散文诗集《黄鹤楼的传说》(中、英、日三种文字)。也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评论。主编有《中国实用写作全书》、《新写作教程》等。

一个人,如果从小学读到大学,语文老师一定少不了:几位,十几位,甚至更多。但是,倘若历经数十年,让学生老了还铭记在心的,可能不多,除非他们之间发生过不寻常的故事。

在我的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有“四个半”语文老师。所谓“半个”,绝非不称职,恰恰相反,很优秀,只是他的编制不在“语文组”。

我的小学时代,处在上世纪中叶,可谓“初级阶段”的“初级”,家里贫困,频繁迁徙,不断辍学,换的老师多。粗略计算,语文老师不少于12位。然而,只有一人,因为一句话,永久矗立在我心间。我记得他姓王,身材高,年轻,戴一顶有护耳的蓝色棉军帽,面容清癯。一次布置作文,他声情并茂地朗读报纸新闻:某山乡,一位姓吴的老师跳进河里,双手托起一个落水少年,学生得救而自己却被激流卷走。老师望着泪眼盈盈的我们,要求写一篇感想。发作文本的时候,他说:“你写得好,如果投到少年报,都可以发表了。”我没有流露出狂喜,但我的内心被震撼。那年我10岁,读四年级上学期,因为掉课太多,刚转到外祖母家附近的区镇小学临时借读。我不懂如何投稿,但我知道,老师是说我的作文可以印上报纸让人阅读。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在我的小心灵中是神圣的。从那一刻起,我内心里无比自豪,不仅对语文课和作文产生了浓烈兴趣,做其他事情也劲头十足。之前,我在偏远乡村没学过数学,这里有老师要给我补课,我一点信心都没有。现在我想,既然语文老师肯定了我,那么我的数学也不应差到哪里去。我变得勤奋起来,进步果然不慢。后来多少年,我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立刻想起这位语文老师的话。他是第一个鼓舞我的老师,给了我很高的起点。就是那句话,多年滋润着我的精神,充实着我的人生,成为恒久的动力。它昭示一条真理:教育者最出色的本领,就是使受教育者获得持久的自信。

初中阶段,我同样经历了多位语文老师。虽然,他们大都在岁月的雨雾中逐渐身影朦胧,但有一人的形象却异常鲜明。那是一位转业军人,中年,个子不高,身体结实,爱穿军裤,一口湖南方言。先教了一学期数学,接着担任班主任,改教语文,讲课生动。仅这一点就令我特别佩服。至今我还记得,有篇课文的故事发生在前苏联:一个少年划着小舢板替父亲夜巡航道,发现航标灯的红色玻璃被风浪打碎。他急中生智,取下红领巾罩在灯上,冒着生命危险守护航标,使航船避免了巨大危险。语文老师绘声绘色地渲染黑夜暴风雨袭击大江的氛围,用高度尖厉的乡音,呼唤跟激流搏斗的小主人公:“艾戈尔卡——”,“艾戈尔卡——”,那声音,那姿态,至今清晰地留在我脑海里。当时,我和同学们完全沉浸在课文所描绘的情景中,对爱祖国、爱人民的少年英雄钦佩得五体投地。我发现语文老师人很和蔼,倍感可亲,听他的课就像夏天在清凉的溪水中畅游,惬意极了。然而不久发生了变化,不知他受到啥刺激,脾气变得暴躁。一天早饭后,我走到教室门前,看见一位姓孙的同学向他请教什么问题,他突然大吼道:你像什么话?一身新衣服,居然还申请助学金?我被吓了一跳,迅速瞥了孙同学一眼。他确实穿了新的罩衣,但是,是极劣质的土布做的,早晨的阳光照在染成灰色的粗布纹上,非常难看。我知道,那种布价格极低,粗糙刺眼,一般孩子嫌丑是不愿穿的。这不正说明他应该获得贫困补助吗?我脑子里正替孙同学委屈,没想到接下来发生一幕,让我惊心动魄,如坠万丈深渊。

