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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华:怎样的一次意外,你才能抵达我

2016-07-26Fay

中外书摘 2016年8期
关键词:余秀华诗坛宝贝

Fay

这一场关乎抵达内心的对话,开始于2015年4月初的一个清晨。阳光没那么耀眼,但也足以在春寒料峭的季节里,带来温暖。余秀华像是迎老朋友进门一样,说:“来,你们坐。”

肢体平衡和

语言表达困难

出生时的倒产缺氧,使余秀华的肢体平衡和语言表达变得困难。如果说这影响到了她日后的生活,那也可能只是正常人略带猎奇的猜测。

当她形容走路时摇摇晃晃的感觉,“像是走在高低不平的路面,深一脚浅一脚”“也像喝醉了酒之后,重心不稳”,似乎打开了她与旁人相互感知的一条通道,企图到达的人也正在一脚浅一脚深地接近她的内心。

而铸成这条路的,正是她的诗歌——抽离出感性的表达,忘却经历本身。“写的时候没那么真实,会记起一些东西,现在放下,也就忘了。”

年少时的她,会主动找校长要求上学,校长同意后,她认为那是命运在那个时候的一声耳语,促成了她的心愿。于是爸爸骑着自行车,第一天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去读高中,那是一种“被命运的双手握住的温暖”。

谈及这段她曾在自己博客上写过的经历时,余秀华来回拨弄着她的头发,靠在阳光照进来的座椅上,只说了句:“我真的不记得我写过这些,我好像很习惯这样的表达方法。”

记者:有一段关于你小时候学走路时的描述:学会走路后,拄着拐棍,小朋友笑话拄拐棍不好看,你索性扔掉拐棍自己开始行走。小时候就是这种不服输的性格?

余秀华:人在这个状况下,你要生活,这是一种最基本的态度。不是说我一定要怎么样,这与倔强、精神没有任何关系,要活着你就要去做着。

记者:写字和敲键盘对你来说,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必须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才能进行。为什么一定要去做?

余秀华: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我不敲字,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事做。

记者:一开始有没有想过做更简单一点的事?

余秀华:对我来说,没有比写字更简单的事。但也不算轻松,只是很愿意去做。比如说针线活、打毛衣之类的,根本都不是我干的事,我没有那个耐心也不愿意去做。

记者:写得多的时候,手会难受吗?

余秀华:我从来不让自己写很多字,每天都是固定的量。我也不着急,自己慢慢地去写,带着玩儿的心态。

手机与电脑成了

打破自身限制的武器

《摇摇晃晃的人间》和《月光落在左手上》是余秀华2015年初出版的两本诗集,名字直指肢体的直观感受。前者是走路,后者是写字。她说因为残疾,她的身体束缚住了她的灵魂。

从2009年创作诗歌至今,余秀华写了上千首诗歌。手机与电脑成了她打破自身限制的最佳武器。

如果说对于童年最好的反抗就是长大,那么从19岁便“在非自由恋爱下”嫁作人妇的余秀华,已经过早地完成了从童年到成人的转变。生活还在裹挟着这个女人前行,对于生活的反抗,无非是挣脱现实的束缚。她能想到的,只有不停地创作诗歌,“不写诗怎么办,找不到出口”。

没有笔名,因为太矫情;不写日记,因为没什么意思;钟爱的诗人也并非网上疯传的海子,“因为海子诗中的体悟终归过于年轻”。对于这个有了长年经验的写作者而言,创作更像是她对生活进行的一场复仇,力道精准,爱恨交织。

记者:创作时,是一刹那的表达还是沉淀之后的总结?

余秀华:都是一刹那的。我觉得写东西是越去写就越能写好。因为不写的时候你就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每天都去写,它就慢慢地,自己顺着就出来了,不一定要什么灵感。

记者:灵感不重要吗?

余秀华:写的时候会产生一些火花,但并不是你想出来的,而是你写出来的。你会觉得,诶,我今天写的这个怎么会这么好。但是另一方面,突然冒出来的很多东西也要有选择,否则也写不好。

记者:写的时候,会被打断吗?

