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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蔡智
——兼评他的写意花鸟画

2016-03-18贾德江

歌海 2016年5期
关键词:花鸟花鸟画笔墨

●贾德江

走进蔡智
——兼评他的写意花鸟画

●贾德江

我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蔡智于绘画必成大器。因为,他是一个好学深思的画家,一直在做着学问,不仅勤于实践,更重于理论;不仅研习传统,更关注现代;不仅立足东方,也吸纳西法;不仅注重笔墨,更强调生活。他“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为他的艺术大厦筑基深厚。

让我们走进蔡智,对他的艺术历程作一次整体性的描述:作为20世纪60年代出生的“新生代”画家,蔡智是幸运的,时代给了他们这一代人最好的机遇,使他有幸得到了“学院派”本科和研究生教育。在读大学本科期间,他接受了西方写实绘画和中国画传统笔墨的训练,得窥素描、色彩等西学理法,领悟了传统笔墨的表现力,打下了相应的基本功。继而又考取中国画山水专业研究生,成为著名山水画家黄格胜亦师亦友的学生,心灵与老师息息相通,师造化,重写生,尤能深刻敏悟“师心而不踵迹”的道理。蔡智遵从师教转攻花鸟,时当20世纪90年代初,并在20世纪末的多次画展中以颇具新意的花鸟画崭露于中国画坛。

如果对蔡智的艺术苦旅作一个粗略地划分,世纪之交的前十年可谓他的“筑基期”,而后十年可视为他的“绽放期”。在十年的“筑基期”中,他从基础研究入手,反映在具体的研究对象上,他就把陈白阳、徐渭、朱耷、石涛、“扬州八怪”、任伯年、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和李苦禅等创造性继承传统的画家作为重点。不仅从作品出发,从技法入手,从风格探寻,结合题材意蕴,还由题材意蕴而联系导致一件作品产生的生活基础与感情状态,进而知人论世地思考画家所处的历史地位与心境的不同所导致的艺术语言之异。正是这种由内及外、由表及里的研究,使他不仅对文人画抱有极大的热情,还使他能够体悟到写实与写意的相辅相成,洞察到师造化与师古人的辨证关系,领略到笔墨与形象在似与不似中出现的升华境界,最终从整体上、从发展中把握了传统的精髓变革的要义和一以贯之的民族绘画特点。他的结论是:传统是源远流长的大河,而不是一湾死水,它将是永远在推陈出新的变革中发展。由浅入深,是事物发展之规律。蔡智的画也经过了早年的浅直,而后渐入于深境的过程。在筑基的十年中,未臻大成,仍用心于古人,寻源溯本,为努力学习阶段,画不免味道寡淡。或许受家学的影响和哺育,蔡智除画画之外,着力最多主要体现在读书写字上。在读书方面,他不仅读古诗古文,也读画史画论,甚至还读美学、哲学、历史和文学;写字主要是临帖,从唐楷到“二王”,再到王铎、怀素,正、行、草渐进,也写汉隶和篆籀。这“文”与“书”的修养,有效地促进了他的艺术的提升和飞跃,带给他的作品不再是浅层次的精神内涵,也使他的画学具备了较为丰富的阐释潜能。

在当代青年画家中,像蔡智这样集学问艺术于一身者,并不多见。尤可贵者,学问滋养了他的艺术,却没有牢笼他的艺术。蔡智进入近十年的“绽放期”,不仅撰写了《我对中国花鸟画的认识》《中国画修养随感》《绘事杂谈》《绘画随议》《意在笔先,趣在法外》《中国画教学随想》等多篇有学术价值的论文,见诸于书刊,还将他的真知灼见的理性学问全都融入他那极富感性色彩的写意花鸟艺术中。作为一个学者型的画家,蔡智独树一帜的绘画成就也许比他的学术著作更为引人瞩目。他精于花鸟,善山水,通书律,但他最突出的建树是写意花鸟画。其他学养自然而然地融入花鸟画中,遂使他的写意花鸟画别出心裁地卓然突起,赢得了同行与专家的一致好评。著名美术理论家孙克说“他对花鸟画的研究很深入,既掌握了传统技法、传统的表现形式,同时又结合广西的大自然山花野草都非常丰富的特点,加以变化,而且很富于创造性”。西安美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李青赞蔡智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到水墨淋漓的花鸟,突破了传统的一些领域,同时又有一种传统的精神神韵,而且有现代艺术的一种张扬气势”。中国美协副主席、原广西艺术学院院长黄格胜评其学生蔡智“笔墨纵横,撒豆成兵,指哪打哪,且造型生动,色彩艳丽,不火不俗;画面可紧可松,可满可疏,活泼灿烂,传达出一种积极向上的健康人生态度和乐观潇洒的情致”。著名画家、博士生导师姜宝林称赞“蔡智的作品很有气势,整个也很高雅”;博士后李普文说“他的花鸟画在朴拙中透出轻灵和秀气”;美术评论家阿甘论他的花鸟画,“最大的成就在于通过自己娴熟的笔墨,把蕴藏在花鸟画中的一种内涵的东西表现了出来”;上海大学美研所所长、教授阮荣春看了他的画展后,情不自禁感叹:“没有想到蔡智的画是这么精彩!”众口一词,盛满了对蔡智花鸟画的褒奖。