孙同学大声哭了。一边急得跺脚,一边呼喊,黑红的布满雀斑的脸上,显出极度绝望的神情,声音凄厉:哎哟,天啊……像是遭到雷击而发疯的孩子。仅仅几秒钟,迅速撕开前襟,三把两下将灰布罩衣脱掉,扔在地上,一个令人震惊的形象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他里面的棉袄和裤子,布满大小窟窿,到处翻露着白色棉絮。毫不夸张地说,完完全全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他原本用一身粗布掩饰着自己的困窘,在受到心中敬佩的语文老师、班主任的冤枉斥责后,一时急得不知如何辩解,不得不当场剥下那点可怜的人身尊严。围观的学生很多,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心里感到一阵刺疼。我不敢设想,如果他不用廉价的土布粗衣遮掩自己,干脆以乞丐的状态坐在课堂,会是什么情景?我突然对语文老师产生了反感。我想,接下来,如果他以班主任和老师的身份压制对方,哪怕再批评孙同学一句,我就要打抱不平,跟他理论理论。但是,接下来,出现了更奇怪的场面。

语文老师完全傻了,仿佛停止了呼吸,变成一座雕塑。孙同学不再啼哭,好像痴呆了,泪眼婆娑地望着老师。两人距离不到三米,互相凝视着啥也不说。所有人把目光投向语文老师,眼前事件的突然逆转,使他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以他的学识,他的威望,刚刚遭遇的尴尬,他会说什么?如何发作?全场鸦雀无声,静静地等待。然而,语文老师没有开口。大约对峙了两分钟,他抬头望望初冬的阳光,看看身边小路的石阶,一步一步后退,直退到一个土台下面,转身朝校务室默默走去。望着他的背影,我产生了复杂的感情。不管什么原因,他一时冲动伤害了学生。当事实真相突然摆在面前,权威的谴责被证实为明显的冤屈,他等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也许太过惊异,一时反应不过来;也许突遇尴尬,被弄得不知所措。从道义上说,他的形象大大受损,面子上实在下不来。但他没有恼羞成怒,没利用权力和身份强词夺理、文过饰非;没有婉转解释、开脱责任;也没有见风使舵、转移话题。场境极其难堪,他控制住常人难免的自我护短情绪,选择了服从内心的良知和理智,无声地承担过失,中止错误,默默撤离现场。过后,孙同学没有再受到任何一点批评,更没有被取消贫困补助。直感告诉我,这位老师性格倔强,但是个老实人、正派人,态度很真实。多年后,特别经历了历史上一些“运动”,看到有人给蒙冤者平反时,还要盛气地说:现在落实政策是对的,当初处理你也是对的……我立刻就会怀念起那位语文老师来。在事实和真理面前绝不花言巧语自我护短,发现错误立即止步。那,需要多么纯正的人品和伟大的心理素养啊!

高中时代,我的故乡走上教育发展新台阶。由“第一初级中学”升格的县内唯一高中,调来各地初中的“尖子老师”。让我意外惊喜的是,新来的语文老师中有一位知名度很高的先生,早就和我熟识。说来有趣,一年前,全县中、小学举行诗歌朗诵竞赛,选出5名获奖者赴地区参赛,其中仅有的男老师是他,唯一的男学生是我。领奖台上,我认识了来自二中的语文老师郑楚文先生。他中等身材,高平头,一对剑眉,目光灼灼。那神态,让我立刻想起鲁迅先生的画像。初赛之时,人多闹嚷,互不注意。到了地区赛场,我才认真听了郑先生的朗诵。那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酷似中央广播电台男主持人的低音播出,深沉的思想和激情澎湃而来,引得听众无限倾慕和内心共鸣,爆发出海潮般的掌声。郑老师再次获奖,被推举为赴省参赛选手,并受命准备在省城作“当地人如何学普通话”的典型发言。连续五天,除了比赛和小组讨论,其余时间他和我待在简陋的招待所。老师平易和蔼,学识渊博,谈吐不凡。那年我15岁,见到这样的长者,心底格外敬佩。散会前夕,夜半寒潮骤至,一时无法联系上服务员。老师先把他的毛衣加盖在我身上,后来干脆将两床夹被叠在一起,和我共睡一床。一切来得那么自然,他把慈父般的关爱给了一个刚刚认识的异校学生,怎不令人身心同暖!临别时,我感慨地说:您要是我的语文老师多好啊!谁能料到,仅隔一年,愿望真的实现,简直太神奇了!