余秀华:打断了就重新写。有时候就接不上了,我经常干这样的事。写着写着手一抖没保存,下次再写就完全不一样了,前一秒和后一秒写的都不一样。我记忆力不好,有的人会记,我不行。有一次我在家里写小说,写了七千字,突然停电了,再写就完全对不上号了。

不是每首诗歌

都是宝贝,很多都是垃圾

余秀华试过外出打工,来换得在世俗生活的一席之地,但结果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将她带回到诗歌身边。挣扎无果,那就专注诗歌。

“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诗歌”,这是余秀华对于自己与诗歌之间的关系所给出的注脚。有诗歌这样的出口,让个体得以清晰有力地表达。能找到一个连结自身与世界最为契合的沟通方式,这无疑是幸运的,而大多数人并不具备这样的运气和本事。

“诗歌是内心的事,和外界没有任何联系。你看得懂是你的事,看不懂也是你的事,和我,和我的诗歌没有什么关系。”余秀华这样强调。但当她的诗集出现在书店最显眼的推荐位置时,她的诗歌还是一定会与另外的人发生着某种奇妙的联系,尽管她总会说:“我写的是我自己,我不是为了给你看,是为了给我自己看。”

记者:如果诗歌是一扇窗,你是更愿意走出来跟别人交流,还是得到内心的安慰?

余秀华:你说错了,这个比喻是不恰当的。诗歌不是一扇窗,和你说的相反,打开窗子是向外走,而诗歌,是向内走的一个过程。

记者:所以算是一种安慰?

余秀华:对于个体来说是安慰。别人需要的是打麻将,诗歌有没有真的关系不大。有一种东西,不管是打麻将还是跟别人睡觉,只要能安慰你,就可以了。而诗歌呢,毕竟是从心里流出来的东西,没有经过任何的包装,很真实。真实的东西无论是坏的还是好的,它总有动人的一部分。

记者:平时会看自己写过的诗歌吗?

余秀华:有时候会看也会修改,但改得很少。因为我写的诗歌太多了,写得不好的就不要了,重新写,这个过程也挺好的。并不是每首诗歌都是宝贝。我记得在网上我说别人诗歌写得不好,别人就会批评我说:“我每首诗歌都用心血写的,都是宝贝,你为什么说我写得不好?”但是很多时候一个人写的诗歌就是不好的,不是每首诗歌都是宝贝,很多都是垃圾,是垃圾的就应该扔掉,为什么要当成宝贝?

我只为自己写,

没有什么诗坛不诗坛的

余秀华的走红,不仅为她带来了大批读者,有关诗歌的大小奖项也随之而来。这些荣誉更像是要颁给刚刚步入诗坛便成绩斐然的新人,但事实是,余秀华已经写了整整十六年的诗歌。

第一个官方荣誉来自余秀华的家乡,这个旨在宣传地方的文学奖让她哭笑不得。“他们把第一名给了我,我该怎么办呢,这是别人看得起我对吧?”

记者:奖项上的肯定和来自读者的喜爱对你来说一样吗?

余秀华:我觉得是差不多的。评奖毕竟是人在评,又不是鬼评的,人评的也是一种肯定。我没出名什么事也轮不到我,包括我们钟祥市的那些文学奖。之前我的诗歌写得也挺好,但就是没人关心。现在反而让你感恩道谢,但是我就不。

记者:诗歌受关注度低、诗人被边缘化的今天,能因诗歌作品获得这么大的关注,在中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余秀华:对。但诗歌受不受关注,有什么关系呢?诗歌没有什么作用的,关注也好,不关注也好,社会照样进步。

记者:在北大和读者互动时,你说靠你拯救诗坛不靠谱。

余秀华:谁有能力来拯救诗坛?没有人能拯救,也不需要拯救,它就是很自然的一个发展过程。我为什么要拯救?诗歌本身又没有变化,怎么拯救呢?

记者:但正因为你的出现,大家会更关注诗歌这个文学类别,比如有的人看过你的诗歌,也有尝试创作的想法。

余秀华:从这个层面来讲,我的出现还是有意义的,诗歌应该感谢我。

记者:你现在的名气带来读者肯定的同时,会让你对诗坛多了一种责任感吗?

余秀华:我只为自己写,没有什么诗坛不诗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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