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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秦可卿看中国传统文化中性与盛衰兴亡的关系

2016-04-29彭莉

青年文学家 2016年14期
关键词:秦可卿红楼梦传统文化

摘 要:“金陵十二钗”正册之一的秦可卿,是曹雪芹在《红楼梦》中用笔较少而又意义非比寻常的人物。她的美丽, 她的智慧,她和贾珍的乱伦情事以及她的死亡都是复杂而又矛盾的。“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秦可卿作为一个女子,本是一个美的符号,是一个爱的符号,甚至是一个性的符号,但她又变成了衰落、意识形态崩溃的符号。其背后折射出我们中国文人常常把性和盛衰兴亡,把性和历史、政治相联系起来的特点。

关键词:秦可卿;《红楼梦》;传统文化;性;盛衰兴亡

作者简介:彭莉(1995-),女,汉族,四川巴中人,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本科在读,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14-0-02

一、来去匆匆的“兼美”女子

在十二钗中,秦可卿是最先夭亡的一个,到第十三回便去世了,而且在此之前,也只在第五、十、十一回中部分地写到她,可以说是来去匆匆。秦可卿是营缮司郎中秦邦业的养女,“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乳名兼美,表字可卿,嫁给了贾蓉为妻,按辈分是宝玉的侄媳妇。她在《红楼梦》中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与我就是了。”获得了贾母的称赞,说她是“重孙媳妇中第一个得意之人”。公公贾珍说她“比儿子还强十倍”,婆婆尤氏说:“再要娶这么个媳妇儿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格儿,只怕打着灯笼儿也没有处找呢!”周瑞家的曾称赞香菱好模样与好性情皆像蓉大奶奶,虽是赞美香菱,更是盛赞秦可卿。在第十三回写她的丧音传出之后,整个贾府的反应是:“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辈的,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爱老慈幼之恩,莫不悲号痛哭者。”

秦可卿除了第五回引宝玉到她房中安歇以及后来写到她卧病榻上以外,她在书中真正做过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在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的时,以警幻仙子之妹的身份许配给了宝玉,“今既遇令祖宁荣二公剖腹深嘱,吾不忍君独为我闺阁增光,见弃于世道,是以特引前来,醉以灵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将吾妹一人,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许配于汝。今夕良时,即可成姻。”另一件是临死前在凤姐梦中托付一件未了之事,为贾府谋后路, 秦氏道:“婶娘,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你如何连两句俗话也不晓得?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生悲,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诗书旧族了?”在这里,秦可卿道出了“赫赫扬扬,已将百载”的诗礼簪缨之族虽然眼前还维持着一种豪华的局面,但是这种“钟鸣鼎食”的日子也会有“亏”“溢”之时,若不及时补救,“树倒猢狲散”是迟早的事。接着她又说:“赶今日富贵,将祖莹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也没有典卖诸弊。便是有罪,己物可以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风姿绝代、温柔平和而又极具远见的“兼美”女子,拉开了后来大观园中众多女性悲剧命运的序幕。林黛玉《葬花吟》中“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霜刀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不仅是写她个人身处贾府悲惨遭遇,更预示了《红楼梦》中所有有情人的悲剧命运。在当时的社会,在程朱理学思想的统治下,“情”和 “美”似乎都变成了一种罪恶,我们看到大观园的少女一个一个走向毁灭,最终“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

二、因美获罪

《红楼梦》中对秦可卿的判词为:“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另外,《红楼梦曲》之《好事终》云:“画梁春尽落香尘, 擅风情, 秉月貌, 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 家事消亡首罪宁, 宿孽总因情”。擅,是独揽、据有之意:秉,即执持、把持。秦可卿就是这样一个太美太温柔的女子,同时她又太懂得利用风姿,拿捏风情。于是“擅风情, 秉月貌”的秦可卿便成了宁国府的“造衅开端”,成了贾府之衰的罪魁祸首。

《红楼梦》中蕴含了中国政治家最关心的话题——“兴衰”,而书中将秦可卿的淫乱作为整个贾府衰落的开端,变成一个隐隐约约的祸根。秦可卿本来是一个美的符号,是一个爱的符号,甚至是一个性的符号,但她又变成了衰落的符号,变成了女祸的符号,变成了道德败坏、意识形态崩溃的符号。秦可卿这一段,再一次将传统的性道德糜烂崩溃和家运衰败联系起来。在中国历史中,关于美的女子一直有两种说法,一是“红颜薄命”,二是“红颜祸水”,且往往将这两者联系起来,“红颜”既为“祸水”,其“薄命”似乎便罪有应得。

宗法制确立以来,“男子有才则成城,女人有貌则倾城”的观念根深蒂固。杜牧曾言“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意即国家已亡,歌女却不知愁苦,反而依旧在秦淮河唱歌。此诗千百年来为人所传唱,但仔细一想,亡国跟唱歌有何关系,跟她一个小小歌女又有何关系?古往今来,朝代更替周而复始,但更朝却从不更臣,像文天祥那样的不屈好汉毕竟屈指可数,而随朝代更替侍奉新主的臣子却不计其数,七尺男儿尚且如此,又何以怪之一小小歌女?再看鱼玄机的“吴越相谋计策多,浣纱神女已相和。一双笑靥才回面,十万精兵尽倒戈。”只因西施的一双笑靥,吴王夫差的英名霸业便付诸流水。李商隐的诗则更进一步,“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历史记载,是由于冯小怜胡闹,使北齐亡了国。李商隐则明确指出北齐失败实则是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女子所致。更出名的是白居易《长恨歌》中的“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唐玄宗,一代明君,却也是因为宠幸杨贵妃荒废朝政,进而引发安史之乱,李唐王朝自此由盛转衰。

翻开史册,褒姒一笑倾大周;妲己魅惑亡殷商;杨玉环“三千宠爱在一身”覆李唐;明军守将吴三桂的冲冠一怒只为红颜……“红颜祸水”的观念根深蒂固,如此看来,以“擅风情, 秉月貌”的秦可卿作为宁国府的“造衅开端”,作为是贾府之衰的罪魁祸首也不足为奇了。

《诗经·大雅》说“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历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华妇夺”,更有孔夫子“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江山、帝王、红颜、爱情、兴亡——这几个几千年来便纠缠不休的话题,无数女子因美获罪。在中国文化中,美色误国,总是将一个君王的昏庸,一个国家的覆灭与女性联系起来,何其悲也!无论是褒姒还是妲己亦或是冯小怜,实际上不过是君王的一个玩物,她们不懂政治,也不懂军事,无非是生得好看善于邀宠罢了,关键做主有决策权、能指挥军队的还是那些皇帝皇帝。如同鲁迅先生所说,我们讲究的是问责制,责任和权利是绑在一起的,没有权利,又能负多少责任?同样,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项羽败了,乌江自刎。他的身边同样有一个美人——虞姬,但纵观历史,却未曾有人言楚霸王是因为宠幸虞姬才导致楚汉相争失败的。可见,“红颜”并非“祸水”,纵然秦可卿“擅风情, 秉月貌”,将整个贾府的衰败根本归咎于她,仍是太过牵强了。

参考文献:

[1]曹雪芹、高鹗:《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

[2]詹丹、林瑾:《论秦可卿的存在方式极其哲学隐喻》,《上海师范大学学报》2002年第5期第35卷。

[3]王蒙:《王蒙的红楼梦·讲说本》,湖南文艺出版社 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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