我和郑先生的重逢,也有點传奇色彩。一个星期天下午,学校附近有人围住干涸的野湖议论,湖底有鱼,但天冷泥黑,不敢下脚。我和几个同学从校外归来,站在旁边看热闹。忽然,有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走来,一声不吭地脱下长裤,用水草系住两条裤腿,毫不犹豫地跳下淤泥,抓了鱼就装进裤腿。于是,很多人模仿,下水抓鱼。谁这么勇敢?新来的老师……,上岸后,我们互相认出了对方,他特别高兴,把我领到他的平房宿舍。老师博学多才,器宇轩昂,什么高层次场合都能侃侃而谈,不卑不亢。却也非常谦逊,绝无“骄”、“娇”二气,质朴得像个道地农民。这也是我喜欢亲近他的缘故。

新老师的到来,适逢一轮教学改革,他的授课带给学生全新的境界。不仅对字词注释清晰,板书工整漂亮,而且授予查阅工具书的方法。经常突破课文范围,引导我们从思维的混淆开始讨论,然后追踪时代、历史、社会、生活事件,不断澄清思考的混乱,一路走得蜿蜒曲折,但有收获感。对重要观点条分缕析,更使我常常超越以往的认识而得到新的领悟。有一学期讲鲁迅杂文,他用许多故事引起学生对鲁迅小说、散文,直至故事新编的兴奋,整整半年,大家课外阅读的心思全都沉醉在鲁迅的艺术世界。美好唤醒兴趣,这使不少同学超出了一般中学生对文学知识的积累。最初,我只知道他擅长讲演、朗诵,后来才了解到老师更写得一手好文章。他说,学语文不要死记华丽辞藻、典故出处,而要训练思考能力,灵活表达感情,学会作文。他分析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历史事件在鲁迅作品中有哪些反映,举办演讲比赛,要求获奖者把讲稿改成文章,出壁报贴在墙上。然后组织语文老师对各班壁报和文章评比,请学校颁发奖状、奖品(笔记本、搪瓷茶缸等)。有一次,他给我的作文《黑色的金子》打了一百分,令我惊讶不已。我深知评分有些过头,一时陷入不安与沉思。那年我16岁,已不像10岁时那么简单。我反复琢磨,老师为什么要如此破格地表扬,把鼓励推到极致?以往,周围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认为作文不可能有满分。我非常清楚,顶多只能说比较好。他这样做,是对我提出了更高要求。接着,他把我的作文推荐给校刊《红花》,并署名写了超过原文三倍篇幅的评论,同时发表。他的文字显示了奔放的天性和独特魄力,本身就是极好的范文。这时有老师告诉我:郑先生常用笔名投稿,发表过不少短评和杂文。又说:只有本身会写的人才能这样打分,如果没有实力,别人会笑话他乱评分的。至此,我领会到这个分数的多重涵义。它不仅决定了我报考文科,而且,有了不辜负一位恩师百分之百的大爱和信任的奋斗动力。也许有人会质疑:说不定,那只是这位当地权威教师一时任性的疯狂举动?不,40年之后,在地区一次教育经验交流会上,他介绍说:“我的方法就是敢打分,打足打够,用大纸抄了贴在墙上……”接着说出我的姓名,回忆他评分的初衷和心路历程。凑巧的是,现场有一位中学领导说,您讲的这个学生,是我大学时代的老师……原来您是祖师爷呀!一时,全场欢呼“祖师爷”,纷纷拱手致敬,老爷子陶醉地笑了——这件事,有人打电话告诉了我。那时他已经退休,在家乡市政协编辑诗刊,发表了大量诗歌,还专门为当年的作文教学作了三首《七绝》。其实,一位本身会写的语文老师,哪怕他不讲课,只要生活在附近,就可能成为学子的榜样。何况,他一直在授课和批改我的作文呢!至今,半个多世纪之后,我还记得他那评论文章的内容,还能背诵出它第一段精美的文字。