在当代写意花鸟画逐渐走向“式微”的态势下,出现这种“蔡智现象”仿佛是沙漠中的绿洲,他为当代写意花鸟注入了新的生命活力,带来了新的希望。诚然,蔡智为经典艺术的薪火相传所取得的突出成就,离不开他的特有条件、执着努力与艺术悟性,既得益于他重视写生、重视造型、重视写实,更重视引西入中开拓创新的学院式教育,又得益于他在渊源流变的传统中重视临摹、重视笔墨程式、重视写意,更重视借古开今的渐修顿悟。既造就了以书法为根基的丰厚传统修养,又掌握了高强的造型能力,还练就了对色线形之美的敏感与创造意识。不可忽视的还有广西独特的自然和人文环境对他的孕育和滋养,才有他南方人儒雅内秀的文气,机敏颖异的灵气,情深意重的大气。更为重要的是,他在保持天性淳朴率真的同时,养成了独立思考的习惯,走上了理论致思与艺术实践并重的自觉探索之路。他认为,中国绘画史告诉我们,传统花鸟画具有程式化很强的特点,程式化创造中的题材、技法、角度,经历了千百年的筛选、淘汰、补充和积淀,早已形成了一套传统的模式和发展定势,并明显地表现出程式的丰富性和程式结构的稳定性。然而程式化愈强烈、愈丰富、愈稳定,其创新的意识越淡漠,变化的可能性也就愈小,这可能就是当代花鸟画家在创新上的艰难所在。他在历代巨匠大师的创造中体悟到,传统既是相对稳定的,又是不断发展的。他不认为突破程式,对传统所规定下来的花鸟画概念和所代表的程式,作彻底的扬弃和更替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也不认为对创新避而不谈,继续沿袭和演绎传统程式,延续花鸟画成熟、稳定、丰富的程式,会有什么好的前途。他主张传统的传承与丰富,必然要增添来自新时代的新内容,也无可避免地吸收融合属于异质文化的域外美术之长,两者都可以使固有传统因注入新鲜的血液而焕发生机。现代只能是传统的现代,传统也必然是由现代持续的传统。走向未来不能离开过去,不能从零开始,要走向自己的未来,发挥自己的优势,就不能割断历史,更不能对传统视而不见。

相较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走向新世纪的中国社会再也不是国门初开,社会转型初期的态势,而是经济腾飞,国富民强,社会安定,人民幸福的盛世中国,文化艺术事业的发展面临着难得的历史机运。处于这样一个时代,蔡智的心中是一片明朗的天空,他不可能具备也没有必要具备徐渭、朱耷那样激愤、冷逸的人格境界和艺术个性,积极、健康、向上的心灵不知不觉趋近于齐白石、李苦禅的明丽、清朗甚至妩媚的一面,因此我更倾向用“清新澄澈”来概括他的画风。他的画,时代的格体特征十分鲜明。

一、笔墨

他主张当代花鸟画的笔墨,不能离开用笔,强调以用笔为主的笔墨,应在既控制又发挥的过程中,不断扩大它的艺术表现效能,从而成为一种特有的语言方式。值得注意的是,笔墨虽是传统中国画的主要语言,却并非唯一的语言方式。蔡智的作品表明,在笔墨之外,还有一种不受笔法点线形态拘限的语言方式,虽一直在探索中,形态不一,但前后相承,自成一系,旨在突破笔墨语言的局限,挣脱书法式点线形态有序组合的束缚而解放水墨。这种超越用笔的水墨语言,有极为丰富的表现力,或浓破淡、淡破浓,或枯破润、润破枯,或写破泼、泼破写,或色破墨、墨破色,再加适当渲染皴擦,形成丰富复杂的交响与互渗,其中跃动着“花、鸟、树、石”活脱脱的生命,可以说是“法由景生”,落笔见性,笔随意转,淋漓俊爽,化机一片。