好的教育是愉快的、容易获得反应的活动。高中阶段,我被语文老师的魅力所吸引,同时也有非语文老师以辉煌的形象进入心间——那就是数学老师、班主任郑立民先生。顺便说一句,在国家困难时期,两位郑先生都是县内受到政府特殊照顾的高级知识分子,其权威级别是齐名的。后者在当年教学改革中,讲授《代数》、《解析几何》、《三角函数》等课程很有名气,也曾深深吸引我认真听课,把习题做得十分细致,但他主要不是以专业光环照亮我的道路。那时,实行勤工俭学,建土高炉炼钢,砍柴,种地,劳动很多,他起早摸黑地带学生下乡,总是处于疲惫奔波之中。一个隆冬的周末,我患了重感冒,独自睡在校后山坡宿舍。班上同学大都回家或外出了,我高烧两天,在恍惚中抵御孤独。深夜,班主任走进寂静的学生宿舍,手抚我的额头,轻声问了几句,立刻把我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走下山坡。路灯稀疏,光线昏黄,石阶很高,老师背着我走得很艰难。我伏在他背上,感到随时可能会滚下山坡,但我已经没有力气讲话。老师是一位残疾人,早年患病落下后遗症,头颅偏向一侧约15度不能复原,无论上课还是睡觉,只能扭着脖颈痛苦地望着一边。此刻他就侧头斜视路旁,用脚摸索着一级一级的石阶下山,背上压着我百来斤重的身体,每走一步都颤巍巍的。他的喘息深深地刻录在我的心中,至今声犹在耳。那时,我们的校医室在山脚校门旁边,只有一位体育老师兼做医生。郑老师喊开校医的门,要求给我注射退烧针剂,服药,然后又背起我上山。在返回宿舍的路上,我透过他的后颈凝望前面,只见灰蒙蒙的夜空中,晃动着大山的轮廓。我心底跃出一句话:师恩如山!听说我一天没吃饭,他把我放在床上,转身又下山,去离校5里多路的餐馆端来一碗猪肝汤。上山下山,来回四趟,那一夜他走了多少路,流了多少汗啊!其实,老师平时就对学生特别好,比如过中秋节,他用自己的钱买来一篮子月饼,给班上学生每人一个。我们在劳动工地吃得哈哈大笑,却没有人道过一声谢。这回当我头痛欲裂、伏在他脊背上,我的心随他的喘息声起伏时,才深刻体会到无比亲切的伟大情怀。我病好以后,担任了学习委员,负责收发作业本,跟班主任的接触愈加频繁。令我惊奇的是,他是数学老师,却热爱文学。下乡劳动期间,他安排我编油印简报。他亲自刻写领袖诗词、古诗词,字字准确,竟然不需要对照原文。我这才第一次知道,他能背诵大量诗词,心里特别钦敬。回想起来,我对诗歌的喜爱,最早源于这位数学老师的影响。他没要求我主攻他所教的专业,而是鼓励我学习文学,他的根据是:语文老师肯定了我。毕业那年,我开始试着投稿,每见报刊社来信,他就把我叫到宿舍,客气地说:“你看完以后,可以让我看一下吗?”不管是修改建议还是退稿信,我都乐意给他看,他帮我分析成败原因,研究如何耕耘“希望的田野”。他教给我数学,又额外辅导作文,就传授知识而言,他是我的1.5个老师。