二、形态

蔡智的花形鸟态颇为瑰异奇特,难得在奇中求平,这里的关键在于他在重视写生的基础上发挥了意象联想的才能,而不是生编硬造。与一般画家单纯描绘花鸟客观美的写生不同,蔡智不仅通过手写心记的写生方法去创造加工,更以现代人的审美情趣,用新的自然观去发现、捕捉自然界中所蕴藏的美,发掘美好的形象和艺术形式,展现美妙的意境。他取法明清个性派的大写意,表现旺盛的激情,张扬创作个性,并与西方的构成手段、石涛式的山水结合起来,务求在饱满、朴茂、雄肆和凝重的意象形态中,在表现恢宏大气的整体感上着力,抒写乐观、奋发和开拓的感受。这里要特别指出的是,写生本旨是为了写意,蔡智的花鸟画因此生动而鲜活,相互的比衬穿插,更是千姿百态。

三、色彩

写意重彩的难点在艳而不俗,对此百年来已有多路探索,或如林风眠以西画色彩入水墨,或如齐白石万墨丛中点点艳。时代的视觉趣味使蔡智思考真正解决中国写意画脉自身的色彩问题,在于墨色同一,同一于“写”,将敷彩转化为“写彩”,在于以书法用笔运色,以“色法”代替墨法。如此一来,色彩在蔡智的作品里被大大地解放了,已不限于青绿大红,则更大胆地运用橙紫朱黄。其特征是受西画影响,讲求色调的对比、统一、和谐,尤其是浅灰色调的运用,使雅墨与艳色的尖锐冲突,统一在“写”的笔情墨趣中,独开了“雅艳”新境。“雅艳”,乃与俗艳对立之艳。“雅”是文化修养的积淀,“艳”是情到深处的外化,体现的是画家的智慧。

四、意趣

有人评说蔡智的画,代表漓江画派当下一种特殊的风貌,既有北方的豪爽,又有南方的细腻,具有一种包容性、现代性的特征。我们姑且放下漓江画派大话题不论,就蔡智花鸟意趣而言,受到八桂大地这一特定地域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他的画自有一种朴茂之气、山野之气、氤氲之气,正是蔡智对家乡亚热带花树最真切的表达,那种四季如春的瑰丽、秀雅和茂盛,也正是娇艳、温情、神奇、和谐的南方审美特质最本真的感受。他的难点在于怎样从传统笔墨中分解、整合、创造出符合特定地域特征表达的笔墨语言,并将这种笔墨语言升华为个性才情和精神境界的载体,甚至成为地域性文化结构和审美心理的表征。

当然,蔡智并不局限于花鸟画的地域风格,他的目标是将地域性风格打造的经验扩展到更广阔的领域,包括对传统题材的再创造,对现代题材的再阐释,正如他自己所言:“我的花鸟画重在讲情趣,力求在画中散发一种恬静、幽远的情调和泥土的芬芳。因此从选材到构图、布局、立意以及用笔等方面都在挥洒一种自得之见,从能打动我的地方做文章,从能激发我的地方去发挥。”在十年的“绽放期”中,蔡智一直在最能打动和激发他灵感的地方做着花鸟文章。那就是原来被文化选择所遮蔽的亚热带地区神秘瑰丽的千花万木成为他开垦的一片乡土,从而也使他成为表现亚热带花鸟的代表性画家。蔡智探索着用中国画的语言去表达他对于亚热带植物野、奇、繁、艳的感受,通过技法层面的突破,去带动艺术语言层面和精神内涵层面的开拓,刷新了自己写意花鸟画的面目,重铸了画中的精魂。在那更具有鲜明地域特征的形光色墨的交响中,仍属传统花鸟画中的旧程式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恣肆、雄浑、绚丽和幽秘的艺术个性。当这些体现生动自然精神和活跃生命意识的花鸟作品,频频出现于全国性的各类大展中,并屡屡荣获各类奖项,蔡智的影响在扩大,声名在鹊起。

无疑,蔡智是一位在传统基础上出新取得了成效的画家。既在传统精神追求上出新,表现新的时代气息,也在传统笔墨技法上出新,表现新的视觉感受,显示出很大的艺术潜力。然而,蔡智并非是一个眼光短浅者,他不会固步自封而裹足不前,即使在“绽放期”取得了很大成绩,他仍对自己怀有很强的危机感,因此他没有像多数画家那样安然地抱着使自己成名的画风不放。这种危机感使他在走向21世纪之后两次背井离乡负箧北上,先后在中国国家画院首届高研班和教育部中国画博士课程班学习深造,向新的更高的境界进击。不断地充实自己,不断地提升自己,不断地变法图新,不断地上下求索,这应该是蔡智终要显名当世的必然性所在。

贾德江,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主编、副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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