从初中到高中毕业,6年内,除了家在县城的个别学生外,绝大多数同学都在学校住读。我家远在40里外的偏僻乡村,不通车船,只能步行,家长从未见过老师,连口头道谢也没有过。多少年后,我一想起来就感到内疚。只是有一年,我听到一个小故事,心里才稍得安慰:那是一个深冬的傍晚,朔风阵阵,眼看就要下雪了。郑老师跋涉在公路旁,十分疲惫。天快黑了,照他那个速度步行,半夜也难到家。这时来了一辆拖拉机,紧紧跟着,贴近他身边行驶。他本能地躲闪、靠边、让路,拖拉机不开快车反而停住。他感到奇怪,驾驶员问他是不是一中的数学老师,表示要把他送回县城。他非常惊奇:你认识我吗?坐进驾驶室后才知道,那个拖拉机手是我的弟弟,因为平时听我讲过很多郑老师关怀学生的故事,偶然望见,里一动,根据头部残疾特征而认出了他。于是,用最朴素的方式替我报谢了一次师恩。

对许多人来说,进入大学就不再有语文课,而我却幸运地听了一年类似的课程。一篇篇散文讲解,每3至4周作文一次,有不下5位老师接力批改和讲评作文,给我难忘的智慧与鼓舞。不过,让我记忆最深的是一位主讲老师的奇葩人生。课讲得生动,有点大腹便便的样子,脚常在讲坛后一踮一踮,颇具幽默感。他对我的作文多次高度评价,大段大段朗读,我对他由衷地尊敬和感谢。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在课堂上“关注”一位年轻助教,背后感叹其“基本功太差”;那助教则在辅导自习时“回敬”,并悄悄搜集对方的“言论”。有一个相当长的时间,他们用双关语“互掐”,让学生咀嚼庸俗的嘲讽。一场政治运动不期而至,主讲老师成了××分子,被开除公职,送农场劳动。“十年风暴”中,他跑回原址,举着标语牌呐喊要平反。他的对手镇守山寨,人马不少,正严阵以待。他被迎头痛击,逃回农场。长夜漫漫,风雨如磐。好不容易熬到“文革”落幕,他随拨乱反正的黎明大潮重返单位。岂料对家仍处于“优势地形”,有更多“小兄弟”簇拥。而他,已过知天命之年,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也许他感到生命有限,来日无多,唯一的出路是“投诚”,于是甘拜对手为主人。多种场合唱赞歌,执鞭随蹬,开始了以生存需要为目的的“归顺”和实用依附。凡“主公”厌恶者,尤其“退下来”或“栽了的”,他敢在大庭上抨击,在广众中嘲弄。逐渐地,他成为说话有底气的“元老”,被安排在主人身边做学术丛刊第二主编。他笑吟吟地撤出教学科研战壕,优哉游哉,很乐意“归顺”后的待遇。只是退休前申报正高职称时,把编印同事的论文填写为“有4部专著”,被评委嗤之以鼻,闪电否决。朋友告诉我,他去世那天,一位老同事哭得很伤心……。也许,人生有不少误会、误判,性格悲剧或命运喜剧的发生不足为奇。但一个“文人相轻”的故事,情节竟会这样发展,如此结尾,实值得研究。有人说“他晚年似乎过得滋润”,有人说“他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作为昔日的学生,我不信他连专著的定义也不懂,听了心里有点痛。说实在的,这位老师对我学习作文有过鼓舞和好的引导作用,我是难忘的。只是,每次忆起他的时候,总会想象他成了长眠者却并不能平静地长眠,悲凉的心绪不禁弥漫开来,挥之不去。

……如今,这些语文老师都已走进历史,遠去了,但他们留给我很多的回忆与怀念。我常常想,从广义来说,每个人都在起着语文老师的作用。即使是学前班的孩子,他的父母、亲属,教其说话,一位邻居、说书的、景点导游、展馆解说员……,只要讲个故事、传说,或介绍一点常识,纠正一个错字……其实,都在参加语文老师的工作。由此我们有理由认为,学校专职的语文老师,对一个学生的成长就更重要了。语文老师能否被学生长久铭记,并不是他严格修养自己的目的。但是,如果他以优秀的形象走进学生的生命,坚守道德和业务高地,确实是非常美好而富有意义的人生,更是对社会涵义丰富的贡献。反之,则会沦为另一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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